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南疆灵墟城的路程不算短,是以天色刚黯,众人便已停下来休息。这一群人男女集合一起,都是年轻俊杰美丽出众,是以十分显眼,走入客店时,都引起了不少的瞩目,特别是这一群少年男女之中,还有和尚行于其中。
又有谁知道,这一群人,已集合了当今年轻一辈数一数二的高手,果若这世上还有他们办不到的事情,那这件事一定已难如登天,几乎不可能完成。
他们现在去做的事情,又岂是容易的,他们心中也知道,凭着他们这一群人,或者都会命丧在幽涅手下,所以,一路上中日跟之间的欢笑极少,风无悲远离众人,自己独行,甚至都未曾与众人说过一句话。
入夜之后,风无悲早已坐在了房中,他静静地修炼,不管,也不知道别人在干什么。
似乎跟别人在一起,却更突显了他的孤独。
就好似一条独自战斗的孤狼,艰难的生活给了牠痛苦、伤口、饥饿、磨难,但也给了牠不可一世的桀骜,牠或许已不屑回到狼群之中。
即便牠想回到狼群里面去,但孤独的生活,或许早已将这种接纳他人的能力给消磨掉了。
他不是不想,是不能,不懂。也或许,他已麻木了,因为他早已适应了孤独,习惯了孤独。
但这寒夜中,却有一个雪白的身影,轻轻地自窗外飘了进来。这深夜所来之人,却正是明月晴儿。
明月晴儿笑道:“看来你办到了,冷血杀神魔公子风无悲,的确不凡,竟能将这么多正派高手聚于麾下!”
风无悲坐于桌上打坐修炼,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明月晴儿又笑道:“不过,你也有点太不小心了!”明月晴儿将两只信鸽放在了桌子上,信鸽的脚上有信笺,已被明月晴儿取下,明月晴儿手一动,两道纸张便如箭矢般射向风无悲。
风无悲身边的寒云化而成掌,轻轻将这两张细纸接住。信的内容,大致差不多,但分别是送往昆仑派与大悲寺的,内容是说在灵墟城幽涅斩杀水魔之事,要两派尽快行动,趁机斩杀幽涅。其后署名,却是若相。
风无悲淡淡道:“这是什么?”
明月晴儿道:“这还看不出来吗?你这队伍里面,有些人的心,可不向着你啊!”
风无悲道:“这种事,你也管起来了吗?”
明月晴儿咯咯一笑,道:“只要是有关水魔一事的,我都要管。”
风无悲沉默一阵,忽而道:“你背后支持你的,到底是谁?”
明月晴儿道:“哟,风无悲,你这是什么语气?怎么冷冰冰的?我可听百灵说,你心中最爱的,还是我呢!”
风无悲心头一痛,脸色更沉,道:“可惜,明月晴儿已经死了!”
明月晴儿道:“这我就更奇怪了,我不是活生生站在这里吗?难道我功力提高了,人看得开了些许,就不是那个人了吗?”
“现在的你,已不是以前的你!”
“难道你喜欢的,是以前的明月晴儿?”明月晴儿又笑了起来,笑得开怀,甚至有些轻蔑,“风无悲,你真是可怜,可怜得让人忍不住嘲讽。你要是真的喜欢以前的明月晴儿,你怎么会让她变成现在的明月晴儿?”
风无悲顿时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眸死死地盯着明月晴儿,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出她变成这般样子的原因。
但是,他失败了。
明月晴儿道:“风无悲,虽然在别人眼里面,你是冷酷无情的魔公子,但在我眼里,你不过是连女人都不懂珍惜的可怜虫罢了,我以前,真是太高看你了。”
“连女人都不懂得珍惜”,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风无悲,他骤然间想起了莲盈心,莲可儿,又转眼看着明月晴儿,心头一阵比一阵的剧痛涌了起来。
明月晴儿笑笑:“我说中了吗?你的痴情盅又发作了吗?呵呵呵,风无悲,看来天下人也将你高看了,你的心,也是肉长的,也跟平常人没什么区别啊!”
风无悲咬咬牙,道:“你今晚来,到底要做什么?”
“当然做该做的事,说该说的话!”明月晴儿依旧卖着关子,似乎这般折磨风无悲的心,让他痛苦,她会感到十分地有趣,而且都有些着迷这种折磨了。
风无悲深深吸气,轻聚寒云,平复下心头的怒意,再看向明月晴儿的时候,眼神已恢复了那淡漠的冰冷。
“这么快就不痛了?”明月晴儿道,“我可还想再看你心痛的样子呢。”
风无悲道:“废话已经说够,若无他事,请回吧。”
明月晴儿格格笑道:“有事,当然有事,没有事,我夜深人静地,怎么会来你的房间呢!”
风无悲看了她一阵,心中叹了一声,道:“何事?”
明月晴儿道:“当然是来谈价钱的!一个女人的价钱!”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她?”
明月晴儿笑道:“聪明!但你也知道,对不同的人,出不同的价。在我看来,那个调皮捣蛋的百灵,一文不值,但我相信,你愿意花大价钱去将她买回来!”
风无悲道:“说你的条件。”
明月晴儿道:“条件已都写在这里,你自己看,届时可要按计行事,要不然,那位水灵灵的百灵可就······!”
明月晴儿留下一连串的娇笑,便飞出了窗外去。
信封静静地躺在桌子上,风无悲站了起来,先将手中的两张信笺放回信鸽腿上信筒,复让两只信鸽飞入夜空之后,方才拿起桌子上的信封来看。
他看了一眼,手一动,便将信笺碎成了粉末。
那上面只写着一句话:全力助幽涅斩杀水魔,水魔死,百灵活!
他徐步走到窗台边,看向夜空。月光如水,轻轻泄落,弯月旁星光淡淡,横贯天际的银河如奔腾的激流涌过,浩渺无极。苍穹辽阔,四野寂静。
风无悲心头升起了许多的疑问,有的关于飘渺宫,有的关于玉蟾宫,有的关于西门血冷死前的变形,但最多的,还是关于明月晴儿,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爱变为恨之后,会将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么?
房间的门,忽而被轻轻敲响。
门外的人犹豫了一下,终于轻声道:“你睡了么?”
听声音,风无悲已知道来的是谁。
他手轻动,门便打开了。
水冰清脸色忧愁地站在门外,见门无风自开,有些惊讶,但旋即,她便看到了站在窗边的孤独而黑暗的身影,心头不禁一柔,这柔情又化为她眼中的柔波,即便房中无灯,但这双曲线动人的眸子,却在黑夜中发着光。
水冰清轻轻将房门关上,走了过来。
月光由窗外洒入房间,落在风无悲的肩头上,也照亮了他头上的柔顺如瀑的白发。
水冰清站了过来,也如他一般看向窗外,然后闭上眼睛朝窗外深深吸气,煽动的鼻翼,嫩白胜雪的面容,如此美丽,好似月下一座动人的玉雕,忽而有了灵性,展露出惊心动魄的美来。
“小时候,”水冰清忽而道,“我总是喜欢这样做,我觉得月光好似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以为深深地呼吸,就可以将这种味道嗅出来。”
风无悲并没有说话,眼中的冷意,也没有减少。
水冰清心头一黯,缓缓低下了头来。
“刚才,我听到······”
“你什么都没有听到!”风无悲打断了她的话。
水冰清心头一震,咬了咬下唇,道:“百灵被人控制了,你不想我跟你一起承担么?”
风无悲冷漠道:“不想。”
“为什么?”
“这跟你无关。”
风无悲的冷漠,让水冰清有些心凉:“这么说,我只是一个无关的人么?”
风无悲扭过了头去,却没有回答。
水冰清神情黯淡了一阵,转而抬起头来,道:“其实,我来,是想问你,到了那天,你打算怎么办?你是要帮我们杀了幽涅,还是帮幽涅杀了我们?”
风无悲心中暗道:他们去对付幽涅,是以卵击石,凶多吉少,如今幽涅要他们前去,定然有所目的,甚至是可能是为了控制自己才这样做的。无论幽涅想怎么样,也不能让他们跟幽涅交手。
风无悲想罢,眼神更冷,道:“幽涅救过我!”
水冰清脸色一变,道:“这么说,你是要帮幽涅了?”
风无悲道:“我会阻拦你们,所以你们最好把我也算进去。”
水冰清摇头悲道:“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现在已经有机会摆脱幽涅的控制,但你为什么还要为他卖命?”
风无悲咬咬牙,冷道:“我说了,他救过我的命!”
“但他也害过你啊!”水冰清道,“你忘记了他也害过你,害过冰师兄,害过明月晴儿,他害过多少人,你难道忘了吗?”
风无悲转过头来,直视着她,语气冷漠地道:“没错,我忘了!”
水冰清顿觉悲伤顷刻笼罩心头,让她忍不住要落下泪来。她忙转过身来,背对着风无悲,声已带着些许哽咽,道:“我,对你很失望!”
水冰清快步而走,奔出了风无悲的房间。
房门哐当一声合上,风无悲的眼,也骤然闭上。他深深呼吸,似乎想要将心头的悲戚压下去,但这悲伤却徘徊不去,在这寂寞的月夜,化为暗刺,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心。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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