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母亲的电话
昨晚，下班之后，我匆匆的吃完了饭就沉浸在电视剧的世界里，再也找不到想看的电视剧，明明跟自己说好了，趁着这点空闲写点东西。一看视频，自律能力就丢失殆尽，从一部电视剧换到另一部电视剧，很无聊，却不想动手敲键盘。这时，母亲的电话来了。说伯父不想买我老家的地基。她应该是来征求我的意见，每次听母亲说起在老家修房子的事我就伤心。在遍地都是红砖房的农村，只有我家还是住着祖上留下来的木板房，一起住的还有那位伯父。伯父的孩子比我小，但也都长大了，该是结婚的时候了，终于也要修新房子了，就在今年。2003年来到这座读书，最后连大学文凭都没有搞到手，几年下来钱却花了不少。离开学校后，饱一顿饿一顿的混着，从来没有给家里寄过一分钱。家里早就没有钱了，被我这么多年的学习掏得干干净净，我又是这样的不争气，前年母亲再次来到这里扫垃圾，去年连从来都不愿意外出打工的父亲都出来扫马路。他们的选择告诉我，他们的这个儿子已经指望不上了，事实比这个更加残忍，他们不仅指望不上我，这个时候我还在啃老，这一两年我借着所谓投资之名，还在啃着自己的父母。他们已经白发苍苍，却还要用自己的双手去捡地上的垃圾。我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
电话里，我能说些什么呢？银行账户里一分钱的存款都没有。我曾经跟我自己说过，二十岁之前的贫穷是我父母给我造成的，二十岁之后的贫穷就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我不敢推卸责任，在自己的父母面前，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推卸责任又有什么用呢？我说都怪我这些年连文凭都没有混到，这些年混得实在太差了，我感觉自己这辈子都快完蛋了。母亲立即转移了话题，开始批我连大学文凭都没有搞到手。我说那时自己太傻了。对已经既定的过往事实，我说不上后悔，因为后悔没有任何用处。我手拿着电话，把头深深的埋下去，检讨着自己的愚蠢和错误。忏悔，伤痛还有深深的叹息。都已经好几年了，每次打电话母亲一定会问我工作和在老家修房子的事情，从第一次接触这样的话题，我深知那是我的责任，同时我也有虚荣心的，这几年一直想着自己也只是故乡的一个过客，就像我也只是这座城市的一个过客一样，所以只要有可能我一定会在老家修房子的。每一次选择都是这样的局促，都是这样搞得措手不及，没有多少准备就要去做一件事情。在力不从心的时候，任何一次催促都让人很累，把原本可以轻松的谈话搞得僵硬而烦躁。在没有赚到钱的时候，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几年时间就过去了，哦，还是光光的，情形甚至比原来还糟糕。不再年轻，少了闯劲和干劲，信心也像频死之前的微弱的脉搏，不知躲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好的结果不是必然的，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一个好的的结果需要我的全力以赴，也需要父母的珍惜和悉心照顾。我必须付出，父母也应该关心和支持我，只有这样，我和父母之间才能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也许，好的结果才能继续。应该有人鞭策我，但这样的鞭策不应该在我的心灵上造成一种负担。负担，不管来自何方，不管是基于何种善意，都让人难以开心的活着。过去几年的学习，我错了，我也彻底的输了；过去几年的赚钱，我有输有赢，但现在还是输了。最近一段时间，变得异常的郁郁寡欢，即使节日的喜庆也提不起任何的兴致。这样的心情就像过年时那几天的寒冷和阴晦。我错了，也输了，我能够接受理所当然也是意料之中的指责，但我不能忍受一而再的指责。不是一点都没有付出，只是有时候付出未必能够换来真金白银。在用金钱衡量成功的时代，在急切需要金钱的时候，亲情也可能受到冲击。儿子伤害着父母，父母也伤害着儿子，在这样的双输游戏里，我们走得太远。
去年有那么一段时间，手头并没有那么紧张。印了一批书，从写作，到编辑，到设计，到印刷我都走过了，最后的销售却出了问题。我不觉得自己已经竭尽全力去做销售了，我觉得我没有，但我有时间的时候没有心情，有心情的时候又没有时间，时间当然没有想象的那么紧，但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富余。一而再的被自己束缚，没有走出去，好几个月都过去了，那丁点的努力根本就不够。本来还指望着钱能够变成更多的钱，看着钱变成了货，货又死掉了。我应该再努力一点的，为了自己，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可是我没有做到。在销售这块短板面前，我再次输掉了一场游戏，输得这样彻底。在金钱游戏里，开心的时候只属于赚钱的那一瞬间，而亏钱则是罪大恶极的行为。亏钱的时候我愿意承受任何的指责，因为这就是无能的表现，一个无能的人不可能不受指责。我原本可以承受的，但那天晚上我开始反感。不过这件事说到哪里都是我输了，我无语。除了烦躁之外我什么都不能说。
从来不想为自己的错误和失败找任何荒谬的借口，即使干扰我努力奋进的事实就在眼前，我也不想把它们拿来用作挡箭牌，然后告诉自己和他人，我之所以犯错和失败就是因为这样那样。这样愚蠢的游戏玩起来没有丝毫乐趣，听着母亲在电话里不断的数落，我竟然用起身体的不适这种荒谬的借口了。我真的不再年轻了，不年轻到用可以想到的借口来为自己的失败开脱。这样的行为让我汗颜，我丧失了多少勇气，在这生命的过程里。时间啊，你让我变得几多憔悴；生活啊，我看到你狰狞的笑，只是因为我变得颓废了。母亲在电话里用更猛烈的言语攻击着我，最后一气之下主动挂断了电话。记不清有多少次了，是母亲先挂断电话，留下一个更加可悲的我在电话的另一端。
在输赢的世界里，原来，我从来都只能选择赢，输，哪怕只有一次，也可能让我万劫不复。我现在就在这万劫不复的深渊里陷得越来越深，连自救的可能都变得是这样的渺茫而恍惚。亲情，也只有母子之间的亲情应该能够经受得住生活中失败的冲击，只是当这样的冲击足够猛烈时，次数多了时，根基也不是那么稳固。生活，让每一个生命改变太多，为了生活，生命变得不像生命。
……
在人行天桥上，我看到了您的身影，您从包里拿出买给我的衣服，您老了，也憔悴了，幸好精神气还在。我又像一个小孩一样站在您的身边。您依然是我的母亲，我永远是您的儿子。生活让我们变了很多，但有些东西永远都改变不了。
二零一二年二月六号，于深圳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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