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让他抬起头,多想把熟悉的他叫回来。他的眸中却只有冷漠,冰冷得如同破晓时的寒雾。
左秋雁泪眼婆娑,哽咽着问:“家兴,你怎么了?”
袁家兴不答,端起酒杯,问:“还喝吗?”
左秋雁摇头,说:“我好苦。”
袁家兴yu言又止,再度一饮而尽。
左秋雁掏出石鸟,说:“你还记得吗,这是你走之前送给我的,你看,多好看啊!看到它,我就会想起你。”
袁家兴不由得为之动容,嘴上却丝毫不留情,说:“你是说我是鸟人吗?”
左秋雁“扑哧”一笑,瞥了他一眼,说:“我把这石鸟每ri带在身边,有一次,我找不见它了,急得我啊,觉得魂丢了似的。我把走过的地方都找了,找了一整天,就是找不到,后来我爬在床上哭,发现它就在枕头底下,可把我给高兴坏了。”
袁家兴说:“不就是一块石头吗,丢了就丢了吧,没什么要紧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后会有人送你更好的。”
左秋雁愣住了,说:“家兴,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你让我等你回来,难道就是为了听这句话吗?”
袁家兴有些不耐烦,说:“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再提呢?”
左秋雁险些要失声痛哭,悲戚地说:“过去了,都过去了,如果过不去怎么办?”
柳栋醉眼朦胧,用胳膊撑着桌子抬起头来,说:“你们两个说什么呢,不会真以为我喝醉了吧?我没醉,家兴,来,我们喝酒!”
袁家门外,左冷木站在凉风中,不时地向里探头,又不时地看看天,踟蹰再三,还是拧着头进了门。看到屋中情形,他抱怨道:“还喝着呢?时候不早了,甭喝了。咦,秋雁,你喝酒了?你一个女孩子喝酒像什么话,快跟我回家!”
袁家兴站了起来,说:“阿爹,您别怪她,都是我不好。你看,我们这就不再喝了。这样吧,我把秋雁给您送回去,行不?”
左冷木没好气地说:“不劳你大驾了。秋雁,走!”
左秋雁说:“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陪家兴。我不能跟他分开。”
左冷木气急,一把将她拽起来,斥责道:“喝昏了头啦?这是女孩子家的该说的话吗,要是传出去了,你还要不要做人,让我这老脸往哪搁!”
袁家兴再三致歉,好不容易将左家父女送走,又见柳栋踉踉跄跄地从屋里走出来,嚷着要回家,袁家兴只得送他。一路上,柳栋醉话说个不停:“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不复回啊,不复回。我左牵黄,右擎苍,是天茫茫,地也茫茫。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的君子读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哈哈,还我河山!停止内战,一致对外!抓我?来啊,来抓我啊,把你们这些贪官污吏都杀尽,一个都不留!”
袁家兴由着他胡闹,牢牢地搀着他,唯恐他摔倒,说:“杀,杀,全都杀。好了,都杀光了。”
柳栋搂着袁家兴的肩膀,说:“谁杀的,你?不可能,你连家仇都报不了,何况国仇?我是人,我的笔比刀、比子弹都厉害,我写章骂死他们!”
袁家兴勃然变sè,问:“我爹是怎么死的?”
柳栋说:“怎么死的,病死的。在这放马场,你就是问破了天去,别人都会跟你说他老人家是病死的。”
袁家兴诱导着他,问:“难道不是?”
柳栋把手摆得老高,说:“我不知道,我不能说。”
袁家兴说:“如果你拿我当兄弟,就该告诉我。为兄弟,难道不应该是两肋插刀的吗?”
柳栋本就面sè通红,此刻几乎能挤出血来,当时便呛了起来,说:“如果你拿我当兄弟,就不该问我。你总不能为了自己痛快而插兄弟两刀吧,那你当我是兄弟了吗?”
袁家兴呼吸急促,说:“好,我们不谈兄弟情谊,就说说这为人之道。你读了这么多书,懂得许多的大道理,什么儒家、法家的,不管是哪家,都没有教人不义的,对不对?路边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每个胸怀正义的人都不会拒绝的。”
柳栋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那要看代价如何。倘若只是我自己受些苦头,为了伸张正义,无所谓,无所畏;可若是得搭上我们整个柳家,代价就太高了。因此,路见不平,只有绕道而行。我不会害你,但你也别指望我帮你。”
袁家兴没再与他争执,使出了激将法,说:“依我看,你未必知道什么,不过是哗众取众,或者是故意找个由头来卖弄你这些歪门邪说罢了。你这种读书人,我见的多了。”
柳栋似是受了极大的羞辱,挣开他的手,说:“我比你知道的多,我承认这个人有时候是有夸夸其他的毛病,却并不是信口开河!”
袁家兴步步紧逼,说:“是吗,那我倒要审视一下你的人品了。关于我爹的事,你说说看!”
柳栋站立不稳,接连倒退两步,一张嘴,立刻呕出大片秽物。袁家兴连忙去扶他,为他拍背,正忙活着,柳家的马车赶到了,从车上跳下来两个仆人,不由分说将柳栋抬上马车,随后掉头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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