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窟，这地方还曾留下风无悲不少的回忆，但如今，他静静地坐在好似兽嘴一般的巨大洞口上，任由晚风吹起他的长发。
苍白的头发，在夜色中如此显眼，但白发下，却是一双冷比寒冰的漆黑眸子。
这双眸子，很久也没有泛出如此杀意了。
自从舍利子与生死石融合，风无悲对控制自己体内的戾气与杀意有了进一步的提升，但如今，他却真的是怒了，不仅因为有人在他眼皮底下掳去了百灵，更因为他对自己的怒意，即便他已变强，许多事情似乎还是没有解决，他恨自己，还是如以前一样，如此地无力，如此地不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身边又寒云轻卷，眼睛也缓缓闭上。
待他睁开眼睛之际，眼神中却复冷静，脸色也平缓了许多。他并未丧失让自己冷静下来的能力，也并未丧失冷静的判断。
要约他相见，必定是想利用百灵作为要挟，所以百灵此刻还安全，虽然可能受点苦。
所以，他只有等待。
风无悲对等待，一项很有耐心。因为他知道，在等待开始的一刻起，战斗也已开始。
有些人往往以为在实打实的搏斗开始之际，战斗才开始的。
但事情往往不会如此，真正面对面对打之际，战斗其实已准备接近尾声了。在面对面未的搏斗未开始之前，双方便已在进行着心理上的战斗，谁先失去理智，谁先失去冷静的判断，那么谁失败的概率就会很大。
一头狼，会为了捕杀猎物等上三四天，一条蛇，甚至能十几天不吃不喝地等待猎物的到来。
所以，现在的风无悲，很冷静。
没过一会，约他的人便已翩翩而至。
来的人，竟然是蒙天毅。
风无悲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平静，平静得不生一点波澜。
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虽然不能单纯靠武力去解决，但有时候武力却是很有用的一样东西。
因为，它可以杀人。
风无悲看着他，蒙天毅也在看着他。
蒙天毅忽而笑了，笑得很开心，很得意：“风无悲，你没有想到有一天老夫会捏住你的软肋吧？”
风无悲道：“的确没想到。”
蒙天毅道：“那老夫现在可以要求你做任何事情了？”
风无悲沉默一阵，淡淡道：“或许是！”
蒙天毅哈哈大笑，道：“那老夫现在要你跪下来，向老夫求饶，求老夫宽恕你！”
风无悲的眼神却泛出了冷意，道：“我不跪！”
神魔诸佛他都不跪，他又如何会向蒙天毅下跪？
蒙天毅伸手捏起一个小小的银饰，冷笑道：“你知道你说这句话的后果吗？”
蒙天毅手一动，将手中的银饰捏成了一团：“她或许会少个鼻子，少个耳朵，或者断手断脚，这一点，老夫可从来不做保证的！”
风无悲沉默一阵，忽而道：“你认识龙悲叶吗？”
蒙天毅眼神一跳，沉声道：“你想耍什么花招？”
“我只是问你认不认识？”
“自然，他是我师弟！”蒙天毅道。
风无悲心头微动，道：“那月星辰呢？”
蒙天毅嘴角冷笑：“怎么，你想跟我拉关系？”
风无悲道：“我的确想跟你拉关系！”
“你不觉得太迟了吗？当初你拒绝老夫，这一切已不可能了！”
风无悲道：“我只是想知道你跟我师父，月星辰的关系！”
“哼哼，那我不妨告诉你，月星辰也是我师弟。”
风无悲脸色忽冷，道：“我答应过我师父，不杀雨剑阁的人！所以，今天晚上，你可以留一条命！”
风无悲话音落下，一黑一白两道黑气晃过，随后缓缓消失，蒙天毅的两只手臂已经消失。
蒙天毅甚至都还未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齐根而断的手臂已出现他眼前，在他眼前瞬间化变得干枯，随后砰然散去。蒙天毅大吼一声，愤怒地朝风无悲冲了过来。
谁看到自己断了手，也不能不怒，因为双手要结法诀，要祭剑，要杀人，要摸女人，要吃饭，要脱衣服···没有了手，也就断了这一切，断了希望。
没有希望的人，已形同野兽。但蒙天毅虽如野兽，但也是一只断手的野兽，这样的野兽，即便气势再高，也不会让人害怕。
一柄细剑骤然而来，急速而收。
黑夜之中，只有一道残影遗留。
蒙天毅心口上，已多了一个血洞。这细剑，杀人也如此迅速，如此无声无息。
他艰难而缓慢地转过身来，对身后飘来的白影道：“为···为什么······？”
“你活了这么老，却还做这种蠢事，这本身就是不可原谅的！”
那优美的倩影，如黑夜中绽放的昙花，悄然而来。
风无悲身体一震，脸色却骤然苍白起来，他死死地盯着远处飘来的雪白身影，眼中已泛出了痛苦。
“为什么···是你······？”风无悲的声音里面，带着沙哑，带着痛苦，带着怒意。
明月晴儿缓缓飘落，脸色也如风无悲一般苍白，身体更显无力。
“因为···我···已没有爱！”
风无悲痛苦地闭上了眼：“所以，你便恨么？”
明月晴儿脸色荡起笑意，但在苍白的脸色下，这笑如此勉强，如此凄凉，如此地悲伤。
“无悲······！”她唤了一声。
风无悲却睁开眼看着她，眼中已是冷意：“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她下手？”
明月晴儿脸现痛苦，双唇失色，道：“我···我···我已没有选择，我已不能选择······！”
明月晴儿脸色忽而转冷，道：“不管怎么样，现在的我，已不是从前的我！那个跟在你身后哀求你怜爱的明月晴儿已经死了！”
风无悲脸色更白，手骤然紧握了起来。
明月晴儿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又道：“我已变强，变得自信，变得骄傲，我才知道以前的我，是多么渺小，渺小而无力，但现在，我已不同。风无悲，这都是拜你所赐！”
风无悲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去，却见指甲已陷入了掌肉里面，但他浑然不觉得疼痛。因为他心中的痛，早已将这**的痛掩盖。
痴情盅正在他体内肆虐，只因为这如此绝情的话。但他心中又想，风无悲啊风无悲，你又有什么资格心痛？你又凭什么心痛？这岂不是你一手造成的恶果，如今百倍千倍得报应在你身上了！
你如此心痛，岂不可笑？不仅可笑，而且还很可怜！你辜负了她多少次？你伤害了她多杀次？如今她所做的，岂不是都只是你造的孽？
风无悲双唇颤抖，深深吸气，这被他藏于心底的爱，这他从未说出口的情，如今却酿出了苦果，孕出了仇孽，他又能怪谁？
他只能怪自己，他只能恨自己！
“你说吧，要我做什么？”风无悲眼已闭上，声音出奇地冷。他不敢睁开眼，他怕看到这被他伤害的如今背负上仇恨的女子那憔悴而脸带恨意的模样，他不敢放松一丝语气，生怕自己心中泛起深深的哀伤，顷刻将他自己击溃。
明月晴儿淡淡道：“后续如何行事，到时候我自会知会你，如今你最好将各派高手都集合起来，全力助幽涅斩杀水魔！”
风无悲心头顿生疑惑，只待相问，但明月晴儿似也不欲久留，立即转身飞走。
但刚去两丈，明月晴儿忽而立住，道：“使心就在你身后的凌云窟。”
她话刚落，身影便已飘动，消失在夜空之中。
一柄长剑飘舞而至，落在风无悲面前，却是蒙天毅的月红。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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