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人拿了两块,就会有人得不到自己的那块。
谁得不到面包显而易见。
狠狠的瞪了那个最老的奴隶一眼,狄克没有跳起来抗争。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个群体中再次落入了整个阶级的最底层,在卢奇诺的默许下,任何人都会愿意踩他一脚,甚至是联合起来保证继续有人担任最底层的角sè。默默的在心里诅咒着卢奇诺,他低下头,用手掌捂住伤口,不再去看那些正在和坚硬的黑面包搏斗的奴隶们。
这些像是军粮的黑面包确实很硬。它们由掺杂了大量麸皮的面粉制成,经过了充分的烘干,每块有拳头大小,几乎像石头一样坚硬,质量比军团士兵吃的面包要差一些。
卢奇诺能咬穿另一个人的脸,却也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上面咬下了一块,含在嘴里让它在唾液中泡软,才慢慢嚼碎吃了下去。
那位老角斗士倒是吃得更快点。在卢奇诺吃下自己的那块黑面包时,他的第二块已经所剩无几了他是靠卢奇诺的照顾而不是靠自己的拳头获得两块面包的,他知道自己得尽快吃掉自己的那份,免得其他人惦记。
“晚上别闹事,不然你们就死定了。”
重新打开笼门拿回已经空了的食物桶时,那个军团士兵还jing告了一句,才重新锁好笼门。笼车边总是有至少两个手持长矛的军团士兵,不但能确保笼车中的奴隶不敢趁着笼门敞开的时候逃跑,也能在必要时隔着栅栏杀死任何一个他们认为有必要杀死的奴隶。被关在笼车中的奴隶根本不可能抵抗。
夜间,军团士兵在路边的临时营地中点起篝火,轮流放哨,时刻监视着笼车中的奴隶和周围的动静。
卢奇诺倒是靠在冰冷的金属栅栏上睡了个好觉。这没有躺在床上舒服,笼车里也充斥着难闻的异味,但至少空气比地下室里的更新鲜点,尽忠职守的军团士兵也很能给人带来安全感。
没有哪个奴隶会傻到当着那些军团士兵的面袭击同伴,那样做只会让自己送命。就算是那个完全有理由痛恨卢奇诺的矮个子蛮族人,也只能被众人排挤到笼车内最冷的位置上,默默的蜷缩起身子,忍受着帝国北部地区寒冷彻骨的夜风。
次ri清晨,队伍再次上路。
笼车又在道路上前进了半天左右,才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他们在某个马厩旁停了下来。周围还有许多辆类似的笼车,以及许多看上去像是奴隶或囚犯的人。军团士兵用矛杆拍击着笼车的栅栏,大声呼喝着,把笼车内的奴隶赶下车,命令他们排好队,在旁边的空场上找个位置待着,等候下一步指示。马厩和空场周围分布着大量全副武装的军团士兵,还有弓箭手和临时工事,足以对付来自外部或内部的冲击。
“小心。”在排队的时候,那个受过卢奇诺照顾的老角斗士挤到他身边,低声提醒了一句。“那家伙不见了。”
卢奇诺环顾四周,果然没找到那个矮个子蛮族人他不可能离开这个区域,肯定是趁着离开笼车的时候跑到了别的地方,也许是混进了其他的队伍里。“谢了。”他朝那个老角斗士点点头,跟着前面的人朝空场内走去。
在两个军团士兵的押送下,卢奇诺的队伍被安排到了空场边缘,而空场zhong yāng位置已经挤满了人。卢奇诺原先所在的竞技场并不是唯一一个遭到自愿募捐的地方。整个鹰翼省内共有三座竞技场,其他两个竞技场也同样提供了相当数量的奴隶角斗士。除此之外,一些颇有资产又缺乏相应社会地位的人也各自捐出了少量的奴隶,各处的监狱也都送出了大量的囚犯。
好不容易来到了空旷的地方,多数人都不愿意立刻坐下,而是纷纷在原地活动着僵硬的四肢。笼车内的空间实在太过狭小,几乎没有什么可供舒展躯体的余地。
空场的另一端,一个个头矮小、脸上还有道大伤疤的蛮族人,正和一个同是蛮族人的壮汉交谈甚欢。
;
第七章:弱者就是弱者
看着身边的一群面目凶恶的囚犯,狄克感觉自己的好运气又回来了。
在笼车内的小团体里饱受排挤,他趁着下车时的混乱逃了出去,混到了另一伙团队中。非常幸运的是,他在那里遇到了一个熟面孔,和他来自同一个部落的杜鲁。两人曾经是要好的朋友。杜鲁曾经是部落中有名的惹事者,后来在chéng rén时就告别了家乡,独自前往南方的帝国边境,说是要在更大的地方干出一番事业。
狄克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说过杜鲁的消息了。后者在离开部落后就音讯全无,像是已经死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令他没想到的是,其实杜鲁不但成功混进了帝国境内,还靠头脑和肌肉成为了某个犯罪组织的头目。
就在几个月前,杜鲁还掌控着一个有上百人的大型团伙,享受着奢侈的生活,事业蒸蒸ri上。可惜杜鲁的团伙后来惹上麻烦,遭到了当地治安官的围剿,包括杜鲁本人在内的团伙骨干被一网打尽,全部送进了监狱。在监狱中,杜鲁继续发挥他的聪慧和狠劲,团结着自己原先的骨干成员,又聚拢起了一些新人,期待有朝一ri能在外面重建自己的团伙。
然后……他们就在这里碰面了。
杜鲁在这些年中已经变了很多,他比原先瘦了些,眉目间多了几道深深的皱纹,但那股义气劲儿还是和当年在部落里时一样。注意到狄克脸上新近愈合的伤疤,他立刻询问自己的朋友,是不是在哪里受到了别人的欺负,而狄克也立刻添油加醋的把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
一方面是想给自己的朋友出气,一方面是为了在部下面前维持自己的形象,杜鲁立刻表示要去痛打那个伤害了朋友的人。由狄克带路,杜鲁带着自己的团伙成员跟在后面,气势汹汹的朝卢奇诺的队伍走去。沿途的人大都主动避开了这群来者不善的囚犯们,这给了杜鲁很大的心理满足感,也让狄克感觉信心倍增。
就算是那个人又怎么样他难道还能打得过一群人吗
仅仅是幻想着卢奇诺在这样一群人的逼迫下向自己求饶的场景,狄克就觉得很兴奋。他走在最前面,给其他人指出了卢奇诺的身影,却引来一阵嘘声。
“就那个抱着拐杖的”杜鲁神sè差异的看着自己原先在部落里的朋友,有点疑惑挠了挠头。“你确定是他那个瘸子你让一个瘸子干翻了还把你打成这样”
“就是他趁我睡着时无耻的偷袭了我,还咬我的脸”生怕自己不小心把当时的情况如实描述出来,狄克不敢用帝国语,而是用更熟练的母语给自己辩解着。“当我想还手的时候,帝国人的士兵拉开了我,还打了我一顿,说我惹事那些人欺负我不是帝国人,都和他一起打我我打不过那么多人”
从对方涨得通红的脸来推断,杜鲁心知这肯定不是事实,但他还是安慰xing的拍了拍朋友的肩膀,给部下打了个手势,让他们从侧面过去,免得让那个瘸子逃走。“没关系,反正他不就是欺负你吗,咱们这就让他瞧瞧厉害。”
言语中,狄克隐约把目标定义成了那支队伍的所有人,而杜鲁巧妙的把目标重新定义成了卢奇诺一个人。他可不想引起两支队伍间的争斗,免得惹上太大的麻烦。毕竟,为了给朋友报仇痛打一个人是一回事,而在这种场合引起大规模的sāo动,可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惹事者杜鲁从来都不怕惹事,但也绝不想惹上太大的事,所以他才能四肢健全的活到今天。
从看到那个矮个子蛮族人趾高气扬的表情时,卢奇诺就已经心生jing惕。他的紧握着拐杖末端的手柄,盯着正在朝自己走来的那群人,感觉情况不妙。
正面有七个人,侧面还有一些,后面可能也有。
眼看着一群面目凶恶的壮汉朝这边走来,其他奴隶们自觉拉开了一段距离,通过实际行动把自己和卢奇诺分隔开来他们对卢奇诺的尊敬局限于对暴力的畏惧,而非真正的信服和拥戴。一旦形势出现变化,这种尊敬就会立刻烟消云散。从这一点来看,杜鲁的部下们倒是显得比这些人可靠多了。
只有那名受过卢奇诺照顾的老角斗士犹豫了一下,继续留在原地,站在卢奇诺身边。他还侧过身,隐隐保护着卢奇诺的后背。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杜鲁,而且我最讨厌别人欺负我的朋友。”
一把搂住想要缩到后面去的狄克,杜鲁走到卢奇诺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歪着头,恶狠狠的盯着卢奇诺的双眼。他的部下们纷纷朝其他人凶恶的瞪去,或是扬起拳头,或是比划着威胁xing的手势,示意他们不要插手。“我听说你觉得自己很厉害,还痛打了我的朋友”
“也许吧。你的朋友是谁”
卢奇诺杵着拐杖,缓慢的朝前走了两步。他行动不便的姿态看起来非常别扭,简直让杜鲁觉得有些羞愧,自己竟然要欺负这样一个可怜的残废。“这就是我的……”杜鲁很自然的拍了拍狄克的肩膀,同时扭头看向身边的朋友,准备介绍一下自己此行的目的。然而,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打断他的不是别的,而是卢奇诺的拐杖。那根拐杖重重的敲打在杜鲁的小臂上,给他带来了剧烈的疼痛,像是已经伤到了骨头。
那根拐杖的主体是由木头制成的,顶端有个带有些许装饰的把手,末端覆盖着金属层。这种设计会增加它的耐用xing,也让它从一根木棍成了一根包着铁皮的木棍。
被这样一根包着铁皮的木棍打在手臂上当然会很疼,自然也就会让人把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咽回去。事实上,如果不是杜鲁没有完全放松jing惕,还在用余光注意着卢奇诺的行动,被拐杖打中的,可能就不是他伸出来用于格挡的手臂,而是他的脑袋或脖子了。
在确认已经彻底瓦解了一个人的反抗能力前,卢奇诺绝对不会停手。于是,一击得手后,他立刻反手发动了第二次攻击。
不过这一下命中了站在杜鲁身边的矮个子蛮族人。拐杖正中他的肩膀,立刻让他尖叫着向后倒在地上,然后翻滚着身体朝杜鲁的部下们爬去。那个矮个子蛮族人似乎对卢奇诺有什么心理yin影,以至于甚至不敢直接面对他。
“狗杂种”
杜鲁捂着手臂,大骂了一句。“放倒这混蛋”他大声招呼着自己的部下,自己却后退了几步,远离了卢奇诺的攻击范围。
几个跑得最快的打手已经冲了上来,径直扑向了卢奇诺。难以对主动后退的杜鲁发动追击,又不能快速跑动,卢奇诺很快遭到多人同时围攻,身上结结实实的挨了好几下,也用拳头打退了其中的一个。就在卢奇诺忙于进攻的瞬间,一个打手眼疾手快的踢向卢奇诺的背部,却被突然冲上来的老角斗士挡了下来。
“很荣幸能和一位准冠军死在一起”
老角斗士的体力或许比年轻人差上一些,但经验和眼力还在。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不仅阻断了对卢奇诺的攻击,还顺势抱住了那个打手的腿,将其拖翻在地上。“非常感谢”卢奇诺大声叫道:“但谁会死还说不定呢”
杜鲁的部下几乎都是盗贼、罪犯和流氓。他们大都生活在城市里,也见过血,却基本只见过从活人体内流出来的。他们参与的多是非致命xing的斗殴,而不是生死攸关的战斗。即使是杀人,他们也仅知道该如何用匕首捅进对方的腰间或脖颈,却不知道该如何在正面战斗中,运用手头可以运用的一切,来尽可能有效率的杀死对方。
卢奇诺则完全不同。他在竞技场里当了八年的奴隶角斗士,期间参加的每一场战斗都可能让他送命。对他来说,战斗,就是你死我活,就是竭尽全力杀死对方,就是杀的快,杀的漂亮。
寡不敌众,卢奇诺受到的攻击远比他制造的要多,但他的攻击都是针对对方的要害,只要挨上一下就会造成重创。卢奇诺的对手们对他发动了暴雨般密集的打击,却大都是杂乱无章的,主要集中在了他的四肢和脊背上,没有对他造成决定xing的影响。
在一击重踏踩断了一个倒地者的腿后,老角斗士也被卷进战斗。他的年纪大了,在这种对方人多势众的情况下,体力上的劣势便很快暴露出来。几分钟后,老角斗士已经被打倒在地,只能用双臂护住头部,蜷缩成一团来减轻受到的伤害,只剩卢奇诺一个人还在坚持战斗。
心知自己不可能击败所有人,卢奇诺没有频繁发起进攻,而是更加专注于防御对手的攻击。尽管手里没有盾牌,他还是能凭经验避开或者用不太重要的部位挡住攻击,不让对手威胁到自己的要害。
但在此过程中,卢奇诺也不可避免的挨了很多次或轻或重的打击。他的衣服被扯破了,背上还有几个被踹过留下的脚印,鼻子也挨了一拳,鼻梁被打得有点歪了,下巴上沾满从自己身上流出的鲜血。他的体力消耗的非常迅速,很难说还能再坚持多久。
当然,如果对方手中有哪怕一支小匕首,卢奇诺现在肯定已经没命了。那就是他为什么宁可拼着手臂挨上几下,也要保住手中的拐杖不被夺走。武器在这种近身肉搏中能起到决定xing的作用。如果没有拐杖,他连站立都会受到影响,更不可能轻易打伤对方的头目。
更何况,要想从今天的围攻中幸存下来,拐杖里的秘密很可能是至关重要的……
;
第八章:一击必杀
“混蛋……”
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正在被部下们围殴的瘸子,杜鲁捂着痛感渐消的胳膊,心中的诧异直到这时才渐渐消退。他在监狱里见过最凶狠的罪犯,但也没有谁像那个瘸子一样,突然就在对话的阶段动起手来,下手还这么狠。要不是他反应快,现在可能都已经被那个瘸子打死了虽然看到对方瘸了一条腿还杵着拐杖,杜鲁的本能却不断的在提醒他,那绝对是个危险的家伙,肯定不怕弄脏自己的双手,也有能力这样做。
那家伙完全不是什么可怜的残废那是条断了腿的、也因此变得更加凶悍的猛兽
对话,恐吓,挑衅,动手,这才是杜鲁最熟悉的方式。蛮族部落里那种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生活已经离他很远了。凭借着过人的体格和凶恶的神情,以及多年积攒下来的威名,他经常能在动手前吓住对方,从而直接达到自己的目的。
像卢奇诺这样直接动手的情况,在杜鲁的经历中并不多见,。那通常都意味着有大麻烦上门。还好,这次杜鲁身边有自己的部下,对方却只有两个人,解决他们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他好歹还是个男人。还是个健康的蛮族男人。胳膊逐渐恢复了正常,杜鲁心中的怒意渐盛,狄克刚才那种极端畏惧对方的神态更加激起了他的火气。不就是个瘸子吗就算他还算能打,就算他下手狠,那不也是个瘸子吗一个杵着拐杖的瘸子就能把你吓成这样
看着自己曾经的朋友居然胆怯成这样,他愤然朝刚要爬起来的狄克踢了一脚,将其重新踢倒在地,暗暗发誓再也不管这个软蛋的任何事情。
“给他留口气,先别打死”
杜鲁朝部下们喊了一声,生怕他们已经打死了那个瘸子,让自己这口气无处发泄。接着,他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这正是最佳的机会。
卢奇诺当然也看到了对方的头目朝自己走来。事实上,他一直在注意观察周围的状况,尽量保持体力和围攻自己的人周旋,等待机会来临。如果这个机会来的再晚点,恐怕卢奇诺就没有力气抓住它了,不过现在的时机正是刚刚好。眼看着那个叫杜鲁的蛮族人朝自己走来,他立刻示弱,后退了好几步,急的杜鲁大喊让面前的部下让开,给自己腾出地方。
“我要亲手打断他的胳膊就用他自己那根破拐杖”
杜鲁完全不知道正在被部下围殴的人会盯上自己,他满以为卢奇诺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逃走或者求饶,而非继续战斗。但卢奇诺不是那种普通的街头混混,而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角斗士。卢奇诺从来没有想过从战斗中逃跑,更没想过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他脑子里唯一在想的,就是该如何干掉对手,保住自己的命。
急不可耐的推开了两个挡住自己的打手,杜鲁冲到了卢奇诺身前,同时也把自己暴露在了后者的攻击范围里
就是现在
拼着脸颊上挨了一记重拳,卢奇诺用手肘撞开一个阻碍了自己的打手,把重心完全压在完好的左腿上,右手迅速转动拐杖,以握剑的姿势握着自己唯一的武器,对着冲向自己的杜鲁发动了一次毫无保留的全力攻击。这是他在被围殴后第一次用上全力,甚至顾不上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在卢奇诺的右臂的全力发挥下,拐杖在空中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就命中了目标。
在这种力量的推动下,单是一根木棍就已经能制造可怕的伤害了,更何况,这根木棍的末端还包着铁皮。
卢奇诺知道机会只有一次。
在发动了这次毫无保留的攻击后,他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拐杖的末端也折断了,看起来很是凄惨。但那些围攻他的打手们没有趁势追击。这倒不是因为那些打手们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很不道德,而是因为卢奇诺的对手比他更惨。
那种场景确实有效的震慑住了这些惯于欺软怕硬的人。
杜鲁半跪在地上,惊讶的捂着自己的脖子。
卢奇诺的拐杖从侧面击中了他的脖子,打断了锁骨,打伤了他颈部的肌肉,甚至将脊椎都撞离了原来的位置。一截破碎的锁骨刺穿了皮肉,也在同时划伤了杜鲁的颈动脉,鲜红的血液先是缓缓滴落,然后瞬间从伤口中喷涌而出。拐杖断掉的末端,就卡在杜鲁脖子上那个怪异的、狰狞的伤口中,上面染满鲜血。
在陷入瘫痪前,杜鲁只来得及伸手捂了一下脖子,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他无法自控的跪倒在地上,肢体僵硬着,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跌倒在自己眼前的卢奇诺,完全无法理解十秒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连脖子上有个正在喷血的大伤口都感觉不到。他没觉得疼。
他想要说话,招呼部下把自己扶起来,但他刚一张口,一大股鲜血就从他的喉咙里涌了上来。他吐出嘴里的血,刚要咳嗽几声,却发现自己连咳嗽都做不到。大股大股的鲜血还在继续上涌,几乎让他的口腔变成了一个摔破了的酒桶。
我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我只是来蹂躏一个快被打死了的瘸子的啊……
在自己人生中最后的半分钟里,杜鲁没有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有任何内疚或后悔,也没有想起自己远在部落中的家人,甚至丝毫没觉得自己会死。他只是瞪着眼睛,看着眼前正在从地上爬起来的卢奇诺,满脑子的疑惑,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该死的奴隶,该死的罪犯,该死的都跪在地上,举高双手不许乱动”
前来维持秩序的军团士兵终于赶到了。
注意到空场上出现sāo乱和打斗,一队军团士兵赶了到这片区域,他们手中锋利的军团短剑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混乱中,一个杜鲁的部下还试图袭击军团士兵,然后就被后者的大盾撞倒在地,肚子上挨了几剑,连内脏都流了出来,很快就死了。
帝团从不介意用死亡来威慑那些不守规则的人。
“真是一团糟。居然打成这样,这家伙就是带头惹事的吧。这些下等人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和平共处,也难怪他们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一个头盔上带有鲜红sè头饰的百夫长检查了杜鲁的尸体,确认他已经死透了。“我不想深究你们为什么打架,说说吧,都有谁动手了,人是谁杀的”他挥舞着手中的藤鞭,抽向一个离他最近的奴隶,让后者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相互检举。只罚动手的。”百夫长面无表情的宣布道:“先说的十五鞭,不说的三十鞭,说谎的加倍。”
“我们这边只有我和我身边这个人动手了,他的口齿不清,委托我替他一起承认”老角斗士抢在所有人之前喊道:“其余的都是另一伙人”
“口齿不清他怎么口齿不清了”
百夫长饶有兴致的看着老角斗士,已经微微扬起了手中的鞭子。“你知道规矩。说谎的加倍。”
卢奇诺蠕动了一下嘴巴,吐出一口混着碎牙的血沫。“嘴……破了……”其实他倒是真的有点口齿不清了。为了完成那次全力攻击,他的脸上挨了一下,有颗牙被打掉了,碎牙在口腔内划出了几个伤口,流了不少血,看起来倒像是连舌头都断了。“说话……困难……”
“哼。”百夫长挤出一个鼻音,算是勉强认同了老角斗士的说辞。“你们两个,每人十五鞭。”他说。“就算你们都是先说的吧。”
“等等……我……替他……”
卢奇诺知道老角斗士是为了帮自己的忙才卷入麻烦里的,刚才在战斗中也挨了不少拳脚,年龄又有些大了,恐怕撑不过十五鞭更何况,归根结底,老角斗士还是因为卢奇诺才要吃鞭子的。他主动要求替老角斗士承担责罚,也是怕对方死在军团士兵的鞭子下。
“好啊,你六十鞭,他可以走了。”
百夫长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卢奇诺的请求,只是他对惩罚的计算方法似乎和刚才不太一样。对此,卢奇诺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畏惧的神情。这让那位百夫长觉得有些失望。
感觉无法再从卢奇诺身上得到那种高高在上的快感,百夫长闷哼了一声,转身走向了另一队人。那些人正忙着相互检举揭发,决不让任何一个参与了斗殴的同伴有机会蒙混过关。看到百夫长向这边走了过来,他们更是异口同声的提到,动手杀人的就是那个满嘴是血的瘸子。为此,百夫长还用鞭子狠抽了最先说话的几个人一顿。直到发现他们在挨了鞭子后依然坚持原先的说法,才有点惊讶的看了正在受刑的卢奇诺一眼。
因为一眼就发现了卢奇诺的腿早已残疾,他甚至从没想过,这个看似被打的很惨年轻人,就是杀人的元凶。
“有意思……”百夫长小声嘀咕着。“两个人打十五个人,还反过来杀了对方的首领,而且还搞成这样真有意思……”
;
第九章:恐怖的跛子
帝团用于惩戒士兵的藤鞭,是一种能带来极大痛苦,却又不会轻易致人死亡的,历史悠久的刑具。
它们通常都有个木制的手柄用于持握,鞭身有一米半到两米长,主体部分由粗壮的老藤条制成,在使用前浸过水,其质地坚韧而粗糙,很适合用来抽打裸露的。大部分人头一次被藤鞭击中背部的时候会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随着鞭数越来越多,这些人的惨叫一般都会渐渐停止,仅剩下若有若无的抽气声和低沉的呻吟。
十五鞭已经足以让那些意志薄弱的囚犯痛苦不已了。在好好吃了顿鞭子后,他们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老实起来,生怕再有一次这种可怕的经历。
而六十鞭对一个人来说,显然有点太多了些。
当鞭刑结束的时候,卢奇诺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他的背上布满鲜血淋漓的鞭痕,上衣已经被这种残酷的刑罚彻底撕烂。一个帝国士兵给他解开绳子,往他背上倒了些淡黄sè的药粉,伤口很快就止住了血,缓慢的开始愈合其他人可没有这种待遇。帝国士兵们只是单纯的解开了绳子,用粗暴的态度把他们押到远处去,免得再发生什么冲突那种仿佛在伤口上泼了桶盐水的感觉,几乎是立刻就让卢奇诺恢复了意识。
“挨过六十鞭子还没叫出声的人可真不多。”那个帝国士兵甚至还拉了卢奇诺一把,让他从地上爬起来,捡回自己的拐杖。“别再惹事了。如果再有下一次,你会被钉在丁字架上。”
“谢谢……”卢奇诺朝那个帝国士兵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得益于卢奇诺的舍身相护,老角斗士没有遭到鞭打。但他还没来得及对卢奇诺表示感谢,就被两个帝国士兵带离了现场,强行押送到了其他的队伍中。
和卢奇诺共乘同一辆笼车的奴隶角斗士们,现在依然和他保持着距离。他们在打斗发生时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现在更不可能重新和卢奇诺建立良好的关系。
在宣布完对闹事者的处理结果后,那位头盔上带有鲜红sè头饰的百夫长离开了空场。可能是最终没有选择相信杜鲁的部下们的说法,又或者是对卢奇诺的战绩感到惊讶,他没有进一步对杀人凶手作出惩罚,而是半纵容似的没有继续追究此事事实上,按照传统,卢奇诺刚才的的行为,已经足以导致他被判处死刑。
最后,另一个百夫长还让军团士兵把被卢奇诺杀死的惹事者杜鲁,以及几个原先就受过伤、在挨过鞭子后明显不行了的囚犯,挂在空场周围的旗杆上,作为对其他人的jing示。
那个矮个子蛮族人也在其中。在被挂上去的时候,他叫的格外惨。
卢奇诺始终不知道那个矮个子蛮族人的名字。
这种把活人或死人捆在某种东西的高处,任由其遭受风吹ri晒,鸟雀啄食,最终全部变成死人乃至骷髅的做法,是帝团惯常用于表达威慑的方式。和鞭刑不同,这种方式通常都是用来对付敌人,而非惩罚自己人用的。如果这里有现成的木板和铁钉,说不定这些人还会被钉在丁字架上,好好感受一下帝团最具标志xing的处决手段。
那种淡黄sè药粉拥有极佳的治疗效果。虽然副作用是起初时会出现难熬的剧痛,以及伤口开始愈合时出现的强烈的麻痒感,不过它确实治好了卢奇诺的伤口,只留下条条鞭子抽打后留下的疤痕,层层叠叠的堆积在皮肤上,看起来很是吓人。
以卢奇诺在担任角斗士时留下的疤痕密度,这倒是也不算什么。
坐在原地安静的休息着,卢奇诺得以腾出手来,拧正自己被打歪了的鼻子,甚至还有闲心庆幸帝国士兵们没有仔细检查自己的拐杖。
尽管那位百夫长没有公开宣布谁是杀人凶手,但关于两个人对付十五个人,人少的一方还在打斗中杀死了对方头目的事情,还是很快在人群中传开了。毕竟,仅有少数人亲眼目睹了当时的场景,大部分人都只是听到了吵闹声,或只是看到了前来维持秩序的军团士兵。
他们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大部分人都很无聊的时候,关于新鲜事的消息以及由此而生的谣言,就会油然而生。而且,它们总是传播的非常迅速。除了军团士兵外,空场内的大多数人都是战俘、奴隶和囚犯,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却又都很容易在彼此所属的群体中找到共鸣。
几个小时后,讲故事的人大都开始忽略另一个人的存在,专心讲述一个跛脚的男人痛打五十个惹事的壮汉,又杀了对方的头目,还没有为此遭到任何惩罚的故事。有些讲故事的人说,跛脚男人悍勇的表现得到了一位百夫长的赏识。还有些人说,那个跛脚男人其实是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子,有权有势,只是在家族斗争中落败,才会沦落到这里。
一些记xing好的人又想起了卢奇诺在笼车上的事迹。于是,一个跛脚的男人在笼车里活活吃了另一个男人的脑袋的故事,又让上一个故事显得更加真实了。这样听起来就不难解释了,他甚至都能吃掉一个活人的脑袋,更何况是痛打一群惹上门来的普通人呢
有些人不喜欢用带有歪曲和夸张的方式传播消息,而另一些人则恰恰相反。
随着更多辆笼车的到来,越来越多的人被押送到这个空场上,在担忧和无聊中等待着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他们很快就听到了这些故事,而且大都对这些自己从未亲眼目睹的描述深信不疑。毕竟,那些讲故事的人都摆出了一副确有其事的态度,周围的人也都众口一词的承认这些故事的真实xing,很难让人起疑。
他们甚至还给卢奇诺起了个新外号恐怖的跛子跛着一只脚,能活啃人头、生撕人体的,曾用眼神吓退一个帝团百夫长的,丧心病狂的大混蛋
作为一种让人群保持配合的策略,直到天黑为止,帝团都没有为空场上的人提供任何食物或饮水,并严厉的惩罚了那些惹事或企图逃走的家伙。编故事和讲故事的热烈气氛在这种前提下逐渐冷却下来。可能是反过来受到了谣言的影响,就连那些亲眼目睹过那些场景的人们,都纷纷自发的和卢奇诺拉开了距离,把他孤立了起来。
卢奇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身为奴隶角斗士,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没有朋友的氛围。感觉背部的鞭伤已经基本好转,他脱下自己破烂的上衣,垫在身下,很自然的躺了下来。那些孤立他的人给他提供了足够的空间,能在人挤人的空场上有个得以舒展身体的机会。
第二天早晨,在手持武器的军团士兵的配合下,几个百夫长分别带着一份名单,从空场上带走那些被点到名字的人。
名单里刻意把来自同一地区的人分到不同的小组中,以尽量减少他们联合到一起的可能。
经过了数ri的聚集,空场上已经有了近两千个战俘、奴隶和囚犯,而这些人都将被编入辅助兵团。他们被是需求分配给若干个百人队,用于配合其作战。或者,说的再明白点,他们将被像物品一样分配下去,用于在战争中作为减轻军团士兵伤亡的消耗品。
作为雄鹰帝国这个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已经将已知世界内绝大多数的人类势力强行吞并后纳入版图的,野心勃勃的人类国家的主要军事力量,帝团内最重要的中坚成员,就是装备jing良、训练有素的军团士兵。
只有雄鹰帝国的公民才能以军团士兵的身份加入战争。他们经受过严格而刻苦的训练,通常装备着标志xing的大盾,配有金属头盔和环片甲、鳞甲、链甲等不同类型的金属盔甲,通常使用军团短剑和长矛进行作战。他们是完全职业化的士兵,全部装备都由帝国出资购买,由帝国出资供养,一旦入伍就要服若干年不等的兵役,平时按服役时间领取酬劳,退伍后还能得到一小笔财富或一小片土地作为奖励。
而辅助兵团则完全不同。
名义上,辅助兵团归属于帝团,负责协助军团士兵进行作战。实际上,至少在鹰翼省,辅助兵团的意思,就是“让jing灵忙于屠杀,以便给其他人制造机会的倒霉蛋”。
辅助兵团的士兵没有人身zi you,必须无条件服从任何命令,任何正式军官都可以毫无缘由的处死一个辅助兵团成员,而且一般只有在战斗开始前才能拿到武器。在平时,他们会被严格的看管起来,仅有军团士兵一半配额的食物供应,而且完全得不到任何薪酬。运气好的话,如果能立下战功,辅助兵团的士兵也许会获得晋升,获得zi you和更高的身份地位。运气不好的话,辅助兵团的士兵也许会在入伍的第一天死掉,而且不会获得任何荣耀或缅怀。
大部分辅助兵团的士兵都会默默的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就此归于泥土,或者会更悲惨的连尸体都得不到掩埋。
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近些年来,帝国和相邻的jing灵势力的冲突ri益加剧。在半个多月前差不多就是卢奇诺被控火者打碎膝盖的时候jing灵军队突然对帝国边境发起了又一轮进攻。尽管还没有对鹰翼省军团造成像样的损伤,但jing灵强有力的新式武器和由此而生的新式战术,却已经让辅助兵团遭遇到了很大的伤亡。
为了尽快弥补辅助兵团的损失,鹰翼省军团的最高指挥官,一贯以手段狠辣而闻名的军团长苏拉,下令在鹰翼省内进行自愿募捐。而这,也是让卢奇诺有机会得以离开竞技场,来到这里的重要原因之一。
;
第十章:辅助兵团
“……卢奇诺……当过角斗士……不错不错……嗯瘸子”
那个用布带遮住一只眼睛的伍长抬起头,用仅存的一只眼睛瞪了卢奇诺一眼,转头看向身边负责具体分配的副百夫长。“这上面没说是个瘸子。”他摇晃着手里的名单。“那</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