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边挂起了斑斓彩霞。
散学回去的路上，柳载舟还在处在兴奋的头上，按他的话来说，那王操的吃瘪模样，足可以让他多吃两大碗饭，江晨笑而不语。
回了柳府，两人就分开回去了。
江晨走回自己的小院，却愕然发现柳寒烟迎面走来，顿时感觉周围冷了下来，柳寒烟冷淡的扫了他一眼，不发一言的从他身旁走了出去。江晨对此已经免疫了，耸耸肩膀，也不搭理她，相错而过。
这个冷若冰霜的女孩子在他心中一直是个谜，他以前以为她不过是柳伯父的女儿，但是来到这里以后却发现柳颐和她交谈的时候神色并不像是对后辈的感觉，反而带点恭敬。对此江晨大为疑惑，因为柳颐显然不是一个会屈于武力权贵的人，而他那恭敬的神色也不似作伪，一个十岁不到的女孩子却受到当代大儒的尊敬，在江晨心里，柳寒烟整个人顿时无比神秘起来。
他摇摇头，去掉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这毕竟是别人家事，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哥……”
轻若蚊吟的声音传来，那院子里赫然站立着小小，梳洗过的小小出落得宛如清水芙蓉，娇嫩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头上扎个可爱发髻，弯月般的细长眉毛下，一双单纯明澈如琉璃般的眼眸总是无辜的张望着，煞是可爱动人。
江晨走过去望着她，果断的伸出双手，捏起那精致小脸，轻轻地拉扯，略带责怪的道的：“以后说话大声点，知道不。”看着小小的双眼仿佛要溅出水来，嘴角扁扁的，忙放下来，微笑着摸摸她的头，心里暗道，谁叫你长得那么可爱。想着想着自个笑了起来。
小小委屈的望着这个笑得无比邪恶的哥哥，咬着唇角，小手撩拨着素白的裙子。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江晨白天和柳载舟去正心书院上学的时候，柳寒烟总是会过来找小小，刚开始江晨还不在意，但是一日偶然好奇问起来，却是如遭雷击
练气，筑基，修仙……小小歪着小脑袋，慢慢地回忆着白天柳寒烟跟她讲的东西，一脸懵懂好奇。
柳寒烟要教小小……修仙！？柳寒烟的身份是……修仙者？
江晨怔怔的望着小小，眼神涣散，思绪却定格在那两个站在苍穹的人影。
焚天煮海，无所不能……
突然又浮起那哀鸿遍野的景象，城外的那些眼神凄惶的百姓。
小小看到江晨发呆，怯生生的拉起他的衣角，轻轻抖动。
“你不高兴我以后就不听，别气小小了，好么？”嘴角一扁，旋即又仿佛要哭了出来，双眼水汪汪的，令人无比心疼。
江晨回过神来，忙轻轻摸着小小的头：“哥没生小小气，只是突然想到一些别的东西，你爱听就听，不爱听就不听，随你高兴，好么？”
顿时小小开心的点点头，小手一环，紧紧地抱住江晨的腰，一字一顿，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量：“哥哥以后要是生小小气，要打小小，要骂小小都可以，小小会改，但是，千万不要离开小小，小小会怕的。”
天地仿佛一下子静谧了下来，只余那婉转轻灵的声音，淡淡的萦绕着两个孩子。
什么都不用说，江晨宠溺的摸着她的秀发，嘴角勾起一个动人的弧度。
“哼！”院子外响起一声娇哼，冷冷的。
江晨走在去往书院的路上，心里思绪繁杂，他的脑子里总是闪耀着仙人两字。他不知道柳寒烟此举到底对小小有没有好处，对于那个总是扯着他的衣角紧紧跟着的孩子，他真的是疼在心里，不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摇摇头，使劲把这些念头驱散。
不管怎样，修仙肯定比凡人生活要好上百倍吧，至少可以长生不老呢，不用担心百年之后变为一堆枯骨。
突然眼角闪进一个纤瘦的人影，却是前方柳寒烟用冰冷的眼眸盯着他，仿佛等他已久。
江晨一怔，刚欲开口，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小小天纵之资，大道有望，你最好离她远点。”
江晨闻言只觉一股火气狂涌上来，好像小孩子被抢了心爱的玩具，怒极反笑道：“你谁啊，就你一个小毛孩子也说什么大道修仙，凭什么？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么？我看离她远点的是你，免得误人子弟，害了小小一生！”他一口气把胸中满溢的火气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却发现柳寒烟沉默不答，只是那眼神越来越冷，他突然感觉好冷，寒进了骨子里。
天空突然毫无预兆的下起瓢泼大雪，一阵刺骨寒风刮起，温度骤然降至极点，地面上开始噼里啪啦的响起清脆的声音，却是从柳寒烟脚下开始结起薄薄的冰层，并迅速的蔓延开来，瞬时方圆百米的区域化为白茫茫的一片冰天雪地，寒风呼啸，拂在脸上如钢刀刮骨，吐出的雾气瞬间化为冰渣。
柳寒烟一言不发，一头黑发在寒风中肆意飘动，那极冷的双眼渐渐泛起了一丝杀气。
大雪越来越大，气温越来越低，江晨身上开始挂满冰凌，头发满是冰渣，甚至脸上也开始被铺开一层薄冰，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掩饰不住心里的万分惊骇，颤抖着张口想说什么，但是狂风突然铺天盖地涌来，灌进口中，哆嗦的身子再也喊不出一个音符，他想走，却发现全身已经被冻的麻痹了，双脚上被冻结，与大地连成一片。
这是修仙者的力量？抑或只是心情一动，便能让天地变色？
自己还真的如那草芥蝼蚁呢……
他觉得应该低头，再被这般冻下去，这个小小的身子肯定会崩溃。只是突然心中燃起一股桀骜的火焰，很微弱，但是却瞬间点燃整个灵魂。他用尽全力直起背脊，双眼毫不示弱的望着那个冰冷的身影，牙关咬出了鲜血，瞬间又被冻结，挂在嘴角，异常血腥恐怖。
就算是死，也绝不低头。
柳寒烟冰霜般的眼眸闪过一丝讶色，但却是仍然没有收手。
寒风吹得更为凛冽，江晨全身都冻得完全失去了知觉，大半个身子都淹没在冰雪中。他感觉到精神有点模糊，随即困意铺天盖地袭来，好想就这样沉睡过去。
突然天地间想起一个慵懒随意的声音，仿佛不过是打了一个哈欠般漫不经心。
“散！”
瞬间，风止，雪化，冰融。柳寒烟大惊失色，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啪”的一声，江晨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陡然跪倒，双手撑地，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全身湿漉漉的，头发还答答的滴着冰水。地上一滩滩水迹很是狼籍，仿佛刚被暴风雨肆虐一空。
“前辈，这个你也要管，有点欺人太甚了吧。”柳寒烟仰头大声说着，脸上再也不复那般冰冷，反而有点小女孩被欺负的气急败坏。
“你的事我才懒得管，只是那娃娃一条命可是老子救的，要是被你这般杀我岂不是很亏。”那声音依然很是随意，江晨认得这把声音的主人，却是那山洞被锁着的怪人。
柳寒烟闻言不由惊异的看了那倒在地上喘气不止的江晨，沉默起来，眼神闪烁不定。
良久，这天地就这般沉默着，那个慵懒随意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唯有江晨的喘气声，越来越小。
“日后仙凡永隔，你如此徒增烦恼。”
刚才还死不认输的江晨，这一句话正好打在他的伤口上，顿时心情沉到谷底。
他一直在躲避这个问题，但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书上说仙人修炼无甲子，常常一闭关就是百年光景。只怕小小随她修仙以后，自己便再也见不到了吧。那关于两人间的记忆便瞬间涌入脑海，掀起狂风巨浪。
终究还是要放手的，比起小小的仙道长生，自己的那点不舍无足道哉。那个总是咬着唇角，用单纯无辜的琉璃眼眸张望着，总是怯生生如小猫般的小丫头，在哪里都会被人捧在掌心，疼进骨子里吧，那又何必担心呢？
仿佛看到了江晨的妥协，柳寒烟声音温柔了些，“我会带她去广寒宫，你好自为之。”说完向转身走去。
“广寒宫？那是什么东西？”江晨闻言愕然。
“南楚六宗之一！”声音很是冰冷，透露着浓浓的不满。
“还有，你要是再叫我小孩，我会杀了你，”柳寒烟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声音带着一股刺骨寒意：“我比你奶奶的奶奶还大！”语毕，不管那瞠目结舌的江晨，绝尘而去。
江晨呆立许久，阳光洒了下来，稍稍的暖和了他冰凉的身躯，仰头望去，突然觉得这阳光好生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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