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霏然一下车就看到吴迪正大幅度地朝她招手。待她走近，才看到吴迪身后的人不醒人事，正坐在公交站的椅子，挨着身后的广告牌睡着。
十几分钟前，她平复情绪，终于静下心来复习。结果手机不配合地振动，她随意看了眼，下一秒就马上拿起。
是曹辙晰的电话。
但很快她又放下，她还记得刚才躲进卫生间的原因。像赌气般的，她把手机丢远。振了很久后，手机终于回归安静，只有屏幕还亮着，页面显示着一个未接来电。
她的心情终于不再那么阴翳，甚至还有点报复性的开心。她唯一思考的问题是：我没接电话，他会不会紧张？
下一刻又担心：他会不会不再打来？
手机再次振动，显示着刚才的号码，这一次她毫不掩饰眼中的笑意，嘴角直接弯起。
她没接，就看着手机欢乐振动着，在桌上出极其难听的声响，但此刻落进她耳朵里是那么动听。最后憋不住的是她的室友。
正在看综艺的覃蔚垚催促道：“快接电话，难听死了！”
席霏然没有想过不接，只是觉得这样的情况难得出现一次，所以她故意让它振得久一点。
当她嘴角含笑，慢悠悠接起时，她的心又沉了下去，笑意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对方说：“我是吴迪。”
不是他。
当时她很想挂掉，但始终没有。告诉自己，绝不能因为一个的异常而对所有人无理。
她耐心听着对方讲下去。
吴迪告诉她，曹辙晰喝醉了，问她能不能去接一下他。她几乎没有思考，马上穿戴整齐奔向目的地。
伤疤未好，她却忘了痛。
“挺快的。”吴迪这次笑容不再是拘谨，而是尴尬。
“车开得快，”她指了指曹辙晰说，“他喝了很多？”
“不算多，就是酒量……不太行。”
席霏然听了笑笑。
“我还要去接他的同学，那个是真的喝得多，曹辙晰就先拜托你了。”他又不好意思地说。
“嗯。你去吧，我一会儿就送他回去。”
“本来是想叫宿舍那群家伙来接他的，没想到个个都不接电话，可能是在玩游戏吧。所以，麻烦你了。”他又解释一番。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他手机有我号码。”
“好。”
她看着正昏睡的人，有些束手无策，就算她来了好像也于事无补，再怎么样她只不过是个弱女子。她专心地想着该怎么把他弄回去时，走了一段路的吴迪又折了回来。
“那个，虽然唐突，但我还是想帮这家伙跟你解释一下。”
她好奇地看着折回的吴迪，而他已经开始了他的叙述。
“你应该知道吧，曹辙晰先前有过一个女朋友，”说到“女朋友”这三个字，他的声音不自然地小了下去，“但在大一那学年结束后他们就分手了。分手后的曹辙晰瞬间就……呃……怎么说呢？说不好听的，就是堕落吧。
“上个学期他上课总心不在焉，成绩也退步了一大截。还有社团里的活动他也没兴趣参加，除非迫不得已才会现那么一回身。”
原来如此。
席霏然想起自己的日记也有写到他的消失，听了吴迪的讲述才大悟。
“也许你不知道，大二之前，他可是我们院公认的全能型的人才，我们班里的人都特崇拜他。不过后来他像变了一个人，课余时间几乎都窝在宿舍打游戏，有时甚至一天都不说一句话。
“说来也怪，这个学期我们刚在私底下准备跟心理老师说他的事，但在我们去找老师之前，他竟突然变正常了。正常出门、正常吃饭、正常作息，最令我们惊奇的是，他竟然把游戏全卸了。更令我们大跌眼镜的是，他竟然喜欢上了去上课！刚开始我们还以为他是准备做点什么消极的事前的回光返照呢。”
席霏然想起在市里她问及游戏，结果他眼神立即暗淡下去。现在她懂了，原来是这层原因。
吴迪停顿了一下，又说：“后来我们知道了你，我们私底下也认为是你救活了他。”
只可惜，他们猜错了。
她笑笑，不反驳，不是默认，而是不想打击这群热心的人，只要当事人清醒便好。
“分手后，曹辙晰没再跟柳吟昕，呃……就是他的前女友有什么瓜葛，他分得很彻底，并没有什么藕断丝连之意。但可能就是看不开，所以才会自我麻痹。”
也可能是忘不掉。不过他没有说，你们才会胡乱猜测。就像你们猜想我和他的关系一样，是错的。席霏然还是没有说话，但控制不住头脑里乱七八糟的反驳。
“他的前女友也来找过他几次，可能是想复合之类的吧，不过我也不大清楚，毕竟他没有说过。但他要么只跟她聊几句就走，要么就干脆不见，那叫一个决绝啊。”
“我一说起来话就有点多，你别介意哈！”吴迪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举止有些不符合他性格的憨厚。
“不会。”默默听了那么久的席霏然终于说了这一句。
他又接着说：“今晚曹辙晰情绪不好多少都有点因为他前女友的关系。”
应该也只有她能让他心情不好了吧。上次在球场的遇见，虽然他没说，但她知道他也是在为谁而感伤。
“其实呢，也不怪他，要是我是他我也会生气！他的高中同学明知道他们两个人分手了，但每次聚在一起都会说他们当时怎样怎样。先不管曹辙晰介不介意，但有些话重复太多次终归会惹人烦。特别是那种当事人不想复合而旁人却不断从中撮合的事。
“其实今晚是我们体育部的期末聚会，本来我们玩得挺好的，但不知怎的，他的几个同学突然过来了。具体原因我不知道，不过可能是想要拉他去见他的前女友吧，然后他就恼了，干脆离场。后来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样。他的欲言又止，大概想说的就是这些吧。”
即使曹辙晰不一定想告诉她这些，但她还是真诚地向吴迪道谢：“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些。”
“其实这家伙心里藏着挺多东西的，但他就是不跟别人说。你多劝劝他吧。”
“你们的话他都不听，我劝更没用吧。”
“你的话他保准听！”
她对吴迪的自信感到无奈。看来保持着绝对自信的永远都是旁观者。她终于放弃挣扎，缓了口气说：“我尽力。”
只不过，这是一个局外人对另一个局外人的客套。
席霏然原以为吴迪的话说完了，以为他马上走了，结果他又说了起来：“对了，他后来还是去了那个聚会，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去的，但他却把我也带上了，可能他有先见之明他会醉吧。”
她淡笑着，目光越过吴迪，看了一眼正熟睡的人。他果然任何时候都是理智的。
“还别说，才跟他的同学待了一会我就有点儿受不了了，除了他的那个兄弟，个个都那么聒噪。当他们又说到他跟他前女友的事时，不知怎的，他突然站起来，我们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喝了几杯酒才说话。他对柳吟昕说的话内容大概是这样的：‘若过去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那我道歉，如果你觉得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那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也不想知道，更不会追究。同时，请你不要再试图挽回什么，因为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没兴趣。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后来他又连喝几杯，这不，倒下了。”
听到吴迪复述的那句“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时，席霏然的心强烈地动了一下。
他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突然她脑海出现了一个女生的面孔。她猜想：也只可能是那个女生了吧？
她收回放在曹辙晰身上的目光，视线停留在整形广告牌上。
席霏然看着吴迪说：“其实，你可以不用告诉我的，真的。”
“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好了，我真得走了。”
她朝吴迪再一次道谢后，转身看着曹辙晰，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突然又有人喊她，还是吴迪，她以为他还要补充刚才的情节，结果他只是友善笑着：“谢谢你把那么好的曹辙晰还给我们每个人，谢谢了。”
她也友善地笑笑说：“不谢。”
暂且把感谢先收下吧，毕竟是份真心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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