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秋天，除了夜里有些凉，白天照样骄阳似火。
苏媛睡眼松醒地拐着席霏然的手吐槽天气，说自己家乡的人已经穿上了厚外套。席霏然一边回应她，一边看着清洁工阿姨手上扫把下不断移动的落叶。
每天早上她在七点醒来时，第一件事不是睁开眼，而是认真听着楼下有没有扫地的声音。
一次醒来，她特地起床到阳台看阿姨扫地。从六楼俯视，看到的是统一的黄色工衣，一把扫把和一辆小垃圾车。
曾经有一次，跟她们同行的一个同学用不在意的眼光瞟了一眼正在扫地的阿姨们，无所谓地说：“阿姨好辛苦，我挺同情她们的。”
“同情”的感*彩只比“可怜”轻一层，听着却都那么残忍。
小学的《品德与生活》教材中就开始提到“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小时候他们只会模仿，缺乏自我判断能力，所以只能像复读机一样一遍遍复述。像她同学那样的人，丢个小纸箱都要带个一次性手套，从小养尊处优，外在的行为规范极好，可心里还是带有偏见的，那是所谓高傲的优越感。
这让她想起了那个不记得从哪里看到或听到过的笑话——我最讨厌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歧视别人的人，一种是黑人。
席霏然正看得出神，突然苏媛停住脚步，她刚想问怎么不走了，苏媛就用头示意她看前方：“快看！”
“什么？”
苏媛没再张嘴，话在嘴里胡乱哼哼，当她看到前方的来人时，她懂得了苏媛的意思。
她说，美女。
迎面而来的女生留着中分及肩长微黄的头，尾微微内扣，左边耳钉时不时闪亮，淡蓝色的条纹衬衫和黑色短裤完美搭配在一起，脚下随意踩着高帮的白色帆布鞋。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张脸，连席霏然看后心都跳得有些不规律。
“美啊……”女生走后，苏媛回味似地感叹道。
“确实美。”她也由衷地说。
可她的赞同却引来苏媛的嫌弃：“我说，你没资格说这句话吧？”
“我又不是美女。”
“我觉得你比她好看多了。”
“少来了。”
上午的课，席霏然心不在焉地听着，熬过两节无聊的课后，她头脑混乱不堪，软绵绵地趴在桌上。苏媛玩输一局游戏后，就无聊地将视线转向窗外，不料却撞见了让她惊讶的一幕——早上遇见的美女向教室这边走来。
她平复心情扫了一下班里鹤立鸡群的几个男生，再次确认他们并没有长得很出众后，她把“美女是班里某个男生的异地女友或其它学院的女朋友”的假设pass掉。
正当苏媛还在苦思冥想各种假设时，美女已来到她面前，笑得温和说：“同学，请问席霏然同学是这个班的吗？”
苏媛木讷地点头。
“可以帮我叫她出来一下吗？”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媛再次木讷行动，直到席霏然迷迷糊糊地坐直时，她才清醒过来。
看到窗外站着的人后，席霏然的无神的双眼慢慢恢复正常：“她说，找我？”
苏媛点头：“是这样的，她认识你？”
“不认识。”说完这句，她就向美女走去。
她走到女生身后，女生却没觉，仍出神地看着假山池里的金鱼。
“你好。”席霏然干巴巴地打招呼。
女生终于转过身，好看的五官再次展现在席霏然面前。刚才她走出教室前就注意到，班上很多同学都望着窗外，而且无论男女，其中原因并不仅仅是好奇，更多的是看到了，女生出色的面孔。
“你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女生舒展着眉眼，唇边好看地翘起，可能觉自己的话有些失礼，她又加了一句，“抱歉，我说话都那么没头没脑的。”
席霏然谅解地摇头：“我还有一节课。”
“好，我在你们体育场等你。”女生没征求她的意见，直接说了相约地点。
下课后她直接去体育馆。她到时，女生正聚精会神地看正在练球的男生。
席霏然放轻脚步走过去，也看着下面的人练球：“久等了。”
她没有特别的回应，只是说：“我叫柳吟昕。”
她终于说出了自己名字。
席霏然知道这个名字，忘了多久之前，从吴迪口中得知的。
柳吟昕介绍自己后就沉默下去，席霏然点头之后也不知该如何把话题往下接。
两人索性都不说话，沉默看着男生们运球、投球，篮球撞击地面出的声音不规律回响着。
“曾经，”许久后，柳吟昕再次开口，“我也是这么看他打篮球的。
“曾经”二字，在有故事的人口中再次说出，应该是悲伤的吧？
席霏然看着她，没有说话。
“高中的时候，他的每场球赛我都去看，有时明知他会输，我还是厚着脸皮冲他加油。”
席霏然仍旧没说话，只是默默听着。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是羡慕的，羡慕他们爱情的坦荡，有光又有热，不像她的，死气沉沉。
席霏然听得正认真时，她却突然问：“篮球……他，现在打得很好吧？”
回想起他打篮球时的认真，席霏然如实答复：“嗯。”
“是吧？以前……”说到带有过去式的词，柳吟昕总会停下，哑声笑了一下再次继续，“他打得可烂了，特别是投篮。后来啊，晚自习一下课，我就陪他到球场练习，他投一次，我捡一次……”
一投一捡，看似无聊的动作，却饱含初恋时的深情。相约球场灯光之下，待人群散去，宿舍大门即将关闭之时，才抱球离去。席霏然能够感觉到那些夜晚那两个身影的幸福。
“你可能不知道，大一的时候我经常来你们学校看他比赛。可是，他不会知道，在所有的运动项目中，我最讨厌球……”
柳吟昕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像是在叙述无关紧要的事。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当席霏然感觉到脚渐渐麻时，终于等到了她的再次话：“让你听了那么多废话，失礼了。作为赔礼与感谢，给个机会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既然已决定要来，席霏然自然会答应，她笑了笑：“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假装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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