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的周六,新生开始涌进校园。各式各样的行李箱形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线,轮子与地面接触出了“哗啦啦”的响声。
席霏然想到了前年今日,那时她也如他们一般憧憬又迷茫地踏进这所大学。
各个二级学院的大本营前都挤满了人,路过外语学院时,席霏然看到了来自于自己班的积极分子。她眼光飘向经贸学院大本营处,不是刻意,却是心之所向。在人头攒动的阵营中,她知道其中一定会有曹辙晰。
因受人所托,此时她怀里正抱着一大沓从图书馆打印出来的资料,慵懒地踱步前往团委办公室。
听到后面两句低沉嘶哑的叫唤,她迷茫地回头,看到的是一个一米九以上的高个子男生。刚才那两声“学姐”是他叫的?
“请问您是学姐不?”男生用略带羞涩的语气问。
您?真有礼貌。席霏然无奈地笑着:“嗯,我是学姐。”
男生因为她的这句话更加不好意思,即使没看到他脸红,但席霏然还是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
她没想到竟然还有那么纯情的男生,如果苏媛在场,男生的处境则不堪设想。
“学……学姐,请问那个教育与……”他停停下来,打开手上的录取通知书。
“教育与科学学院?”
男生高兴起来,兴奋地抬头在碰到席霏然眼睛又躲避:“……对,我在找这个学院的宿舍……”
他说出了宿舍的校区与公寓号,她一一给他指出,直到学弟千恩万谢地走了,她才不收敛地将笑容洒在脸上。
年轻真好啊。
席霏然认真地走着她的路,不时地碰到行人的肩头,半抬的眼里全是忙碌着的人,在这样快节奏环境的衬托下,显得她更加慵懒与散漫。
她还是看到了那个背影,依旧是那么挺立、那么潇洒、那么自信的背影。
曹辙晰白衬衫已经湿了大半,但却还乐此不彼地为新生服务着。此刻他正在帮一个学妹搬行李,学妹脸上娇羞,却滔滔不绝地对着他说着什么,他微笑着,时而点头,始终如绅士般保持着原有的风度。
这样的情形刚才苏媛也咬牙切齿地同她讲过,但亲眼所见还是会比旁听时来得生动与精彩。
她放慢脚步,慢吞吞跟在他后面,看着他与学妹款款而谈,她就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走到分叉路口,她才觉自己走错了路。
蛊惑人心的侧脸消失了,她也终于走上了她的正途。
“喂,你真的不跟我们去吃饭?”吴迪拿着衣架敲击着曹辙晰的床尾。
“你们先去,我再躺会。”他眼皮动了动,却还是没睁开。
“行吧,要打包就给我们电话。”
曹辙晰含糊地应了声,随着房门的关闭,他再一次沉沉睡了过去。
过了很久,他听到一阵敲门声,浑噩地起来,原以为是吴迪他们忘记拿钥匙,看到的却是很久没见过面的人。
“不认识我了?”席霏然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人,无奈地晃着手。
曹辙晰从浑噩中清醒过来后只是笑,笑了会才说:“你找我?”
语出之后却觉是废话。
她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把手里的笔记本递到他面前,他接过,翻了几页,是他的字迹,他不解地看着她。
“今天收拾的时候现的,不过不知道怎么会在我那里,可能是拿错了吧。刚才你电话打不通,想着你可能要用,所以我只好亲自登门了。现在任务完成,走了。”她退开一步,准备离开。
他却说,等一下。
曹辙晰和席霏然站在柜台前点餐,旁边的两个女生小声地商量:“我室友之前来这里吃过,她说不怎么正宗,要不要换地方?”
收银员听到后尴尬地笑笑,刚好出现的老板及时解围,无比自信地向她们保证:“绝对正宗!不正宗不收钱!”
他们两人相视一笑,两个女生也不好再说什么。
曹辙晰在对面吃得正香,席霏然打量着他的脸,虽说还是一样的干净,但好像瘦了些,大概是开学季太忙了些吧。
想起刚才他那句“能不能陪我去吃个饭”,她现在还是有点哭笑不得,那句本应该是问句的话他却带着无限的肯定,好像他算准了她一定会跟他走。
但他没算错啊,她确实没有一丝犹豫就走向了他。
“学长。”在门口,迎面走来的四个女生中一个人向曹辙晰打招呼,而他眼里满是疑问。
“学长,你不认识我了吗?”女生看似熟络地眨眨眼,带着些抱怨的语气,残留着高中女生原有的羞怯。
“你是大一的吧?”
“是啊!”她忽然高兴起来,“学长你也喜欢来这里吃饭吗?”
“我们只是偶尔来。”
也许是因为“我们”二字,她们才注意到一旁的席霏然,那个女生尴尬地地朝她点头,又不自在地说:“这是学姐吧?学姐好。”
难道尴尬的不该是存在感那么低的我吗?席霏然善意地对她们笑笑。
“我们先走了,你们好好吃。”他忽然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动作自然,行为熟稔,好像经常这样做一般。
席霏然一愣,这样会被别人误会的吧?
十几步路后,曹辙晰的手从她的肩膀上落下来,插回口袋。
席霏然向外走,与他拉开段距离。不留恋,才不会胡思乱想,可肩膀上残留的热度还是烙印得她生疼。
“你……”
“我真不记得她。”
席霏然失笑,她不是想问这个。
被人过目不忘也是种本事,但她不知道他的这种本事是与生俱来,还是后天获得。
“她们记得你就行了啊。”反正你那么引人注意。
“无所谓了,反正要归隐了。”
他幽幽的一句,引来她的惊疑:“你?”
曹辙晰笑了出来,点了点头。
“为什么?”
“追求得太多,渐渐现那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原本的一腔热血也被浇灭得所剩无几,所以还不如把机会留给还残留着初心的人。”
追求太多吗?那她呢,连追求都没有,但她知道这不是他对她的取笑。
她停下来,看着脚尖:“是么?你真是伟大。”
“你知道的吧,其实只是一些虚伪的话。无论把话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其实也只是一套思考了很久的说辞。”
是啊,你多会说。
“谁都虚伪吧。”
曹辙晰呆了一下,继而摆摆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大概是我不甘心吧,所以才选择逃避。”
他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没等席霏然看清,他眼里又恢复了清明。
“凡事都有得失,赢得荣誉和信任,也要牺牲掉一些自己很喜欢却不能做的事,当然还有时间。接下来我也该好好整理自己的事了。”他说完对她一笑。
席霏然别扭地别开脸:“那恭喜了,从此做回自由人。”
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从不拖泥带水,这才是决策者。而她却活在纠结里,连放弃一段感情都那么摇摆不定。
“有时候,我觉得我一点儿都不了解你。”曹辙晰眼睛紧紧望着对面的红灯,话从口中轻轻飘出。
明明他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就连说出的话都是事不关己,可这句话还是击中了席霏然的心。
“彼此彼此。”她走在前面,眼神躲避着。
我从不敢奢望你试图了解我,哪怕只有一次你牵过我的手,哪怕只有一次你揽过我的肩,哪怕只有一次你对我胡乱说话,可你从来都不欠我承诺、不欠我誓言、不欠我心心念念对你隐忍的爱恋。
所以,你不必试图了解我。
话题再一次终极,席霏然知道她这辈子不可能会成为一个健谈之人。
如果她在日记写里写过的东西算是对他了解的话,在看见他在小巷边停下来好奇地望着别人套娃娃并期待地问她玩过没时,她知道她之前玩的都是文字游戏,真的认知只会在实践中得出结论。
席霏然承认在那一刻她已经被惊得六神无主。
曹辙晰交了钱,手上多了六个圈,他退到画线外,右手的圈在打算丢出去前,余光瞥到了她比着停止的手势,他停了下来。
她从容地在他手里拿走三个圈:“喂,要不要比一比?”
这样的邀请对他来说毫无压力,他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不怕输?”
“我会赢的。”她无视他的挑衅。
他正了正身子,一切都准备就绪,待他准备把圈丢出去的时候,他忽然问:“想要哪个?”
她看着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娃娃,其实没有特别想要的,她摇了摇头:“凭君所中咯。”
跃跃欲试的人听了她的话,眼角爬上笑意,她看不懂他的目的。
如她所料,曹辙晰全部套中,但看到项圈所形成的字母时,她还是笑了。
他在示威。
还“v”?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吧。
她忽然没有了与他一比高下的冲动,奈何是她先下的战书。退到线后,她看着跟前的娃娃,眉一皱:距离有点远……
席霏然一抬头,视线就跟曹辙晰撞在一起,此时他正带着充满玩味的神情看着她,她也用同样的玩味瞪回去。
又是如她所料没有全中,刚才她说她会赢只是逞口舌之势,语气明显底气不足。比起这个,她从一开始在意的是老板面部生动的表情。随着他们套中的表现,心情而大起大落,她好几次憋住了笑,可最后一次却隐忍到手抖,也许这就是她输掉比赛的根本原因。
走了一段路,曹辙晰现她脸上还摆着各种不知名的笑。
“有那么好笑?”他忍不住问。
席霏然终于收敛了别扭的笑:“以前我跟朋友一起玩过这个,想起那时的情况也跟刚才一般,所以稍微回忆了一下。”
“那时也是男生?”
“啊?不……”她刚想澄清,转而思考他的话,瞬间愣住。
他在意这个?
她弯起嘴角:“是啊。”
她甚至推测出了他可能要说的话,同时也思考出了要应对的回答,却没料想到他会转移话题。
他说:“你命中率挺高的。”
他又一次让她感到措手不及。不过也是,他怎么可能会在意她曾跟谁在一起。
“我知道啊。”嚣张的语气,却熄灭了好不容易燃起的欣喜。
她又忘了,说过多遍的,不该带有过多期待与惊喜。
话题会再一次无疾而终吗,他们会再一次不欢而散吗?
“他夸加自夸,我实在想不出你还有什么可叹气的理由……”
微不可闻的叹气被他听到,他还想说着什么,席霏然已没有了听的兴趣,她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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