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宋淳佑元年,蒙古大汗窝阔台病逝,蒙人北归,烽火暂息。
与金人缠战数年,未料金人余烬未消,蒙人铁蹄又至。南朝大地烽烟处处,朝廷临都杭州却是一派歌舞升平景象。
“五魁首,三星照啊!”临安芙蓉镇会英酒楼中热气腾腾,二楼大厅之中有五六桌客人。近居中一桌坐着七人,一满脸胡须、身形魁梧的大汉正和边上一武官模样的汉子猜拳,边上胡汉夹杂的熟人俱是笑吟吟看着,不时起哄闹腾。
此地近杭州临安十数里地,当今皇室偏安一隅,虽说是国穷民弱,却因现时商业发达的关系,一派空前繁荣的芙蓉镇这里都是胡汉混杂了。
大厅前有一戏台,坐有男女俩人。男约三十许间,一身灰色长袍,甚是简洁。手持有一胡琴。女约二十,白裙粉衫,眉目清秀,望之素雅恬淡,朱唇线条优美,更添秀色。面前却是汉人古琴。
幽咽凄沧的胡琴声歇,古琴声铮铮而起。
听得女声悠悠唱到: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恨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迷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近日惹飞絮……歌声清丽幽咽,于喧嚣声中更让人愁思百结。
王庭宇喁喁坐在一角,身形高挺,清霍面容没有出众特点也看不出大的缺陷,唯眼神深邃湛然,于闭合间偶见神采。
面前一壶一杯,桌上有三个菜肴都几乎没有动箸。星痕剑随意放在桌上,似乎已想不起来有多久没有离鞘了。
轻叹口气,又拿起酒杯,浅浅呷了一口,烈酒入愁肠,直如火燎咽喉一般,肚腹之中却是一暖,使得心头寒意稍减。
自己剑道初成之后,身体几近无畏寒暑,可心意萧索之下值此雨雪天气,心头却是隐隐寒意。
“他妈的!别他妈唱了,快滚!害老子猜个拳也老输,娘的!”
武官汉子手中的酒碗“呼”地扔了过去,擦着那粉衫女子鬓角飞了过去,撞墙粉碎,溅了一地碎片。
琴声,胡琴声,歌声,喧闹声瞬时消失,整个厅堂一片死寂。只剩下那女子低低地啜泣声。
王庭宇心下大怒,起身走到那两人身前,道:“两位琴声清丽,歌声感人,在下能否请二位共饮一杯?”
言语声虽不甚大,厅中诸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武官汉子“哈哈”一声大笑,大踏步走了过来,道:“塌老子台么?”
刚要伸手去拉王庭宇,众人只听到“啪”地一声清脆掌击,武官脸上着了重重一掌,直抽得武官魁梧身材直旋出去一丈开外,跌扑倒地。
挣扎着爬起身来,尚未开口,那和武官汉子猜拳的浓须壮汉已走了过来,对王庭宇道:“在下江南镖局万清流,请教英雄高姓大名。”
王庭宇冷冷道:“一起滚出去!”
万清流怒极,“嗖”地拔出刀来,身后一桌的数人连那武官汉子,纷纷亮出兵刃,围了上来。
王庭宇不怒反笑,随手从身侧酒桌上拿了一支筷子。身形闪动中已然出手,如鬼魅般在七人间穿过,每人持兵刃的手背都着了一筷。
只听到“叮啷叮啷”响声一片,落下一地刀剑。万清流和那武官手背更是断了数根指骨。
王庭宇喝道:“还不滚就把命也留下。”
众人大骇,灰溜溜连兵刃也不要了,一哄而散。
那拉胡琴汉子和粉衫女子这才敢过来,汉子抱拳长揖道:“鄙兄妹多谢大侠仗义相助,感激铭心。”
王庭宇叹道:“无需客气,或许是我给贤兄妹找了麻烦呢。”
又掏出一块金子递到汉子手中道:“贤兄妹换个地方讨生活吧,免得日后麻烦。这就走吧。”
这二两左右的金块,已够平常三四口的人家一年用度了。
未等汉子开口,王庭宇已然回到先前座位,重新陷入回忆去了。
二十六年前,自己尚十二岁,金人入侵,攻破临安,金人大肆抢掠,自己所居村寨转眼成为废墟,村民几无幸存。所幸自己独自一人于一山洞玩耍而得脱大难。待南柯一梦醒来回家时,相依为命的一切俱已无影无踪。
自此街头流浪,后为梵天寺中修行的安然大师收为唯一弟子,习得师门所传沧海阴阳诀。
师傅告诉他,师门一派百余年来,代代单传。也无什么拳经剑谱,仅此一内劲修行的法门,其他均需自悟。
后师傅让自己从军杀敌,一是国恨家仇,二为磨练技艺。如今金国消亡,国恨家仇已是昨日梦魇。剑术、心法亦是在杀伐中渐趋圆满。
虽知离心诀最后一步天人合一依旧遥远,但从自身体悟,内气蓬勃收发由心,剑出业已随心所欲,无论面对何等骁勇战将、匪盗巨擘亦有一战之力。
自退役还乡后,师傅却是云踪杳然,至今无有消息。与马云飞创立长风帮基业转眼也是第八个年头了,似乎昨日还在上阵杀敌,今日竟然混迹乡里,无谓茫然。
帮主去世后,与司徒远拥立马老帮主之子马腾为帮主之后,自己便悄然回到梵天寺中,静悟剑道功法。
自己剑法是于杀伐攻战的战场练成,此一年已给自己练得圆满如意。可心法内功却是始终困在陂湖禀量这一境界,虽是早已达到聚河成湖的大成之境,却是对下一步的众川赴海茫无头绪。
眼前又是雪花漫舞,他也不知道这一年多是怎么过的,生命的意义又在哪里?摇摇头,心下更是一片萧瑟寒意。
长风帮地处太湖中最大的湖岛洞庭山上,三十里方圆,帮中战士及家眷超过万人,环绕万顷碧波的东山西山相依守望。
较之其他帮派,长风帮自身条件显是富足优厚,帮中掌控着周边大小的水域航运,不仅与周边外族甚至海外通商,亦为抗击蒙军的各路朝廷军队制造战船战舰,帮中财力物力堪比一国之富。
更因抗击外族侵略,这八年以来长风帮建立起了自己一支劲旅。
步军三千,骑兵二千,水军大小战船百余合共五千人,这万余精兵使得长风帮隐为天下第一大帮,连官府亦是相敬七分,双方关系亦是互助多于敌对。
值此国难之际,这一强势的民间势力却是为现实所接纳,自是让黑道各大帮派敬而远之,以为大敌。
抗金战乱堪未结束,马云飞雄才大略,预计金国的消亡,蒙人的崛起,而朝廷将进入很长时间的休养生息。率自己并诸多兄弟于此当口创下基业,虽则每年仍需按照朝廷税制纳税,但如不是实力所在,如斯富饶有利之地,真是顷刻得失。
唉!不管怎样,就算鲜血洒尽,亦要为帮中无数父老兄弟姐妹竭力而战。
王庭宇知道危险已至。帮中远洋商船被劫,平江、庆元两分舵被挑,蒙军派出一只高手队协同海沙帮已对长风帮展开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
虽自己一人在江湖上闲荡,可也不能看着老帮主带领自己一干兄弟创下的基业毁于一旦。
昨日还在茫然无绪,偏偏转瞬又将投入到这滚滚的红尘之中,为亲人,为道义,为在这世间的挣扎求存怎也不能袖手不理。
想到这里,抬眼望着窗外雪花不由再叹口气,拿起面前酒杯,烈酒虽仅堪入口,此际也是唯一可堪寄托之物。
耳中后侧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响,尚未回头,心头已升起一片暖意。
近月余以来,每天下午自己都来这会英楼中喝酒,司徒远自前几日接到自己的消息,便飞马来见。
一是怕自己郁郁寡欢,二是有帮中大事与自己相商,来此陪自己连续三天都呆在这里了。
来人三十来岁,相貌敦厚,黑髯环面,熊臂狼腰,龙行虎步却是落地几近无声。
侧挂一阔大雄壮佩刀,一双精光隐射的眸子让人一看便非常人。
桌椅声响,一人已然坐在对面了。蓝色劲装近肩绣有一只似鹰似雕的三足怪鸟迎风翱翔,正是长风帮帮主之下第一人司徒远。怪鸟自是长风帮象征——传说中的大风鸟。
司徒远人尊为水战之雄,江海湖泊帮派中凡听闻过怒刀司徒远的人,无不钦敬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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