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少将的禁忌爱人:宠你已成瘾

9-11

海棠书屋备用网站
    9-11

    009、意外发生了

    陈素心红了脸,下意识的看向“酒神”,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泛白瞪着那杯诡异的东西直咽口水。

    再看陆皓庭,他却根本连看都没看自己,眼睛还是在看小落,那女人被anni护在身后,一脸焦灼的样子,看着真是可恨!

    凭什么人人都把她当宝贝一般护着,她陈素心从小到大没有输给任何人,一直都是掌上明珠,可每次在她面前,所有的目光却都聚集在她身上了。

    一赌气把心一横,扬眉道,“笑话,还没我陈素心不敢的!”

    说完,端起那杯子仰头就喝。

    毕竟是混酒,味道冲的不行,只喝了一口她就呛得连连咳嗽,憋的小脸通红。身旁有人劝道,“素心,别喝了。她根本是在耍你!”

    只可惜,劝她的那个不是陆皓庭。

    甩开那人的手,乜了anni一眼,眼角一瞟,恨恨的瞪着她身后的小落,几乎是带着发泄的怒气,仰起头,屏住呼吸,只当自己的味蕾不存在了,大口大口的把那杯酒给喝光了。

    “我……喝完了,轮到……你了!”她已经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了,软软的靠着身后的人,一手比划着说道。

    “对,你也要喝!”其他人起哄,生怕anni只是耍赖。

    她冷冷一笑,将杯子端起,中间都不带喘气的,一饮而尽。

    他们这些人哪里知道,五光十色根本是anni震慑酒吧的“镇山法宝”,没多少人能过的了她这一关。如果不是有这样惊人的海量和过人的气势,这夜色又怎会放心的交给她打理三年。

    “还有谁要来的,我奉陪到底!”杯底朝天,她此刻的气势宛如女王一样。

    小落吃惊不小,一直看着anni的脸色,只怕她是在硬撑。

    这样一来,还有谁敢叫战。更何况,主力都已经躺了,陈素心话都说不利落了,翻着眼皮没说两句,就“哇”的吐了。

    陆皓庭站起身掸了掸裤子上的褶皱,对anni道,“老板娘果然非比常人,今天是我们冒昧打扰了。这点钱除了酒钱,其他就当补偿。改天再来玩了!走吧!”

    说着一挥手,示意其他人离开。

    anni接过那叠钱只数出几张,然后把剩下的塞到他怀里,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家里再有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拿家人的钱充气派,潇洒不到哪里去。酒钱我收了,其他的就当姐姐请你们玩了,以后别再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开开心心比什么都强!”

    说完,就转过身指手画脚的吩咐酒保把场地清理干净,然后准备清场了。

    精彩的戏都已经演完了,众人便各自散去。

    陆皓庭怔在原地,脸色很是难堪。

    他本想在小落面前表现一次,让她看到自己强势的一面,不要总是把他看成被家人庇护下的小草,可到头来,却比被人奚落更加难堪。

    不敢去看她,快步离开了夜色,只是背影显得那么的狼狈。

    小落已经顾不及去看他,上前扶住anni道,“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我去给你煮杯醒酒茶!”

    “不用了!”就势在旁边的沙发坐了下来,她摆了摆手,确实也很疲倦,“小落,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不着急,你喝了那么多,别乱动了,当心吹了风受凉,胃不舒服。”小落颇有些担忧,虽然她看上去没什么事,但是脸很红,喷吐间都是酒气,只是闻着,小落几乎都要熏晕过去了。

    酒保手脚还是很利落的,很快就清场完毕开始打扫,小落起身去倒了杯热水,又找了块毛巾用热水打打湿,这才走回anni身旁。

    她半躺在沙发上,仰头靠着扶手,眼睛已经闭起来了。

    轻轻用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她勉强撑起眼皮看了小落一眼,然后又闭上了,“你回去吧,我没事。”

    小落也不想多说,只坐在她身旁守着。

    没多会儿,酒吧里已经打扫干净,酒保和侍应生走过来打声招呼道,“老板娘,我们先走了。”

    “嗯。”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表示已经知道了。

    酒吧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小落其实也有些困倦了,强撑着坐在一旁,偶尔起身去把毛巾洗一把,再来给她擦拭。

    刚开始anni还赶她走,后来也懒得说了,便由得她去。

    不知过了多久,anni迷迷糊糊的翻个身,看到她还在旁边,一手撑着头,已经在打盹了。这丫头,还真是有些倔强。

    无奈的摇摇头,半坐起身子,这点动静让小落惊醒过来,睁开眼看到她坐起,“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anni勾起唇角对她露出一抹笑,“我真的没事,这点,小cass!”

    “今天的事真对不起,到底都是因为我才引起的。”她真诚的道歉,如果不是因为她,陆皓庭和陈素心就不会专程来找茬吧。

    “瞎说什么呢!你忘了这酒吧是谁的?你又是他什么人?跟你过不去不就是跟他过不去,说到底还不是跟酒吧过不去?怎么能怪你呢!”anni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傻丫头!”

    知道她是安慰自己,可让她一个人这样扛下来,心里到底是过意不去的。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第一反应以为是贺兰卓,没想到拿起却看见上面是阿越的号码,“喂?”

    “小落,你怎么还没回来啊?我以为放学了齐暮会去接你的,他说你自己没让他接的,那怎么现在还没到家啊?”他一个头两个大,自己跑去玩了,回到家就被劈头盖脸一顿质问,好像他把她拐卖了一样。

    “呃……我在夜色。”看了眼anni,她回答道。

    “不是让你这段时间不用去了么?好了好了,快回来吧。这么晚了,让anni开车送你回来好了。”他说话的语速很快,几乎不给人插话的机会。

    小落犹豫了一下,转过身压低声音道,“可是……anni有点不太舒服,我今天,就不回去了。”

    “那怎么行!”他尖叫,声音冲出听筒,差点冲破她的耳膜,“让anni接电话,我跟她说!”

    “不用了,我今天……”还没说完,手机已经被anni抽走,她放在耳边,低声应着,“嗯,我知道了。好,我会送她回去的。”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不行,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目瞪口呆的看着手机,anni已经站起身舒展了下身体,快步走到吧台后将大灯关了,然后拿起小包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行不行!”她连说了几个不行,摆着手道,“你喝了那么多的酒,怎么还能开车,不行不行!”

    anni笑了起来,“谁说我要开车的,打车送你回去。我可不想被抓到酒驾。”

    “啊?”小落愣了下,“我……今天不想回去了,在这里陪你吧。”

    “那可不成,我习惯了一个人睡,多一个人我睡不着!”anni冲她招了招手,“快来,再迟了,追魂电话又该来了。”

    拧不过她,只能跟她一起走出去。

    毕竟是酒吧一条街,出租车还是很好打到的。上了车anni就靠在车窗上,有些昏昏欲睡了。

    到底是喝了太多,即便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左右,还喝了热茶水,出租车里都弥漫着酒精的味道,司机估摸着也是习惯了,酒吧一条街接到的客无非都是些醉鬼。

    出了城区就能感觉到深夜的气息了,远离了霓虹灯和喧嚣,漆黑的夜显得那么宁静。

    除了耳边吹过的风和昏黄的车灯光芒,其他什么都看不清了。

    眨了眨眼,困倦袭来真是挡也挡不住,小落也有些撑不住,沉沉睡过去。

    车子转眼就驶上了山路,沿着弯道稳稳的向上开着。

    突然一声尖锐的鸣笛声惊醒了小落,她张开眼只看到前方有刺目的光让她几乎睁不开眼,一旁的anni迷糊着在揉眼,她根本来不及多想,转身扑到anni的身上,然后耳边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后背传来剧烈的疼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

    手术室的门口,贺兰越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走来走去。

    “你给我站好了!老是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晃的我眼晕!”贺兰珏有些不耐烦的说。

    即便已经夜深了,他还是不顾劝阻赶了过来,本来就心烦意乱,这小子还在眼前晃,要不是行动不便,真想狠狠踹他两脚。

    贺兰越也是自责不已,不知怎么会出了这么大的事,好端端的便是anni送她回来吗?怎么就出了车祸?而且还是出租车!anni自己没有开车吗?两个人怎么会在出租车上的?!

    脑子里一堆的问题快把他的头塞满了,也没个人能给他一个答案,还要被老头用那种看仇人的目光盯着,老天,他是招谁惹谁了!早知道如此,他就亲自去接她大小姐了,怎么会出这种事情的!

    本来好端端的一天,回家知道小落没回来就打电话让anni送她,结果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却接到交警大队的电话,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苏小落”的人,她包包里有身份证,还有手机里最后的通话记录才找到他。

    当时脑袋就懵了,交警大队?交通事故?!

    老头子非要跟着来,结果人还在手术室里,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想找个人问问具体详情都不知道该找谁。

    处理事故的交警说,出租车跟一辆正在下山的货车相撞,具体事发原因还在调查中。出租车司机当场死亡,货车司机逃逸了。

    然后……两名乘客还在抢救中。

    抢救中!!!抢救中…………

    用的上这两个字,她们得是伤的多重?!老天保佑她们千万别有任何事,要不然,他真是要以死谢罪了!

    手术还在继续,电话却响了起来。

    贺兰越拿起手机一看,却不是他的手机在响,但铃声依旧不止,找来找去是小落那部,手机上闪烁着大大的“首长”两个字。

    一眼就看出来是谁,只是现在却不是取笑的时候,他望着手机,也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现在简直成了块烫手山芋。

    “接电话啊,发什么愣!”贺兰珏吼了他一嗓子。

    苦着脸看向老爷子,他撇了撇嘴,“老大打来的……”

    “你还晓得怕啊?也就只有阿卓能收拾的了你!”骂了两句,他催促道,“快接啊!”

    贺兰越用手捂住手机,低声道,“爸,老大现在在忙公务,要是让他知道小落出事了,不是让他分心吗?再说了,现在告诉他也于事无补啊,不如等手术做完了以后看看情况再说?”

    听他这样一说,贺兰珏也觉得有道理,瞪了他一眼,“那电话也要先接了,你这悬着,不是更让他着急吗?”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他最不擅长在老大面前撒谎,从小到大,每次只要一撒谎,准被他揭穿。

    “我来接吧。”齐暮从他手里拿过手机,轻轻按了接听键,“喂?大少爷?嗯,我是齐暮。”

    “小落?”他扫了一眼,贺兰越对他连连摆手,示意他别说出来,“她忘了拿手机了,昨天回来的晚,还没起呢。要帮你叫她吗?好,那就这样,等她醒了我再跟她说,先挂了。”

    挂了手机以后,贺兰越长长舒了口气,拍拍齐暮的肩膀道,“还好你反应快,要是换了我,真不知道怎么跟老大说。”

    “你说说你,要是老老实实在学校呆着,等放学了带小落一起回来,不就不会出这种事了么?”一想起这个,贺兰珏就忍不住想发火,老大不小的人了,玩心还这么重。

    “我哪知道会出这种事……”他也很冤枉啊,有钱难买早知道啊!

    正说着,手术已经结束了,先是anni被推了出来,看上去似乎情况还好,只是在头部缠了绷带,腿上打了石膏。

    贺兰越上前唤了两声,她还在沉睡,没有任何回应。

    “大夫,还有一个呢?”贺兰珏关心的问道,眼睛往手术室里面看。

    出来的护士道,“另一个还在里面,那个伤势复杂点,后背受伤比较严重,扎了很多的碎玻璃,医生正在清理。”

    简单的说了两句,就推anni去普通病房了。

    贺兰越有心想跟去,可又觉得应该守在手术室前,一时不知该走该留。

    看出他的为难,齐暮道,“你先陪那位姑娘去病房吧,你守在这边也于事无补,倒是那姑娘万一醒了,身边没个人也不好。这边有我和老爷在,没问题的。等小落出来了,我再给你打电话好了。”

    他想想也是,便对齐暮道,“那这边交给你了,有事千万给我打电话。”

    匆匆的跟着anni的病床跑了过去。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口,贺兰珏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抬头看看齐暮。

    “老爷,今天的事是个意外,谁也不想的,你就别生气了。”他低下头轻声道。

    点点头,他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很担心,“如果小落有什么意外,我怎么对得起盈盈!当初是我把她接过来的,可是没有好好照顾她。”

    “别这么想,您也是想让她生活的更好一些。其实小落过来了以后,她很快乐啊!”至少齐暮能够感觉的到,她每天的灿烂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哎!”叹口气,他摇摇头,“原本想着阿放应该会排斥我再婚这件事,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是不肯回来!本指望能把他们凑成一对,现在看来,是落空了!”

    和盈盈没能成就美满姻缘,他很想小落能做自己的儿媳妇,只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感情这种事,到底是强求不得的。

    对这件事,齐暮有自己的见解,“老爷,这种事上谁也说不准的,虽然小落和二少爷之间没有缘分,但未必不能达成您的心愿啊。”

    “你的意思是?”他皱起眉头,揣测着。

    他不是瞎子,不是一点点都看不出来,阿卓和小落之间是有点不太对劲,尤其他们从云台山回来以后,阿卓居然要在医院陪她守夜,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可是……

    “阿卓到底大小落太多了啊,我倒是没想料到他们之间……总以为,阿卓是照顾妹妹一样的。”他叹息着,世事难料!

    “年轻人的事,随他们去吧。您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了。”轻轻拍拍他的手臂,齐暮安慰着他。

    贺兰珏笑了起来,“齐暮,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呢?可别让我这个老头子给拖累了。”

    “老爷,您这是说哪里话!我是还没遇到合适的,要是哪天遇到了,还要请您当证婚人呢!”谈起这个问题,齐暮总能轻描淡写的给一带而过。

    贺兰珏便也不多说,只是呵呵一笑,罢了,年轻人的事,随他们吧!

    ~~~~~~~~~~~~~~~~~~~~~~~~~~~~~~~~~~~~~~~~~~~~~~~~~~~~~~~~~~~~~~~~~~~~~

    大约又等了一个小时左右,外面的天都有些蒙蒙亮了,手术中那三个字终于灭了下来,贺兰珏连忙摇着轮椅凑上前去。

    小落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很。头上缠了厚厚的绷带,眼睛紧紧闭着。

    “大夫,她没事吧?”齐暮开口问道。

    医生也是一脸疲惫之色,摘下口罩,“因为受到强烈的撞击,她肋骨断了两根,好在没有伤到内脏。只是因为她后背扎了许多的碎玻璃片,所以处理起来麻烦了一点。不过你们放心,她没有生命危险,好好休养一阵子,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后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碎玻璃?”齐暮有点奇怪,正常情况下,难道不是应该面部中招的比较多么?当然,好在不是面部,不会有毁容的疑虑。

    “这个……”医生挠了挠头,“听说好像是她护着先推出去的那个女孩子,用后背抵挡了正面的冲击。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两个人的伤害性才降到了最小。”

    贺兰珏伸出手道,“谢谢你,医生!”

    “应该的!”握握手,医生也准备要下班了,折腾了半个晚上,累得不行。

    在强烈要求下,小落和anni都被安排进了vip病房,考虑到anni那边没个人也不行,贺兰越便守在那边,而这边只有贺兰珏和齐暮。

    收拾停当,齐暮看着一脸疲倦的贺兰珏道,“老爷,这儿还有张床,要不你先睡会儿吧。小落打了麻药,一时半会儿没这么快醒,您的身体重要啊!”

    想了想,贺兰珏点点头,在他的搀扶下躺到了陪护床上。

    刚合上眼睛,齐暮又道,“老爷,要不要打个电话……通知苏寒一声?”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不打!”

    心里还在气恼着苏寒,如果不是他,柳慈不会变成那样,小落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哦。”齐暮应了一声,在一旁坐下,替他拉了拉薄毯。

    没有两分钟,他又睁开眼睛,停了片刻道,“算了,还是给他打一个。我们该做的做到了,就看他这个做父亲的,有没有尽到自己该做的。”

    声音冷冷的,透着几分不悦和厌憎。

    “好,我等下就去打,您先安心休息吧。”像哄孩子一般,他轻轻拍了拍,等贺兰珏睡熟了,才出去拨了电话。

    苏寒的态度还是很……热情的!

    怎么说呢?听到是齐暮的时候,他先是愣了一下,当齐暮告诉他小落出了车祸在医院里,他紧张的不是伤势怎么样了,在哪家医院,而是这件事除了他还有谁知道了,有没有人在医院陪护。

    当知道贺兰珏他们都在的时候,他立刻说马上过来,从头到尾,没有问过小落伤到了哪里,为什么会受伤。

    为人父母啊,千般人,千般不同。

    遇到这样的父亲,还真是悲哀!齐暮想到平时小落展露的笑颜,不由得有些佩服她了。怎样的心性才能在这种冷漠的环境下,乐观生存下去?

    麻药的药性还是蛮久的,天都已经大亮了,眼看快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小落还没醒过来。

    齐暮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因为折腾了半宿,贺兰珏也没有醒,睡的正香。

    走廊里隐约传来重重的脚步声,越走越近,齐暮猛地一睁眼,想到是不是苏寒已经到了?还真够久的!

    010、贺兰卓来了

    齐暮起身去开门,刚一打开,看到外面站着的人就愣住了,“二……二少爷?”

    “老头子在这里?”贺兰放扬了扬眉,怀里还抱着他的头盔。

    “在。不过还在睡,早上才睡的,没多久。”压低声音,齐暮侧了侧身子,给他让出条路。

    不过他穿了赛车服,到底是不太方便,齐暮只得往里退了一步,他才走了进来。

    奇怪的是,他没有走向贺兰珏,反倒是径直走向了小落的床位,低头看了一眼,顿了顿,这才转身看着关了门走过来的齐暮,“她还没醒?”

    “她?”齐暮怔了下,旋即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小落,“嗯,毕竟是大手术,麻药的劲儿还没过。”

    去给他倒了杯水,齐暮很有些好奇,“二少爷,你怎么知道的?”

    他好久都没回家了,怎么会来这里的。更何况,他是如何知晓他们都在医院的?

    没有接杯子,伸出一手示意不要,他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我给阿越打的电话,他把事情都跟我说了。齐暮,这女人,真是那么简单?”

    虽然他们兄弟从来不说,但是互相之间的联系从来都不少,阿越早把老头子“娶”这女人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他了,只是他自己仍有疑虑。

    “二少爷,其实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复杂。”齐暮看着他,话外有话的说,“有时候,想太多了不快乐的是自己。人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贺兰放没有说话,眼睛却是望向躺在陪护床上的贺兰珏,“听说折腾了半宿,老头的身体吃得消么?干脆你带他回去,我在这守着。”

    说着,已经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齐暮颇有些吃惊,转头看了贺兰珏一眼,他还在沉睡,“那等老爷睡醒了再跟他说吧,等会儿苏家的人还会过来。”

    “苏家的人还没来么?”他轻哼一声,“不是昨天后半夜的事么,到现在还没一个人来?还真沉得住气!”

    笑一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正说话间,响起了叩门声,齐暮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去开门,苏寒和苏宇扬站在门外,看到他,露出个礼节性的笑容。

    “齐先生,小落在里面呢吧?”他问着,已经侧身进来了,手里提着一袋水果,苏宇扬则提了两箱牛奶。

    “哎呀呀,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的你说,哎!这孩子也不当心着点,又给你们添麻烦了!”凑上前看了眼小落,苏寒连声叹着,仿佛给人家捅了多大的篓子。

    齐暮挑了挑眉,侧目看了贺兰放一眼,他虽然并不正眼相看,不过眼眸中透出一丝惊疑。

    一转头,苏寒看到了高大惹眼的贺兰放,怔了怔道,“这位是……”

    “这是我们二少爷。”好心介绍了一下,齐暮实在看不过,上前接了他手里的水果,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一听是贺兰放,苏寒立刻笑了起来,“原来是二少,久闻老将军三子一个比一个出色,今日见了真是名不虚传!”

    苏宇扬双手插兜站在一旁,他一进来就看见了贺兰放,很抢眼的一个男人,哪怕站在那里默不作声,也是让人无法忽视的。

    只不过他的奉承并没有迎来赞许,贺兰放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往身后的椅子上一坐,长腿架起,从口袋里掏出块布,慢悠悠的擦起了他的头盔。

    苏寒愣了下,脸色霎时就不太好看了,尴尬的很。

    齐暮有些好笑,不过也不能这样待客,便主动道,“这次谁也没想到,是场意外。肇事司机逃逸了,警方还在调查。医生说小落断了两根肋骨,好在没有伤到内脏,休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既然有人给台阶,苏寒不可能不下。

    “那就再好不过了。只是这些日子要麻烦你们了,真是过意不去!”他寒暄着,但是脸上一点过意不去的意思都没有,眼眸一转,看到对面躺在陪护床上的贺兰珏,做出很惊讶的样子,“呀,老将军也在呢?小落的事让老将军cāo心了,这孩子真是不懂事!”

    说着,眼眸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这样吧,小落到底是我女儿,总让你们照顾她,我这做爸爸的也过意不去,下午我就让她童姨过来,女人家照料的也细心点。不能把老将军给累着了啊!”

    这番话说的看似合情合理,而且还是蛮有人情味的。贺兰放总算抬眼扫了他们一眼,又垂下头,继续擦拭他的宝贝头盔。

    齐暮顿了下,正要开口,门被匆匆推开了。

    “齐暮,快,快!老大又打电话来了,怎么办?怎么办?!”贺兰越一脸急匆匆的跑进来,语速很快的说完,才发现有这么多人在。

    “咦,二哥,你怎么也来了?”早上他打过来问家里怎么没人接,他就说了小落出车祸住院的事,可没想到他居然会来。

    贺兰放挑眼看他,似笑非笑,“我不能来么?”

    掌心里的手机还在震动着,贺兰越本想拉着齐暮再说什么,不过看到苏寒父子,就握紧了手机,冲他们笑笑,“苏先生,你们来看小落了啊?”

    “是啊!”点点头,苏寒根本是只老狐狸,只听了那么几句,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看着他握紧的手,笑眯眯的说,“卓少打电话来了?他是不是有任务在忙,过不来?没关系的,小落的事是小事,还是任务要紧的!”

    “嗨,哪里啊!老大回家取东西去了,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一并让他带过来。”轻描淡写的说,转头看了眼躺着的贺兰珏,“哎,老爸和小落都睡着呢,我们人太多了,会不会太吵?”

    齐暮会意,看向苏寒道,“苏先生,小落一时半会儿恐怕还醒不过来,您生意做的大,要不,您先去忙,等她醒了再来?这里有我们照顾,您就放心好了!”

    “不急的。”苏寒显然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离开,“我想等小落醒来,第一眼能够看到……爸爸在她身边。”

    说话的语音有些哽咽,俨然是个伤心的父亲。

    在场的其他人无不觉得恶心。这拙劣的演技啊,真的需要好好锻炼一下。

    “呃……既然这样,那不如我和阿越先走吧,人太多了,会惊扰到老爷的休息的。小落打了麻药应该还好,老爷最近睡眠一直不大好,睡的总是不沉。”齐暮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贺兰越说道。

    只一个眼神,贺兰越会意,“那怎么行!爸爸醒了,你不在,谁来照顾他?”

    一直沉默的贺兰放站了起来,两步走到苏寒的面前。

    他比苏寒高出一大截,以绝对优势的高度俯视着他,“我们走吧!”

    “啊?”张大了嘴,苏寒没反应过来,齐暮和贺兰越也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我走了。你们……也一起离开!”手指着门,他是在用下命令的口吻,根本不容商量。

    神情那么张狂,嚣张得让人好想揍他一顿。

    齐暮忍住想笑的冲动,上前劝道,“二少爷,苏先生也不过是想看看小落,只不过没想到今天那么多人……”

    只可惜,贺兰放根本丝毫不动摇,大步往门口走去,打开门道,“走吧,还愣着干嘛?要把老头子吵醒才算安心吗?”

    话都说成这样了,苏寒也不好再舔着脸不走,只能讪笑着对齐暮道,“那……我就改天再来看小落。回头我安排人过来照顾她,这两天就麻烦你们了!”

    说完,转头对苏宇扬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带你出来连点基本礼貌都忘了,没规没距的!还不跟齐先生和三少爷道别!”

    启唇露出一抹讥讽的笑,这是指桑骂槐呢,苏宇扬闲闲晃到他们面前,微一欠身,“告辞!”,转身走出了病房。

    苏寒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也就出去了。

    和贺兰放擦身而过的时候,睨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出去了。

    等脚步声走远,贺兰越出门看了看,这才进来锁上门,然后拿出早已不响的手机,“完了完了,这么久都没接,老大肯定起疑了,都这个时候了,总不能说小落还没起吧?”

    “慌什么!”躺在床上的贺兰珏突然出声,本来背对他们的,现在转过头来,看来是早醒了。

    “老爷,吵醒你了?”齐暮连忙上前搀扶他,轻声道。

    他摇了摇头,坐起来长长舒了口气,“早就醒了。那臭小子脚步那么重,不醒才怪!”

    齐暮笑了笑,到底还是在跟二少爷斗气呢。这两父子啊,真是,何必呢!

    “老爷,那刚才您都听见了?”估计他装睡,除了是跟贺兰放斗气,也是不想理会苏寒那父子俩吧。

    “听见了!”往外掏了掏耳朵,他一脸晦气的样子,“还不如没听见的好!”

    “苏寒说要安排人过来照顾小落,这个您看……”齐暮自然是觉得他不怀好意的,不过最终做决断,还轮不到他。

    提到这个,贺兰珏就没好气,“坏水一肚子,他有那么好心派人照顾小落?找谁不好,找她那个后妈,打什么主意我会不知道吗?真当我老糊涂了?!我们贺兰家又不是没人了,用不着他们!”

    刚才的事,贺兰越来得晚,知道的也不多,插不上什么话,看着他们在说,手机又响了起来。

    低头一看,脸色都变了,什么都不说,直接往齐暮手里一塞。

    完了,小落出事已经很严重了,再加上撒谎瞒骗,老大会剥了他的皮的!

    齐暮望着手机上的数字,就明白贺兰越为什么扔烫手山芋一般的丢给他了,上面显示的,居然是家里的座机号码。

    想了想,他按下接听键,凑近耳边。

    并没有传来暴怒的吼声,贺兰卓的声音还是很冷清的,他淡淡的说,“齐暮?”

    “嗯。”齐暮应了一声,不愧是大少爷,连声音都没听,就知道是他。

    “现在可以告诉我,小落去哪了?你们在哪吗?”他那么平静,仿佛山雨欲来前那黑压压的万籁俱静。

    他,不怒,不火,可是声音冷的只通过电话声波,就可以让人冻成冰。

    齐暮顿了顿,也很平淡的回答道,“第一人民医院,小落出了点小差池。”

    “嘟嘟……”

    那边是挂断的忙音。

    看着等待他答案的贺兰越,齐暮淡淡的吐出三个字:他来了!

    ~~~~~~~~~~~~~~~~~~~~~~~~~~~~~~~~~~~~~~~~~~~~~~~~~~~~~~~~~~~~~~~~~~~~~

    从电话被挂断的那一刻,齐暮就知道贺兰卓正在赶过来了。

    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快赶回家,凌晨自己的谎言根本瞒不了多久,以他精锐的观察力和细腻的洞察力,很快便会发现他是在说谎。

    只不过,齐暮没想到,他会放下手中的事,直接搭飞机赶回来。

    此时此刻,他原本应该在外地开会,可现在,他却在来医院的路上,小落在他的心中的重要性,只怕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吧。

    为了避免被炮轰,贺兰越一早就躲到了anni的病房里,她已经醒了,只是精神还不大好,有点迷糊。刚好他以照顾为理由,陪在她身边就没再过来了。就连小落的手机,都丢给了齐暮不管了。

    首长到底是效率的,挂了电话不到四十分钟,就从偏僻的山里房子到了市区的第一人民医院。

    推开房门的时候,他的脸沉的像块万年寒冰。

    “爸——”他唤了一声,便径直走向小落的病床,低头看了眼,两道浓眉紧紧锁在一起。

    “怎么发生的?”

    齐暮走到他身旁,“昨晚小落去夜色坐了会儿,后来anni打车送她回来,路上跟一辆货车相撞,后来我们接到了警方的电话……”

    “阿越为什么没去接她?”打断他的话,贺兰卓抬头扫视了一圈,“人呢?”

    知道他是在问贺兰越的行踪,犹豫了下,还是回答道,“在隔壁照顾anni小姐,她也受伤了,但是没有亲人,所以三少爷在照顾她。”

    他拔脚要走,贺兰珏突然开口道,“阿卓!这件事不能怪阿越,本就是个意外,谁也不想的。再说了,那个女孩子也受伤了,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别在这个时候去追究谁的责任了。当务之急,是照顾好她们两个。”

    脚步顿了下,他侧头看了看贺兰珏道,“爸,你放心,我只是去看下anni的伤势,顺便问问情况。我,不会打他的!”

    说完,便拉开门又走了出去。

    “大少爷这次真的生气了。”把东西收拾了下,齐暮递给贺兰珏一个洗好的苹果,“老爷,先吃个苹果。”

    接过水果,他又叹了口气,“他这神情,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了。看来,这次阿卓是真动心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齐暮,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老爷,这事的发展,原本就在你的意料之外。谁能决定一切啊。”齐暮简单把不常用的东西都收拾进一个袋子,抬起头道,“既然大少爷已经来了,那我等下就陪您先回家休息一下。然后做点吃的送过来。”

    “嗯。”点点头,贺兰珏撑起身体,“我想再看看小落。”

    …………

    …………

    “anni,感觉好些了么?”贺兰越轻声问着她,刚刚才苏醒,话还说不出来。

    点点头,她感觉脑袋好痛,有些迷迷糊糊的。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时竟有些想不起来了。

    看她想起身,连忙道,“你现在还不能起来,要平躺。渴不渴?我给你弄点水喝。”

    见她眨眼表示想要,便接了杯温水,然后放根吸管,好让她能够顺利喝到。

    刚咬住吸管,就响起了敲门声,还有贺兰卓冷冷的声音,“阿越!”

    完了,到底是躲不过!

    摆出哭丧的脸,他对anni道,“待会儿老大要是揍我,你记得闭上眼别看啊,太丢脸了!”

    anni眨眨眼,有点奇怪的样子,他已经去开门了。

    打开门,贺兰卓站在门外,一脸平静的看着他,似乎也没有很生气,更没有要发火的迹象。

    硬着头皮叫了声,“老大!”,贺兰卓已经伸手拨开他,大步走进来。

    他看着躺着的anni,她也瞪着眼睛在看他。

    “你感觉怎么样?”看来她伤得也不轻,腿上还打着石膏露在被子外。

    “老大,她刚醒,还说不了话。我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等她身体恢复点,再慢慢问吧。现在让她好好休息下,好么?”跟在身后,贺兰越一脸赔罪的态度。

    虽说是意外,但自己要是去接小落回来,也许就不会发生了,所以到底还是他的错。

    “为什么是anni打车送小落回家,那么晚了,你做什么去了?”转过身,他目光咄咄的看着贺兰越,语气逼人。

    “老大,是我的错!你打我吧!”顿了下,他又商量道,“不过,可不可以不在这打?很丢脸的!”

    011、情丝渐长

    贺兰卓白了他一眼,拉过就近的凳子坐下,“打你有用吗?她们俩就能从床上站起来生龙活虎么?”

    扁了扁嘴,他没说话,自认有愧。

    “现在,能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他心平气和的问,只想了解清楚,不过几天不在,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挠了挠头,贺兰越真心觉得困惑,“其实……我也不是太清楚。”

    在贺兰卓一记警告性的眼神下,缩了缩脖子,“不是我打马虎眼,是真的!本来我昨天下午就不在学校,然后让齐暮下午去接小落放学的。后来晚上我回去了,才听说小落还没回家,她自己让齐暮不要去接她,说是想去夜色坐坐的。我想着也没关系,反正anni可以开车送她回来,但是……但是我不知道会出这种事!”

    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消化他所说的话,贺兰卓再抬起头道,“那么,她们为什么是乘坐出租车出事的?”

    “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晓得,要是知道不是anni开车,他自己去接一趟不就好了!

    目光扫向病床上的anni,他们的话显然也一字不落的落进她的耳朵里,她皱了皱眉,嗓子里挤出嘶哑的一声,“唔……”

    贺兰越连忙上前道,“先别着急开口说话,医生说你失血过多有些虚弱,要好好休息。等身体好点,再说吧。”

    既然这样说了,贺兰卓也不好再多问,看着阿越紧张兮兮的样子,“你先好好照顾她,收拾下她的随身物品,等情况稳定点,转到仁爱医院去。”

    “既然都没什么事了,就不用劳烦到沈宁琛了吧?”贺兰越愣了愣,直觉没必要再转院。

    “她们现在就能出院了?就叫没什么事了。我已经给沈宁琛打过电话了,等会儿仁爱那边会派车来接,等下你和我去办下转院手续。”他简单明了的说,已经站起身走到门口,“肇事的人逃逸了?”

    贺兰越下意识的一点头,“嗯。警方正在追查。”

    他的脸色有些发寒,薄唇低低的吐出两个字,“效率!”,说完,就拉开门出去了。

    琢磨了半天,贺兰越也没明白那俩字是什么意思,回头看看anni道,“没办法,老大决定了的事,那就准备转院吧。”

    anni挑了挑眉,对他笑了笑。

    回到病房,贺兰卓推门看到齐暮和贺兰珏两个人都围在床边,小落已经睁开了眼睛,轻声的和他们说着话。

    似乎意识到有人进来,她转过头来望向这边,眼神就那样定住了。

    是眼花了么?还是她产生幻觉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感觉好像看到了阿卓呢?可是……可他不是在外地么?

    “小落,老爷忙了半宿也累了,我先送老爷回去休息,等会儿给你们送点饭菜过来。”齐暮推过贺兰珏的轮椅,轻声对她说道。

    听到他的话,转过头看了眼他们,意识到似乎不是自己的幻觉。

    “阿卓,这里就交给你了!”拍了拍他的臂膀,贺兰珏不放心的回首看了眼,只是这两人眼中根本也容不下他人。

    轻轻带上房门,把这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你……”小落迟疑了下,“事情办完了?”

    “嗯。”他应了一声,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事实上,今天倒是有个会议,让他临时改成了网络视频会议,在回来的路上就把事情办了。

    早上那会儿打电话是齐暮接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

    眼皮子一直在跳,等不及天亮开完会,直接定了最近一班飞机飞了回来,果然到了家里,是空荡荡一片。

    只是那时候他没想到,居然是车祸那么严重。

    齐暮说得轻描淡写,“出了点差池”——简简单单五个字,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现在,看到她醒过来,可以跟他说话,可以看着他,才觉得她是真真实实的,一直紧着的一口气,总算可以松下来。

    他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一双锐利的眸子就那样直直盯着她,她心里五味陈杂,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气氛就这样沉默下来。

    走过去在床边坐了下来,贺兰卓看着她的唇瓣失去了血色,干裂的起皮,拿起桌上一根棉棒沾了点水,然后替她润了润唇,叹道,“总是这么不听话!”

    不知为什么,麻药过劲以后,醒来了伤口的痛她都忍住了,他这一句话,却让她的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酸涩、委屈、思念,通通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她什么都不说,只望着他,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落,可偏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在看着他。

    皱了皱眉,贺兰卓竟有些乱了。

    他从来就不擅长哄女人,尤其是在哭的女人。

    粗糙的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擦拭着那不断落下的眼泪,嘴里道,“好了好了,我又没骂你!这下自己吃到苦头了吧?我才离开几天,就出这么大的事,你就不能让我少cāo点心!”

    嘟起嘴巴,她有些委屈,这种事明明是意外,她也不想的啊。

    “哎……”长叹了口气,贺兰卓对着这样的她颇有些无奈,“还疼吗?”

    你说呢?她没说话,只瞪着眼睛看他,好在已经不掉眼泪了。

    手还停留在她的脸颊,指腹的触感真是美好,让他有些舍不得拿开。

    “我跟沈宁琛联系过了,下午就给你转到他那边去。那边设备更先进一些,病房的条件也更好,这样我也放心点。”他说着,看她唇瓣动了下,立刻道,“不许反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就乖乖的听话就好!”

    算了,什么都不说了!她泄了气,这人还是这样霸道,就不能对病号让着点。

    “为什么你们是搭出租的?阿越不是让anni开车送你回去的么?”再次替她润了润唇,他开口问出心里的困惑。

    小落咽了口唾沫,回想了一下,决定还是略过陈素心来砸场子那段,简单的说,“她喝了点酒,所以不方便开车,我们就搭出租了。”

    看了看她的眼神,贺兰卓没有再问,似乎已经信了。

    躺了许久,身体感觉都有些发麻了,她又不好意思跟他说,只能自己稍微活动了一下。

    只在被子下动了动手臂,他就敏锐的发觉了,看了看有一点隆起的被子,“哪里不舒服?”

    有些窘迫,她嗫嚅的说,“有点……麻了。我稍微活动一下就好。”

    “别乱动!”他喝止,平躺了差不多七个多小时,麻药的药力一过,最是难受的时候。伤口隐隐作痛,由于一直躺着不能动,四肢又麻丨痹的不得了。

    “我只动一下胳膊就好,不会碰到伤口的。”可怜巴巴的商量着,如果让她一动不动,简直不如让她死了算了,“我会很小心的,只要动一下下就……”

    话没说完,她惊讶的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一般。

    他的手已经伸进了被子里,轻轻的替她揉着手臂。

    手很粗糙,手指和掌心都是厚厚的茧,碰到皮肤有些刺刺的。他动作放的很轻,在手指的捏动下,感觉几乎已经凝固的血管又流动起来,胳膊不再那么麻,舒服了许多。

    可……可他居然在给她按摩?!

    若不是手臂传来的触感太真实,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力道太重了么?”他手下的动作不停,轻声的问着。

    小落连忙摇摇头,“我……其实我自己就可以……”

    “怎么就这么倔强呢!”他叹息着,似惩罚一般,力道加重了几分,“从现在起,你的任务就是乖乖的躺着养伤,伤没好之前,你什么也不许想,哪里也别想去。”

    太……霸道了吧!小落顿时沮丧起来,这下真被关禁闭了。

    ~~~~~~~~~~~~~~~~~~~~~~~~~~~~~~~~~~~~~~~~~~~~~~~~~~~~~~~~~~~~~~~~~~~~~

    毕竟刚动过大手术,身体实在是疲惫不堪,也或许他的按摩技术太好?

    总之,没多久,小落再次沉沉睡去,精神一直有些萎靡。

    齐暮来送饭的时候她也没有醒,把吃的东西都放下,他看着贺兰卓道,“大少爷,老爷说晚上让我过来,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毕竟早上的飞机,您也没休息好。”

    “你晚上过来,万一爸爸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怎么办?”他捏了捏鼻梁中间提提神,确实身体有些乏,“我已经约了仁爱医院那边,下午就给她们俩转院。一来那边条件好些,二来沈宁琛那里的护工还是不错的,也方便照顾一些。晚上还是我留下来,就在那边睡就行了。”

    “可是……”齐暮还想说什么,被他扬起的手势止住了。

    贺兰卓往后靠了靠,仰头看着他,“齐暮,这事就这样吧。争执这个也没什么意思,你也知道,小落有我照顾还是可以的,但是爸爸不能离了你。我们兄弟三个,近些年,谁都没有你陪他的时间久。他有什么习惯和喜好,也没人比你更清楚了!”

    末了,他重重拍了下齐暮的手,“这些年,辛苦你了!”

    “少爷说哪里话,本来就是齐暮的分内之事。组织上派我来照顾将军的起居,是对我的信任。齐暮深以为荣耀!”他此时倒是有了点军人的样子。

    贺兰卓点点头,“你回去吧,我这几天会留在s城,暂时不会离开的。”

    “那好。少爷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不再坚持,齐暮已经将贺兰越的饭菜送了过去,现在准备离开了。

    “老大,手续都办好了。本来医院不肯让他们转院的,后来还是院长那边打了个电话,办转院的才同意的。是不是你跟院长先打了招呼啊?”拿着一堆的单子,贺兰越进门问道。

    “估计是沈宁琛打的招呼,他考虑的倒是周全的。到底在医学界还是有点威望的,说句话还不是小事。”对这方面,贺兰卓压根就不想那么多,沈宁琛会安排的很妥当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坚持要转到仁爱医院去了。

    “小落还没醒么?”他一直在隔壁照顾anni,以为小落睡到现在,“这麻药药效那么久还没过么?要不要找大夫来看一下?”

    “醒了一次,这会儿又睡了。”接过他手中的转院手续单子看了看,“那丫头现在能说话了吗?”

    贺兰越知道他想问当晚的情况,“能是能,但是毕竟身体很虚弱,还是让她多休息休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再说了,就是知道当晚的情况,也不能改变事情的发生了。”

    “你挺心疼那丫头的?”挑起眉,审量的看着他,贺兰卓若有所思,“说起来,那丫头跟了你几年了?五年?十年?”

    嗤的笑出声,贺兰越连连摇头,“哪有那么久,也就不到七年。”

    “七年……”咀嚼着这个数字,贺兰卓长叹道,“一个女孩子,能有几个七年,你呀!要是对人家没有意思,就趁早表明态度,也让人不要再空等下去,这样耽误,女人的青春耗不起!”

    “噗,老大,你想哪里去了!我们是兄弟!”贺兰越差点喷出来,在他眼里,anni就是他的好兄弟好伙伴。

    斜了他一眼摇摇头,他这个弟弟有时候神经不是一般的大条,对别人的事热心积极,轮到自己就迟钝的不行。

    “好了,不说那么多了。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说着,抬腕看了下手表,“现在是两点半,大概三点半左右医院的车子会到,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报告,都收拾好了!请首长指示!”敬了个礼,他装模作样的说。

    贺兰卓的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到了现在,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照顾你的‘兄弟’去吧!”

    “得令!”他转身,似模似样的迈着正步离开了。

    转头看看小落,她还在沉睡中,眉头紧锁,一只手握成拳头状紧紧的护在xiong口处,就连睡着了,都像只戒备状态的猫。

    走过去想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她却死死握得紧,好像在跟他较劲一般。

    不敢太用力,怕惊醒了她,试了两下只得作罢,转而将大掌握紧她的,牢牢将她的手收拢在掌心里。

    她的手好小,被他这样握着仿佛一个用力就会碎了,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剪得很干净,平平齐齐的,露出粉嫩嫩的肉。

    这样握住她的手,浑身紧绷的肌肉才算放松下来。

    早上打电话回来那会儿正准备睡,听出不对劲就立刻搭飞机回来了,等于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现在松弛下来,倒是困倦之意袭来,不知不觉就俯在床边,睡着了。

    小落睁开眼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束缚着,动弹不得。

    转头看了看,只看到一个脑袋顶在她的床边,他一只手握着自己的手,脑袋枕在另一只胳膊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试着动了动,却逃脱不开他的桎梏,索性随他去了。

    伤口还有些痛,不是那种连续性的剧痛,而是一阵一阵,犹如蚂蚁啃噬,针尖刺肉一般,刺痛的感觉很是难受。

    不过,看到他在身边,那点痛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睁开眼,还活着,他在身旁陪着,天底下还有什么不美好的呢?她已经知足了。

    只是看着他的头顶,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小心的探出另一只手去,轻轻摸着他的头发。

    剃的很短,整齐的好像刚修理过的灌木,一根一根直立着,就跟他的为人一样那么刚直。好玩的以掌心轻触,有些刺刺的,还有一点扎手。

    她就这样玩着,歪着头看到他从臂膀间露出的薄唇,周围已经多出一圈青色,可见他是多么匆忙的赶来,以至于疲惫成这样。

    好奇心顿起,伸出一根手指,试探性的想要摸摸他那可爱的胡茬,可又害怕吵醒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靠近——

    “老大,车子来了,可以……”贺兰越永远是那么风风火火的,径直推开门走进来,瞬间愣在门口。

    呃,是不是眼花了?怎么看着小落的动作那么奇怪?

    她猛然收回手,好像一个做错事被抓了现行的孩子,窘迫的不知看谁好,侧头看向一旁的柜子,嘴里还知道回应一下,“阿越,你来了啊?”

    “呃……小落,你醒了?”他走过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偏又说不出来。

    刚才小落的动作好奇怪呀,像是在摸老大又好像不是,难道真是自己眼花了?

    “嗯。”她应了一声,眼睛去看贺兰卓,“他太累了,睡着了。什么车子?”

    心里一惊,转过头正对上一双犀利的眸子,他眼睛睁着正看她,眸底清澈如水,看不出丝毫情绪波澜。

    他?!他什么时候醒的?!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天啊,那她刚才的动作是不是都被他发觉了,自己在他面前,怎么总是那么糗啊!

    “让他们把担架抬进来吧。”他已经站起身看向了贺兰越,好像并不知道刚才的事一样。

    可小落却总觉得自己的小动作都被他发现了,这下也不敢看他了,不动声色的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小脸埋了半截在被子里。

    不过贺兰卓并没有理会这些,仁爱医院派来的大夫很快便把anni和她转移到了救护车上,这是事故发生后,她第一次看到anni,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对彼此现在的同病相怜报以苦笑。

    走在最后的贺兰卓望着她的担架稳稳的抬上了车,对贺兰越道,“你随车先过去,我开车跟过去。”

    “好,那你路上当心点!”他答应了一声,车门关上发动了。

    坐到车里发动引擎,他下意识的抬手捋了把头发,唇边逸出一抹笑。

    ~~~~~~~~~~~~~~~~~~~~~~~~~~~~~~~~~~~~~~~~~~~~~~~~~~~~~~~~~~~~~~~~~~~~~

    仁爱医院。

    沈宁琛本来今天没打算到医院里来的,此刻也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事情赶了过来。

    “我说,就算这医院是我开的,你们也不用这么勤快的照顾我生意吧!”看了下躺在病床上的小落,他有些无奈的对贺兰卓说。

    换来的是被冷冷的白了一眼,“少废话!等下给她们俩都做个详细的检查,那边的资料和化验单都在这袋子里,有什么不对的再跟我说。”

    顺手甩给他一个牛皮纸袋,想了想又道,“对了,这次可检查仔细了,别再给我敷衍了事!”

    啧啧,这人还真记仇,还记得那码事呢!

    不过算了,谁让自己欠他个大人情呢!上次的事,说到底也确实是自己不对,不跟他计较了!

    “行啦,踏踏实实放心好了!包管认真负责敬业专业!”沈宁琛拍着xiong脯保证,“这回,我亲自给她们俩检查,你满意了吧?”

    “早该如此!”淡淡的吐出四个字,他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小落道,“我在这里等你,先跟宁琛去做个全面检查。”

    “嗯。”她点点头,到现在还是不太敢正眼看他。

    糗了一路,怎么想怎么觉得他肯定发现了。哎,自己还差点去揪他的胡茬,要不是贺兰越开门进来,不是要丢死人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想干脆拉上被子把自己闷死算了。

    贺兰越陪着她们过去了,他这时才打开随身带着的包,拿出里面的笔记本电脑坐到沙发上。

    表面上他是从国外调回来暂时休假,其实到底还是有任务要做的。

    打开文件,半眯起眼睛,专注的看着上面的资料,不时在键盘上敲击记录。

    …………

    …………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一群人哄哄的,小落就被推了进来。

    合起电脑放进包里,他站起身直接走到沈宁琛面前,“怎么样?”

    “其实处理的还是很恰当的,基本休养休养就没什么问题了。只不过……”他顿了下,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小落,侧过身压低声音对他道,“只不过她后背的伤实在太细碎太多,而且她前xiong也有伤,只能平躺着,所以恐怕背上以后会留疤。”

    “留疤?”皱了皱眉,贺兰卓倒没觉得有多严重,他身上也有很多疤,只要身体没大碍也就是了。

    沈宁琛连忙补充一句,“不过也没关系,好在是后背上,没什么影响的。”

    “嗯,其他没什么了吧?”他想起anni,“那丫头的伤势呢?”

    “她比较轻,估计很快就能复原了。只是腿上骨折恐怕要养一段时间了,你也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嘛!”那女孩子不知道跟他们是什么关系,最近阿卓这家伙有点古古怪怪的。

    难不成真是谈恋爱了?

    贺兰卓点点头,“行了,你可以出去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说着,就去把门给打开,一副慢走不送的架势。

    沈宁琛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转身走向小落,过河拆桥也太快了吧!怎么说还用得着他,居然一点情面都不留,哎!

    摇摇头,还是回办公室研究下怎么尽快让这两个小姑娘康复出院,免得好像他是庸医一样。

    重新坐到床边,以为她又睡着了,可是被子好像在一动一动的。她的脸埋在被子里看不见,贺兰卓想了想,抬手把被子给掀开了一些。

    她手抓着被子紧紧的,可拗不过他的力气,还是被他揭开了。

    映入眼中的是她红了的眼眶和鼻翼两侧几滴疑似的泪水,贺兰卓怔了下,第一反应是,“伤口很痛吗?”

    小落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伤口是痛,不过心里更难过,尤其在听到沈宁琛的话以后。

    虽然他刻意压低声音,可她还是听到了。

    “怎么了?”贺兰卓有些不明所以,去检查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哭了呢?“哪里不舒服,我去叫沈宁琛来看看!”

    见她不说话,心里有些着急。

    “没有不舒服!”她瓮声瓮气的说,急忙拉住他的手,“只是心里有点难受。”

    “难受?怎么个难受,闷还是痛?”他有些奇怪的问,理所当然的以为是伤口引起的。

    “不是。”她摇了摇头,咬了咬唇才鼓足勇气道,“刚才,沈院长说……可能会……留疤?有没有办法,尽量不留疤?”

    从小到大,虽然吃了不少苦,可是身上一个疤都没有,她觉得自己不算很美,最爱的就是这一身光滑细腻的皮肤。

    刚才听到说会留疤,一下子就有些难过了。

    贺兰卓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把她的话在脑子里消化了一下,还是觉得难以理解,“留疤?就为这个?”

    女人的思维还真是奇怪,伤口痛都没哭,只听说要留疤就掉眼泪了。什么逻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