浇花的水龙头嘴里吐出两抹相互盘旋的水幕。在阳光下映出一道弧光的彩虹。
阳光、草坪、香樟树与尖顶的松柏,修葺的工人与欢笑打闹的孩子……
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仿佛是那么的美好与和谐。
然而在这美好和谐的另一面,一个惨白的面孔在汗水与痛的交织中,流下割裂心脏的泪。虽然难过,但是他依旧安静的坐在那里。
阳光穿透窗子打在他身上。像极了过去父母温暖的触摸。可是那些触摸只能属于了过去,现在这些光与温度似乎都化作了剧毒的诅咒,侵占着他原本属于人的内心。现在,他的眼里只有恨和火,只有血与仇。
他是沈思涯,但他更像一头野兽,一匹恨不得用自己的尖牙和利爪去撕碎仇人的野兽,一匹孤独的野兽!
他的面前是另一个年轻的人,与沈思涯的气质截然相反,他骨子里就涌动出一股股恬静和美好。他的笑能够令人安静,他的面孔如玉般光洁,他的声音透着一股亲切和高贵的劲儿。他像是炎炎夏日的一涧山泉,清亮澈底。他像是发着白光的神明,干净而纯洁。
现在他的白光普照到了沈思涯的身上。那些白光便如触角一般,在仇与恨面前纷纷蜷屈起来。然后,就只听见一个通透空性和悲伤的声音从年轻人的嘴中发出:“我叫葛红衣,连城海的朋友。我受他的委托去保护你。可是——我去晚了。”
沈思涯现在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他的两道尖锐的眉毛似是两把杀人的刀。他的目光从地上抬起,他的汗水殷湿了头发。他对着那个干净而纯洁的男人说:“那么,我父母呢?”
葛红衣明明还是在微笑,但是那浅浅的微笑中,却让人看到了他的愧疚和难过,他低声说道:“那时,你的父母已没了生的气息,而聂华生的屠刀已架到了你的脖子上。”
沈思涯再度陷入到悲愤当中。他的面容扭曲到极点,最终他的嘴向诸天神明所打开——
“啊~~”
一声巨大的嘶吼由他嘴中向外穿透而出,那悲伤、那哀痛、那难舍与爱从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中吼出。使得任何听见他难过的人,无不为其忧伤哀叹;使得任何一个了解其身世的人,无不为其落泪涕零。
就在这悲愤与哀伤的吼叫声中,沈思涯仇恨的种子蓦地在心底疯狂生长,像是复仇的火焰燃遍全身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根神经和每一个细胞,那种仇恨是痛苦的,是扭曲的,是黑暗的,是邪恶的,那黑暗的力量像是无形的藤蔓钻入了他的大脑,蔓延至他的发梢。他的头发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增长;那黑暗的力量如黑色的蛇一样顺着全身的经络流窜起来,流窜至他的双手,他双手的指甲处他便如实质的浓墨一般疯狂生长,化作十把锋利的尖刀;那黑色的蛇流窜到的腿脚之上,改变着他的每一个神经和骨骼。最终,所有的黑暗之力汇向了他的后背。然后整个房间的光线一点一点地被黑暗蚕食、吞噬,整个房间中惟有葛红衣的身前白光没有被黑暗吞没。当屋中的黑暗浓度达到顶点,然后,那黑暗便开始由上至下慢慢消除,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在这黑暗褪去的时刻渐渐地从他的身后显露出来,凝如实质。
沈思涯惊讶于自己的变化,他好奇地把用他那细长的指甲触摸了一下大理石的雕像。如切割的豆腐般,那大理石的雕像一瞬间被他的指甲刀锋绞成碎块儿。
“这是——我是怎么了?”沈思涯不禁问道。
“你昨天所遭受的刺激过大,远远超出了一个正常人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但是很奇怪,你的精神世界并没有崩溃,相反它却触发了你的天赋之力。由于你满心仇恨,天赋之力便随着你的心意,将你改造成了这个样子。不过别耽心,这只是你身体还不适应天赋的表现。很快你现在的外表会转为气化,消失。”
“那么,我能飞吗?”沈思涯试探性地问道。
葛红衣摇了摇头,说道:“你是我见到的惟一一个天赋能幻化出翅膀的一个。至于能不能飞,这还得你自己实践一下,我也不能确定了。”
沈思涯伸手去打开窗子。然而手指才一触碰到窗子,那窗子立刻如腐朽一般化作了粉末。
葛红衣原本和蔼无比的面色,突然间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然而并只见沈思涯纵身一跃,跳出了窗外。
葛红衣忙站起身,叫道:“这是6楼。”
然后他顺着窗户望去,只见沈思涯在即将落地的一瞬间,双翅突然打开,一股强大的气流从两翼刮出,草坪上的草立刻被刮飞了少许。沈思涯在这两翼的带动下,旋身贴着地面飞了起来。而后他仰头向上张起,如一道划破天际的墨色利刃,便冲上了云霄。
突然之间,葛红衣看到窗外有两片羽毛从天际飘落。一个人影从天空慢慢地降落到他的身前。
“聂华生身在何处?”沈思涯的目光冷峻,漆黑的瞳仁中闪烁着杀戳的**。象征着力量的巨大双翼在空气中舒展,他迫不及待的马上找到那个弑亲的凶手为双亲报仇。
葛红衣摇了摇头,说道:“现在的你还不够强大——”
话未说完,只见沈思涯的手指触摸到了身前的墙壁上。那墙壁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起来。就像是风中有无数把刀一样密密麻麻地割在墙壁上,然后坚硬如铁的岩石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痕,像是苍老的皱纹,那裂纹又仿佛是有生命的,越长越长,越长越大。最终风一吹,一整面墙壁化作了齑粉!
“你的天赋竟然是,腐朽?”葛红衣面色苍白了起来。
***
另一个房间,相同的装饰,相同的布局,惟一不同的是,这个房间里没有了愤怒中的沈思涯,而多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很年轻,虽然年轻,但是她已经拥有了她的孩子。不仅如此,她的孩子都已经长到了五岁。
可是就在前天,她的家庭遭到了巨大的变故,她的孩子被凶残成性的聂华生掳走,而她自己除了以泪洗面毫无办法。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一个人找到了她,他说他是连城海的朋友,他说他帮助她找到了她的孩子。
然后,他把她带到这里,然后她在这里面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着她的孩子的到来。
这时,透过红木的玻璃窗子,她看到浇花的水龙头嘴里正吐出两抹相互盘旋的水幕。在阳光下映出一道弧光的彩虹。
阳光、草坪、香樟树与尖顶的松柏,修葺的工人与欢笑打闹的孩子……
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仿佛是那么的美好与和谐。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个和她所在房间一模一样的房间中,在这一模一样的房间里有无数个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骨子里都涌动出一股股可令所有人放下戒备的恬静和美好。这些人的笑都能够令人安静,这些人的面孔都如玉般光洁,这些人的声音都透着一股亲切和高贵的劲儿。这些人都像是炎炎夏日的一涧山泉,清亮澈底。这些人都像是发着白光的神明,干净而纯洁……
这些人每天同时忙碌着不同的工作,这些人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葛红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