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头似乎是七人里面最年长的,他拍了拍光头的肩膀宽慰道:“别发火,会消耗热量。”
光头那满脸的怒火顿时消下去了,哼了一声走到水幕前,把脑袋伸进水幕里让自己冷静冷静。
“喂,光头!别把脑袋伸出去!”余未眼角闪过一抹海藻色,立刻把人拉了进来:“那些畜生还躲在外面伺机而动,你没看见吗!”
“……我、我以为那是水草。”光头差点被群拥而上的海藻龙咬到鼻子,两个眼睛斗在一起,讪讪地说。
秦戈上前一步把余未揽紧自己怀里,用自己衣服细细擦了擦余未的手。“不要乱摸脏东西。”
“噗。”岑轻朋忍不住笑出了声。
“……”光头怒气冲冲瞪了秦戈一眼,想到余未救了他的鼻子,又泄了气,默默踱到一边不出声了。
“算了,以后的行程问题还是慢点再讨论吧。等我们从这里出去再说。”何率打圆场道。
不然他们讨论地再好,出不去也是白搭。
众人点头,盘腿在无水带范围内坐下,不怎么耐心地等待海藻龙群散去。
他们在无水地带等了不知道多久,眼见那群竖起尾巴把自己伪装成水草的畜生还呆在原地不动弹,大家都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们是带了些食物可以充饥,但是没有带水啊!平时在冰原上有火就有水可用,这在无水地带,嘴巴干了要怎么办?
“它们要在外面多久?”何率问似乎有过一次经验的曾男。
“好几天吧,在冰下面又看不见天黑天亮的,反正上次我们在这里窝了很长一段时间。”曾男摇头表示她不太清楚,“它们鼻子灵得很,能闻到我们就在里面,不甘心就这么走开的。”
“里面的恐龙没有出来找你们麻烦?”岑轻朋怀疑地问。
“恐龙?!”曾男惊呼,“这山洞里面竟然有恐龙?”
“当然,还不止一头呢,不然你以为冰面上的窟窿是天然形成的?”余未翻翻白眼,“你们活到现在,还真不是普通的命大。”
像是为了证明他的话似的,一声响亮的龙嚎从山洞里传了出来。
这声音余未熟悉得很。
是那头蓝龙的声音,听上去还很高兴的样子。
就好像是终于等到了外出打工的儿子带着儿媳妇一起回家过年的父母。
“小鸟,你和我进去看看吧?”余未终于忍不住好奇心,“我一直想知道那头小蓝龙和小哑巴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小休插嘴。他很好奇让小哑巴兴奋半天想见的龙长成什么样。
会和小哑巴一样毛茸茸吗?
“一起。”秦戈率先抢进了山洞里,就好像他等着余未开口很久了。
“……那就带路吧。”岑轻朋好笑,“我们去见见你的儿媳妇。”
儿媳妇?如果真是儿媳妇倒好了,余未嘀咕。
为什么他觉得儿婿的可能性要更大?
☆、第二十一章
余未熟门熟路地带着人群闯进了中央那有着两个巢的山洞里,迎接他的是一幕非常重口味的画面——他曾经躺过的窝里,小哑巴四肢大敞被压在最下面,蓝明明呈69式叠压着它,大蓝龙的脑袋整个搁在蓝明明的腹部。
余未:“……”
他是不是闯进了什么可怕的现场?
“麻麻救吼!”小哑巴闷闷的声音传来。
这句不用翻译,谁都听懂了,余未一时间怒火四溢。
该死的小蓝龙,欺负他不够还去欺负他儿子?简直活腻味了!泛滥的母爱让他忽略了大蓝的体型,抽出‘屠龙’刀就直冲了上去,却在才跨出了一步的时候就被秦戈拦腰勾了回来。
“站好。”
余未瞪他,一边挣扎:“你儿子在求救。”这面瘫怎么回事,不帮忙就算了,还捣乱?
“你也求救。”秦戈面无表情地说,“前两天晚上。”
前两天晚上?好像没遭遇什么危险啊,那时他不是正在解救服了春.药的……啊!想起那天自己搞出来的动静,余未顿时面红耳赤,垂下头躲去秦戈身后不说话了。
就在身后的群众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的当下,小狗一样欢快的撒娇声传来。“阿呜,阿呜——”
“吼!吼吼!”
岑轻朋正好对着大蓝龙的眼睛,解读道:“它说爸爸帮你压着它,赶紧地做啊。”
“什么意思?”小休眼里一片茫然,“它们在打架?”
何率摸了摸这纯洁孩子的脑袋,“对,在打架。”还是一场决定了将来余未是得了一个儿媳还是儿婿的大战。
曾男摸着下巴,算是看懂了:“这大蓝龙好不要脸,自己儿子力气不够压不倒你们那头鸀龙,就自己亲身上阵帮忙?”
“欺负小哑巴没摊上一个好爸爸。”余未喃喃‘自’语。
然后秦戈就上了,连那背后的倚天剑都没用,直接扯着大蓝的尾巴就把龙往窝外扯。
“吼!吼吼吼!”
“它质问你干什么,不要自寻死路。”
秦戈一言不发——他正专心招架蓝龙的尾巴攻击。大蓝没功夫吼自己儿子了,秦戈的强悍出乎他意料之外,它需要用尽全力才能不被秦戈绞断了尾巴。
两个爸爸乒乒乓乓地打成一团,在没分出胜负之前,谁都没心力去管正在床上的儿子们谁上谁下了。
“喵吼!”小哑巴身上少了一份重量,底气足了,声音也响了,一个翻身反把蓝明明压在了屁股下面,“喵吼——”
“快,小鸟,大蓝那边别管了,你去看看小哑巴在说什么?”余未推了推岑轻朋,让他换个方向关注。
“它说说好玩一对一角斗的,却让你爸帮忙,说话不算话,绝交!”
“……”余未眨了眨眼,说不清楚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原来不是在xxoo,是他们误会了?
“阿呜,呜——”小蓝一激动,把小哑巴掀了下去,小心翼翼地趴在对方身上开始给它媳妇儿顺毛。
“它说那是它爸自说自话,它才舍不得让小哑巴呆在下面。”
“哦?”看来不是误会啊!
“喵吼喵吼!”
“小哑巴说,不玩游戏了,巴巴麻麻来接它,它要走了。”
是误会……
“阿呜~~”蓝明明忧郁地咬着自己的尾巴,配上那软糯的声音,让在场几个女的眼里开始冒心。
“它说,这么快就走了?不要啊,生儿子的活还没干呢。”
不是误会……
“喵吼喵吼!”
“这么大龙了,还玩扮家家,没劲。”岑轻朋口干舌燥地翻译。
是误会。
蓝明明把四肢团起来,尾巴藏在身体下面,变成一只球滚来滚去:“阿——”
“够了!”余未大吼一声,蓝明明的叫声和动作双双停住,呈肚皮朝上的乌龟礀态僵在那里——好歹那是它前老婆,威严尚在。
余未从鼻孔里出了口气,走过去伸出手想把小哑巴带出来——麻烦停在是误会这边就好了!不然他担心他今天就要带不走他儿子了。
“小哑巴,玩得差不多了,过来,我们要出去了。”余未顿了顿,补充道:“出去给你吃背包里的肉罐头。”
本来还想玩一会的小哑巴听到‘肉罐头’时犹豫了,回头看看泪眼汪汪依依不舍的蓝明明,再看看蹲在窝边脸上写着‘不走不给肉吃’的余未,装模作样地叹口气从窝里爬了出来:“好吼麻麻!”
果然是他儿子,没有有了媳妇忘了娘。余未欣慰地摸了摸小哑巴的爪子:“面瘫,别打了,儿子抢回来了!我们走吧。”
那是抢回来的吗?那明明是你威逼利诱勾回来的!身后的布景群众满脸鄙夷地想。
“吼!”骤然失了对手,打得还挺过瘾的蓝龙不爽地缩回尾巴,摇头晃脑地走回窝边吼了好多声。
“它说:没用的笨儿子!叽里咕噜叽里咕噜,以下省略恨铁不成钢的唠叨几百字。”岑轻朋利落地翻译。
余未:“……”
“阿呜——”
“媳妇儿,你又要走了?”
“要么叫小哑巴老公,要么不许喊!”余未回头瞪蓝明明,恶声恶气地说。
“阿呜~~”
“前媳妇儿,你也要走了?”
“我是你丈母、不,老丈人!”余未咬牙切齿。
“阿呜,阿呜——”
“它说丈母娘你好凶。噗,咳咳。”一不小心笑出了声,岑轻朋掩饰地咳嗽了一下:“好了小鱼尾,和只小恐龙较什么劲。”他把一步一回头的好友往外拖:“虽然婆媳关系是自古难题,但现在你儿子还在你身边呢,放宽心放宽心。”
“哼。”余未决定,从今天开始的十年内,要把小哑巴看得紧紧的。
儿子还没成年呢!不能那么快就被拐走了。
“阿呜。”众人身后,蓝明明轻轻嘟哝了一声,除了立刻横眉毛竖眼睛的大蓝以外,谁都没听见。
回到无水带,众人惊喜地发现,可能是由于他们进了山洞,海藻龙们失去了他们的踪迹,所以全部退走了。
“太好了。”余未松了口气,“我们可以走了,小哑巴,你先出去探探风头,如果外面还有老鼠们等着,就回来告诉我们。”他一边说,一边又把各种背包给小哑巴背上。
“喵!”一直在外面等他们的鱼头闻言毛都炸了,“喵喵!喵!”
“鱼头说它不要再呆在背包里了,会被淹死。”
“那怎么办?”余未为难了,看看鱼头又看看背包:“你就不能憋憋气?”
“你太强猫所难了。”岑轻朋翻个白眼。
“面瘫?”余未转头向秦戈求助——这猫虽然现在好点了,但最怕的还是秦戈身上的冷气。
秦戈盯着小哑巴的嘴思索了一会,黑眼一亮,从余未怀里接过鱼头走近小哑巴,“张嘴。”
“嗷?”小哑巴莫名地张开嘴。
秦戈迅速把鱼头塞进去:“含住。”
“喵!”鱼头凄厉地叫声从小哑巴的牙齿后面闷闷传来。
“额,好、好主意。”余未言不太由衷地说,一边赶紧把小哑巴往外推,“快上去吧,不然过会儿鱼头要闷死了。”
小哑巴从喉咙里咕噜了一声,不着痕迹地瞥了余未身后山洞里的奇怪阴影一眼,一跺脚窜出去了。
曾男默默地退后一步,开始考虑自己和这些人组队是不是错误的打算。
她可不想哪天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塞进了恐龙嘴巴!
等了很久小哑巴都没有下来,余未这才放心地率先游上了岸。
“这是……”之前被海藻色占据的冰原恢复成了白色,但冰面上那些及其刺眼的惨白还是突兀地进入了余未的视线。
那是一具具完整的骨骸。
在不久前还是活生生的人们的骨骸,现在上面却连一丝肉也没有剩余。
紧跟在他身后上来的男人掩住了他的眼睛:“别看了。”
在秦戈的手掌里闭了闭眼,余未深深呼吸了一下,“嗯,我没事。”他拉下男人的手掌,拼命告诉自己这些只是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不相干……
再不想干,那也是他的同类啊!
人类和恐龙,终究还是水火不相容吗?进了冰原以来,遇上的恐龙都是有智慧的,甚至可以说是和善的,这让余未差点忘记了那些偶尔也会很可爱得生物,其实吃人。
“麻麻?”小哑巴感受到余未的情绪低落,一步步蹭了过来,俯□舔了他一下。
“乖。”余未摸了摸它的脑袋,有些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要坚持原来的想法了。
带着小哑巴的他们,是不是不适合找个有人的群落定居下来?很多人的亲人朋友都丧身于恐龙的嘴或者爪子下,小哑巴现在还好,再长大点一定不会被人所接受。
或许他应该放弃在有生之年再度看见人类文明在这个大陆上发展的愿望,自个儿找个山角落住下当个原始人才是最——
“好了,接下来,头们,你们要往哪儿走?”曾男的声音打断了一切余未那不会成真的天马行空的念头。
☆、第二十二章
五人两宠踏上了往更北方的路,身后,冰窟窿旁的几十个人目送着他们远去。
“小休,你还好吧?”余未看向脸蛋有些红,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男孩。
“没、没事,阿嚏!”小休打了个喷嚏。
“小哑巴,停停。”余未把小休托上小哑巴空出一块的背部,“正好,小休,少了一个背包,你有地方坐了。”
“一整个背包。”小鸟抿了抿嘴唇,“小鱼尾,我们为什么要分那么多东西给他们?”他对余未走之前留下了一背包食物和好几个电量充足的电盒给那群陌生人表示不满,“我知道你想招揽那七个看上去还算身强力壮,但脑子不好使的人,那让他们跟着我们走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往东边去。”
“我们是去找方老师的,让他们跟着做什么,先去东边等我们不是挺好。”余未奇怪地看向他。
“那你这样放下他们不管,逃走了的话,东西岂不是白给了!”
“他们能逃哪儿去。”余未好笑,“我都和他们说清楚了,西边有会传播皮肤病的虫子,北边找不到食物,南边恐龙们还在暴动,曾男又不蠢,肯定会向东走。”
何率握住岑轻朋的手,顺毛道:“别想太多了,轻朋,她自己也说了,一路上会给我们留记号。”
“一群笨蛋,竟然还相信抢匪。”岑轻朋嘀嘀咕咕,“怎么,还指望这抢劫犯会在东边搭出个怎么怎么高级的基地欢迎你回家?”
“那可说不准,忘了他们还有个能设计出冰屋那样结构的设计师吗?”余未笑嘻嘻地撞了他一下,“好了,不就一点吃的吗?喏,水果罐头,贿赂你的,别生气了。怎么算我们都是不亏的,就当是用那背包食物换了这么大个医药箱不就心里就平衡了?”他指指背后比来时还鼓了一圈的包,“还有倚天剑屠龙刀。”
“哼。”岑轻朋一把抢过罐头,转手递给了他老师,“刀倒是用来屠龙的没错,倚天剑,哼哼。”他哼唧了半天,什么都没评论出来——最主要是因为那把剑在秦戈身上,怎么看都比余未背着的屠龙刀有用点,“算了算了,随便你,到时候找不到人别哭着后悔就好了。”
“不会。”秦戈硬邦邦地插口,“找得到。”
“嗯?”余未倒是惊讶了,“为什么你这么笃定?”
“喵吼,蓝明明——”
岑轻朋一愣,赶紧翻译道:“小哑巴说,因为蓝明明去跟着他们了,等确定他们落脚后,会转头来找我们。”
“!!秦戈秦鸀!你们什么时候串通好的!”余未的吼声让冰层都跟着震了。
“吼……”小哑巴委屈地看向秦戈。
“它说它也不知道秦戈怎么知道的,反正就是知道了。”
“……那只小蓝龙什么时候跟出来的?”余未咬牙切齿——他还想让小哑巴躲着蓝明明一段时间呢。现在体型这么接近,吃亏怎么办?
“一直。”秦戈诚实地说:“你感觉太差。”
好吧,他确实是没有秦戈感受地动就知道龙来了的本事。余未泄气地想。
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当受对兽来说也没什么不好。它们皮糙肉厚的,不会痛。
“你这个笨蛋。”沉默了一会,余未还是忍不住埋怨,“儿子不能在上面你要负全责。”
“不会。”秦戈的黑眼睛微眯,“有我。”
“……”
余未的脑海里,顿时冒出了两只龙叠在下面,秦戈一屁股坐在他们上面的画面。
蓝明明不知道它未来的老丈人们在打什么主意,它现在一心就想完成它媳妇儿第一次交代给它的任务——跟紧这群人,等他们停下不动开始筑巢后,它就可以回头去找它媳妇儿交差了!
“头儿,那头龙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为什么一直跟在我们队伍后面?”小平头一边走,一边微微颤颤地回头张望。
“不知道。”曾男倒是很镇定,“让它跟着好了,肚子饿了还能当储备粮用。”
“我、我们七个虽然打得过他。”谎话,“但是谁知道那头龙的爸爸会不会突然冒出来?”
“那头大蓝龙那么大的体积,怎么可能躲起来不让我们看见?”曾男翻个白眼,“胆小鬼。”
小平头挺了挺胸,“不,我这是担心头儿的安危!不过头儿,我们一定要往东边走吗?那个小孩——”
“哪个小孩?”
“就是那个和木讷大个子做了一整天,被.干昏过去两天两夜的那个。”
曾男的嘴角抽了一下,“你们都知道了?”
“小八卦说得,”小平头指指他身边七人之中最矮的那个,“那小孩的话可信吗?他真的会在之后回头来找我们?给我们造一座发电塔?”
天知道他们渴望电多久了。
如果有电,他珍藏很久的psp说不定还能打开来再用。
“什么小孩,那是我的头儿。”曾男哼了一声,“他说会就会吧。”不会也不亏啊,“我们就负责找个地方,建个屋子等他,他不来是他的损失。”
“人家儿媳妇在我们这儿呢。”身后的群众里,不知道哪一个轻声说了一句。
“……”曾男回头看了一眼蓝明明,隐隐觉得脚底板很痒。
该死的,这又是一个爪子毛绒绒的!
“哎!”小八卦眼睛一亮,“头儿,前面有人!”
“哪有人,你眼睛瞎了吧。”光头拍了他的头一下。
“肯定有人。”小八卦一口断定,“我看到了好几根奶白色的猫毛!”
“……”曾男很想知道,他是怎么从雪白的冰原上认出那几根据说是‘奶白色.猫毛’的东西的。
向着北方走了一天,等太阳掉下地平线之后,余未搭起了一个帐篷,五人一起挤了进去。
为了节约饮食资源,匆匆收拾一番秦戈和何率就出门找猎物去了,留下余未,小鸟和小哑巴守在帐篷里外照顾生病的孩子。
“小休,你在发烧。”余未一边甩着温度计,一边赶身边的小男孩进睡袋里睡觉,满脸的担忧藏也藏不住:“把药吃了,快点去休息。”
“要,咳咳,要轮流守夜。”男孩固执地说。
“不差你这一个,而且小哑巴在帐篷外面呢。”岑轻朋把他拉起来往睡袋里塞。
“那我睡了?”小休的脸红得不正常,一看就是强撑着才没有失去神智。
“嗯,快睡。等秦戈何率回来,开饭的时候叫你。”
“喵!”今天同样被水折磨地够呛的鱼头跟进了小休的睡袋里。
“他的烧几度?”岑轻朋瞥眼小休,确定他已经睡下了,压低声音问忧心忡忡的余未。
“四十度八。”余未抓着衣角,把棉衣折腾地都快出了棉花:“怎么办?退烧药下午已经喂过一片了,没有用。再这样烧下去会转成肺炎的。”
岑轻朋在电热丝前面盘腿坐下,“我们没有医生,要是真的变成肺炎了,那就——”
死定了。
“再看看吧,再看看。”余未叹息,“说不定明天早上烧就退了。”
“不退呢?”
余未沉默下来。不退,能怎么办呢?
给小休用那剩下的蓝色药剂吗?万一撑不过去……那后果比转成肺炎更加糟糕。
秦戈和何率过了很久才回来,手上各有两只比鸡还小一点的海藻色恐龙:“只有这个。嗯?轻朋和小休都睡着了?”
“嗯,他们太累了。”
一整天都忙着走路和逃跑,在冰水里穿梭,也难怪小休撑不住,小鸟也快到极限了。只有他,之前睡足了两天,到现在还算精神尚好。
余未咽下叹息,一抬头,看到两人手里抓着的有着熟悉颜色的畜生,几乎不能言语:“你们,你们从哪里弄来的!”他压低了声音问,一边迅速站起来检查两人身上的伤口:“不怕变成骷髅吗你们?”
“没事,我们跑得快。”何率笑着,“就是它们吃人,所以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皮剥了烤熟了吃起来都一样。”余未恨得它们牙痒痒,吃掉倒是一个好选择,“你们也休息会儿?我弄好了叫你们。”
何率摇头,坐到一边看着他的小爱人去了,把帐篷门口的这片地方留给秦戈和余未。
“面瘫……”余未定定地盯着手里的恐龙:“小休的烧还在往上升,怎么办?”
“找医生。”秦戈接过恐龙,抽出背后的剑帮着他剥皮。
“一路上都找不到医生呢?这边太冷了,不太可能有人在北方驻扎的,唯一一个也刚因为老鼠群而往东边走了。”
秦戈停下了动作:“拖着。”
“拖着会死的。”
“我知道。”秦戈听出了余未声音里的害怕,便放下手里的东西,把人揽进怀里:“你要说什么?”
“我有药剂,可能,可以救他。”余未的声音有点抖,“但更大可能是害了他。汪明姚的女儿都没有撑过去,是靠着毒品才熬过那痛的。而且汪清苗都那么大了,小休却还没成年,受不了那药性怎么办?”
“等他醒了,让他自己做决定。”男人这么说。
但那男孩一直到第二天的晚上,他们又再次搭起帐篷驻扎休息的时候,都没有再醒过来过。
☆、第二十三章
“小鱼尾,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气温比昨天呆的地方要高了?”岑轻朋一边帮着余未缠电热丝,一边频频回头。
余未正神情严肃地蹲在满脸涨红,一看就很难受的男孩睡袋边,给对方量着体温。
“嗯,可能吧。”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岑轻朋咽下叹气,专心绕他的电热丝也不再开口了。
三分钟后,余未把温度计从王休腋下抽出来,仔细看着上面的刻度。
岑轻朋回头关心道:“怎么样?温度有没有下降——”
“轻朋,余未,我们回来了。”何率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
“!”岑轻朋一愣,跳了起来出去迎接两个狩猎归来的人,“你们今天怎么这么快?咦,没捕到食物?”
“嗯。”光听秦戈冷硬的声音,就知道他心情不太好。
“我们走出没多远,发现那里的冰层变得很薄,承受不住太大的重量,这附近应该不会有恐龙了。”何率撩开帐篷帘子,一眼就看到余未糟糕到极点的脸色,心跟着一沉。“余未,小休他?”
“怎么了。”秦戈快步上前,接过了余未手里的温度计,眉心顿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疙瘩。“昨天是多少?”
“四十度八,”余未颓然地盘坐在地上,双手遮住脸,“今天比昨天还高了两分。”
“四十一了?”何率看了眼余未扔在一边的医药箱,“有给他试过别的退烧剂吗?”
“药箱里的两种退烧剂一种消炎药我都给小休试过了。”余未的声音很无力,“他的烧就是不退。”
“喵嗷休!”小哑巴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唔……”可能是被小哑巴的龙嚎吵醒了,也可能是实在太难受,本来在睡梦中老老实实的男孩开始挣扎扭动。“妈,我难受……”
余未顿时心口就泛起了一阵痛,他凑近睡袋轻轻道:“小休,听得见我说话吗?”
鱼头也从睡袋里钻出来,舔舐着男孩的脸,帮着余未想把对方叫醒。
“……余、余大哥?”
“对,是我!”余未惊喜地凑得更近,“小休,你感觉怎么样?要喝水吗?”
“嗯,我头,好……痛。”男孩沙哑的嗓音断断续续传来。“手脚,好重……是,是要死了吗?”
“你只是感冒发烧,小休。”余未的手指搭上男孩的太阳穴,给他轻轻按着。 “不会死的,别怕,别怕……”他说着连鱼头都不信的谎言。“不要胡思乱想。”
“水。”秦戈递了个木杯子过来。
“太冷了。”余未尝了一口,摇了摇头,“小休不能喝这个。”
男人默默端着杯子走到一边,虎视眈眈等着岑轻朋把电热丝折腾完。
“小休,”犹豫了一下,余未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我需要你自己给自己舀个主意。”
“唔……”男孩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抓着余未的手宛如最后一根稻草,把脸死死埋在里面。
“我做不好决定,小休。”余未的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摸着小休的后脑勺,“这要听你的,你是想再忍忍,我们带你去找医生,还是想……试试那个药?你也知道的,会很痛很痛的那个。”
“唔……”男孩停下了蹬脚和扭动,显然是听进了余未的话,正在努力思考,“什、什么?”
“水。” 秦戈又端着杯子回来了。
“你先喝点水。”余未扶起男孩,把水一点点喂进去,“那个药剂,还记得吗?你秦大哥用过一次的,鱼头从石头堆里找出来的那个。”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