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星轨之上

第一章 古木密林初醒人(下)

海棠书屋备用网站
    另一片密林里,星宇满心疑惑与讶异地看着身前半跪着的月狼,那摇着尾巴的姿势,还有着那极度谄媚的笑容,几让他以为自己不是受困于此,而是作为无上的君王,君临自己的领土,巡视着世间的疾愁苦乐。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内心有着难以言喻的感情如潮汹涌,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在月狼挺立的银色尖耳上摸了摸,低低地呢喃了一句连他自己都难以分辨的话语。

    月狼的身躯霎时颤抖了起来,似是受到了极高的荣誉,如蒙大赦般狼立而起,前爪伸出,“叮当”一声,那一直紧握爪心的一物落了下来。而后把它扒向星宇。

    “嗯?”星宇自是毫不客气地快速拾起此物,顾不上装出一副君王的气度,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这是一枚粉红色的比路边石子略大的菱形晶体,裹着几缕银色的狼毛,飘着淡淡的狼腥味、血臭味及一股糜乱的馨香。右手两指夹起这枚粉红色晶体,对着朗朗月光,隐约可见着一丝细微的浮华,那仿若是生前的荣光。月光透过那丝细微的浮华,折射出一抹炫目的琉璃幻彩。仿若出于本能,星宇食、中二指弯曲,轻轻一弹,将这粉红色的晶体送入口中。似有着无形的虚火在心底深处燃起,燥热的感觉油然而生,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化为了粉红,而后渐渐模糊……在星宇能力所远不能及的苍茫大地上,一个白衣幽魂紧闭的双眸豁然睁开,两道白色的光柱从他眼里迸射而出,又转瞬熄灭,他唇角勾出一丝愉悦的弧度,身上虚幻的白衣舞动,眨眼间消失不见。

    月狼夹杂着无数情愫地低吼着,流露敌意,但更多的是不安的恐惧。在那一瞬间,他看到复杂的难以形容的火焰在这个白袍人的身前纵横,疯狂地炙烤着大地,剥夺着万物的生机——却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恐怖得宛若天威的赤色雷霆在呐喊,震慑地数落着空间,谴责着世间的命运——却始终在离没有气度的“君王”前一尺处消失。而后恍惚间,那在心里还存有几多疑惑的白袍人在青光的包裹中消失,万物如常,青青的小草依旧生机勃发,明快轻盈的空气依旧温暖柔和,除了那个人,似乎一切未变。当然,最让它恐惧的是,那青光,就如森林深处的那个东西——那个真正的“雷池”!

    粉红色的光芒在周身游走,白衣幽魂静静地看着眼前体内“劈啪”作响,还有着发着淡淡腥臭味的黑色物质不断流出地星宇,略显虚幻的脑门上满是黑线忽然,他脸上的柔和一变,在一片光雨中悄然无声无影。

    这是难以形容与想象的恶臭,纵使白衣幽魂觉得自己已可以尽量抵御这一年未沾水的躯体的怪味,可是仍然忍受不了这种好似超越一切的味道。虚幻的左手捏着虚幻的鼻子,脸上有淡淡的嫌恶,即使面前是他精心的艺术品;右手并指如剑,好似要把星宇一剑劈开,结束这折磨。但他最终叹了一口气,无力地垂下右手,默默忍受。

    终于,那恶臭的味道淡了一些,而星宇已被流出的黑色物质裹成了一个黑色的巨茧,白衣幽魂带着些许复杂的叹了一口气,右手指剑发出一道耀目的光,将黒茧击穿,露出其下隐约闪烁着的白色符文。白色符文越来越亮,最终包裹了星宇,接着“咔嚓”一声脆响,恍若是破茧成蝶前的决心与破茧成蝶时的痛苦一并化作了破茧成蝶后飞翔的喜悦之音,星宇周身的黒茧被白色的符文震得支离破碎,而后缓缓地化为更护落花的养分,消逝在这片空间。

    白衣幽魂明显地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喜与狂热,那是一个艺术家在终于完成自己的作品后的欣喜,挥了挥手,青光再次出现,将星宇送了出去。“呵,这第一步,我可是帮你打好基础了,至于接下来,便看你自己了。”

    星宇出现在了他原来坐地地方,那刚逃离阴影还来不及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的小草无奈地望着这限制自己自由的“妖物”——在那些单纯的幼小生灵心里,这里存在的,一定是与那些可恶的、被称为妖有关的物。一**远算不上强横的气息从星宇身上散出,却还来不及向世界宣告它们的存在,便夭殇虚空。

    “嗷——”而这时,一声悠远的狼嚎啸月而起,算不上强大的气息负月而至,月狼王,在享受完一**高氵朝后,再次开始了它君王般的逡巡。

    “嗷——”“嗷——”……

    似是为了回应着至高无上的王,狼嚎声此起彼伏,整齐地奔走声四面连起,这月狼的国度里无数的生灵移动着匆匆的脚步,混着草木的“窸窣”声——那是臣子在觐见君王的路上发出的辚辚之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但在这里,却有一只月狼反其道而行之——它在星宇面前更加的小心翼翼,更加的奴颜媚骨,似乎这才是它的君王。

    “竟然还敢来啊!?”星宇眼里的柔和被冷漠所替代,他缓缓地抬起了右手,有一丝青气在追逐着白光嬉闹,略显锋锐的气息在酝酿,“月狼族,以天地月华为食,以大地阴寒为泉,生之伊始时,寒气森森;命之终结时,阴息慑人。尤以妖晶为最贵,入器则为寒冰;入药则成冰丹;若口服,则作造化……”缓缓的背诵着脑里莫名多出来的那份资料,星宇望着月狼的眼神便越显冰冷。“还是算了吧!”他眼里忽然闪过一丝迟疑,“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饶你一命。”

    他起身,拍平衣衫上的皱褶,转身离去。

    “嗷——”星宇前脚刚离,月狼王后脚驾到,它全身的毛发有着些许凌乱,身上还有欢好后的奢靡馨香,它对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月狼低吼一声,似是在责备它逾礼不去觐见,又望向星宇离开的方向,那里低矮的灌木尚在颤抖,眼里有着战意与恐惧——恐惧那来自森林深处的气息。

    对于身后的事,星宇自然不会知道,也无暇去了解。他一个人走在忽然间死寂的古木林里,还不断的回想着刚才浮现在眼前的片段。

    那里有如血的坠日,可以听见烽火中点点寒鸦的孤鸣,极目远望,是紫袍的倩影,还有那个隔着老远都能让人感到悲伤的恸哭的人儿……

    当然,最让他感到震惊的是,眼前那一页页翻开的书册——名为的青黄书册。

    若这一切是真的,若那一本书是真的,那这一切便都是久远的往事,那种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息,那种尸山血海的**之气,都在那一本书册翻开之时,蓦然爆发。那是历史的沉淀,史海的遗钩。而这一切,又似乎是他星宇与生俱来,或者说,苦苦渴求无尽岁月而得到的。

    “世人皆言修,皆为超脱苦海,摆脱轮回。然何为修?修道化仙,修邪成鬼,修魔堕天?皆非。依拙之见,修者,乃斩天之道,夺地之志,至天地之间无可束,乾坤之内无所缚,方得小成……”

    由不知名材料书写的字苍遒有力,古意森森,非饱经风霜者不得写出。而在书册一页页展开之时,似有着仙音回荡,一个苍老的声音夹杂在这里却丝毫未显不和谐,因为他的诉说,比仙音更让人痴迷。字字珠玑,句句真理,诱惑着众生,沉沦着诸天,镌刻在星宇身躯的每一个角落,,还有着点滴光华从星宇看不见的角落里飞出,落在他身上,被他吸收。而后,睁眼!充斥杀戮的**,就如书册里所说,此诀,以屠天为任,以夺地为务,以杀戮明心!于是,便有了星宇持剑欲杀月狼的一幕。不过他终究及时醒转,没有再沉浸在苍老声音所言的血色之乐里。

    现在独自一人迷茫地走着,前途茫茫,星宇又想起了在书册里看到的各种繁复印结——那被强调为释放不知何谓的“法”的必备姿势。随着星宇指印的变换,周遭天地间似乎有了些许的不同,灌木无风而发出“呜呜”的低鸣,似乎有什么东西轻盈地落到星宇双手指尖的印结处,随着皮肤往下渗去,带着丝丝缕缕的清凉意,滋润着星宇全身的每个角落。

    “好像很不错的样子。”星宇咧嘴开心地笑了,在这鬼气森森的森林里,便如一盏明灯,给人温暖。他发现,他有点喜欢上这种感觉,喜欢上那被书中称为“天地曜息”的轻盈东西,于是,他便忽略了那眼前晃过的几幅凄美绝然,忘记了那苍老声音最后模糊不清而又严肃无比的话语。古老的森林里,一个白袍的少年走在杂草丛生的林地上,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指间的印结,微微挂着一丝笑容,便如一盏明灯,照亮了这个灰暗的世界。

    “这个世界,被称为妖吗?”但没有多久,似是受不了这个黑色世界的浸染,少年脸上明净的笑容消失了,他的眼神变得忧郁又阴郁。妖这个字,是那苍老的声音在嘀咕完最后一句模糊不清而又严肃无比的话后,像泄露天机一般,快速告诉他的,而也是在这一刻,那书册快速的翻到了最后一页,那上面的文字不同于先前的苍遒有力与墨黑色,而是一种流动的血液般的粘稠与生涩,“世间本无谓人、鬼、魔、妖……妖,反常者也……人有心,鬼有凝,魔有核,妖有晶。此四子者,亦宝亦毒,亦利亦弊,取丹为器者……”那一页的内容很长,最后,像一个模糊的图鉴,画着他熟悉的月狼:月狼族,以天地月华为食,以大地阴寒为泉,生之伊始时,寒气森森;命之终结时,阴息慑人。尤以妖晶为最贵,入器则为寒冰;入药则成冰丹;若吞服,则作造化……

    “妖有晶,妖有晶,莫非,那月狼给我找来的粉红色晶体,便是所谓的妖晶?”星宇用力的揉了揉脑袋,觉得一时知道得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每念起那头他准备唤作“幽影”的月狼,便觉得心底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那是在他看来从未有过的,而且肯定即使在那段失去的岁月里也未有过的,叫做愧疚的情绪。“不管了!我先去找下那所谓的妖晶,再去看看那该死的愧疚,能把我怎么样!”心下打定主意,脚下自然便有着罗袜升尘的美感,一袭飘然白袂,在树梢与树梢之间轻盈起舞,宛如收割生命的死神,播撒狂热的信徒。

    ……

    这是这片古林里少见的一块空地,月华在这里生根发芽,继而茁壮成长,大地上有两个天空中投出的阴影,那属于两只怒目而视的三足青鸟。两只三足青鸟的眸子里倒映着互相的身影,仇恨的火焰在嗜血的眸光之间灼烧,而弱肉强食的法则给它添上一把油,直至那地老天荒时可熄,抑或,一方倒在血泊中时可灭。

    忽然,其中一只体型略大的三足青鸟率先发动了进攻,巨大的青翼扇动,甩出一排排淡青色的风刃,向着另一只体型略小,而毛色偏向黑色的三足青鸟打去。

    体型略小的三足青鸟显然不愿意如此窝囊地坐以待毙,灵巧的身躯闪过袭来的风刃,而后身形逆风飞翔,占据高空,停在了一个没有翼翅的生物难以企及的高度,“呱呱”乱叫着,吐出凌乱散落的青黑色小箭,反击另一只三足青鸟。

    体型略大的三足青鸟似乎对这些其貌不扬的小箭有着近乎本能的畏惧,狼狈地在空中翻折躲闪。

    在一波青黑色的箭雨过后,体型略小的三足青鸟扑腾着翅膀,神色疲倦的往下落了几丈,却与体型较大的双足青鸟持平。

    体型略大的三足青鸟自然不愿坐失良机,还来不及整理自己在狼狈躲闪下凌乱的羽毛,就又拍动着双翅,发起了另一番风刃攻势。然后体型略小的三足青鸟重复刚才的动作,又一波黑色的箭雨后,两鸟歇息了一会儿,继续开打。

    两只三足青鸟便这样打了歇,歇了打,打打停停地走了十数个回合,互有攻防,也互有轻伤。

    似是要结束这无谓的循环,亦似是厌倦了如此无聊的拉锯战,体型略大的三足青鸟率先沉不住气,周身气流汹涌,双翼抱圆,如有一轮明月在握,流光溢彩,向着那只体型略小的三足青鸟推了过去。

    圆月绞杀,青翼绝鸟的种族之技。

    圆形的光球甫一离翼,便光芒大绽,吞吐月华,滚滚开来。体型略小的三足青鸟这次明显慌了神,眼里透出人性化的恐惧,无心应战,扑腾着翅膀,向着空地边缘,下落着落荒而逃。

    忽然,古木林叶“簌簌”而落,一线白光剖天而上,径直穿过这三足青鸟的身体,带着血雨,阵阵洒落。

    血雨挥洒,红雾漂泊,和着裂为两半的尸首,滚落大地,带起一阵淅沥,和对弱肉强食最好的诠释。

    那惊艳的一线白光落地,在月华下隐约可辨出是一个人类。他抬首望月,嘴角噙笑,右手上白光初敛,滴落一滴泛着丝丝阴寒的血液。血液滴落大地,发出“嗤嗤”声响,竟是有着不弱的毒素。

    他低下头,望着那稍大的三足青鸟,阴森的笑容浮现在他那稚气未脱的脸庞上,“那鬼青鸟,先不要得意,来,让我陪你走上几招!”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