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沧浪逐天记

第四章 妙法说莲花

海棠书屋备用网站
    更新时间:2008-07-30

    鸠摩日双目神光炯炯道:“是故!如按天命!李家江山是亡!武后弑母!戮妹!毒子!论诛李氏宗亲,更是不在其话下,是故!无所为!亦亡!太子要博,何不压在大头,长安李氏灭了如何!千棺从门过,其家好兴旺!太子这滴骨血在,何愁不再兴有日!天下打烂又如何!唐太宗不过区区二十年,天下便有此可观,太子才能不下太宗之下,纵使一时得失,算它几何!昔有玄武门之变,方有大唐现今之势,可见大丈夫行事,利在速决,太子不可错失如此良机。”

    李贤低声道:“有得必有失,国师之言犹在耳,小子何敢稍忘。”

    鸠摩日话语铿锵道:“歼弱攻昧,取乱侮亡乃我土蕃国策,我土蕃之所能取西域四镇,全凭李氏与武氏相斗,无力顾及西域。若是大唐尽归武氏,与我土蕃有何益处!太子兴兵日,天下大乱时,我土蕃便出兵与太子会猎天下,所得利益薄寡,各安天命,大可不必效那愚人腐行,立约在前,食肥在后。太子若信不过本座,本座亦可立个龙神之约,一经立约,永不言悔。”为钵教最高经典,其列神灵分为三类:即龙神[ 居神水之处] 、宁神[ 居于空中] 、地神[ 居大地].土蕃赞普宣称便是人与龙,神二族通婚所育。龙神之约,一经立誓,如有违背,龙神将降奇祸,不但本人死法惨不堪言,并祸其全族,乃是土蕃最神圣,最庄重的誓约。

    鸠摩日言语是虽是大有邪味,但言语之间气势滔滔,荡人心魄,李贤乃千古雄君之孙,千古女帝之子,天性中便带有几分大刚大硬之气,又久居宫中耳濡目染之下,深明做大事者不可心有拘囿,此际听来大觉快哉!

    他素来便裹蕴大志,十余年穷困于朝,累累羁绊,不得展其骥足,积郁可谓到极处。一经引击,顿入极颠,当下唯觉雄心奋击,有如兽王雄狮脱牢笼,万里迢迢,重重险阻,扑上高山,遥观昔日草原,草长鹰飞,天地空阔,不引亢雄吼,不足以奋心中之快。勉勉苦忍,方能不出声叫好。心中万念纷飞,天人交战,便如万军交锋,激乱到了极致。

    鸠摩日淡淡一笑,突屈膝朝西跪倒,匍匐在地,亲吻地面,神色虔诚动人,缓缓起身,向四方点头低念,土蕃语音节乃从梵文中习来,两音相近,李贤曾攻研梵文,凝神细听,听懂大半,依稀便是些土蕃大神之名,鸠摩日蓦然向四方大喝,乃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所处方位,但却与中土大为不同,青龙在南,白虎在东,朱雀在西,玄武则同在北。大喝毕,右手斜指天际,用汉语发下誓愿,对李贤道:“太子只须与我拍手相击,此誓便成。”

    日光下,鸠摩日右手闪闪生辉,眩迷引人,李贤心神激荡,一步一步,向前缓进,心中思道:“鸠摩日说的对极,我身负重任,既已是在博,何不压大头,长安李氏灭了如何!千棺从门过,其家好兴旺!早晚也要亡,本就毫无分别,只要我李贤在,何愁不再枝繁叶茂!天下打烂又如何!皇祖父亦不过二十年光景,天下高楼为之平地起,百业为之俱兴。虽是苦了百姓。!待来日,我大唐乃藏龙卧虎之地,我任贤选能,何愁不能驱除胡虏,天下大治,逢那时,十倍,百倍,还其子孙也就是了。况且我还有道密旨,连他也未曾料到,对我大为有利。”边思边行,不时已到鸠摩日身近,举起手来又思道:“我一掌之间,便使百姓万骨成枯,兄弟父妻,未出生的孩儿,多半便遭不幸,李贤啊!李贤!你又于心何忍!”此时真是缠绵刻骨,欲断难断。思付间手掌缓缓收回。鸠摩日眼中异色闪闪,低道:“李氏复兴在即,太子不须犹豫。”李贤心神一震,思附道:“世上本就如此,有得有失,李贤!你须以大业为重!”伸手向前向对方手掌拍去,耳中忽闻诵经之声,经声清凉莫名,伴着铮铮之音,颇有泼水警示况味,心中一洗,手中去势立时停窒。

    山簏之西,一僧袈裟荡荡,跨步而来,步伐不缓不急,健步之距,足有二三余丈,步履间,雪尘不惊,大有飘雪荡衣,御清风之势。来势不停,经声不绝,虽是两地相甚远,口齿间经文亦可清晰得闻。经文道:“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

    鸠摩日眼中异光大盛,李贤心中忽硬,直觉若为大业计,什么一切身外之物尽可抛洒,手掌往前移数寸。

    诵经声如受感应般蓦的大起,只听其念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诵经声中,伴有物事密集交撞之音,其如空山灵雨,缥缈荡空,势无所缚,声无所不覆。

    鸠摩日一声冷哼,衣衫狂舞,褐发激飞,身周空气有若沧浪般波动,经声与之相触如击软水,兴不起它半点浪动波惊。

    经声陡变,声浪大起,高亢大悲,隐有佛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音,经文道:“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鸠摩日眼神微闪,感力波动。

    李贤灵觉明锐,立时受感,他天性中实是颇有些桀骜,若是不受其精神影响,纵使有经声相扰,多半亦已击掌立盟,此时不驯之心立起,心意虽是不变,此誓盟却是再也无心来立。鸠摩日心中一叹,敛神收功,龙神之约,乃须双方自愿,勉强不得,否则早就伸手相击。

    那僧来的好快,几句经文光景,已是到了身左百余步,目力可及,但见他浓眉若须,眉长蔽眶,僧衣素淡,佛珠悬胸,逸步间,长眉飘飘,僧衣荡荡,风度怡人。

    行到近处,白眉僧取下胸前佛珠,捻转佛珠,铮铮作响,口诵经文道:“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礙,无挂礙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李贤心神一动,若有所悟。“故知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等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鸠摩日合十微笑接口道:“故说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日。莲花戒大师闭关多年,今日荒山大岭中重聆大师讲,鸠摩日幸甚!”

    莲花戒合十回礼,口宣佛号,微笑道:“想当年,葛穹寺中,贫僧师兄弟四人与国师论经论武,均感拜服,崇推国师为天人。一别忽忽数年!国师何以又踏足凡尘,羁绊于红尘俗事,哎!实是有违国师追寻天道之心。”

    鸠摩日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息,我终是世间之人,有些事,亦是不得不为。大师又是何故。”

    莲花戒,佛珠缓拨,低首道:“国师见笑!葛穹寺一战,老衲师兄弟四人,一一败北,我本是半道出家之人,所修禅心远不及三位师兄,争斗心难灭,便重返往日师门,刻研武学十余年,自感略有小成,便再前来讨教,在此方与国师相遇,值国师大谈天下局势,不便相扰。眼见太子举手间,便要造那无数杀孽!贫僧何忍!故方特出言相阻,国师,太子莫怪。”言罢佛礼打揖。李贤忙作揖还礼,瞥眼之间,见那佛珠珠粒硕大,色作黝黑,拨动间落然有声,似是用金铁铸成,心道:“那经文中伴有清亮之声,现在想来,多半便是来源于此。

    “鸠摩日肃容道:”入乡随俗,当今赞普奉葛穹寺诸位大师,为我土蕃四大神僧,向来礼遇有加,大师莫忘。“

    莲花戒大师低声道:“我佛说一切皆空,名是空!利是空!心外之物尽是空,贫僧根器鲁钝,未能参透。”鸠摩日笑道:“大师高见,佛不在外,在我心中,我即是佛,我法即佛法,我心即佛心。大师快意。”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