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车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闫坤在附近的旅馆开了四间房安排大家休息。
临了都到他屋里开会,扮演呆子的小伙把棉袄解开,里边竟是一个专门扣在棉袄上的布袋子。
只见那小伙把布袋子取下来往床上一扔,喊道:“真他妈的沉。”
闫坤笑道:“让你抱着钱取暖你还有意见呀。”
小伙就说:“那你把钱都给我了,再多都不嫌沉。”
廖兴奎训斥他:“说话还没规矩了?”小伙便不做声了。
把布袋里的东西一下子倒出来,简直就是活脱脱的聚宝盆,一沓子一沓子的百元现钞,里边夹杂各种款式的金首饰,呼机,手表;
居然还有一部新式的大哥大,闫坤见了拿在手里掂了又掂,喜欢得不得了。
大哥大这玩意儿商场里贵的要命,不是太有钱的主也是舍不得买来玩的,大伙平时联络靠的都是呼机。
闫坤把大哥大天线抽出来放在耳边喂喂地叫了两声,惹得大伙哄堂大笑。
接着,廖兴奎当着大伙的面把金首饰用个小布袋子装好放进公文包里。
钱也数好放在床上,剩下几个呼机,闫坤便问:“谁还没有呼机?”
红兵因为是第一次出来也没帮上什么忙,所以不敢出声,闫坤便径自拿了一个递给红兵,
“拿着吧,以后来回联系也离不了的,现在没这个东西还真是不方便。”
红兵接过以后心里是很高兴,就是没有喜形于色,红兵就有这样一个特性,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让人看出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些钱,等会儿我数一下,咱今天在这里休息一天,明天搭乘同班次的火车回西城,顺便再干一个生意,回到西城以后还是老规矩,把经费还有孝敬老辈人的钱扣除来以后,剩下多少平分,晚上一人二十块钱伙食费,自己吃自己的,晚上不许出去乱跑。”
闫坤接着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红兵,大家都认识一下,是我新收的徒弟,全名李红兵,排行老三。”
又指着装呆子的少年对红兵说:“红兵,这是你二师兄——刘涛,还有,。”
剩下的几个也大都是师兄师弟称呼。
晚上睡觉,长辈人跟长辈人一个屋子,因为红兵跟刘涛也算是亲师兄弟了,年纪也差不了几岁,所以他俩干脆住一个屋子。
吃过晚饭,因为闫坤叮嘱过不让乱走动,所以大家多是躺在房间里看电视,红兵得了个呼机,心下很高兴,不时拿在手中摆置。
二师兄刘涛便凑过来帮忙给设置功能,顺便把大家的呼机号码都给红兵存起来,俩人一来二去话也就自认而然地多了起来。
二师兄个子很高,模样长得也俊俏,尤其是眼睛的睫毛很长。
红兵很少见过男人的睫毛长的这么长这么密的。以前听人家说长睫毛的女孩子会说谎,不知道长睫毛的男孩子会是怎么样的?
红兵发现二师兄还有个特点,见了人没说话先笑,温文尔雅的。说起话来却是与他的气质一点不搭,话里行间带着轻浮劲儿。
红兵给他讲在老家的事,他就给红兵讲女人,各式各样的女人,讲他是怎么样把一个一个他看的上的女人搞上床;什么样的女人在床上什么样的表现,如数家珍。
红兵这点就远远不及二师兄了,他长这么大唯一谈过的对象就李霞一个人,而且是非常真诚地奔着结婚去的。
西游记里的二师兄——沙和尚,是师兄弟里几个最老实的,而这个二师兄恐怕要比那猪八戒的嘴还要滑上百倍。
红兵说:“哥哥,咱说点别的行不?”
“行么,你想听啥?”
“说说咱这行么,我刚进来,啥都不懂,你帮忙给当回启蒙老师呗!”
“这不成问题。”刘涛跟红兵各占一个床位,红兵趴在床上,脸对着刘涛的床,刘涛则靠着枕头斜躺着,开始慢慢讲。
“今天咱干生意这一帮子人里边,穿黑色呢大衣的那个人是咱师傅的师兄,叫廖兴奎,是个老买卖人,听说他爹当年是有名的江湖人,耍大刀卖艺的。”
“廖师叔我认识哩!”红兵笑着说道。
“咱师傅的师父是黑爷,咱圈子里响当当的人物,见过没?”
“没有。”红兵一脸好奇。
“黑爷在这个圈子里威望很高,去年他家乔迁新居,全国的生意人都过来给他道贺,酒席就摆了几十桌,光上的礼后来统计了一下就是好几万。黑爷弟子就收了几十个,像咱师傅这样的还是混的不咋地的,有的都已经是百万富翁了。”
“是吧?”红兵听得半信半疑,“可不是咋地,不过还有混的还不如咱师傅的。”
“廖兴奎,是不是?”红兵问道。
“你咋知道?你小子很聪明嘛。”
红兵笑道:“混得好的话也不会跟着师弟出来打下手。”
刘涛叹道:“其实,廖叔人很好,生意也做得不错,以前卖膏药谁都没他卖得好,只是他没有领导能力,身边也聚不了得力的人,一个人独来独往总是干不了大事,现在咱这圈子哩里已经没有人再去卖狗皮膏药了,都干轮子生意的,廖叔一个人,自是拉不起来大旗,只好屈身过来给咱师傅打下手了。”
红兵便问:“轮子是啥?”
刘涛吃吃笑道:“今天就让我给你上堂课,教教你存点,也就是行话。”
说着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杯水,端着杯子坐回床边娓娓道来。
“咱这行,火车不叫火车叫轮子;眼睛不叫眼睛叫罩子;钱叫蓝头;大姑娘叫豆花;小姑娘叫豆苗;生意人叫义码(谐音);行外人叫空码;闭嘴叫隔念;师兄是上排;师弟是下排......”刘涛说了一大堆。
“后边还有很多,要你慢慢学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以后进来敲门的时候不要一下子一下子的敲,要用几个指头在门上来回弹着敲,内行人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自己人。”
红兵用五个手指头背面连着敲打床膀子,刘涛就说:“对对对,就是这样子。”
红兵还有个疑问,就是:既然刘涛是二师兄,那在刘涛之前就应该还有个大师兄,想必这次没有来,要是来了闫坤一定会介绍的。便把自己的疑惑告诉刘涛。
刘涛说:“你是说咱上排呀。”
顿了顿,“给你说了也无妨,咱上排叫闫少华,跟咱叔是一个地方人,可惜是个大烟鬼,抽那玩意的,所以咱叔名师不怎么招惹他,也恨他没出息,从来不在人前头提起他,嫌丢人,这收徒弟跟生养孩子一样,总喜欢带着自己出息的孩子出去长脸不是?”
“我见过抽大烟的,道北那块儿多得很。”红兵悠悠地说。
“以后要是知道谁抽上了那玩意,千万不要再来往,那种人没定性,为了毒资什么都敢做。”刘涛警告红兵。
红兵说:“这点我是知道的。”接着问起刘涛:“哥哥,说说你嘛!”
“老家安徽的,我十几岁就跑出来了,好多年没回家了。”
说到这里刘涛情绪明显低落了,红兵看出他心里有苦,便不好意思再问。
刘涛道:“给你说了也无妨,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我妈就带着我改嫁到了别的村,后爹带我也不咋地,不冷不热的,我看着在家就没法过下去,就一气之下跑了出来,别看我比你大不了几岁,我经历的可是比你苦上百倍,啥活都干过,就为了养活自己,现在也不知道我妈过的咋样?等我将来有钱了,我就把我妈接出来,再也不让她回到那男人身边。”话音刚落,刘涛突然哭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红兵见刘涛一个堂堂男儿因为思母心切哭了起来,心里也不由得难过起来。
想想自己出来马上就要一年光景了,往家打电话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每次为了省下电话费儿聊聊说上几句话就挂掉了,挺对不起家人的。
但是红兵毕竟没有刘涛那么脆弱,站起身来去卫生间拿来毛巾给刘涛擦脸,安慰道:“哥哥,别哭了,我知道你难受,谁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咱要向前看,向前看了才能有心思挣大钱。”
刘涛接过毛巾擦了一下脸上的泪,自嘲地笑道:“今天可都怪你了,让我想起这难受的事来,平时我是不去咋想这些事情的,今天哥哥算是丢人了。”
“哎呀,人之常情嘛,没啥丢人的。”
“行了行了,今天不给你瞎胡聊了,睡觉吧,还不知道咱叔明天咋个安排呢。”
(战场文学)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