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阿兰
清晨。
莫阳站在屋前，肆意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情一片大好。阿兰的药草竟是药力不凡，自从醒转过来，只是一个月的功夫，莫阳便能下得床来，行走如常，身上只有个别部位还在隐隐作痛，若非如此，莫阳还以为是做的噩梦一场。
阿兰一家总共四口人，除了父母双亲以外，还有一个四岁的弟弟，长得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亦如大多数的同龄人一般，顽皮异常，让人很是头痛。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阿兰一家逐渐接受了莫阳的存在，当做了自家人一般，渐渐同他有说有笑起来。
莫阳自是高兴异常，竟第一次的有了些许家的感觉。眼眶蓦然一湿，险些滴落下眼泪。与摩罗寨的冰冷压抑，勾心斗角大为不同，这里有得全是温馨和睦，虽时常有些磕磕碰碰，却也是有着满满的善意在里面。
家。
多么遥远的字眼，竟这样就出现在自己身上，却是毫无违和之感，仿佛本就该如此，仿佛自己本来就是这里的一员。
摩罗寨。
我早就忘了。
莫阳轻声自语一番，重新抬起头，眼中露出从未有过的坚定目光。
一番了解下，莫阳得知，眼前这个村子名为牛家寨，位于大山深处，是名副其实的山中小村，只有百十来个村民。最近的城镇，离此也有几百里路，还都是泥泞难走的山路，平时很少有人到来。牛家寨的村民也只有村长几人出去过。而村长等人嘴中的外面世界，也成了村民茶前饭后的谈资，每一次有外人到来，都是村子里了不得的大事。
莫阳一念及此，不由苦笑一声。据阿兰母亲所说，阿兰刚将受伤的他带回来的时候，也着实让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大为震动。阿兰家不大的院落里站满了好奇的村民。只是，当时的莫阳重伤垂死，昏迷不醒。经由村中唯一会些医术的张二爷的一番诊断，村民被告知，他将于不久之后死去，一个个不由大为失望，全都在叹息中一哄而散。若不是阿兰的坚持，现在的莫阳不过是一具馆中腐尸而已，早已不知轮回到哪里去了。
谢了。
莫阳低声喃喃，脑海中阿兰的身影越发清晰起来，早已取代了另一个身影的位置。不觉间那一个身影却是模糊下去，只是，怎么也挥之不去。也许，有那么一瞬间会再想起她。
心如刀绞。
莫阳不由怔怔出神，不知多久后，才回转过来，只留下一声长叹。
几天来，莫阳这个本该死去之人重新恢复过来的事情，已成了牛家寨的头等大事，若不是阿兰一家以他大病初愈，不宜打扰为名挡下了大部分的村民，莫阳应该早在一波波来看望的人潮中，脑袋冒烟，焦头烂额，然后崩溃了。
莫阳以手扶额，顿感头痛非常，只得连连苦笑，未免太过热情了一些。
不过，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呢。
“哥哥，哥哥”
一声奶里奶气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莫阳的思绪。莫阳回头一望，只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张牙舞爪地急速奔跑过来。
阿虎。
人如其名，正是阿兰的弟弟，极其可爱的小男孩。
莫阳向他身后望去，果然，阿兰一脸无奈的跟在后面，冲他发出歉意的一笑。阿虎年纪太小，一直生活在牛家寨，从没走出去过，自是对外面的世界好奇非常，几乎每天都要来缠着莫阳给他讲讲关于大山之外的故事。每当这时，阿兰总是跟在阿虎后面，名为照看弟弟，却也是坐在旁边很是认真的听上一番。
莫阳心思缜密，自是早已看穿阿兰的心思，心中好笑，也不点破，却是更加卖力的讲起故事来。莫阳虽是身体有些羸弱，读过的书却极为众多，正史名著，奇谈怪闻，在所多有，可以说对北荒的名山大川、神秘景致了如执掌。莫阳口才亦是不错，每每听得阿兰和阿虎双目放光，心中极为向往。
莫阳心中念头一闪而过，阿虎已是跑到了近前，奶声奶气地叫道
“哥哥抱抱，哥哥抱抱”
莫阳腰身一沉，就将阿虎抱了起来。别看阿虎年龄不大，身体却是不轻，入手沉重，若不是经过阿兰一个月来的精心调理，恐怕还真是抱不起来的。
“阿虎，别闹，你大哥哥身体才刚刚好，快下来”
阿兰一声娇喝，有些生气地对阿虎道。
“没事，近几天我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这点重量还是不妨的”
“那好吧”
阿兰闻听此言，也只好任阿虎去了，对着莫阳有些歉意的一笑。
“哥哥，讲故事，讲故事”
阿虎睁大着漆黑溜圆的大眼，十分渴望地望着莫阳。
“今天哥哥给你讲个盘古开天地的故事好吧”
“好呀，好呀”
“话说这天地初开，本是混沌一片，目不视物，天地间清浊混杂，如鸡卵一般。，只有极为强大的远古生物才能生存。在这混沌中有一名为盘古的远古神明，一次从沉睡中醒来，发现这天地之间昏昏沉沉，怫然不悦，便手持开天斧于天地间猛然一劈……”
阿兰和阿虎两人很快就沉浸在故事之中，不能自拔。
莫阳三人却是不知离此不远的竹楼中，正有两双眼睛注视着他们。两人都身着粗布麻衣，腰背有些佝偻，岁月在他们脸上刻下深深的印痕，眼神略显浑浊，正是阿兰和阿虎的双亲。此时，像是在讨论着什么，意见似有些不太统一。
“老婆子，我看他们两个倒是比较般配，不如让他们订个亲吧，兰儿也不小了，村子里和她一般大的女孩都已经有娃了，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反正看样子兰儿对这小子也有些意思。”
“不行，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小子的底细，这样冒冒然就将兰儿许配给他，未免太过草率了。万一兰儿所托非人，岂不是我们亲手将她推进火坑，这样你能安心吗?”
阿兰母亲头摇的似拨浪鼓一般。
“我看莫阳这小子还是不错的，这几日的相处我发现他挺懂礼貌的，也挺懂感恩。阿兰跟着他，应该不会受欺负的。”
阿兰的父亲似乎很是看好莫阳，意欲收了这个天降的乘龙快婿。
“他爹，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我们才不过和他一起生活了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能看清一个人，他是装的也不一定。你能保证他一定能给我们女儿幸福吗？”
“这个倒是不能。不过，阿兰跟着他，说不定能走出这座囚笼般的大山，见一见外面的世界。要知道，这可是我们几代人的梦想。再说，村子里像阿兰这么大的男孩子都不合适，等他走了，就很难再找到这么一个人了”
“恩，倒也是”
阿兰的母亲似是有些心动，话语之间有了些动摇。
阿兰的父亲拿起烟杆，放在嘴里，“吧嗒”一声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眉头紧锁，就连脸上的皱纹都好似多了几分，过去良久，才开口说道
“这样吧，我们先问一问阿兰的意思，顺便再考察一下这个小子，如果他也对阿兰有好感，就让他们在一起吧”
“好吧，他爹，就依你”
门外，莫阳、阿兰和阿虎三人正有说有笑，一片其乐融融的场面。
光阴如梭，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觉间已是日头高挂，却是到了午饭时分。阿虎毕竟只有四岁年纪，腹中早就已经饥饿不堪，却是十分想听莫阳讲的神话故事，只得强行忍住，可伶巴巴的很是好笑。
“咕咕”
一阵奇异的声响传来。莫阳正讲的兴起，竟被这声响打断，自是有些不爽，不过低头一望，却又洒然一笑。只见坐在身旁的阿虎正双手用力捂着小肚子，小脸憋的通红，正偷偷望着莫阳和阿兰。
阿虎眼见两人都向他望来，不由心中一急，便想开口说些什么，岂料，刚一张口，腹中更是咕咕叫个不停。
莫阳呵呵一笑，阿兰也是一抿嘴笑出声来，声音清脆动人，如黄莺一般，惹的莫阳心中一动，不由偷望一眼。阿兰似也发现了莫阳的小动作，双颊微红，更有些娇羞的意味。
莫阳清咳一声，掩饰一二，随后笑道
“该吃午饭了，剩下的改日再讲吧”
莫阳此举自是正中阿虎下怀，小家伙欢喜答应一声，便拉着他姐姐向屋中跑去。莫阳跟在他们两个身后，也慢慢走了过去。
阿兰家不大，自是没有专门用膳的地方，平常都是在位于厨房旁的一间小屋内，只有到了年祭和有重大事情时才在客厅里摆放宴席。
莫阳净了手，与阿兰一家人一同落座。阿兰的父亲坐在首位，阿兰的母亲则带着阿虎坐在一边。莫阳望了一眼身旁空着的位子，正是阿兰的地方。阿兰极为勤快，每日的膳食都是由她打点。不一会，阿兰端完饭菜，净了手，便坐了下来。
如同这座村子里的大多数家庭一般，阿兰家饭桌之上多是些素菜，少有荤腥。不过，阿兰的手艺却是高明的很，做出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好吃非常。
阿兰父亲眼见众人到齐，便放下手中的烟袋，开口道
“吃饭吧”
阿兰父亲作为一家之主，自是很有威严，饭桌之上，只有他发过话，众人才能开吃。
阿兰母亲夹起几块肥肉放到莫阳碗中，笑道
“小莫，多吃些肉食，身体才能好的快”
莫阳见此，急忙站起身来，谦让道
“阿姨，还是给阿虎吃吧，他还小，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阿兰母亲一张口，刚想说些什么，阿虎就晃着大大的脑袋，奶声奶气的说道
“大哥哥，你吃吧，身体好了才能有力气给我讲故事”
“呵呵，小虎真乖，小莫，你就吃了吧”
阿兰母亲溺爱地摸了摸阿虎的小脑袋。
莫阳拿眼望向阿兰和她的父亲，只见他们也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话已至此，莫阳再想推迟，口中的话语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只得低下头，将肥肉咽入嘴中。
没人得见处，泪珠悄然滑落。
家。
竟是这样。天月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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