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草莽无名

第14章 琐碎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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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卯几没多话,去倒酒。

    对于让江信楠到城里做学徒,杨卯几尽管有些不舍,但又觉得是好事,如果信楠真能到城里学徒,倒是可以借此有个下台阶,去看看母亲,了结心中那份带着怨念的牵挂。

    江信北不好酒,没等母亲拿酒来,直接装饭坐到一边。

    江信忠在父亲面前放不开,沉默少语,纯粹是个陪客的身份。

    三个人喝酒,纯是石建和江敬林为主。

    不知不觉,两斤酒又见了低,看二人那劲头似乎还没尽兴,杨卯几不禁朝江敬林翻着一对大白眼球。

    恰好江敬林转过头来,都几十年的老夫妻了,杨卯几那能没了解江敬林的意思,大白球更甚,不满就脱口而出:“自己家的几个,要这么狠命喝,喝不死你们呀,没有了,要不你自己去看,自己去倒。”

    对老婆的埋怨,江敬林一直都认为是理所当然。再说,老婆对丈夫说话不好听,好像也没哪家好到哪里去。

    江敬林呵呵一笑,对石建道:“好,好,今天就到这,下次喝个痛快。”

    杨卯几见江敬林从善如流,便不多言,给三人各盛好饭。

    石建离开后,江信北江信忠和江敬林各自洗漱后就睡觉了,江信楠却还没睡意,眼咕噜地看着嫂子石英帮着母亲收拾。

    杨卯几横了他一眼,道:“信楠,让你去学徒,不愿意?”

    江信楠那有不愿意的,赶忙答道:“愿意,愿意,这都不愿意,你当我傻呀。”

    “那还不去睡去,别到时候又说你三哥骂你。”杨卯几很是善意地提醒。

    江信楠和江信北同铺,老爱折腾被子,挨过江信北不少骂。江信北先睡了,江信楠后面去,弄醒江信北,自然少不了又要被江信北斥责两句。

    今天是个例外,江信楠蹑手蹑脚钻进房,轻轻上床,不敢稍稍惊动江信北。

    此时,江信北心里颇不平静,并没有入睡,对于弟弟上床恍若未知。

    江信北再过两个多月满十七岁,虽然跟江敬林出去打猎将近三年的时间,但参加村的大型围猎却从来没有过。能够参加村里的大型围猎,村民就再也不会还将自己当做小孩子,这就昭示着成年了。想到今晚老爹和石建商议,村里有可能准备最近组织一次围猎,江信北心里的确兴奋;一时又想起山珍野味的事情,如果能收集山村里的这些东西,顺利的话,也是条生财路;一时又想到石建说的,葫芦冲个村寨有不少人在洪都城里做工,自己或许也能到城里找份事情做吧?

    忽这忽那的,江信北又心生忐忑,一时担心父亲不让自己参加村里的围猎,一时又担心山珍野味不顺,辗转反复,闹了许久都难以入睡。

    迷迷糊糊,江信北终于入睡。

    也许是睡意太浅,听到房外的响动,江信北睁开眼,窗外天边出现鱼肚白,天快亮了。

    想起昨晚纠结的事情,江信北再没睡意。

    对家人的照顾和体贴没有比做母亲的更细心更着劲儿,当江信北洗漱完毕,推开灶屋门时,杨卯几已经准备好了早点,竹制簸箕盛满红薯,正冒着热气,摆放在桌子上。

    江信北拿起几个红薯,咬了几口,又匆匆将碗里的汤猛喝两口,被噎感消失,江信北长长舒了口气,拿起农具,想了想,走到偏屋,跟母亲说道:“娘,我去割牛草了。”

    杨卯几正用竹棍搅动着正在煮着的猪食,没有回头,说道:“去吧,早去早回,小心些镰刀。”

    江信北走到灶门口,将柴往里面推了推,火势旺了些,抬头看到杨卯几额头前几根长发闪动,似乎眼里有泪水。不知道是头发碰上眼睛弄的,还是猪食的热气抑或是灶火的烟给熏的,甚或是想起大哥江信友。

    江信北不觉心中一颤,说道:“娘,我来,你休息一会儿。”

    杨卯几没停手的意思,搅动一下,甩一下头,说道:“来回四五里路,别耽搁了,早去早回。”

    江信北没再多说,天边刚刚光亮已现,路面渐渐清晰。

    想起小时候,父亲很少在家,母亲带着姐姐,背着自己,出入田间地里,拾稻穗拣田螺,摘杨梅采野果,江信北泛起对母亲恩情的感触。

    心里有了计较,江信北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到梨子冲,天色已然大亮。

    …………………………

    天色大亮,江家人已经陆陆续续起来了。

    杨卯几将昨晚的剩汤水重新回锅,给每人盛上一碗。

    小家伙江叶华忒不老实,在石英怀里乱蹭,弄得石英有些心烦,朝小屁股掐了一下。

    江叶华“哇”的一声哭将起来,小手伸向杨卯几,嘴里不停地叫着:“奶奶抱,奶奶抱,我要爹爹,我要……”

    杨卯几并不知道是石英做的小动作,只当是孙女真的想爹了,眼神一暗,心疼地道:“乖,奶奶抱,奶奶抱。”

    石英不想在公婆和二叔面前流露内心的郁闷,本来前次征兵是要江信忠去的,结果却成了江信友去,石英真的想不通。这两个月就沉默寡言多了,既担心丈夫的安危,又无能为力,到了夜里,也只能以泪洗面。

    杨卯几接过江叶华,石英草草吃了两个红薯,便说道:“爹,娘,我去菜园了。”

    石英转身出去,杨卯几叹了口气,说道:“他爹,信友都去了两个多月了,怎么就没一点音讯呢?”

    江敬林沉声道:“不知道还好些,总有个念想吧,万一来的音讯是噩耗呢……”

    杨卯几不禁眼泪汪汪,说道:“可这苦了我儿,也苦了阿英了,我看她这两个月来没开过笑脸,消瘦了不少,怎么办才好。”

    江信忠知道,本来爹是让自己去当兵的,是大哥不让。这段时间见嫂子日益憔悴,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心里真不好受。

    见两老都是一色的苦脸,江信忠试着说道:“爹,娘,你们看我是不是去把姐姐接来,陪陪嫂子。有姐姐的开导,嫂子心结能解开点也说不定。”

    杨卯几正有此想法,却一改以前对江敬林的态度,问道:“他爹,你看呢?”

    江敬林道:“老二,今天你还是先和石建去看看谁家丢得开,商量商量,准备围猎的事情。去你姐家的事不急在这一时。”

    江信忠见父母接受自己的建议便不多说,起身去找石建。

    小妹子江叶华想走动,在杨卯几身上不安分,杨卯几只得抱着出外走走,江敬林忽地大吼一声:“信楠,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来。”

    江信楠早就醒了,赖床而已。凡事都有父母兄嫂做了,有赖床这个资本。不料,江敬林一声大吼,江信楠条件反射般,一飙下床,那份麻溜世上少见。

    家中琐事磨磨蹭蹭,感觉没多久,时间却溜得贼快。那日头老高,看情形没十一点也该过了十点。

    江信楠洗漱完,桌上的红薯和汤早就冷了,好在时下季节也没必要吃热的。

    江敬林本想斥责满儿一顿,话到嘴边变成了语重心长:“满崽,你要是老这么懒床,哪来时间练功?功夫丢了不说,真要让你去城里学徒,别没三天就被人家赶了回来,你爹的脸面算是给你丢尽了,你是不是不想去?”

    江信楠历来怕父亲,敢顶父亲的嘴,第一是有母亲在,第二其实是一种外强中干的心虚表现。这人一心虚,考虑问题往往就朝不利自己的方面想。

    这不,江信楠此时就会错了父亲的意思,一急就给噎住,一阵猛咳,赶忙喝了一大口汤。红薯还在嘴里嚼着,表态却没慢一丝半毫:“我想去,那能不想去呢。”

    丢下手中的红薯,江信楠接着道:“我练给你看看,和三哥相比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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