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尝试了很多遍，却还是无法开头，她没想到有一天由她叙述别人的故事竟是如此艰难，她原以为她理解得通透，就算是耳濡目染也能编织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情节停在原地无法继续，她抱歉地说着“对不起”。
“看过那么多题材，听过那么多故事，由我开头却还是无能为力，我不该一时兴起说要给你讲故事。”席霏然捏着耳机，无力说着。
“可能因为不是自己的事，所以编排起来才更吃力。可能只是平铺直叙，所以你才害怕会忽略原有的精彩。可你只是个叙述者，简单的逻辑、单一的讲述才更能推动情节。而且你并不是非说不可，我也不是非听不可。所以你别着急，慢慢来。”
可能是曹辙晰的安慰起了作用，她的心里注入了勇气，她不用再费劲心思去遣词造句，也没用复合句式罗列故事生地。
“你有没有见过那种在街头挑战从1写到5oo的游戏？”她缓慢地开始了简单的陈述。
高中考完物理会考那晚，席霏然和两个同学在街上游荡，经过老街里随意搭在路边的帐篷，围观者吵闹的声音渲染了半条街，女同学拉着她挤进人群，看到的是满墙的大公仔。
突然她的手被用力捏了一下，她一转头，看到的是女孩亮的眼神，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女孩是收集公仔的爱好者，现在机会摆在眼前她不可能不尝试。
游戏规则是：先交3o块钱，再从1写到5oo，中间不能出错或涂改。
看似简单的游戏，实则不简单。女孩尝试了两次，皆以失败告终。
商贩的伎俩，谁会不懂？只是女孩因为太过喜欢而被迷失了心智。
“后来她颓废地离去，麻木的坚强带着哀伤依稀挂在脸上。”她又停了下来，无力的感觉来临，她再次不知该如何继续时，曹辙晰说话了。
他没有像别人一样木讷而又干涩地问“然后呢”，而是细心地提醒：“有一个人物你没怎么提及，想必那个人也是关键人物吧？”
确实如此，他是席霏然唯一的男性朋友，也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那晚过去后的又一个周末，席霏然去书店回来时在摊位看到男孩，她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闲聊之际男孩跟她坦诚，他想送大公仔给女孩。坦诚行为，无疑袒露了心迹——他喜欢女孩。
虽然俗套，但得知他已经尝试了不下十次都屡战屡败时，席霏然还是忍不住动容。
幼稚的举动，却比直接表白更具有说服力。
之后因为补课，他们连续两周没有周末。第三个周日来临，男孩信心十足地想要再次尝试，无奈的是，那个摊子已无踪影。男孩找了很久，确定真的找不到后，他才放弃、才不甘心地嗷嗷大哭。
他从书包掏出一大沓演算纸，上面写满的是密密麻麻的数字，曾给他信心的东西变成了嘲笑的证据。
他怎么会甘心。
席霏然看着眼泪不断从他指缝溢出，喧闹的街市埋没了他的哭泣声，但撕心裂肺的叫喊引得路人惊疑。他狼狈不堪的模样，也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那时还没触碰过爱情的她淡然地问他“何必呢”。
“你猜他怎么回我？”她问听得认真却不插话的人。
曹辙晰想起他与柳吟昕分手而消沉的那些时日，吴迪也这样问过他。那时他只是笑笑，然后把怒气都泄在游戏里。
何必呢？也许是因为爱过。
仅此而已。
她没等他回答，或许说一直都是她在叙述，她说：“他说，你没爱过。”
那时她听男孩那么说，心里并无异样，她的确没有爱过。而且她觉得当时的年纪，还不足以理解爱情，微不足道的喜欢，就当成一辈子的爱情。幼稚的感情，冲动的年纪，多么让人贻笑大方。
现在她想她懂了，爱情的出现无关年龄、无关经历、无关深浅。也许当年男孩的哭泣，也是一种心如刀割。
再怎么肤浅，都是爱情，不能因为青涩，而被否定。
后来男孩成了她的朋友，关于那晚的事谁都默契地没有提及，在沉默中他们的相似一笑已达成最好的共识。
故事讲完后，席霏然好几次想张开口，却现舌尖干涩，再也说不出什么，最后只剩下沉默。
“霏然？”温柔声音传来，她愣了片刻，忽而又觉得满足，原来他一直都在。
这样的满足感，她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要求太低，还是他给的温柔太少，就连沉默的时间，都让她倍感奢侈。
“我还在，”她回复道，“虽然逻辑紊乱，好歹还是把故事讲完了。恶俗的爱情，老套的情节，怎么穿插都无关紧要，你随便听听就好。”
听着她的语气变得轻松，曹辙晰放下心来，他慵懒地倚着阳台的栏杆，看着室友还在手舞足蹈地练歌，他想也许他也理解了室友的倔强。
“你说得很好，比我在喜马拉雅听的动听多了。”
他愉悦的口气让她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恭维的话我可不敢接受，我倒更乐意你问我后来那两个人的结局如何了。”
“如你所愿，这也是我想听的。”
“可是我也不知道。”
席霏然是真的不知道，各自上大学后，除了会问问近况，关于情感的事他们几乎没有谈及。
费尽心思，只会徒增烦恼，所以还不如不问。
她知道，有些故事因为遗憾才动人。
她的情感经历是一段留白，她不相信命中注定，但她知道留白总有一天会被填充。只是她不能确定，听筒那边的人是否会成为她的遗憾，到时这样的遗憾，讲述起来是否还如此动人……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不知何时，听筒那边的人已经轻轻哼唱起这歌。
好听的声线在席霏然的星空变成了流星，它划破了天际，让她寻找到了光芒。
电话挂断后，席霏然一身轻松地躺回床上，跟曹辙晰的对话在脑海过滤了一遍又一遍。她不清楚为何男女之间所讲述的故事通常都与爱情有关，哪怕只有蛛丝马迹，都要天花乱坠地加以点缀，说不出是向往还是期待。
也许都有吧，无论是向往还是期待。
但她还是道不明，他也还是听不懂。
有时她也会在想，他们的结局会不会像日本电影《情书》里面那样：如果当初我勇敢，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如果当初你坚持，回忆会不会不一般。最终我还是没说，你还是忽略……
希望最终，不是我没说，也不是你忽略……
<div>
更多访问:ba1shu。la</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