边的少女们羞涩的直接用蒲扇遮住了全部的小脸蛋。
婉月无奈,她亦端起一杯小茶杯,解释道:“步日睑就是这么个喝法,先是用茶水将茶叶过洗一遍,第二遍茶水才是开始喝的,而且这步日睑泡出来的茶水,色泽暗红,入口微苦,且还有些药理。”
刘雨琦点头,补充道:“不仅如此,这店家做的是熟茶,且拜访时日过短,又受过潮,已失了大半的功效。另外此茶还有生茶之分,如今已入夏季,食得生茶更是消暑解毒,更有提神养神之功效。”
“公子,你什么时候对茶叶如此了解甚多了?”冬儿满眼钦佩,又感叹了一句,“若是公子开个茶馆,可不得把这都比下去了?”
刘雨琦听闻,眼睛再次亮起,用折扇轻轻敲打了下冬儿的头,说道:“你这冬儿,平常脑子不灵活,今日倒是开窍了。”
第二章 立下
“我……我怎么了?”冬儿依旧一脸疑惑。
刘雨琦淡笑不语,伸手举起小巧的紫砂壶,将喝空了的几个小茶杯倒满,又从保温的铜壶中添了热水,再端起小茶杯静静喝了两口。
冬儿也没继续询问,这些年来跟随在小姐面前,小姐不想说的,也不用问的,到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
她也端起另一个小茶杯,轻轻的尝了几口,入喉舒畅。
虽和以往喝的那些绿叶茶有些不同,却也说得上清香淡雅,入喉滑润。
这茶还挺好吃的,小姐说不够入味,那入了味的茶又是什么味道?
这边主仆三人静静的品茶,那边街对面的公示栏附近,几个衙役跨步过来,在公示栏上快速刷了一层面糊,将一张明黄的纸张展开粘在了那栏板上。
办完这些,那些个衙役便提着面糊桶和手中的一叠明黄的纸走开了,其中一个走时还是说了一句:“快些,走,贴下一处,天黑之前要贴完。”
这也没什么,来这福州也住了有好几个月了,这公示栏是这福州用来贴些官府的公告什么的。
在这边临城池,出了这福州,再往南可就是临月国了。而大周与临月国的贸易往来倒是甚是昌盛,所以这福州小城倒也靠着跟临月国的贸易,让这儿的商业尤为发达,边境往来贩卖这些鱼啊,茶啊,酒的是最多的。
而这里的百姓生活淳朴简单,地域又临近外邦和海域,所以无论靠下海捕鱼为生的渔民,还是靠种植茶叶为生的茶农,都是向府衙要缴纳不少税金,也可以将所得收获代替税金交与地方官府,府衙则会售出换成银两上缴。
所以这公示栏是官府下达一些通知告示的地方,有关于科考的信息,同时也会定期贴些告示说明即将要征收税金的时间,或者收购茶叶等物资的公告。
今日衙役又贴了新的告示,估计也跟往常差不多,这烦热的夏季快要过去了,到秋收的时候,可不得要上缴那些税了嘛。
冬儿和婉月往那边只微微撇了一眼,除了觉得这贴的明黄的纸张似乎比往常的要大些,颜色不一样了些,也没什么区别了,到也不在意,继续回过神来细细品茶。
而刘雨琦一来不是商户,二来在这里也没有种茶捕鱼。所以这些琐事告示,她也没有兴趣知道。
一会儿功夫不少行人围聚在那告示前,议论纷纷。
她们三人对这些地方官府的事情不关心,不代表别人也如此。
茶铺的大门正对着对面,喝茶聊天的人中邻桌的几人有跑过去,挤到人群中看了那告示就急匆匆的跑过来告与几个茶友们的,仿佛这已经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一些茶资。
一个男子从对面跑来落座在旁边的茶几旁边,端起茶碗,大口喝了两口,颇有些兴奋的说道:“哎,你们知道不?咱们大周的太子定下来了。”
同桌的几人来了兴趣,一人问道:“这都多少年了,可终于定下来了,选了哪个皇子做太子?”
另一人则肯定的说道:“我猜定是二皇子,他小小年纪,十岁之时就已经特封了封号,这可是其他皇子都没有的殊荣啊,可想圣上可是待他特别的很,定是已经有心培养与他。”
刚询问的那人就摇头说道:“那可不一定,我觉得那四皇子更有可能,他是当今皇后的独子,那可是嫡子,有大将军在后支持。就算那二皇子再能干,也比不过又母族亲护的四皇子啊。”
“我听说几个月前,为了选这个太子的事,朝中争议不休,当今皇上被吵得不得安宁,又病体未愈,一下有十来日不上朝修养龙体。二皇子还被召唤入宫,辅佐皇上批阅奏章,这可不是有意立二皇子的意思嘛。”一人喝了一口茶,说道。
其他四周的人也围坐过来,纷纷议论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争执的说着自己的观点。
“你们没有听说刘大将军回朝了吗?肯定也是为了立太子的事来的,这皇上啊……”说话的茶客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这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所以众多朝臣才急着要立太子。这四皇子有握有军权的刘大将军做支持,这太子之位,定然是他的了。”
“哎呀,你们也别猜了,我刚才从那边的皇榜上看到,太子已经选定四皇子周逸诚了,封号为逸,以后这太子逸便是我们大周以后的皇帝了。”那刚才看了皇榜的人打断众人的猜测,又带着几分玩味的说道,“这二皇子啊,你们猜猜皇帝是如何安排的?”
“还能如何安排,这储君都定下了,自然是封王了。”另一桌上一直独坐的男子端着茶杯,一脸这还用猜的表情说道。
“自然是封王了,但要看封的什么王了。”原先看了皇榜的人打着哑谜的说道。
“什么王啊?你倒是别卖关子了,快说来听听。”旁边围观的人着急问道。
“封了福凌王,太子立定,那么其他皇子都要封王分属番地的了,那么这福凌王啊,分到我们福州来了。”看了皇榜的人一脸兴奋的高声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四周议论的人一片哗然,闹闹的开始讲述这二皇子的故事来,茶铺里的人有了茶资,自然要点的茶水也多了起来。
小伙计乐呵呵的端着铜壶给众位添茶倒水,准备茶点。
谁当太子,谁当皇帝跟他这样的小老百姓没有什么关系。今儿个皇榜出来,来喝茶的人增多了,这东家没准儿一高兴还会给自己加工钱了呢,这可是和自己铁打的紧密关系着的。
而刚才中间插了一句话语,独坐的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小伙计过去快速收拾了残留的茶壶,又马上有人坐了上去,茶铺里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刚才旁边一桌的议论声自然一字不落的收入了刘雨琦三人的耳中。
三人面色各异,刘雨琦一副事不关己的平淡,静静的喝着茶水,心中却默默记下了这些信息,至少明确的知道了未来的皇帝是谁,马上要管理这一带的藩王是谁了。
冬儿则是一脸好奇的听着那边热闹的议论声,甚至还像听说书的一般,认认真真的听起了那福凌王的故事来。
倒是婉月的神色复杂,搭在腿上的手微微握紧,脑中闪过当年那改变她命运轨迹的**景。
“就你?”白衣少年持剑对着自己嗤笑的问道。
他的眉宇间带着不容质疑的肯定和防备,那双坚定的眼神中,丝毫没有其他少年的稚气纯真,只有如同看一个死人一般的肃杀之气,其中夹着一丝哀伤,又带着浓浓的愤怒。仿佛自己的身份和来的目的他全然知道一般。
那个人,要来这里了……
第三章 离京
长安城,凌王府。
鸟语花香的庭院中,小厮仆从们来来往往,有抱着箱子吃力的小厮往外抬着,也有俏丽的侍女在内室里将各衣服物什打包装箱。
紧而有序,慌而不乱,各自分工,很快十几个大箱子已经陆续搬上了门庭外的马车上。
高树矗立,一袭烫金云纹镶边深紫华袍的男子负手而立,金冠束发,腰间挂着一根玉质长笛。
荷塘上的带着闷热气息的夏风吹起他的衣角,吹起那长笛上挂着的一个小布偶娃娃,随风飘荡。
颀长纤细的身影静静的站立在树荫下,不言不语,一双清冷的眼眸望着远处荷塘里随风摇曳地莲花。
灰衣老者走上前,站立在男子身后,躬身低头道:“王爷,东西都收拾好了,该启程了。”
男子转身,白??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淡淡的点了点头,迈步向庭门外走去。
老者随后低头跟上。
男子走到赤色良驹前,翻身上马,转头望向赤红的门厅上方悬挂的门匾,上面赫然醒目的“凌王府”金色大字在烈日中反出耀眼的光芒。
老者站立一旁,低声说道:“王爷,此去福州,路途遥远,您可得保重。老奴定会守好家门,细心照料一切,待王爷回京一日。黄管家已经先行一步,先到福州将王爷的新府邸布置妥当。”
男子仰望牌匾片刻,转过头扬起马鞭,轻呼一身“驾!”,良驹得得往前奔去,后边的马车一辆跟随一辆缓缓驶去。
老者躬身施礼,同时高喊:“王爷,慢走!”
很快拥堵的庭门口,人烟散去,只留下马蹄溅起的寥寥尘灰。
老者站起身,望着那群浩浩荡荡的人马渐渐在远处化成一个黑点,低头用抹了一把泪。
一个随从上前站立老者一旁,低头问道:“二管家,您也别太难过了,王爷总会有回来的一天的,咱们把府上弄得干干净净的就可以了。”
老者仰头看了看头上的金字牌匾。
回来吗?不回来的话那就永远在那边了,这宅子就只是个空宅了。
回来的话,怕是就不会住在这宅子了,还是座空宅子。
老者又抬头望了望皇城的方向,低头轻叹,进了赤色大门,随从们跟上,大开的赤色高庭大门缓缓合上了。
南城门处,不似平常会有人来人往的人员流动,所有的士兵门卫也都肃穆站立在那边,静静的候着什么人。
城门上站立着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俯视城门处了无人烟的大道。
远处渐渐传来马儿踏地的有节奏的得得声,锦衣男子回神望去。
城门下紫衣男子一人一马先行而到,他勒马停住,仰头望着城门上俯视自己的锦衣男子,眼神复杂。
锦衣男子伸手高挥,又高声喊道:“二哥,你要保重啊!”
紫衣男子拱手作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四弟,多谢你来送二哥。”
四皇子带着一丝不舍,挤出一丝笑意,说道:“二哥,此去路途遥远,你可得要保重身体,他日怕是再相见就难了……”后边儿的马车也匆匆的跟来,打断了四皇子的话。
二皇子点了点头,没再言语,给了一个你且放心的眼神后再一次扬起马鞭,尘土飞扬,马儿疾步向城外奔去,后边的车马急急跟上,最终在这平坦的官道上渐渐化为一个小黑点。
四皇子站立在那,盯着那消失了的黑点方向,久久未动,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一丝苦笑。
以前是兄弟,随意打闹撒娇,如今,以后不得召唤他便不得入京。
下次再见时,怕就是君臣关系,一个是君,一个是臣,再也不能齐肩并座了。
变了,从父皇下达那一纸诏书的时候就变了,不对,也许就在舅父如今和母后长谈许久之时就已经开始隐隐有了变化。
他和他的二哥,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一个内侍躬身走来,低声说道:“殿下,该回宫了。”
四皇子这才从那早已没有人烟的官道上收回视线,转过身来,低垂眼眸,淡淡的问道:“小鑫子,你说二哥他还会回来吗?”
内侍再次躬身,低头恭敬的答道:“奴才不知,不过,奴才觉得不是凌王爷回不回来,而是殿下您是不是想他回来。”
四皇子再次苦笑,是呀,不是他愿不愿意回,而是自己想不想要他回。
他略显疲惫的挥了挥手,说道:“走吧,回宫。”
内侍低头应是,扶着四皇子,不,当今太子,缓缓下了城门,上了马车,往皇宫方向驶去。
“那小畜生走了?”肃静的大殿里,阴柔而带着一丝恨意的声音响起,说话的妇人倚坐在金色的凤椅上。
一名小内侍低头跪在殿下,浑身瑟瑟发抖的颤声应了声是。
妇人做起身子,雍容华贵的脸上丝毫没有看出岁月留下的痕迹,只是眉宇间带着冰冷的戾气,相比六年前更加多一丝张狂,少了些许隐忍。
冷冷的声音从小内侍的头上飘来,“太子出宫了?”
小内侍惊吓的连连的磕头,颤着声音说道:“太……太子殿下,巳,巳时不到就出宫了,直到,到未时回的东宫。”禀完,小内侍又俯身连连磕头,“皇后娘娘饶命啊,奴才实在是拦不住。”
妇人再次倚靠在凤椅上,不喜不怒的吩咐了一句:“退下吧,好好照顾太子。”
小内侍如获大赦低头应是,又连连磕了好几个头,这才退出了大殿。
那个小畜生终于再也翻不了身了,那个贱人再也不别想骑在她的头上。
如今那小畜生要去那偏远的小小福州当个王爷已经是念在多年的养育母子之情了,最好他乖乖的做他的快活王爷,否则,休怪她心狠手辣。
皇后掩在袖下的手微微攥紧,长长的指甲嵌入手掌心中,而她似乎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皇后娘娘,不好了。”殿外侍女急急的声音传入,打断了皇后的思绪。
“宣。”皇后淡淡说道。
侍女忙躬身进来,低头弯身跪下,焦急的说道:“皇后娘娘,皇上他,他咳出血来了……”
“什么!”皇后猛地坐正身子,立刻肃容吩咐道:“快,更衣!”
第四章 病了
未央宫中,偌大的宫殿内,不似以往般的空荡荡,各宫的妃子在婢女的拥簇下纷纷一脸哀忧的站立在宫殿两边,边用丝帕低头擦拭眼角发出嘤嘤的哭泣,边用眼角的余光瞄向那被布帘遮住的内室。
时而有内侍匆匆进出,拉开布帘一边,借着仅有的空隙妃子们一会儿伸着脖子瞧见里面挤满了身着官服的太医,个个愁眉不展的低声商讨着。
明黄的纱幔内,隐约可见一身明黄的卧躺在榻上,间歇着传出隐隐的咳嗽声。
太医院的宋提点正将手搭在从明黄的纱幔中伸出的手腕上,眉间紧皱未展。
“皇后娘娘驾到!”内侍拖着长长音调的唤道。
一身华贵暗红长裙,黑边金线墨绿牡丹压纹外衣,肩上搭着深蓝披帛的皇后快步走进殿内,漆黑的发髻简单的被挽起,只插了一根金色凤头簪。
殿内的妃子立刻噤声,屈膝施礼道:“皇后娘娘……”
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就只见那身影已经掀起布帘到了内室中。
内室里的太医忙要下跪,皇后急急的先说道:“都免礼了。”
她走到卧榻边,宋提点站起身,拱手弯腰施礼。
“免礼了,宋提点,陛下他怎么样了?”关切带着焦急的声音从头上飘来。
宋提点抬起头,依旧弓着身子,毕恭毕敬的说道:“陛下是国事过于操劳,耗费心神,乃至体虚而感染了风寒,此风寒来势凶猛,如今已经伤及肺腑,微臣将会以温补之药增补心肺之气调养一番,许会有所好转,只是……”宋提点停住,低头看了一眼卧榻上神智不清的皇上。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宋提点的动作没有逃过皇后的眼睛,明白这病怕没有那么简单了,她说道。
“只是在休养这段时日内,陛下需要静养……”宋提点低头再次躬身说道。
静养,就是说不可再操劳国事,不可再忧虑伤神了。
如果这对于一个普通老百姓家来说,也没什么,也就是躺在卧榻上啥事都不干,让吃就吃,让睡就睡就可以了。
可这是一国之君,大周王朝的最高统治者,整个大周王朝的大小事务都要层层审核,最终到达这唯一的君王之手批阅。
国不可一日无君,若君不在朝一日,那得多少国事会被耽误了。
有哪个在位的皇帝能够安心静养的,除非……
皇后的面色复杂,既担忧皇上的病又想着这是太子难得可以表现的机会。
“皇太子驾到!”随着内侍的一声高唤,一身便服的太子疾步走了进来。
一屋子的太医又要准备下跪施礼,刚撩开衣摆,就听到太子一声“免礼”了。
太子走上前,给皇后施了礼,起身急急的问道:“母后,父皇怎么了?怎么就如此严重了?”
“你父皇他是感染了风寒了。”皇后满满是忧愁的说道。
太子听完脸色一沉,冷冷的撇了一眼站立一旁的何总管。
何总管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哪里看不出主子们的脸色,这太子脸色一变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太子此刻定是恼怒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没有好好的照料皇上的身子,让皇上感染了风寒。
他吓得立刻跪了下来,低头认罪的说道:“都是奴才不好,没有好好的照顾好陛下,奴才愿意领罚。”
站立一旁的小内侍以及婢女们也跟着吓得纷纷跪下,磕头战战兢兢的齐声说道:“奴才(奴婢)有罪,请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责罚。”
太子欲开口,被皇后拦下,她淡淡的说道:“都拖出去杖责二十,领罚之后可得要长着记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好好的伺候陛下。”
众人低头谢恩。
之后太子请求皇后让自己留下随身侍奉皇上,在内室的隔间的榻上铺上了被褥,点起了药炉。
因皇上病重休朝了几日,直至皇上下旨让太子监国,太傅辅佐,将刘大将军封为护国大将军,一下子倾向太子一遍的党羽水涨船高,朝堂上成了一边压倒性的局面。
那原本支持二皇子的那些微弱的声音也犹如小火苗一般,微弱的摇摆不定,渐渐的被朝堂那压倒性的洪水给扑灭了。
“苏祥,苏祥。”小内侍匆匆的跑到御书房里,喊道。
正有些打盹的苏祥被小内侍那尖尖的声音叫的浑身一震,一下子困意全无。
自从他调来做夜班后,除了偶尔皇上他熬夜批阅奏章,有些饥肠辘辘的时候才吩咐做些简单的吃食外,几乎也没有什么要做的,不过即使是一碗面食他也是很认真的去做。
后来无意间听何总管说过皇上有些想念民间的一种叫做“馄饨”的吃食,还询问来自民间的他是否会做。
为此他还趁着出宫购置食材时,到民间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只有一个小面摊做这种吃食。
于是他就悄悄的去吃了一碗,顿时浑身一阵惊叹,这馄饨果然是味道鲜美,这面皮紧紧的将鲜肉的鲜味紧紧锁住,而且无论是酱料还是汤汁,都是上上用心所烹,这都是要耗费时间熬制和研磨的。
无怪乎陛下如此挂念,作为御厨的他在宫里待了那么久,虽是打杂,但也是跟着一帮御厨身边绕来绕去,这些年也没有少学本事。
自他尝了这馄饨后,又看了那店家的做法,细细品了那酱汁,自然就知道了这料里的大概是些什么料,只是配的比例不知。
回到宫里,经过几番尝试配比,好不容易让他终于学会了做这个,可是六年来,陛下似乎也不怎么叫夜宵,就算叫了夜宵也不叫面食了,只是做些汤料喝。
慢慢的他也就被大家遗忘了,渐渐的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御厨了,会做很多菜的御厨了。
当听到陛下病倒的消息的时候,他想他恐怕要永远被人给遗忘掉,永远在这默默的等待那位坐在龙椅上的九五之尊偶然间的一次叫唤,也许到老也未必有人记得他叫苏祥了。
这会儿猛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乍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做梦,后来听到那小内侍拔高音调尖尖的叫唤声,他就知道这不是梦,有人叫他了。
他站起整了整衣衫,上前躬身笑道:“这位公公,小奴便是苏祥,请问有何贵干?”
“无甚,只是陛下龙体今日大好,此刻醒来感到腹中饥饿,想吃些面食,你且做些来吧。”小内侍轻轻摆了摆白色的拂尘,带着尖尖柔柔的声音吩咐道。
面食!可终于叫上面食了……
第 五章 赏银
“陛下。”何总管端着木托低头躬身,恭敬的低声说道。
四皇子用锦帕细心的给皇上擦了嘴角的药渍,放下手中喝空了的药碗。
刚喝完药的周浩帝听到何总管的声音,带着略显羸弱的声音问道:“何事?”
何总管依旧躬着身子,低头端着木托上前跪坐在榻前,轻声说道:“陛下,这是御膳房刚煮好的馄饨,可要食用些?”
馄饨,好像在哪里听过。
四皇子微微疑惑,见周浩帝点了点头,他便端起木托上的瓷碗,碗中的个个被面皮包裹的鼓鼓的肉馅隐约看见,用木勺舀起搅动一番,热气喷洒到面上,熟悉的鲜香气味絮绕到他的鼻口间。
原来就是多年前和二哥吃的那家面摊做的馄饨,没想到御膳房的御厨也会做。
他舀起一颗饱满的馄饨,轻轻吹了吹热气,小心给周浩帝喂食。
“这馄饨,朕第一次吃这馄饨的时候还是拖了你的福。”周浩帝吞下几个馄饨后,恢复了些气力,缓缓地说道。
“儿臣也就吃过一次,觉着好吃就带回来给父皇母后尝尝鲜的。”四皇子含笑回答,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哦?不是常常偷偷出宫吗?怎么这等民间美食没有入得你的眼?”周浩帝轻微挑眉问道。
“原来父皇都知道。”四皇子又舀起一个馄饨,“不是儿臣不喜,而是后来做这馄饨的人不在了,想吃也吃不到了。”
“这馄饨是哪个厨子所烹?”周浩帝问道。
何总管上前低头应道:“是苏祥所烹。”
周浩帝沉默回想了片刻,淡淡的说了一个赏字。
何总管低头应是。
“这以后,你要是想吃,这御膳房里就有个现成会做的了,这厨子是从民间来的,最拿手这些民间美食,以后可不用溜出宫寻觅了。”周浩帝一脸慈爱的笑着打趣道,只是面色有些疲惫之色。
“让父皇见笑了,儿臣以前未能替父皇分担一些国事,儿臣甚感惭愧。”四皇子喂完碗里的最后一个馄饨,满眼的愧疚之色,说道。
儿时只想着溜出宫,向往着宫外自由自在的生活,甚至有些羡慕搬出宫外的二哥,即使母后三番四次的言辞严厉的训斥自己,他还是想着各种花样的法子溜出去。
从未想过,一向在他眼里如天一般的父皇,居然也病倒了。
“无妨,怕是以后你可就没有那么自在了。”周浩帝笑着说道。
以后,这国事还是家事,都要交托到你手上了。
四皇子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五味参杂。
这是还是第一次和父皇这样的说话聊聊家常,以前的父皇,总是见不到身影,每次见到都是都是询问功课。
原来父皇也有这样的一面,脱去了穿着龙袍时的威严,只留下作为父亲的慈爱。
这是好还是坏?
父子俩聊了些其他的家常,后周浩帝面露疲惫,四皇子服侍他就寝后便退出了内室。
未央宫殿外,四皇子负手站立在殿门前,仰望星空,面上的笑容早已散去。
一身太子蟒纹朝服,每日下朝后便赶来侍疾,甚至还未来得及换下这身朝服。
晚夏带着些凉意的风徐徐吹来,吹起这年轻皇子的衣角,隐隐的月光投撒在他的身上,投下一抹寂寥的身影残留在地面上。
看到太子一人孤寂的身影,想起以前站立在他旁边一起下棋,一起练剑,一起逛街寻食的那个身影,以后恐怕那个身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肩并肩地站立一旁了。
不仅如此,以后太子的肩上要扛得也要更多了……
站立一旁的小鑫子张了好几次嘴,欲言又止,几次也都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心中也跟着惆怅起来。
直到带着凉意的夜风将他吹得打了喷嚏,他才回过神来,走上前去,低头说道:“殿下,三更天了。”
头上飘来轻轻的一声叹息,接着是淡淡的声音“伺候沐浴吧。”
“苏祥,苏祥!”已到夜半三更,再一次听到小内侍压着嗓子尖尖的声音在厨房外传来。
“嗳,嗳,公公。”苏祥忙跑出来,站在小内侍面前,带着些惶恐道:“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这做晚间膳食的御厨几乎没有表现的机会,一来夜里吃的都比较清淡简单,二来夜里除了怀有身孕的妃子想要吃夜宵外,也就只有忙于国事的陛下了。
怀有身孕又受宠的妃子一般都会配备专有的厨子,就像当初自己是丽妃的专属御厨一般,而皇上对于自己的饮食很是克制,从不贪多。
以往陛下如果用了夜宵之后就不会再唤他多做些什么了,今日这般两次叫唤可是从未有过的。
“你小子倒是有两下子啊。”小内侍笑着说道,顺手拍了拍苏祥的肩膀,脸上的粉跟着脸皮的皱起,显出几条纹理来。
苏祥分辨不出这小公公突然对自己这么一笑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这小公公被粉遮盖的白白的脸在这漆黑的夜里,还对着自己笑,怪?人的。
他浑身打了个冷颤,再次低头拱手说道:“公公说笑呢,小奴就是这御膳房一打杂的,能有什么本事。”说完还配合的挤出笑容,呵呵笑了两下,只是这笑却是有些僵硬。
“别谦虚了,咱家还能唬了你不成。”小内侍说着从袖兜里掏出一个看着沉甸甸的小布袋子,在手里掂了掂“喏,今晚做的那馄饨,陛下吃的欢,这是陛下赏赐给你的,何公公特意嘱咐,一定要当面给你,这不咱家才夜半三更的又跑一趟了。”
苏祥还有些不敢相信,他揉了揉眼睛,掐了下自己的手腕,感觉到疼痛才觉得这是真的。
六年多了,自动调来做这夜间的御厨已经有六年多了,六年的时间早已将他的那些宏图壮志磨灭的差不多了,每晚静静的等待,然后到天亮也不一定会有一声叫唤。
如今凭着那一碗馄饨,居然还得了赏,好像也觉得这小内侍对自己说话的态度都比以前好很多了。
“小奴谢皇上恩典。”苏祥向着未央殿的方向磕头跪拜后才站起身接过小内侍递过来的鼓鼓的钱袋子,又从钱袋子里掏出一小半放到小内侍手上,“公公辛苦了,这一来一回也跑了不少路,这些给公公买点茶水润润喉。”
小内侍笑得更加灿烂了,快速的将手上的银两隐藏到袖口中,又笑呵呵的说道:“早就知道苏御厨是有本事的人,以后还得我仰仗着你呢。”
苏祥陪着笑了两下,小内侍赏也给了,钱也拿了,也就寒暄了几句说了一声让苏祥早些歇息了,陛下歇下了,不会再叫唤之类的便离开了。
苏祥笑呵呵的送走了小内侍,摸了摸身上那剩下的银两,满心欢悦的走回了屋。
第六章 探视
次日临近午时,四皇子带着略疲惫的身子从朝上下来,回到了未央殿中。
此时皇后正端着药碗给周浩帝喂食,见到太子进来,笑着说道:“可回来了,你父皇还想着今日早朝为何如此之久,这刚说到你,你就回来了。”
四皇子忙上前施礼请安,一身蟒纹朝服,此刻背后已经有些汗渍浸湿的粘稠,但他依旧笑呵呵的应道:“无甚,只是一些朝堂之事,众臣的意见有些不统一罢了,让父皇和母后为儿臣焦虑了。”
既然涉及朝堂之事,皇后也不再深入询问,又瞧见太子后背有些浸湿的痕迹,忙吩咐了婢女到东宫去取了换洗的便服来,接着笑着扯开了话题,与周浩帝和太子聊了些其他的事情。
婢女很快疾步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进来,跪下低头等待主子们的吩咐。
“诚儿快去梳洗一番,这夏日的暑气未退,又折腾了一上午,穿着浸湿的衣物可是会容易病倒的。”皇后含笑对着四皇子说道。
四皇子再次施礼,说道:“谢母后惦念,谨遵母后嘱咐,儿臣先行告退。〃
他转身迈步,婢女起身,双手依旧小心的捧着衣物,亦转身准备跟随太子而出。
在那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间,飘落下来一块丝帕,直至飘落到皇后的脚下而止。
“咦?这是?”皇后弯腰捡起地上的丝帕。
这帕子质地一般,只是普通的绵纱布料,这可是宫里连个婢女都不用的帕子。
她打开手中的丝帕,上面是绣的是一支腊梅,虽然这帕子的料子一般,可是这绣工却是一等一的,不输于宫里的尚衣局的那些从整个大周筛选而来的一等绣娘。
只是这绣工……怎么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四皇子听到皇后的声音又转过身来,望见皇后手中的绣帕,狠狠瞪了婢女一眼,又上前从皇后手中取下那丝帕,拱手道:“母后,此帕子是孩儿儿时出宫游玩之时,在一个铺子里看到,觉着绣的不错,买来准备送给姐姐的小礼物,不过是民间的小玩意儿而已,后来姐姐嫌弃布料一般,便没有收。一直闲置在儿臣的旧衣物里堆放的,不想被这婢女拿错捡了来。”
婢女忙惶恐不安的磕头认错。
这布料确实一般,可这绣工,难道真是民间的普通绣女所绣?
“既然只是民间的小玩意儿,我瞧着那花样子绣得还不错,不妨送与我吧。”皇后一脸慈爱的笑着说道。
“母后别开儿臣的玩笑了,这尚衣局的随便一个绣娘都能绣出百样的花样子,这不过是儿臣一时起意买的劣品,怎么比得过母后的任何一件。”四皇子将帕子往袖口中一塞,拱手道,“若母后喜欢,儿臣下次再送与母后一件更好的帕子。”
皇后闻言知道儿子是不愿意交出了,也不再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