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苏媛指着班群里上传的青协招集周末去科技馆服务的志愿者文件,对她说:“霏,鉴于我们的大学过于单调,周末也无所事事,但我认为大学生活实在不该这样的……”
害怕她啰嗦起来没完没了,席霏然干脆打断她直奔主题:“所以你想参加这个活动。”
但她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是她得陪苏媛参加。
席霏然不是没参加过志愿者活动,大一时去过敬老院,在社区走访过慰问过残疾儿童……她并不排斥这些活动。她反感的是那些借着“服务社会”的名义而无度利用他们劳动力且对他们毫无实践意义的企业。
积极被残忍打破,爱心换就了冷漠。造成她慵懒的是自身,同时也是社会现象。
可能是许久没有参加过志愿者活动,席霏然有一瞬间没有适应青协领导人的贴心服务——为每个志愿者免费放口罩。
刚拿到口罩时,她真的愣了很久,而苏媛则直接拍着学弟的肩膀大呼他们会长人性化。
她任由苏媛拉着找位置,苏媛锁定位置后乐呵呵地指给她看,她歪着头,难得苏媛那么兴奋,所以她也不能扫兴。
走道拥挤不堪,席霏然小心斜着身子越过人群,却还是跟迎面而来的男生重重撞到了一起。
她揉着被撞疼的肩膀,抬头瞬间,映入眼帘的是她极其熟悉的眼睛,她愣了片刻,几乎脱口而出的“对不起”卡在咽喉里。
又遇见了。
震动不已的胸腔证明她的快乐。
真好,不用再精心布置邂逅,在机缘巧合之下撞到一起。
顿时,隐藏在口罩之下的嘴角悄悄弯起,眼睛不露痕迹地爬满笑意。
他的穿着与她别无二致,一样的志愿者白t,一样的深灰色口罩。
寒暄的客套话还来不及出口,苏媛就拉她坐下。再次转头寻找,已不再见他的身影,如果不是眼里还残留着刚才那双黑白分明眼睛的影子,她真的觉得刚才是自己因为睡眠不足而造成的精神恍惚。
同样的全副武装,他未必会认出她,但知道他在,已是极好。
“喂!我跟你说话呢!1ook at me!”坐在她右边的苏媛掰过她的脸。
看着席霏然笑意盈盈的眼,她瞪大眼睛:“不会吧?晕车晕傻了?”
她点点头,笑得更甚。
“真疯了啊……”苏媛心疼地摸着她的额头。
“没疯没疯!”席霏然终于嫌弃地拍掉她的手,神情恢复正常,“要是疯了就不只是摸额头那么简单了,开颅都可以帮我准备了。”
“还开颅?直接埋了更省事!”苏媛一脸嫌弃,坐正身子,又往她身边靠,“刚才跟你深情对望的高个子男生是谁?”
席霏然正出神看着车窗外的景象,听到苏媛的话,想到刚才的眼,她眼里再次有了笑意。
“曹辙晰。”她没转头,却说得笃定。
苏媛闻言一怔,随即笑起来。
“完了,我竟然棒打鸳鸯了……真是罪过。不过你们可真是厉害,凭着眼睛都能够认出出彼此。”
“他未必认出了我,也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透过玻璃,席霏然看到苏媛的嘴巴张开又闭上。
不约而同地遇见,杂乱之中的认出,脱口而出的笃定。
心有灵犀,大概说的就是他们吧。苏媛想。
真好。她闭上眼睛,呼吸着口罩里的空气。
身边的苏媛安静下去,席霏然的心反而无法平静,她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红灯,公交停住,左右两侧的车流在绿灯亮起那刻极穿行。都市的生活,永远都是快节奏的。
她用手指感知车窗,凉意袭来,她清醒了些许。
想起那次毫无知觉拉住他的手,内心还是火热,可指尖已微凉,毕竟过去太久了。
其实除了那次,她还曾在公交站遇见过他。
那天学习委员约她去中山街,在百无聊赖的等车之际,曹辙晰的身影就那样猝不及防撞进她眼里。当晚回去,她的日记写着:
“……我一直以为秋天是金色的,后来才现,前提是在他没出现的情况下……”
正值深秋,天气开始转凉。落叶覆盖地面,车流仍不知疲倦且毫不“怜香惜玉”地碾压着那些“黄叶蝴蝶”。她抬眼望去,金色铺满眼底。
公交站台,是一辆辆停下又开启的车,等待许久,仍然没有等到她要搭乘的车。学委还说着复*在结课后的无聊课程,跟一驶而过的车辆一般不知疲倦。
她无聊数着公交站牌公众号里将要到达的车的站数,学委突然凑到她耳边说,你后面有帅哥。
也许真的是她无聊了,她回头了。
看到那个人时,心脏猛烈撞击——那是她第三次遇见他。
那么近的距离,他就在她身后,她装模作样地去丢垃圾,错开了距离才开始重新大口呼吸。
他身边的人开着玩笑,她唯独没有听到他的笑声。也许他也在笑吧,也许只是笑声足够优雅才不令人察觉。
他没说话,他身边的人却滔滔不绝,笑声延绵不断,动用夸张的笑声引得异性的侧目。
回头时看到他左手拿着的滑板,她已知晓他的目的地,原来跟她的地点背向而驰。
终于听到他声音,却是句令人笑的话,他问:“搭几路车?”
迷糊的声音,让她忍不住笑。
后来呢?他的车到了,而她还在原地。
本没有交集,但走到哪里都是与之有关的信息。回忆就像拼图碎片,努力拼凑,但永拼不完整,缺失的一块已不知丢失在哪个角落里。
如果全然不在意,或许回忆就不会那么长,去到哪里也不会那么介意。
因为堵车,本只需二十几分钟的车程硬生生拖到将近一个小时才到科技馆。
门口的集队,队长点完名,唯独没听到他的名字,但车上的撞见告诉席霏然那并非错觉。
把乱糟糟的人群抛到脑后,回头之时,正好对上苏媛回头的目光,她们相视一笑,默契地什么都没说。
任务分配完毕,席霏然跟大一一个妹子分在了一起。老套的我介绍后,话题开始冷场。客套的应付,她本就不擅长。
两人安静待了会儿,很快席霏然就觉了学妹的无聊,当学妹委婉地提出想去逛逛时,她毫不迟疑点头。
人群都集中在一楼的儿童乐园和二楼的展览室,三四楼是防震防火等灾害的体验区。
三三两两的人体验过后,总会很快散去,安静的三楼,颇有人去楼空之感。空旷的通道只有机器出的交错的声音。
刚才学妹体贴地问她:“学姐,你怕吗?如果你怕的话我就不走了。”
她回答,不怕。
她是真的不怕,只是听着冰冷的机器声有点压抑而已。
在席霏然快要睡着时,她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活人气息——一个四五岁的小正太拉住她的手,用脆生生的童音问。
“姐姐,我爸爸让我来问你厕所在哪?”
她汗颜,她是志愿者,不是指南针……
终于熬到午饭时间,学妹却没回来,她关好控制地震体验屋的电脑,把钥匙还给助理后,她才慢吞吞走向食堂。
一楼大厅的休息区坐满了志愿者,席霏然环视一圈,没有看到苏媛。正要离去时,斜对面两个人的对话传进了她耳朵里。
“师兄叫我们多拍点照片,到时换届可以用来剪辑视频,可以拍一张你的照片吗?”女生拿着相机小心翼翼征求男生意见。
背对着席霏然的男生犹豫了好一会才说:“下午结束会拍集体照的吧,到时人齐了再拍更好。”
“师兄说不一定要集体照的,单人照,双人照也可以拍一些的。”说到“双人照”时,女生声音明显小了下去。
“我帮你们拍吧,拍几张?”没等男生说话,席霏然直接上前。
等到僵持不下的两人惊讶看着她时,她是懊悔的,多管闲事好像一直都不是她的作风。
曹辙晰转身看到席霏然时,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他就用她极其熟悉的口吻跟她打招呼。
不淡定,就不是他了。
席霏然还记得这个女生对他展露过毫无保留的关心和担心,所以她知道背对着她的那个人一定是他。
得知对方真的是他时,一种单纯的喜悦从心底扩散开来。
“如果不介意,我来帮你们拍吧。”她再次出言,终于唤回了还愣神的女生。
李若沫先看了一眼曹辙晰,转而又将单反递给她:“麻烦你了。”
如果席霏然知道自告奋勇换来的是窘迫,也许她就不会逞强当英雄——单反被摆弄好久,仍旧没拍出一张照片。
“我来看看吧,这个相机年代太久,没那么好用了。”李若沫看出她的窘迫,不好意思地接过相机。
再次接过调整好的单反时,席霏然不经意间瞥向一直充当空气的曹辙晰,却现他也看着她,嘴边噙着不知名的笑意。
她尽力把照片拍好,奈何技术就摆在那里。
拍摄完毕,李若沫客气地道谢,她也干巴巴地回礼,曹辙晰还是安静地待在一旁。比起跟他在一起时的沉默,他的隐身更让她不习惯。
一路走向食堂,途中遇到许多拍照的人。脑中显现刚刚在自己手中定格的那些照片,俊男靓女,何其养眼。
很般配——这是拍完照后席霏然对他们的评价。
般配吗?好像苏媛也这样形容过她和曹辙晰。
她动动嘴角,却没笑出来。肚子的不适感让她清醒过来。
真的饿了。
如果说拍照是冲动,那找不到食堂就是愚蠢。她没想到她竟然会迷路。助理姐姐明明说食堂在一楼大厅拐角处,可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昏暗的停车场。
她懊恼地想原路返回,却听到后面的嗤笑声。
“我在后面跟了你一路,果然你不知道食堂在哪。”
熟悉的声音让忐忑的心回归平定。她面无表情地回头:“跟踪我?说吧,什么时候对我有企图的?”
曹辙晰呆住的时候,她憋不住先笑了。
“很早以前。”
“是噢。”她背过身笑,又猛地转头看他,笑容凝固住。
刚才他说什么?
在她疑问的注视下,曹辙晰挑眉掉头:“我带你去食堂。”
又是这样,关键的时刻就给她放*。她很不喜欢他这样,却又不止一次被他牵着走。
没出息。
她无力地叹气,比起生气,更多的是无奈。她跟上他步伐,心情复杂地望着他的背影。
“你上午在几楼?”曹辙晰问。
“three。”
“怪不得没见你。”
他找过她?还是又放*?但至少能证明他在车上也认出了她。
“我也没听到你名字啊。”
“报名太迟,我的名字还不来不及反应给总院。不过我没想到你会参加……”
到了食堂问口,席霏然停下脚步:“我也是可以偶尔积极的吧?谢谢你送我过来,我去吃饭了。你吃过了吧?”
曹辙晰“嗯”了声,她迈出一步后,听到他喊她的名字。
“活动结束后一起回去吧,到时电联。”
“我的手机坏了。”
看到他摆出“原来是这样”的表情,席霏然心里一阵轻松。这说明,至少有一次他联系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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