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裂血风暴

12.回忆篇 •无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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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格拉斯与巴罗夫并没有在意留在原处的乌鲁克士兵们,而是一跃进入场内,寻求更加开阔的战场。

    前来支援的三名少年,率领着剩下的但仍旧人数众多的出逃者与乌鲁克战士们开战,利奥波德也被卷入其中。而显然,他被乌鲁克人当成了敌人对待。

    沃伦与道格拉斯以失去功效的电网为隔,在黑暗中对视;巴罗夫在自己面前张开一道冰阵,银发少年还站在刚才所立的围栏上,却是蹲下来身体,蓄势待发;隼与巨犬少年的战斗已经完全进入了疯狂状态,汗水和血水包裹着他们的身体,全身的力量以最大限度迅速燃烧。

    然而,突然间……

    突然间,漆黑却闪烁着团团诡异光芒的会场内,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一种气味,一种腥甜的味道霎时间弥漫在整个空间里。那像是某种花香,但却又不能说是“香”。那种味道混合着越来越浓的血的味道,飞快的传遍了整个会场。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种味道。

    “这是……什么啊?好奇怪的味道。”

    此刻的伊莱恩和弗格森,紧紧的护卫在巴勃罗的两侧,与众多的保镖一起。伊莱恩的鼻子并不是特别灵,所以,她先是发现有人捂鼻子,然后才自己闻到了这味道。

    “这……不要吸!”

    弗格森迟疑了一会儿,朝着周围的人大喊,同时自己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咦?你说什么?为什么?”

    巴勃罗第一个捏住鼻子屏住呼吸,听到这句话的保镖们显然也想要照做,但蓝魔令他们无暇分心。只有伊莱恩闪到了弗格森旁边,捏着鼻子不解的发问。

    “这是一种致幻的植物药剂。”

    弗格森捏着鼻子回答。

    “这种致幻剂的配方只有很少部分高阶祭司知道。这种致幻剂会让人陷入回忆中无法自拔,若是没有解药,就只能靠着意志走出来。不是说回忆能杀人么,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够摆脱回忆束缚。”

    “啊?什么?那我们不是死定了!”

    “这也未必,看来是乌鲁克的行动,算是得救了。”

    就在弗格森和伊莱恩说话间,蓝魔们已经停止了攻击,周围的人也都歪七扭八。

    “算了……看来是所有人都中招了,我们所有人刚才都已经……伊莱恩,睡个好觉,希望你的身世不要太过悲惨……好吧,听说你是……”

    弗格森说完,倒了下去。

    于是,黑暗中,所以的人都倒下了,包括正准备开战的沃伦,也包括正在疯狂战斗中的隼,更包括了所有魔蚀。

    ******

    他出生在多姆多克极北地区的一个小村庄里。那里终日不见阳光,有着厚厚的积雪。因为贫穷和物资匮乏,村民们紧紧团结在一起,打猎、耕种、抵御外敌,过着几乎是与世隔绝的日子。

    他出生前不久,女人挺着肚子来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子里,带着颇多的钱财,买下了村里一栋荒废已久的房子。而他出生的时候,周围则围着许许多多的人,都是村里的妇女,人们称赞的说:“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和他母亲一样。”

    他确实是个漂亮的孩子,有着深黑色的瞳子和金色的发,和女人一样。

    村民们祝福着这对母子,只是,人们没有见到父亲,对于女人的来历,也有许多人感到不安。

    很快,他长大了。随着他的年龄的不断增值,村民们对他们母子的质疑也越来越深。村里的大人们都不准自己的孩子和他玩,自己也是远远的绕开他们的房子,大人们说:“那是个不会哭也不会笑的孩子,是没有心的孩子,是不祥的孩子。”

    村里的孩子们在他靠近的时候,或一边大喊着“没有心的家伙”一边跑开,或朝他扔来石头。然而,无论怎样,他也总是那副表情,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言语。有一次,孩子们又朝他扔石头,他打了其中一个。仅仅一拳,那个孩子就骨折了,从此以后,所有的孩子见到他就跑,像是见了魔族。

    他们说的都没错。他确实不会笑,也不会哭。从出生开始,他便是那样一副呆滞冷漠的表情,根本不像个小孩。他很快学会了说话、写字、走路,却从来不会像所有的孩子那样哭闹和玩耍。

    村里的人说,不会哭不会笑的孩子,是没有心的,就像魔族一样,甚至还有人说,他或许是魔蚀也不一定。

    或许他们说的也没错。从出生开始,他便无法像旁人一样去理解这个世界,感受周围的一切。他听着人们的说话,逐渐明白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却无法改变。他看到那些和自己同龄的孩子,他们跌倒了会哭,玩耍时会笑。他很努力的想从自己的脸上挤出一丝表情,却总是徒劳。

    他问女人,为什么自己不会哭也不会笑。

    “会的,总有一天会的。”

    女人这样回答,然后露出温暖的笑容,一如既往。

    总有一天会的……他记住了,然后很努力的去实施。

    但是,这仍旧无法避免他的家需要从村里搬到村外,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避讳他的出现,尽管女人百般哀求。

    “除非你告诉我们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他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没有将他的情况报告乌鲁克已经很不错了,否则他会被当成魔蚀被处理掉。让你们继续住在这里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村里的人们如是说。他们说的时候,他只能站在一旁默默的看。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们要赶他们走,更不明白女人为什么执意要留下。他只能默默站在那里,像个没有灵魂的玩偶,任人摆布。

    最后,女人只能带着他搬家,搬到了一座远离村庄的山里的一栋房子里,可以见到山后的一片堆满积雪的黑呼呼的树林。

    那片树林从来不会有村民踏入,是禁地,因为传说,那里面住着从魔界之门流窜出来的低等魔族,会吃人。

    然而,那片树林却像是有着某种魔力,它终日隔着窗子向他招手,试图诱惑他进去一探究竟。他无法抵御那种奇怪的诱惑,也是生平第一次,他发现自己原来是有**的,对某种事物的**。

    “我想去树林里面看看。”

    在吃饭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尽管他知道那片树林和他一样是“不祥的”。

    “不可以!”

    那是女人第一次冲他发脾气,她厉声说:“不可以去,绝对不可以!”说完后,女人默默的流下了眼泪,然后转身离开。

    那是他第一次见女人流泪,大多数时间她都在笑,金灿灿的头发映着积雪反射出来的光,笑容温暖。

    他有些吓到了,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悄悄的靠近女人,发现女人躲在房间里流着泪。女人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猛地抬起头,却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女人的瞳子变成了金色,那是魔族才会有的瞳子,它们正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知道么,孩子,我为什么给你起名叫‘沃伦’?”

    女人流着泪,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

    “因为这是个普通的名字,因为我希望你做个普通人,简简单单的活着。然而,我似乎错了,命运……终究是逃不掉也躲不了的。”

    女人离开了。几天以后,当她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她捂着腹部,跌跌撞撞的出现,身后的雪地上是一片鲜红。她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在看到他之后一下子扑到在了雪地里。此刻,她穿着厚重的铠甲,露出的四肢覆盖着金色的鳞片,有着金色的角和颀长金色的尾,像是一只金色的龙。

    她是一个将要死去的美丽的魔族战士。

    “母亲……”

    他抱起女人,那个看上去已经不像是自己母亲的魔族。

    “孩子……你并不是人类……我骗了你,对不起。我是魔族,你的父亲是人类,那是我的罪……我很想带你去到一个属于你的地方,然而……这世界上,并没有你的栖身之所。在人界,我的力量消耗了太多……魔界……已经回不去了。待在人界,你会被杀死,于是我……只祈求你能够平安,能够像普通人人类一样长大……但是似乎……我错了。一开始就是我的错,那些骄傲的东西,已经全部都消磨殆尽……为了……爱情。剩下的……就只有……你……”

    女人的身体越来越冰冷,他紧紧的握着女人的手,第一次的,他拥有了那种叫做“眼泪”的东西。

    “我不是人类……是魔蚀对么?我……没有心么?”

    他抓着女人的手,跪在雪地里,血液仿佛凝固。他仍旧做不出任何表情,但泪水却滴滴跌落在了女人脸上。

    “孩子,听我说……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活着的意义。你会懂得什么是喜悦,什么是悲伤……你会……找到一个,值得你为其付出生命的人。那个时候……你就有了心,就像我一样……我花了几百年的时候,才学会笑,又花了很久,才懂得……悲伤,还有……爱……离开这里吧,去到更加广阔的世界……命运……我从来不相信命运……却在最后只能向命运低头。但是……我相信你……会不一样。我用我的生命……作为祭品,祈求……你的幸福……”

    女人轻声的呢喃,最后,还有许多未吐出的句子,却闭上了眼睛。

    女人的身体在雪地里快速的丧失了温度,连同脸上的泪痕一起,结了冰。

    他看着女人的鳞片,它们一片片剥落,然后粉碎,如同女人的生命。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悲伤。他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感觉到了它的阵阵刺痛,那种疼痛逐渐扩大,难以名状。

    女人说“终有一天”,而这“终有一天”,却变成了“此时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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