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心醒来的时候,身边百花盛开,彩蝶在风中飞舞,阳光明媚地普照大地。
景色祥和,美丽,宁静,好似世外的桃源。
在不远处,有一飘纱般的瀑布飘落,落在崖下葱郁的青草从上,青草中间,一条清透见底的小河荡漾着波纹,应和着河底那碧似翡翠的飘柔水草。
使心的心,一下子便被这景色吸引,惊讶地看着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仙境的地方。
但这彩色缤纷的世界,却有一抹掩饰不住的黑与飘动的白。
黑色的,是风无悲的衣服,柔和的白,在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泽,是风无悲的发。
他身边,又一座坟,开满鲜花的坟。
墓碑的青石,缠着紫、红、蓝、白的各色花朵,迎风摇曳。
这动人的曲线,幽幽的芬芳,多么像那个女子在梦中出现时候的情景。
只是,她出现的时候,带着笑容,带着妩媚,带着生机,带着柔情,现在,她却是这花冢中的骷髅,与死亡做伴。
使心的心,剧烈地痛起来。
他睁大着眼,喉咙哽咽,却只觉身体发软,脚步不稳,只走了几步,便已摔倒,他连奔带爬地跑过来,走到这长满小花的坟墓前,嘴巴张开,却哭不出声来。
风无悲一动未动,好似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只默默地看向矮坟。
这坟,是他亲手筑的,这墓碑,也是他亲手书、亲手立的。
但使心忽而好似疯狗了一般嚎叫了起来,发疯一般地伸手去挖坟头的土,一边挖还一边喊道:“把她还给我···把她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土中的砾石割破了他的手指的皮肤,他的手顿时鲜血淋漓,但使心却浑然不知,依旧发疯地挖着,似乎挖开了坟,里面的人就能活过来一般。
他已状若疯癫。
出奇地,风无悲并没有阻拦他,也没有说话,眼神中,却露出了哀伤。但他立即闭上了眼,再张开的时候,眼里面只剩平静。
那悲伤,早已沉到心底,积淀。
他虽然习惯将悲伤、痛苦掩藏在心底,却知道有些人是需要将这些情绪发泄出来,如果不发泄出来,他们很可能会自己逼疯自己。
他自己,就差点疯掉!所以,他很理解这种心情。
使心只挖开了大半,力气便已渐竭,只是他开了坟,却见不到莲可儿的人,他怔了怔,又疯狂地挖了下去。
他的一双手,指甲已经磨破,指头已血肉模糊。
“我把她,埋得很深······是希望,她从此远离这残酷而无情的世界······!”风无悲忽而开口说道。
但使心还是没有停下来。
风无悲又道:“她活着,并不容易。”
女人活着,总是很不容易,这岂非是大多数女人的悲哀?
“但如果她死了,也不得安宁······!”
使心的手骤然停了下来,目光呆滞地瞪着混合着他的血的泥土。
风无悲缓缓站起身来,淡淡道:“有些时候,活着,才是一种痛苦。”
他已走入花丛,身影渐离渐远。
使心沉默许久,终于哀嚎一声,扑在坟土上哭了起来。
这静谧的风,卷出飘舞的花瓣,卷向天际。这般明媚的日子里面,这两个男子的心中,却充满哀伤。
风无悲坐在了花丛中,伸手捂住了胸口,然后深深呼吸,轻聚寒云,平复下心中涌动的痛楚。
只是流云轻动,他身边的花草顿时结成了冰晶,干枯下去。
风无悲看着周围的花草,怔了一下,只叹了一声,随后便闭目修炼起来。
黑夜中风卷云动,却未见有雨。
风中夹着凄厉的哭声,好似深夜的鬼喊,也似失伴之后的孤狼在凄嚎。
风无悲等了一夜。天色又亮了起来,呼号了一夜的风将花朵都卷败了不少,在明亮的晨曦中,使心面容整洁腰肢挺然,向着风无悲走来。
风无悲也并未吃惊,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似他这般,若不是一辈子沉沦下去,那就要坚持着停过来,只不过有些人用的时间长,有些人用的时间短。
使心面容也一般的平静,好似脱胎换骨过一般。
“我已明白你说那句话的意思!”
风无悲道:“真的明白?”
使心点点头,道:“她已经去了,若我也跟着去了,那这世上,就少了一样她活着的证据了。我想,让她永远地活在我心里面。”
风无悲默默听着他的话。使心忽而道:“或许,你会认为这是怯弱······。”
风无悲截断了他的话头,“我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需要很大的勇气。”
使心心头涌起股热流,心中所想,却有人知道,叫他如何能不激动,他咬咬牙,忍下想要落泪的冲动。
如果也有人这般理解你,那可不可以成之为知己?
他看着风无悲,道:“坟,我已覆好了,还种上了花,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所以将能看到的花都种在了她身边。”
风无悲点头道:“多谢。”
使心沉默下来,忽而又道:“是我该谢你,将她葬在这么美的地方。”
风无悲道:“只有这般纯净的地方,才能让她安心沉睡。”
使心回转身来,看着那在花丛中的坟冢,道:“我打扰了她的安眠,她会原谅我吗?”
风无悲站起了身来,风忽而卷来,卷起他的黑夜。
风无悲道:“女人都喜欢男人围着她转,你来看她,再好不过。”
使心笑了,笑得开心,随后向风无悲道:“你可以跟我离开这里一下吗,我想问你一些事。”
风无悲沉默了下来,却走向了莲可儿的坟,边走边道:“你来吧,起码在她身边,我不会对你有任何的隐瞒。”
使心微犹豫一下,还是跟着风无悲复走回了莲可儿的坟边。
使心整理得的确很细心,莲可儿坟边,百花依旧开放,好似旧样一般。
使心站在风无悲身后,犹豫了一阵,道:“我们之间的战争,她或许不应该知道!”
风无悲淡淡道:“让她知道,她才会安心。”
使心心头一怔,旋即点点头,道:“你的确比我更适合她!”
风无悲心中一痛,道:“可惜···她已······”风无悲立即转移了话题,“你想要问什么?”
使心沉默一阵,忽而道:“你应该知道我想要问什么。”
风无悲道:“我知道。”
使心抬眼看着他,眼露希冀道:“那你的答案?”
风无悲道:“昆仑派的掌门,的确是我杀的!”
使心心头一震,眼神顿冷,咬了咬牙,紧握了双手。
“我在昆仑派生长的,你知道我不能背弃了昆仑派,所以,这个仇,我···我······!”他似乎不忍心再说下去。
他又怎么忍心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说,要杀了她心爱的男人。爱屋及乌,他对风无悲,已不带恨意,相反,却有种惺惺相惜的感激,因为他几次救过自己。
风无悲却道:“我说过,你的仇,我随时恭候!”
使心心头一动,似松了一口气,道:“风无悲,若你不是敌人,我们或许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风无悲道:“有时候敌人,也可以是朋友。”
使心看了过来,心头激荡,重重地点了点头。有时候情谊就这么简单,只是一句话,但两个人,却以彼此交心,真诚以待。
风无悲忽而道:“你有什么事急着要去做吗?”
使心一怔,摇了摇头。
风无悲道:“那便跟我来吧。”
“去做什么?”
“喝酒!”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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