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信楠的武技多半是哥哥姐姐传授的,在督促方面自然不如江敬林亲自督促严厉。最近江敬林又诸事繁多,没那心事理会这事。现在,江敬林还真想好好看看满儿的水准。
江敬林见江信楠就在堂屋里演练,面无表情地道:“到瓜棚去。”
江信楠见父亲没阻拦的意思,就真的来了兴致,是得好好表现一下,至少能展示自己也长大了,别让父亲动不动就拿自己训斥。
江家大门前是个不小的土坪,四周用柴条围住。
靠向大门一方,有一节用木桩打实,横上粗木条,靠在横木条上的是一堆柴火。其他方向种着些许瓜果,藤蔓攀爬在围栏的柴条上,正前方左右两角各有一颗枣子树。即便如此,瓜棚也显得宽敞亮堂。
因为有藤蔓和房屋的遮挡,瓜棚下,阳光能照到的地方不多而且并不强烈。
江信楠在耍了一阵拳脚,微微出了身虚汗,见江敬林没有让停下的意思,只好打起精神,更加卖力。
演练完一套拳脚,江信楠抄起一根柴,抡起来虎虎生风。
“信北哥,回来了啊。”鼓楼外传来邻居丰东升的声音。
丰东升年龄比江信北小一来岁,和江信北的关系不如杨立军石顺昌几个,但终究是邻居,关系也次不到哪里。
江信楠听到丰东升和三哥交谈的声音,更加卖力,总不能叫三哥小瞧了自己不是。
江敬林没在意江信北,看着江信楠的演练,心里或许有想法,脸上却看不出表情。
不一会儿,江信北扛着捆柴,柴下吊着两串用稻草串着的泥鳅和黄鳝,见江信楠在卖力的耍棍,把柴火往柴堆墙上一靠,转过身来,说道:“今儿,真的得好好看看太阳的方向。”
说着,江信北还真的转着身子,看向天空,像自言自语,道:“怪了,好像太阳还是在东面呀。”
江信楠本就想在三哥面前卖弄一下,结果换来三哥这等调侃,心里老大不畅,一恼怒,柴棍便朝江信北腰身扫来。
江信楠自然清楚弟弟是个什么水平,听到柴棍的风声,斜出一步,一旋身,转身过来,将将让过柴棍,抬脚就把柴棍踩在脚下。江信楠把持不住,柴棍立时脱手。
江信楠自我感觉相当不错,想不到却不是三哥的一合之敌,而且还是在偷袭的情况下,心里一阵沮丧,不由朝江敬林看去。
江敬林呵呵一笑,道:“不错,不错。”
江信楠不由嫩脸一红,心道,这多半是夸三哥吧?但也许是对自己,三哥怎么样,父亲应该早就心里有数。
江敬林的心事还真如江信楠所想,‘不错’的一番话当然是对江信楠的,在哥哥姐姐的调教下,能这样就相当不错。在同龄人中,应该是比较突出的。和江信北不能比,一来年龄差上两三岁,二来江信北有跟自己三年的跑山经历。但对江信北能一招收拾江信楠,江敬林还是有些意外,所以这个‘不错’也有为江信北高兴的意味。
杨卯几见江信北回来了,抱着江叶华从鼓楼回来,把小家伙交给江敬林,做事的人回来了,得赶紧弄早饭,等石英回来,正好吃早饭。
江叶华似乎很怕爷爷的胡子,在江敬林怀里挣扎几下,奶声奶气说道:“我要四哥,不要爷爷。”
江信北走过去,伸出双手,做出要抱她的姿势,说道:“阿妹,那是四叔,不是四哥,记住了。”
江叶华瞪大眼珠,似有不解,但还是回了句:“哦,是四叔,不是四哥。”
江敬林放开手,江叶华却不让江信北抱。便走便道:“四哥陪阿妹玩。”
江叶华快两岁,走路呢,说不会,说不过去,就是有点让人不放心。说话吧,口齿倒是清楚,就是称呼有些乱。有些教他无数次就是记不住,有的只是听说一次,就怎么也改不了。江信北有些无奈,摇摇头,心道:四哥就四哥吧,大点自然会改口。
江信北俩兄弟正逗小侄女江叶华高兴得不亦乐乎时,石英杰之子石永刚在瓜棚外,隔着老远就叫道:“敬林哥,我爹叫你,说有事跟你说。”
江敬林恍然想到,前几天的事情,长老们应该商量了,也应该有了个大致的意见吧。
叫过江信北,江敬林道:“你抽空到你姐家去一趟,村里围猎的事就不要参加了。”
江敬林说完就走了,江信北心里郁闷之极。
如果在找赚钱门路和参加村里围猎两件事中选择,江信北当然毫不犹豫地选参加村里的围猎,这可是自己的成年礼。可是现在,自己的赚钱大计,八字还没一撇,这围猎的事情又和自己撇开得干干净净,没一个铜板的关系。
…………………
石英杰七十多岁,看起来仍然精神矍铄,跟江敬林说了一番话后,便和江敬林一起朝大团忠义祠而去。仅就这样的走动,那劲头丝毫不弱于江敬林。
两人来到忠义祠前的空坪,没什么人。
走进忠义祠,却见其他寨子的长老已经在忠义祠堂内的长形桌子边的太师椅上就坐,正在交头接耳。
忠义祠堂内分为两部分。正前方类似现代的主席台,台高三尺。台上九个木雕人像是和太师椅连着的。正中太师椅上,坐着一巨大的木雕人像,作武将打扮。左右八把太师椅上各坐着四个略小的木雕人像,看样子很像冷兵器时期的文武臣子分列左右。除此之外,能够容人的地方不多。
台下平整,整洁,除了正中有一桌子,桌子边上配有太师椅外,再没有多余的器具。四面墙体是砖木混合结构,墙上有灯火架子,很对称。
之所以叫忠义祠,那是因为整个梭冲是一个大杂姓村,而且多是外来人口,这事要追溯到四五十年前,说来话长。
梭冲原本只有梅甘岭能够称作一个寨子,其他的都是散乱居住,而且那时候梭冲人没现在这么多。
大约在六十年至四十年前这二十年间,才有大量人家涌入,渐渐形成现在梭冲的格局。现在这个地方叫梭冲,最先人们却只知道梅甘岭。
这些涌入的人家当中,有相当部分是翼王石达开的部属。
当年石达开兵败大顺场,和清廷谈判,清廷允许石达开自行处理亲兵和相关属众四千来人的事宜。之后,清廷背信弃义,将石达开杀害,这四千人成了朝廷的心头之患,派兵追杀。
这四千人被迫逃亡,专挑山高林密地势复杂之处走。这些地方多有毒蛇猛兽,这些人本来就有超强武艺在身,这一逃亡,又练就了一身打猎的本领。
之后辗转十多年才有部分人穿越鸭嘴湾后面的原始森林,在梭冲渐渐稳定下来。
这些人一来人员构成变化太大,二来实在是害怕走漏消息,只怕又要举家迁徙。自然对往事绝口不提。
这种担忧一直到十多二十年前才略有好转,只是当年亲身经历的人,伤病的繁多,性命基本不长。
真正的情况,不说没人清楚,但至少清楚的人不多。如果父辈没说,就算是现在五十岁上下的人,都难知道一些并不详细的事实真相。
时下,梭冲各寨建造很特别,还有狩猎队,这都是当年对付险恶自然环境和可能的遗患而保存下来的。目的自然是为防备万一,至少能让家小多些逃生的希望。
当年虽然说有四千人,但没有统一的指挥,就不会象军队那样有统一的步骤,和统一行动。为了逃命,分散是肯定的。在逃亡中经历多年,分分合合,人员变化很大,这是不消说的。
江敬林之父为让江敬林能脱身,和敌人同归于尽时,江敬林才江信楠一般大小,如果不是父亲亡命督导练功,有了一定的内功基础,保命本领不够,别说要走过原始森林,就算有人照顾,跟不跟得上大队人群还得两说。
经过五六十年的修养生息,和本地人联姻,老黄历在年轻辈已经很模糊,梭冲也不再是那个同仇敌忾的类似军营的寨子。但在老辈人中,这种情结却是挥之不去的。
长老们都在,先敬祖的仪式由石英杰主持。
看着台上的木雕,江敬林流露出伤感神情,其他人长老情形也好不到哪里。他们是最接近历史的人,虽然真正的历史真相,他们可能并不清楚,但对父辈的缅怀,对朋友的追思,心里那份悲戗是很难压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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