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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镯子的故事
老爷子的行动果然也很效率,第二天一早就到了医院。
小落坚持不肯走,在医院陪护了一夜,倒是贺兰越也跟着车来了。原因无他,他八卦嘛!
贺兰珏到了的时候,柳慈还在沉睡,安静的睡颜怎么也看不出来她的精神有什么问题。轮椅缓缓滑到床边,沉默的看着她。
可是,小落能看出他隐忍压抑的情绪。
他双手扶在轮椅两侧,轻轻的抓紧,微微探着身子在看她。柳慈恍然不觉,依旧睡的香甜。
“爸爸……”贺兰卓轻轻叫了他一声,“先喝口水歇会儿吧。”
齐暮将轮椅推到一侧,给他倒了杯水,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然后抬头看着小落道,“小落,你妈妈吃了很多苦?”
小落点点头,蹲下身在他面前道,“老爷,你是不是认识我妈妈?”
她这一问,所有人都看着贺兰珏,同样的好奇。
孰料,贺兰珏却摇了摇头,“不,我没见过你妈妈。”
“啊?”别说小落了,大家都吃了一惊,显然有些意料之外。
“那可是……为什么我妈看到那个手镯,就反应这么激烈呢?”小落很不解,原以为老爷认识妈妈,那段手镯有什么过往,可结果似乎并不是这样。
贺兰珏长叹一口气,眼睛深深的看着她,伸出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轻声道,“其实,今天看到你妈妈以后,才发觉,还是你,和你外婆比较像。”
“我……外婆?!”小落张大了嘴,一脸的迷茫。
说实话,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外婆,也没听说过任何关于外婆的事。妈妈从来没提起过,而她印象中从一出生就没有关于外婆的印象,所以,贺兰珏这样一提起,她十分意外。
“嗯,那应该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吧。”他眯起眼睛,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时间太久远了,久的我都记不清已经过了多少年了。”
………………
………………
那时候,贺兰珏正值年少,也大约是贺兰越这个年纪吧,建国之初,正是百废待兴物资匮乏的年代。
当年,贺兰珏的父亲是根红苗壮的红小鬼,他是农民的儿子,军人的后代。年轻热血,撸起袖子干革命,斗地主,打倒资本家。
在一次没收资本家财产的时候,就这样遇见了小落的外婆——还是资本家小姐的她。
梳着留洋回来的公主髻,穿着一条花边层层的洋裙子,就那样恬淡的站在他们面前,漠然看着他们把东西收走,把“腐败的资产阶级渣滓”销毁。
她太淡然了,连被批斗,推倒在满是雨水的泥泞中,都是安安静静,如污泥中的荷花一般恬淡。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他的目光就被她吸引住了,总是不自觉的会多看她两眼,就连批斗的时候,都多了一丝不忍,偶尔会手下留情一些。她是个敏感而聪明的女孩,自然体会到他对自己的怜悯,看他的眼神也逐渐有了情绪,不再是那样的淡漠。
炽热的爱情从不因为地位阶级的悬殊而退步,两颗年轻的心在逐渐靠拢,可是他们却不能迈过世俗在一起。
贺兰珏曾有冲动想带着她远离这一切,但是还没有做出行动,便传来了一纸调令。
边防机密任务,走的那么匆忙,连声告别都来不及,就这样离开了那个美丽坚强的女孩儿,再回首,已是五十多年了。
回到s城的贺兰珏也曾寻找过,却没有任何的下落,他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在s大的开学典礼上,却看到了那个惦记了近半个世纪的人。
…………
…………
“开学典礼?!”小落惊讶的说,模模糊糊似乎有了点印象,“我想起来了,那天老爷你好像是特邀嘉宾,有给我们讲话过。”
这时候才想起来,开学典礼上倒是远远看见过他一眼,只不过那时的她很少与人交往亲近,也在准备开学典礼致词,就没有留意。
当时作为东语系的代表,以大二学姐的身份向新生致词,没想到那一次居然就让贺兰珏记住了。
“是的。后来老爷就让我去打探关于小姐你的事情。”齐暮插了话,再次将续了热水的杯子递上,“老爷,喝一点吧,别太累了。”
点点头,这回他没有拒绝,接过来喝了水,然后接着说,“只可惜,除了知道你是苏寒的私生女之外,居然没有其他的资料。而你妈妈,我一直以为她已经过世了。”
说着,回头看眼床上的柳慈,如果早知她受了这么多的苦,应该一早就把她从新城疗养院给接出来。
这个苏寒,没想到居然会对一个为自己生过孩子的女人做的这么绝!!!
“妈妈的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小落轻轻的说。
对于苏寒来说,这种不光彩的历史能隐藏掩埋了,是决计不会让旁人知晓的。更何况,也已经十几年了,若不是知道内情,谁能查得出来。
“爸,那你也太不厚道了!娶不到人家外婆,就把外孙女给娶了,你这不是老老牛吃嫩嫩草么!”贺兰越第一反应就是老头子是为了圆年轻时未竟的梦,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贺兰珏瞪了他一眼,这混小子,从来就是不怕他的,现在居然连这种混账话都说出来了。
“你个混小子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嘴里虽然斥责着,但是语气还是很和蔼的,“我只是想把小落接到身边,替她外婆好好照顾她。”
皱了皱眉,贺兰越还是想不明白,“那你直接把小落接过来就好啦,搞什么结婚,不是毁了小落一生的幸福嘛!”
“其实也没有啊……”小落插口道,话说到这里,她已经有那么点明白了,“老爷说娶我,可是除了苏家和贺兰家的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不是吗?”
贺兰珏赞许的点头,“所以我说,委屈你了!”
“那不是多此一举!”翻了个白眼,贺兰越随手往齐暮身上一搭。
齐暮侧过头看他道,“三少爷,老爷一片苦心,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弟几个。”
“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总不至于是给我们娶的吧?”他半开玩笑的说,还促狭的对小落眨了眨眼。
“如果我没猜错,爸爸是想让我们都能回来,尤其是……阿放。”贺兰卓一直沉默的听着,此刻才发表结论,看向了贺兰珏。
提到贺兰放的名字,贺兰珏脸色暗了暗,“那个臭小子!”
“老头,你也想得太多了,不怕浪费脑细胞!打个电话召唤一声不就结了,闹那么大出戏,害的我以为你**了!”贺兰越很没正行的说,顺便睨了齐暮一眼,“你小子在里面也有份搀和吧?”
齐暮也不生气,温文尔雅的笑了笑,对他道,“三少爷,老爷要是直接打电话让你回来,你会回来吗?”
“我……”语塞,确实不会!
“可是爸爸,这跟那个镯子有什么关系?”一手捏着鼻梁,贺兰卓提出关键性的问题。
这一提醒,小落也想起来了,“是啊,说来说去都没有镯子什么事。难道,那是当初你送给我外婆的定情信物?”
贺兰珏摇摇头,“恰恰相反。那镯子……是你外婆给我的。”
对上小落困惑的目光,他笑了,摸摸她的头,“我不是说过,她原是资本家的小姐,有那样珍贵的物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不过当初斗资本家的时候,能充公的都充公了,这是她偷偷藏起来的。说起来,我本不应该收的。”
“可那时,她把镯子给了我一只,说若有一日失散了,便是喝了孟婆汤也不怕找不到了。当时我只笑她痴,却不曾想居然一语成谶!”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小落的脸,似乎在寻找当年的影子,“你与你外婆,真的是很像。只是她比你更安静,眼睛里更冷漠一些。”
“那我妈妈怎么好像认识这镯子一样?”拧起眉头,小落侧目看了看柳慈,始终不明白。
“或许,她曾经看到过吧。原本这镯子就是一对的,也许在你外婆那里见过。”贺兰珏也不知道了,他只能这么猜测。
这个故事太长了,听完故事,大家都有些累了。
“老爷,您出来时间已经很长了,我送您回去吧。”齐暮俯下身轻声说道。
贺兰珏摇摇头,“我想等她醒来再走。”
“阿卓。”沈宁琛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贺兰珏时怔了怔,旋即走上前面色恭敬,“伯父,您也来了?”
蹙眉回忆,他对沈宁琛倒是有些印象的,“你是……阿卓的那个……朋友?”
“伯父你好,我叫沈宁琛。”他有礼貌的伸出手。
“你是柳慈的主治医生?”贺兰珏问道。
“不是。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对于她这方面的病,不是我的特长,所以请了我美国的同学来会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贺兰珏也这么关心柳慈的病情,还是很恭敬的有问必答。
说完,看向贺兰卓道,“我们已经开过会了,决定还是给她动手术切除病灶。然后跟进做后期的放化疗,希望能延长她的时日。不过过程会比较辛苦,需要她的意志力做后盾。只是她现在的精神状况……”
“她现在谁也不认识,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精神意志这个事,只能靠她自己了。”贺兰卓拍了拍他的肩,“所以,就辛苦你们了。”
“我们会尽力的,但是……”沈宁琛也不敢做十分的保证,尤其柳慈似乎格外受重视。
小落突然道,“沈院长,你就按照你们的决断去做吧。我相信你!”
“你……”沈宁琛似乎有些意外,惊讶的看着她。
经过一晚的思索,她已经想明白了,其实昨天她未尝不懂责任根本不在沈宁琛,都已经是晚期了,即便当日入院查出来,也不过是早知道和晚知道的区别,自己当时只是克制不住,就像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不管不顾的一股火都发到他的身上了。
“昨天是我冲动,对不起!我妈妈的事,拜托了!”她深深的一鞠躬,眼眶已经红了。
看到她这样,沈宁琛不禁也有些动容,“原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你这样说,就太严重了!”
“她醒了!”贺兰越突然大声道,吓了他们一跳。
小落转过头去,却见柳慈已经张开了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正对她的窗户,眼睛一眨不眨。
“妈……”她三两步跑过去,轻声唤道,还是没有回应。
贺兰珏也推着轮椅过去,伸头看了看,叫道,“柳慈?你还记得李盈盈吗?”
她的身体似乎动了动,不过还是没有转过头,眼睛也没有什么光芒。
“好像没什么反应。”小落有些沮丧,原以为外婆的事,或许妈妈会有点起色的。
“别着急,一步一步来。”在一旁看着的沈宁琛道,“她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和压力,所以把自己封闭起来逃避一切,加上平时吃了不少镇静剂类的药物,有损小脑。别太着急了,过于急进可能反而会起反面效果。”
贺兰珏眉头皱紧,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苏寒!”
“爸,你都退下来了,就好好颐养天年。其他的事交给我,一定会给您个圆满的结果。”贺兰卓开口道。
抬头看了一眼他,贺兰珏缓缓点了点头,这才道,“齐暮,我们回去吧。”
齐暮很快上前推着他的轮椅往前走去,经过沈宁琛身边的时候,贺兰珏一伸手拉住他,仰头望他,眼神坚定,“小沈,尽全力救她!”
手腕被拉的很紧,沈宁琛先是一愣,接着点点头。
他这才缓缓放开手,离开了。
看着眼前的情况,自己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贺兰越道,“要不我也跟爸一起回去了,小落,学校那里我去帮你请个假,这两天就先别过来了,好好忙你妈的事吧。”
小落微点了下头,“谢谢你了!”
“说的什么话!”贺兰越还想跟她开句玩笑,见她眼睛很快落到病床上,一直看着柳慈,嘴角动了动,终究什么话也没说。
这种情形下,谁还有心说笑,哎!
人都走了,原本有些喧哗的病房瞬间冷清下来。
贺兰卓看向沈宁琛道,“什么时候手术?”
“明天上午。”他双手**大褂口袋,走到病床前低头看了看柳慈,“今天还要再做些详细的检查,你们不如现在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再过来好了。我这边反正有专人照顾,放心好了。”
这话其实也是对小落说的,她昨天就没走,显然还没有休息好,眼睛一圈明显是黑的了。
小落却摇了摇头,“我不走。我想在这里陪妈妈,等做完手术再说吧。”
如果换做以前,或许她也就回去了。可是自从知道妈妈的病以后,她就一刻都不想离开,哪怕离开一小会儿,都彷如生离死别一般,只怕一走,就再也看不见了。
能理解她的心情,贺兰卓长叹一口气道,“没事,让她在这呆着吧,反正你这里也有空床。你去忙你的吧,我在这里陪她好了。”
沈宁琛看了看两人,知道再劝也是没用的,只能说,“那你们也要注意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这样才有精力照顾病人的。”
柳慈已经翻了身面朝上,小落打了水来给她擦脸,动作轻柔,就像在照顾孩子一样。
贺兰卓看着她的侧脸,不知为什么,脑中想的却是她身上发生的一切。
这么孱弱的身体,这么瘦弱的肩膀,是怎样撑起这么多苦难,又是怎么坚强的走到现在的呢?
小落没有留意到他在观察自己,只是很认真的给妈妈擦拭着。
八岁以前,她和妈妈相依为命时,妈妈也是每天这样认真的给她洗脸,给她擦拭,耐心而细致的照顾着她,如今,她在重复当年妈妈做过的事。
生命,就是一个轮回,一场爱的轮回!
“小落,我去买点吃的和洗漱用品,你有没有什么额外要带的?”站起身,他准备出去一趟。
“不用了。”她似想起了什么,“其实你不用陪我,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牛肉饭还是排骨饭?”他不理会,径自问道。
看着他的眼睛,小落明白,他决定了的事,不会有商量的余地,只能叹口气妥协,“好吧,排骨饭。”
他转身去了,小落倒了杯热水,重新在妈妈身边坐下来。
柳慈慢慢的转过头,眼睛似乎看向了她,一动不动。
“妈……你为什么连我也不认得了呢?”她叹息,抬手抚着妈妈额头的发丝,已经有些泛白了,她的人生,就这样毁在那个叫做“苏寒”的男人手里。
柳慈的眼皮眨了眨,不知是累了,还是听懂了。
“李盈盈,我的外婆,是叫这个名字吗?为什么你从来也没提起过?”想起贺兰珏说的话,她自言自语,虽然知道得不到回答。
柳慈的眉头突然皱了皱,好像有点反应,这种轻微的反应,刚才也有过一次。
这细微的动作被小落看在眼里,灵光一现,凑近她耳畔,低声唤着,“李盈盈……李……盈盈……”
眼睛再次眨了眨,柳慈的眼珠,转了转。
007、牵挂他的心
小落的心,忽地揪紧起来,盯着妈妈的眼睛,生怕漏过一丝细微的变化。
只可惜,她只是那么动了动,就没再有任何反应了。
看来,到底是自己心急了。这么多年了,要是能苏醒过来,早该醒了,怎至于为了一个名字而起波澜。
因为晚上要陪夜,便将屋子简单收拾了下。
好在病房里有陪护的床,睡觉并不成问题,而且仁爱医院里的设施还是很完善的。
趁着没人,打来水给妈妈擦了身子,又把她的衣服换下来洗掉。
弄完了以后发现柳慈又睡了过去,便守在床前,不知不觉也就睡着了。
贺兰卓推门而入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静得可以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轻轻放下袋子,他放轻脚步走到床前,小落还没有醒,双手交叠趴在床边,脸朝向他这面,眼睛闭起,睡得很香。
看来是累坏了,有人进来都没有发觉。
她睡得那么香,贺兰卓有些不忍心吵醒她,低头看了看,她的眼睛闭的紧紧的,睫毛下有深深的黑眼圈,小巧的鼻子很挺直,因为呼吸,两侧的鼻翼微微一动一动的。
目光落下,看到她的唇。稍嫌干涩了点,嘴唇上都有些起皮了,也正因如此,更加纹理清晰。嘴唇往上嘟起一点,看上去很是俏皮可爱。
不知为什么,不由自主的就想起那天晚上。
虽然是中了媚丨药神智有些模糊了,但是有些记忆碎片还是会若隐若现的。
这几日因为各种各样忙碌的事,倒是冲淡了他们之间相处的尴尬,可是午夜梦回时,总是会被那些**的交缠而惊醒,一身大汗淋漓。
他不能否认,那晚不仅仅是药力的作用,至少一部分是出于身体的本能,本能的想要与她交缠在一起。
她甜美,她的馨香,她的柔软,给他的手、他的唇、他的每一个细胞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居然就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离她的唇瓣只有一尺距离,鼻息间充盈着她的味道。
猛然醒过来,直起身子,惊觉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好在她还没醒。
转过头,心里一惊。
柳慈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张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那感觉就好像做坏事被人抓了个现行一般,实在是窘迫不已。
往后退了两步,他一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干咳两声,扫了柳慈两眼,她已经转过头去,继续木木的望着窗外发呆。
好在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大约是因为他的咳嗽,小落也醒了。
揉了揉眼似乎还有点迷糊,看到他的时候惊讶了一下,“你都回来了?”
“嗯,刚回来。先吃点饭吧。”他转过身去拿盒饭,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糗过。
难道真是禁丨欲太久,对这个小丫头居然都会情不自禁了。
肚子确实有点饿了,接过盒饭回身看见柳慈已经醒了,想了想放下饭,去把她扶起来,然后坐在床边准备喂她。
“你先吃。”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袋子里往外拿东西,“你妈明天要手术了,别给她吃这么油腻的,我买了清粥,还有点烫,你吃完了再喂她。”
小落看着他端了粥出来,惊讶的合不拢嘴。
没先搞,他居然还这么细心,连不能吃油腻都考虑到了,倒是比她考虑的还周详了。
心里漾起一丝感动,“谢谢你!”
“这有什么可谢的!”一扬手,仿佛她的道谢有多么多余,手伸进口袋掏出手机,看了眼对她道,“你先吃饭,我出去接个电话。”,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背影永远是那么笔直英伟,心思却那么细腻,这样好的男人,到了这把年纪还孤单一人,到底是伤的太深还是太过挑剔?突然间,有些羡慕起那个叫做“悠悠”的女孩子,能让这样的男人爱着宠着,一定是件很幸福的事吧。
不过,他现在对自己也很好,或许因为她是老爷带回来的,他把自己当成了家人吧。这样,也未尝不好!
扒了口排骨饭,满口鲜香。
她饭刚吃完的时候,贺兰卓已经进来了,看着她的眼神有点抱歉,“我马上要出去一趟,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最迟明天早上会赶回来的。”
小落愣了愣,不过很快点头道,“你有事就快去做吧,我没关系的。你不用着急赶回来,我一个人可以应付的来。”
“自己当心点,有需要的,可以找沈宁琛。”他匆匆的说着,看来事情有点急。
“我知道的,你快去吧!”她催促着他。
贺兰卓便不再耽搁,大步离开了。
他走了以后,时间似乎变得漫长了,喂柳慈喝了粥以后,她就睡了醒,醒了睡,好在没有叫过痛,只是安静的听她说话。
收拾了下他拎来的袋子,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些水果,几个澄黄的橙子看着很诱人,只是在手心转了转,终究是懒得剥放在了一旁。
只是没想到,柳慈的手术做完了,贺兰卓也没有赶到。
第二天一大早,齐暮开着车带着贺兰珏和贺兰越就来了,虽然这么多人都陪她等候在手术室门口,可不知为什么,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他说,他最迟会在今天一早赶到的,可是眼看着都快到中午了,为什么他还没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一方面担心妈妈的病情,一方面又担心着贺兰卓,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阿越……”
“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贺兰越以为她是在担心柳慈的手术,安慰她说。
她咬了咬唇,“你知不知道阿卓去哪里了?”
“老大?”他有些诧异,“不知道啊,昨晚上他没回家。今天早上来医院没看到他,我还奇怪呢。他没留医院?那一定就是回部队了。”
“哦。”应了一声,没想到贺兰越也不知道,心里更加焦虑了。
“老大昨天走的时候没跟你说吗?”看她脸上掩饰不住的忧虑,贺兰越便又问了一句。
“他接了个电话,说是有事就走了。我以为他今天能赶回来呢……”想了想,摇摇头道,“不过没关系。他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等办完就回来了。”
她没有说,今天早上因为不放心打了几个电话,可都没人接听。
“是啊,放心好了!”贺兰越倒是很轻松的样子,“老大忙起来的时候都是昏天黑地的,失踪个把月也不稀奇。”
“啊?”小落吃了一惊,平时看他似乎很清闲的样子,没想到会这么辛苦。
这时,估计是他们两个人说话太久了,贺兰珏唤道,“小落……”
“老爷。”她走过去,俯低身子凑近他。
“放松点,别太紧张了。要相信你妈妈一定会没事的,只是切除病灶,小沈的同学是这方面的专家,一定没问题的!”贺兰珏也拍着她的手安抚她的心情。
小落心头一暖,喉头有些哽咽。
无论如何,老天对她还是不薄的。即便吃了不少苦头,可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还有他们陪在身旁,陪她度过这难关。
手术室的灯灭了,沈宁琛和其他医生走了出来,柳慈也被推了出来。
“沈……”小落还没开口,他就已经摘下了口罩,脸上是释然的笑,“手术还是很成功的。不但切除了病灶,连扩散到肝部的也切除了,后期治疗跟上的话,应该比预想中的要乐观。”
长长舒了口气,小落的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谢谢!太谢谢你了!”
“我说了,这是分内之事,不用那么见外!”能有这样的结果,沈宁琛也很欣慰,“让她好好休息。你自己也回去休息一下吧,这两天这么熬着,要是身体垮了,后面怎么照顾你妈妈?我们医院有专业的护工,你就放心吧。”
“是啊,小落。你在这里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先回去好好休息下,明天再让齐暮送你来?”贺兰珏在一旁劝道。
想了想,她不再坚持,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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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洗洗就爬上床了,迷迷糊糊的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手机握在手中,看着“首长”两个字,却不敢再拨。
怕没回音,也更怕有回音。
到了今天她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居然那么的牵挂他,就连妈妈的手术,都不能让她全心专注而不分神。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自己似乎也不那么清楚。
他的冷淡,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一点一滴在不经意间渗透,还有他炙热的手和灼烫的唇……把脸贴近手机的屏幕,凉凉的触感可以降低脸的滚烫,可思念却如潮水满溢出来。
阿卓,你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就这样睡着了,梦里都是他的眼,淡漠的、深沉的、难以捉摸的,密密交织如网一般将她包围……
突然,急促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蓦然一惊,醒过来看到手机还在手心里,拼命的震动着,上面闪烁的正是“首长”两个字。
心跳突然就加速起来,坐起身按了接听键,凑近耳朵边。
里面沉默了一阵,才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小落……”
“是我。”她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抖。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很害怕的!怕他出事,怕他不回来了,怕……所有的恐惧在听到他的声音以后,彷如大石落地,重重的砸在心底,很沉很沉,但是踏实了许多。
“对不起,今天没能赶到。”他低低的说,开口就是道歉。
她摇头,忘了他根本就看不到,“没关系。你有要紧的事,有老爷和阿越陪我,你放心吧!我妈妈的手术很成功,谢谢你!”
“傻丫头,谢我做什么。谢谢沈宁琛才是!”他笑了起来,笑她的傻话。
“已经谢过他了。”小落接着说,“如果不是你,我妈妈也不可能到仁爱医院,如果没到仁爱医院,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这病,更不可能做这么成功的手术,所以,一定要谢你!”
电话那边传来低笑声,待笑声停了,他才道,“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我……”这话倒是问住她了,她一无所有,拿什么谢他?
“逗你的!”他只是随口一说,“还在医院吗?”
“已经回家了,明天再去医院。”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你的事,忙完了吗?”
“差不多,怎么了?”
“那……你明天会去医院吗?”虽然这样问或显直白了些,但她还是问了出来。
想见他,虽然只不过一天多没见,但是心里居然很想很想念。
这个要求会不会过分了一点?妈妈是她的妈妈,手术都已经做完了,他没有义务天天往医院跑。
果然那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
觉得自己的唐突,小落又补充一句,“如果很忙那就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看情况吧。”他模棱两可的说,“如果有时间,我就过去。你自己多注意身体,要按时吃饭,记住了吗?”
“嗯。”她应了一声,有一点失望。
“好了,早点休息吧,我挂了。”他似乎有些累了,听上去声音有点疲惫。
小落怔了怔,闷闷的说,“嗯,你也早点休息。”
看来,他今晚是不会回来了。也罢,知道他平安就好,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下来。
008、有人砸场子
到底是累了,一觉醒来天就已经大亮了,齐暮开车送她到了医院就回头了,毕竟照顾贺兰珏才是他的正职工作。
医院里护工还是照顾的蛮仔细的,她到的时候妈妈都已经洗了脸吃了点米汤,便坐下来陪她说说话。
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自言自语的形式,虽然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但总希冀有一天会出现奇迹,更何况,也只有面对妈妈的时候,才能说说自己的心事。
“妈,大夫说你的手术很成功,情况很乐观呢!你也要乖乖的配合,才能早点治好哦!”柳慈望着她,一声不吭,她就继续说下去,“昨天你手术的时候,我好紧张,幸亏有老爷和阿越他们陪着我。可惜阿卓不在……阿越说他有时候会很忙,但是我打他的电话又不通,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担心的很。”
顿了顿,声音很小很小的说道,“妈,我想,我可能喜欢上他了。怎么办?”
柳慈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还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低下头,忍不住又拿出手机来看,总怕手机响了没有听到,“可是,我怎么能喜欢他呢。他是老爷的儿子啊……而且,他的心里也有别人。我喜欢他,根本就是没有结果的事。我,哎……”
心里乱的很,她也不知怎么处理这复杂的心绪,控制自己不去想他,可又忍不住一遍遍拿出手机来看。
压抑的话说出来果然会舒服一些,看着妈妈依旧茫然的表情,她伸出一根食指比在唇前,“嘘——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别告诉别人哦!”
“渴——”张了张嘴,挤出一个字。
她只有在有需求的时候,才会偶尔挤出那么一个两个字,有的时候小落会想,自己每次跟妈妈说的这些话,她会不会已经听进去了,只是在替她保守秘密,没有说出来而已。
“好,我去倒,你等等啊!”站起身去倒水,这时,门开了。
贺兰越一探头,走了进来,手里还拎了些东西,“小落,齐暮提前做了饭,我给你送点过来,还有点水果。”
说着,走向她将袋子都堆在桌子上。
小落接了水去喂妈妈,转头看了看道,“先放地上吧,东西有点多,堆不下了。”
“这都什么呀!”他说着,就去翻桌上堆着的塑料袋。
“咦,怎么有这么多橙子?我还给你带了的。”看到那些橙子,他惊讶的说,顺便抖了抖袋子里的,“家里放了有两天了,又没别人吃,我就给你拿过来了。你自己也买了啊?”
回了下头,她扫了一眼,“不是我买的,是前天阿卓买的。”
贺兰越更加奇怪了,“咦,老大买那么多橙子做什么?他又从来都不吃。”
“啊?他不吃橙子的吗?”看他买的那么勤,她还以为他很喜欢吃的。
妈妈不肯再喝,她走过来放下杯子,看着那一堆的橙子,拧起眉头,“这么多,要吃到什么时候。”
“那你都吃了吧。”贺兰越挠了挠头,“我也不爱吃水果这玩意儿。”
转头正好看到柳慈在看他这边,有些奇怪的探头看了看她,然后对小落道,“哎,小落,你妈是不是恢复神智了?”
“没有。”摇头,她神色有点黯然。
“那我怎么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还以为她现在懂了呢。”再看,柳慈已经转过头看着门了,并不理会他,看来是他多想了。
“她有时候就像能听懂一样,不过基本不开口说话。”有些惆怅的看着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都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这样的了。
八岁那年进了苏宅,就此和妈妈分开。那时的她还小,不能常出去看妈妈,后来渐渐大了,每个月可以去看一次,可却发现不管自己说什么,妈妈都已经不回应她,甚至都不认识她了。
贺兰越拍了拍她的肩头,“也别太难过了,慢慢都会好起来的。昨天沈宁琛不是说了嘛,比预计中要乐观多了!”
“嗯。”拉了张凳子让他坐下,小落也坐在一旁道,“这几天真要谢谢你们了,如果没有你们,我都不知道怎么撑下去。”
“净说见外的话!”睨了她一眼,表示对这话很不满,“你别总拿自己当外人,那什么,要是当年老头子没有yin差阳错,跟你外婆在一起了,现在你不就是我妹妹了”
想了想,又道,“哎,不对!你外婆……那你得是我侄女了,天!我是你叔叔!”
他一脸惊讶的大呼小叫,让小落忍不住笑了起来,“什么叔叔,如果老爷真的和我外婆在一起了,哪里还会有你。”
“为什么没我?”不服气的叫着,贺兰越看着她含笑的眼,一瞬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不过却道,“那也不会没有我。”
“为什么?”小落有些好奇的问。
他却眨了眨眼,神秘兮兮的说,“这是个秘密!”
嘁——
不屑的撇了撇嘴,虽然满心困惑,不过她也没再追问,只道,“煮熟的鸭子——嘴硬!反正都没有那些如果了,你也活生生的蹦跳在这里,放心吧,确实不会没你的!”
“其实……”贺兰越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他的样子大大勾起了小落的好奇心,这种说话说一半最是吊人胃口了。可惜还没开口,门就再次被推开了。
彷如一阵风卷了进来,贺兰卓出现在门口,一身的风风火火,可见赶过来是很急的。
小落张大了嘴巴,要问什么都忘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老大,你怎么过来了?”贺兰越很是惊奇,不由站起身迎向他,“是不是有紧急任务,你没回过家?衣服都没换呢?”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两三步走到病床前低头看了看。
柳慈好像知道有人来看她了一般,居然仰起头,状似很认真的看了看贺兰卓的脸,这让小落惊讶不已。
“看起来气色还算好,沈宁琛来过了吗?”他身上难得的穿着军装,一脸的疲惫之色。
“还没有。不过昨天他们都很累了,今天应该好好休息一下的。”看他匆匆忙忙的样子,是不是还要走的?
点了下头,贺兰卓转头对贺兰越道,“这几天我不回去了,手头上有点事,要先处理一下。家里多照应着点,别总长不大。”
贺兰越还是嘻嘻笑着,“放心吧老大,我就是再不靠谱,家里不还有齐暮呢嘛!你忙你的好了,以前咱们也不常在家聚着,老爷子不是照样好好的!”
有些无奈的摇头,他又看了看小落,目光有点沉甸甸的,压在身上感觉分量很重,“好好照顾自己!”
这两天,他似乎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这句。
但是每一次听进耳朵里,她一样觉得那么温暖。
“你又要走了吗?”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她尽量藏起自己的不舍,不想让他看出任何的端倪。
抬腕看了下时间,他道,“还可以再待十五分钟。”
“这么赶?”这话是贺兰越说的,他看了眼半开着的门,“是不是小冉还在外面等着?最近也没听说有演习啊,怎么突然这么忙了。”
“有点事要处理下。”他简略的说,眸光一扫看到桌上堆着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皱了皱眉,“怎么那点橙子不见少,反而多起来了?”
耸了耸肩,贺兰越说,“因为我把家里的也带来了呀!老大,你不是从来都不吃橙子的吗?买那么多干嘛?”
“谁说我不吃了。”他有点尴尬,走过去随手拿起一个橙子,“我只是平时没什么时间吃。”
然后看了看小落道,“你怎么不吃?我记得你好像挺爱吃的。”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小落很是意外,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橙子的?
没错,她是喜欢吃,但是很懒得剥啊!所以自己基本也不怎么买,难道……他是买给自己的?
这个猜测的想法让她颇为欣喜,不过还不敢肯定,就压着喜悦的情绪道,“我是喜欢吃啊,但是我不喜欢剥皮,太麻烦了。”
“那就拿刀切一下,吃起来不就方便了。”听到这个理由,贺兰越无语的翻个白眼,还有人懒到这个地步?因为嫌麻烦,就不吃了?
“我不喜欢切的到处都是果汁,黏糊糊的。”所以她宁可不吃,上次齐暮那样切好了摆放在盘子里的例外。
贺兰卓叹了口气,本想着她爱吃才多买了点,没想到居然不喜欢剥皮。
左右还有时间,他坐下来拿过一个橙子,把底部对准掌心,另一只手握紧周边,轻轻的揉,“这样握着,揉上两圈,皮就会很松,像桔子皮一样好剥了。”
说着,就做给她看。那橙子在他的掌心转上两圈,突然就变得乖巧听话起来,那橙子皮随着他手的转动,乖乖的落下,橙子完好的展现在他手心。
递到她手上,他道,“没事多吃点,把这些橙子都给吃了。”,然后抬腕看了下时间,“好了,我真的要走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系吧。”
可是你电话打不通……她很想说,可握着那个橙子,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只能傻愣愣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贺兰越还没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个剥的不要太完美的橙子,脑袋里想的是,老大什么时候会这一手了。
他那双手,端过枪,拿过刀,丢过手榴弹,没想到居然还能做这么细致的活,对老大真是刮目相看了。
再看小落那怅然若失的样子,愈发觉得这两个人之间不简单。
“小落!”突然凑近她耳边,冷不丁一叫。
她吓了一跳,手中的橙子险些掉落,瞪他一眼,“干嘛?要吓死人啊!”
“哎,是有些人太过入神了,我老大才刚走,你的魂儿就跟着人家飞了。”很没正行的往椅子上一坐,一条腿往扶手上一搭,这时候就显得十足的痞里痞气了。
“胡说什么呢!”低斥一声,她觉得有点脸红,坐得离他远了点,慢慢的吃着橙子。
味道很甜,每一口都是丰丨盈的汁水,满口馨香。
看她神色不自然,贺兰越几乎更加肯定了,“你敢说,你不是对老大动心了?”
“拜托,你们都是老爷的儿子,都是我的亲人,有什么动心不动心的,小鬼成天就会胡思乱想!”虽然她口中说的理直气壮,心里却虚的很。
自己的心思,他怎么看出来的?难道说,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那……如果是这样,贺兰卓是不是也看出来了,他会怎么想啊!
“是我胡思乱想,还是你自欺欺人啊?”他邪邪一笑,就好像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看上老大又没什么丢人的,像老大那么好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追求呢。如果你真的喜欢老大,看在咱俩关系那么好的份上,我帮忙啊!”
几乎是在诱丨惑的口吻,说的小落心思都萌动了。
是啊,他是那么的出色,别的不说,只陆一茜和苏爱童都那么疯狂的喜欢他,自己能排到哪里去呢?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份那么尴尬,虽然老爷算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但她如果爱上了他的儿子,这事是不是有些太难以启齿了。
看到她沉默,一脸纠结的样子,贺兰越更是十之有八九的肯定了。
哎,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真的爱上了老大,不过也不算太糟糕,至少老大看上去对她还是很特别的,只不知是出于对家人的照顾,还是也对这小丫头动了心。
“你……别乱说了!”这个问题让她很窘迫,自己都还没有理好复杂的感情,他这样的追问,把她逼的有些乱了,“再说我就生气了!”
小脸一板,好像真的要生气的样子。
见她这样,贺兰越知道也不好逼的太紧,小丫头脸皮薄,问恼了反倒不好了。
不过真是有趣,虽说老大的魅力过人,他当初还真没想到小落会喜欢老大,毕竟老大比她足足大了十五岁,怎么说也是快奔四的男人了。
这世道,老男人的魅力势不可挡啊!像他这么青春年少花样美男,反倒逊色下来了!
自恋的摸摸脸颊,哀叹着世道不古!
小落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没看到他自恋的德性,手里捏着软软的橙子,脑中浮现的全是他一点一点认真剥皮的样子。
平生,第一次,有人给她剥橙子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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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去过夜色了,在贺兰越这个幕后大老板的授意下,她本来可以享受个带薪休假,但是在她自己的坚持下,改了个“停薪留职”。
这天放学的早,反正妈妈那边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今天也不用化疗,便到夜色去看一看。
进去的时候,里面玩的正疯,台上台下都是拼命扭动身体的男男女女们,随着音乐嗨到爆!
费力拨开人群挤到吧台,却没看到anni。问了酒保,说是在后巷,便又挤到后门。
anni果然在那,靠着墙,一腿曲起踩在墙上,淡淡的抽着女式烟。
后巷的灯光太昏暗,看不清她的脸,烟雾氤氲下,竟有几分迷离。
“anni!”她轻轻唤了一声,走过去。
听到叫声,anni侧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你来了?”,顺手把烟头丢到地上,踩灭。动作自然娴熟。
“好些天没见你了,怎么样,妈妈没事了吧?”她问道,多少也听贺兰越说了一些。
“暂时没什么大碍了,谢谢关心。”小落看她眉宇间似乎有些烦躁,不知不是灯光的原因看错了,“对了,你前些天回老家了,事情都办完了吗?”
她似乎没什么心情聊这个,敷衍道,“差不多。”,拍了拍手站直身子道,“难得你过来了,进去陪我喝一杯!”
不由分说拉着她走回酒吧。
里面激烈的舞曲已经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柔的慢舞,方才还在疯狂的人群此刻宛如一对对深情的情侣,拥抱在一起,面贴面的摇动着。
anni自己调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道,“快放假了吧?”
“嗯。”小落点点头,看着她一饮而尽,几乎把酒当水喝,有些咂舌,“anni,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她笑,又倒了一杯,“谁没有心事呢,你没有吗?”
一句哈,她语塞了,是啊,谁没有心事呢?
不过anni也并不是要为难她,摇着杯中颜色鲜艳的液体,眼神有些迷蒙的看着舞池里的那些人,“你看,这些人,谁没点心事。要不谁来这里找乐子,还不都是在逃避,在麻痹自己!”
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有些迷醉,旋转的灯光扫在他们的脸上,折射出光怪陆离的景象。
突然角落里似乎有喧哗声传来,打破了这看似柔情似水的一汪舞池,人群纷纷散开,好奇的目光投向那个源头。
一个侍应生小跑过来,眼睛里隐隐还含着泪,“老板,那边有几个客人非要我陪酒,我已经喝了三杯了,可是他们还不肯罢休!”
“闹事的?”anni皱起眉头,夜色在这里开了也有两三年了,很少遇到寻衅滋事的。
基本没什么人知道这酒吧贺兰越才是真正的老板,她不过是帮忙打点。每次有什么问题,她出面就可以解决了,黑道白道都打点过,多少也会给几分面子,今天唱的这是哪出?
撑起身体从吧台里绕出来,拿了一瓶上好的红酒走过去,身形一步三晃。看着她有些醉了的样子,小落不太放心,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
角落里的雅座,坐着七八个人,男男女女都有,桌面上一色摆开各种酒,白的啤的红的,空了许多,想来这些人也是喝多了。
“几位,今天玩的还开心吧?”anni是见惯了场面的,开篇自然是客套话。
“不开心!”一个女的拉长了声音,乜着眼看她,“你们的小妹妹好小气,陪我们喝几杯都不肯,哪儿有这么做生意的,你们说是不是?”
“就是,就是!”立刻周围的人就开始起哄起来。
anni眯起眼看着他们,“几位是来寻开心的,就别跟我们的小妹妹过不去了,她是新来的不懂事,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
“新来的?那老板娘是瞧不起我们呢,居然打发新来的来招待我们。”那个女孩子接着说,“我听说,你们夜色有大学生侍应呢,叫来给我们助助兴啊!”
她一说话,立刻就有人起哄鼓掌。
小落跟过来,但是因为人多又簇拥着,看不清里面说话的人,只觉得声音很熟悉。这样说,难道是针对她的?夜色好像只有她一个是大学生。
眸光一扫,anni看见中间那个坐着一直没说一句话的男生,似乎有点眼熟。虽然他没有开口说话,但到底一直在叫板的女生是偎在他身旁的。
拧起眉想了想,她有些印象了,歪头看他道,“你是……前些日子被我们‘请’出去的那个男孩子?”,把词用的斤两客气一些,她看出来那男孩分明是那天在酒吧里纠缠小落的。
“请出去?老板娘,你们酒吧还有赶客的道理呢?大家来听听啊,这酒吧居然还会往外赶客人的,咱们以后可怎么来这儿消费啊!”故意大着嗓门嚷嚷,这一次,小落终于听出来了,分明是陈素心。
这女人,居然还敢来找茬,而且是来夜色!
上次陈汝山到贺兰家那低眉顺眼的样子她还记得,没想到姓陈的有个这么反骨的女儿,死活连老爹的话都不肯听,非要叛逆到底了。
刚想往前挤,便被anni一伸手拦在了身后。
她冷笑道,“几位要是来寻开心的,夜色欢迎之至,要是来寻事的,那只怕是找错地方了!”
陈素心还想说什么,陆皓庭坐直了一些,终于开口道,“我们来酒吧,当然是来开心的,只不过你们的服务生太没见过世面,能不能换一位?比如……上过大学,见过世面的?”
很明显,他们今天就是奔着苏小落来的。
只是他们不知道小落已经好多天没有在这里做了,若不是今天赶巧回来,还真想见都见不到,空闹个场子。
小落又想往前挤了,他们这是在闹什么,陆皓庭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anni还是挡着她,抬起一条腿踩在桌面上,把手中的红酒往桌子上重重一搁,“大学生我们这里是没有的,不过anni我好歹也算见过些世面,陪你们喝几杯,不算为过吧?”
“你?”陈素心上下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屑。
在她这种千金小姐的眼里,是不屑跟她这种风尘女打交道的,今天本就是来砸场子的,苏小落其实在不在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就是看这间收容她的酒吧不顺眼!
难得陆皓庭肯她一起,当然要好好表现一下了。
“你陪得了么?”今天,他们可是带着“酒神”来的,没有底气怎么敢砸人的场子。
“只要客人开心,奉陪到底!”anni看上去一点都不怯,底气十足的说道。
陈素心一撇头,“酒神,上!”
这时,站起一个胖胖壮壮的男生,大大的肚子随着他站起的动作晃了几晃。
“玩什么花样?”anni挑了挑眉,看着那个男生。
“简单点,一人一瓶,看谁先倒下!”陈素心跳起来站到桌子上,手中高高举起的却是六十度的烈性白酒。
小落的眼睛都瞪直了,白酒!!这不是在拼命么?
“行!”anni干脆利落,却又道,“不过,事先咱们得说好了,这瓶酒喝完了,你们该玩的玩,该散的散,过往的高兴的不高兴的一笔勾销,咱们既往不咎。怎么样?”
陈素心唇角一勾,居高临下的看着anni道,“好啊!你先干了再说!”,说着,眼角一瞥,已经看见了小落。
一瓶高度数白酒下去,那还不要了她的命?小落拼命去拉anni,“你别喝,anni!要喝,要喝我来喝!”,说着,就去夺她的酒。
anni一甩手躲开她,摆了摆手道,“别来抢姐的酒,姐跟你玩命啊!今天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乖乖听话!”
几乎是诱哄着小妹妹一般,拍了拍她的脸蛋,然后转身对那个“酒神”道,“先干为敬!”
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就跟灌白开水一样咽了下去。
那“酒神”一看,自然不甘示弱,便也举起瓶子喝着,一群人倒是全看傻了眼,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场中的这两个人身上,anni一腿跨在桌子上,一手叉腰,俨然一副巾帼女英雄的架势,喝的是豪气干云。反观那个“酒神”也不示弱,喉结一上一下,肚子在有节奏的起伏,很快便半瓶下去了。
小落只是看着,就已经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
陆皓庭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那些酒,那些人,似乎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消沉了这么多天,却还是无法忘记她。
她的一颦一笑,她温温的喊着他的名字,贺兰家是他惹不起的,陆家的名气再响,也不敢轻易和军方的人作对,爸爸近些年只是收藏和鉴赏古玩,对于其他的事都不太管了,基本已经淡出政治圈子了。
但是他不服,真的很不甘心!
明明小落心里是有他的,却因为贺兰家的横刀介入,生生让他们分开。他不会放弃的,他陆皓庭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陈素心站在桌子上看的最是清楚,尤其陆皓庭那双明亮的眸子一直停在苏小落的身上,她咬了咬牙,妒恨不已。
想她有什么地方比不上那个女人,为什么皓庭就不肯对她多看几眼,如果他能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这边,anni已经灌完了一瓶白酒,身形晃了下,到底是稳住了。
酒瓶重重的敲在桌子上,她打了个酒嗝看着那“酒神”,他也已经喝完了。好不到哪里去,眼睛红的要吃人一样,喘着粗气。
“好了,大家玩的开心!”挥了挥手,她自然当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慢着!”陈素心已经改了主意,既然小落在这里,就没那么便宜让她溜掉,“我们要她——陪我们喝!”
手指直指向小落,其他人都看向她。
小落愣了愣,知道他们今天本就是奔着她来的,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便往前走了两步拿起桌上一瓶啤酒——
啤酒被夺了下来,anni仰起头看着陈素心,气势却一点不输人,“方才不是说好了,这瓶白酒完了,这事儿就算了了么?难道想不认账?!”
“说笑了呢!刚才说了,你喝完了我们该玩的玩,该散的散。可我们现在还想玩呢,怎么,玩不起了?”她虽然是对anni说着话,可眼睛却是看着小落的。
从始至终,陆皓庭只是个看客,并没有开口说话。
小落,开口求我啊!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帮你的!
“你们这群小屁孩,出来闹场子,连个‘信’字都不讲,说话都tm是当放屁的!”anni似乎有些醉了,笑着骂。边上有人想反驳,却被人拦了下来。
她笑着,一挥手道,“好!今天就陪你们玩到底!谁想跟她喝,先过我这一关!”
手指向小落,然后大声道,“给我上‘五光十色’!”
众人皆愕然,什么是五光十色?!
酒保很快将东西摆上,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老板娘……”
“放好东西,没你的事了!”anni摆了摆手,眼神迷离的扫了一圈,最后看着陈素心道,“小丫头,你就叫的最凶,敢不敢跟姐姐我喝一杯?”
她双手撑着桌子仰起头,身体呈现一种优美的弧度,手指勾了勾,有着明显的挑衅意味。
这样的情形下,陈素心有些架不住了,想着她反正也喝了一瓶烈性白酒了,还能玩出什么名堂,便跳下桌子道,“喝就喝!”
anni一笑,并不说话,只将桌上的各类酒一样一样的倒入一个大大的扎啤杯里。
红的,黄的,白的,啤的,最后是威士忌。
全部混在一起,交织出诡异的色泽,众人看的都是倒抽一口气,喝酒大忌混着喝,这里面包含了五种酒,喝下去估计满眼金星了,当真是“五光十色”。
“小丫头,敢喝吗?”端起两杯酒,anni笑得云淡风轻,陈素心的脸霎时涨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