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草莽无名

第1章 梭冲四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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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都县城东南约四十里,山峦叠嶂,连绵起伏,山崖沟涧,幽径互通。

    四周山腹中有条宽两三丈,深浅不一的河流蜿蜒而出,汇入大河。

    沿河公路有条能通行马车的简便曲折道路,往里延伸约有二十二三里。越往里,河流越小,支流越多,过了一处约两里路的峡谷,越往里山谷越是宽敞,因其呈葫芦状,而得名葫芦冲。

    两边群山峻峰,弯里套弯,或有溶洞,置身其中,即便是本地人氏,也难寻觅。

    山谷沿路分叉,散落六七个村庄,村村之间不过七八里,相距最远的也不过十多里。沿山路尽头是山谷底部,地势却平整,山势起伏不大。各条山冲多有良田,这里是沿葫芦冲最大的村庄,村中又分寨,有四个。分别是梅子岭,大田郡,鸭嘴弯和大团,共约三百多户人家。因其型如梭,此地四寨又合称为梭冲。

    鸭嘴弯算是梭冲得最底端,向里走是一片原始森林,到底有多宽,有哪些凶险,除了少数猎户,绝少有人说不清楚。

    反正几百户的人家很少有人有探险的兴趣。

    村中的四个寨子的位置势态,很合军事要领,互相构成犄角之势。民房建造,一般成四合院子,多户人家一起合成一个天井院子。至于怎么都建成相似的模样,没人用心去琢磨。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梭冲人打猎所获颇丰,或者秋收丰产,不时会有一二架马车,载着物资从这里进出。外出的机会大大增多。人们对梭冲人了解增多,有人形容,“葫芦峡,葫芦冲,十个出来,九个猛,剩下一个疯。”

    这个特征尤为突出的是梭冲。

    不过,因为道路曲折,上上下下,路途又远,周边村寨的百姓很少进入这个山谷的相关范围。

    梭冲是葫芦冲这一片百姓聚集祭祀之地,渐渐也成了地方应对外敌的重要基地和枢纽。梭冲四个寨子都自然形成本寨的狩猎队伍,其实就是地方上应对外敌的军事组织。

    这个狩猎队伍还是狩猎的必然要求,除了极少数几个猎户,很难一个或几个人敢追猎,这是因为除了时常有野兽出没外,还得防备土匪打劫。

    进入狩猎队需要一定的本事,毕竟山高林密,野兽出没,本身没有本领,自己置身险地不说,还会连累其他猎户。

    但,技业这东西大多来自家传。只因加入狩猎队能获得村中更多的帮扶,所以,这既是生存的必然要求,也是村中居民的荣誉。因此,各寨的尚武风气一直不弱,在村中大团的平整处就建有一个较武场地,不过,多数时候还是未成年人霸占。

    洪都县地处边远,与相邻几个省份都相距不远,加上地势复杂,遂成三不管地带,自然也成了土匪的理想之地。

    从外表看,葫芦冲更是个偏僻得鸟不拉屎的地方,说它是穷山恶水也可,但谷中一切都却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生活算是安定无忧。

    但奈何,这里终究不是世外桃源,葫芦冲所需物质时有进出,得和人打交道。消息互通之下,葫芦冲已经不如几十年前那么安宁。

    更何况,有了“葫芦峡,葫芦冲,十个出来,九个猛,剩下一个疯”的名声,想维持以往的安宁清净不是一般的不容易。

    此时,陷入沉思的江敬林已经感觉到一个幽灵在葫芦冲的上空徘徊。

    自进入六月份来,江敬林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三月中旬,国民政府派了一连兵到葫芦坪征粮征兵,态度之坚决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以前依仗村中强硬的民风,出些钱粮与县里主事相关人员。交道打下来,出钱粮,就没再提人这茬。但这一次就非同寻常,如果是土匪,江敬林自信凭梭冲四寨的力量,只管叫他们乘兴而来,败亡而走。

    近几年,有几股土匪偷偷摸摸想来葫芦坪片捞好处,结果,都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但是,这次来的是一连的兵,对付**,即便是脑子进水都不敢硬扛,一干村民再是如何强悍,那也不是能够和政府军队叫板的。无奈之下,江敬林只得应允自己大儿子江信友从军,这一家伙从梭冲坪拉走二十多条年轻小伙子。

    江敬林站在田边,看着已经扎根转正的禾苗长势良好,有些已经打苞,心事更加复杂。

    如今,战事结束了没有?江信友怎么了?不得而知。即便结束了,也难说不是赤匪胜利。听说,**剿匪几次,没有灭掉人家,人家还越打家底越厚,这次谁敢保证就能达成心愿?否则就还会有下次,下下次?粮食交了还可以再种,这人去了,还有没有回来的就很难说了。

    想到江信友,江敬林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

    有了第一次就不愁第二次,江敬林四子一女,如果这次**不能成功围剿赤匪,二儿子江信东少不了在下次又将被送上战场,村里能有多少人送去挡刀枪?

    江信林看完田水,开始清扯田中杂草和稗子。田中的水气混合着透亮的阳光,显得格外闷热。禾叶划过手脚之处,是一道道血痕,江敬林恍若未知。

    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从路边传来,让他从伤感中清醒了过来。

    江敬林向马蹄声方向望去,只见两匹马从山弯处疾驰而来。眼尖的江敬林已经看出来前面那位是大团的蒙正谷和石建。

    蒙正谷看上去有四十模样,中等身材,精明干练,是大团狩猎队队长,其实也是梭冲军事组织的分队长,梭冲人称之为“款爷”。

    自从三月份**在葫芦坪征兵征粮后,江敬林便和他商量着,带几个人三天两头到县城洪都,一则在城里寻个落个据点,为以后狩猎所得谋个好方便。二则,毕竟梭冲太蔽塞了点,能够趁此多探听些消息。

    可惜快两月了,还没能扎下根来,更没个有用的消息。

    看来那摊子事真的不好弄,终究是乡巴佬儿进城,人脉不行,想在城里扎下根很难。劳心费事不讨好,兴许还得罪人。

    三人选个阴凉的草地上坐下。

    沉默良久,谁也没挑开话头。

    江敬林明面上是梭冲的村长,其实他的威信更多的是来自于一身本领和打猎,因此也是梭冲四寨四款军事的实际操持把关者,因此他的另外一个身份是大款爷简称“大款”。

    江敬林脸色不那么好看,转头看了看蒙正谷身边的石建。

    石建二十来岁,是大团的猎手,灵巧机警,颇得江敬林的欢心。因此,江敬林没少指点过他,他因此算得上是江敬林的半个徒弟。

    对江敬林投过来的眼神,石建心中莫名其妙地咯噔一下,很少见过江敬林这样的眼神。石建略略整理一下心绪,又看了看蒙正谷,说道:“师父,这一两个月,我在县城里倒是结识了几个朋友,但县城里太乱,也理不出个头绪。”

    蒙正谷接口道:“是啊,这最近来,逃难到县城的人多了起来,县里还多了驻军,军警时不时地抓人,听说是抓赤匪,又听说是抓共党。”

    石建想了想,说道:“师父,现在城里说什么的都有,我们也没办法区分真假,我是这么想的,我们要关注的只有两样,一个是土匪的动向,第二个是我们的猎物能不能及时出手,获得个好价钱。这两个月,我们真的有些瞎抓,所得消息没多大的用处,反而把我们自己弄糊涂了。”

    江敬林看向石建的眼光一亮,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有这种想法,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做好?”

    石建和蒙正谷多次到县城,所探听的消息无非是些小道消息,当不得真。既然如此,对梭冲就全然没什么用处。

    这两个月也是想了很多法子,一则县城里鱼龙混杂,堂口道会杂七杂八,根本难以落根,消息来源层次太低,也就做不了准数。

    石建说道:“这两个月没什么收获,说到底是没有明确的目的和方向,反反映到做事上就显得不着要领。所以我们要做的得从两方面入手,一是从会道门入手,对于土匪的消息,他们的消息来源更广,也更可靠。二是从皮货入手。我是这么想的……”

    正当石建向江敬林陈说自己的规划时刻,冲口一马奔来,隔着五六丈远,翻身跳下一少年,冲着三人叫道:“江大爷,大事不好,信北在楠木冲被几个土匪给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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