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此寂静的夜，却似乎并不平静。
水冰清刚跑出去，一声叹息，便自房顶响起。
风无悲身影骤动，瞬间便已出现在屋顶。
冰寒戟正坐在屋顶上面，仰头看向天际。他身边，放在两坛酒。
冰寒戟回头笑道：“真没想到，屋顶有时候也是喝酒的好地方！”
屋顶上凉风徐来，月如流水，星光朦胧，见此夜景，让人也会心中开阔许多。
风无悲道：“我只跟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时候喝酒。”
冰寒戟笑笑：“我不是合适的人？”
风无悲道：“不是。”
冰寒戟道：“现在也不合适喝酒？”
风无悲又道：“不是。”
“为什么？”
“因为即将面临大战的人，不适合喝酒！”
冰寒戟却拿起了酒坛，仰头灌了一口，道：“但现在，我偏偏要喝！”
风无悲眉头轻皱，冰寒戟如此放纵之态，定有缘故，他微做思量，便已明白过来。
“你已见过她了？”风无悲淡淡问道。“她”当然是指明月晴儿。
冰寒戟道：“见过了！”
“所以你才忍不住要喝酒？”
冰寒戟点点头。
风无悲道：“你难道是为了她喝酒？”
冰寒戟转过头来，道：“我是为了你喝酒！”
“我？”
“没错，为了你！”冰寒戟忽而叹道，“因为她喜欢的是你，恨的人也是你！”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爱你，当然表示在乎你，但恨你，也可以视为在意你，若这女子心中根本就没有你，也就无所谓爱或者恨了。
风无悲沉默一阵，忽而问道：“她见了你，对你说了什么？”
冰寒戟道：“说了两个字！”
风无悲道：“什么字？”
“让开！”冰寒戟的语气，有着说不出的酸意。明月晴儿对他熟视无睹，他心中自然感伤。
风无悲苦笑，原来他是在嫉妒自己。只是这种嫉妒，实在太无谓了。
冰寒戟却忽而笑了，转过头来问道：“你说我该不该喝酒？”
风无悲道：“该！”
冰寒戟道：“那你陪不陪我？”
风无悲依旧摇头。
“为什么你还不肯？”
风无悲叹道：“因为酒是苦酒！”
冰寒戟沉默一阵，兀自又拿起一坛酒，自己灌了起来，喝了几口，将酒放下，道：“刚才，你不应该对冰师妹那么狠的！”
风无悲一怔，淡淡道：“你已醉了！”
冰寒戟笑笑：“我想，我的意思，你自己也该明白。她是真心喜欢你的。”
风无悲沉默了。
冰寒戟道：“你这冷血杀神魔公子的名声真不是白来的，要是我，我真的做不到这么绝情，这么冷酷！”
风无悲道：“你不是我！”
冰寒戟道：“我的确不是你，但你为什么不好好解释给她听，你只是想阻拦我们不要跟幽涅拼命呢？”
风无悲又怔了一下，心知自己之意，却瞒他不过，只叹道：“解释起来，太麻烦！”
冰寒戟沉默了许久，长长叹道：“你真绝情。”
风无悲仰头看向天际，乌黑的眸子映落了天际的弯月，谁也不知道他心里面在想什么。
冰寒戟又道：“我不是说你对水师妹绝情，而是对你自己绝情。有一句话叫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感情的事，也这样，我知道你心中的苦楚，并不比······！”
“别说了！”风无悲忽而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似不欲他再继续这个话题，“趁着有酒喝的时候，少说些废话！”
冰寒戟笑了笑，叹道：“世人都传着魔公子、寒公子、心公子、佛公子······或赞或骂，或褒或贬。真是可笑，你有没有想过，又一天你会成为名人，被天下瞩目？”
风无悲道：“你为何说这些？”
冰寒戟道：“因为我觉得累！太累！”
风无悲神情一黯，他知道这种感觉，也能明白这种心情。
“我活在别人的眼里面，嘴里面，背负着荣誉，使命，责任，有时候我真想逃避，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快快活活地做一回我自己！”
风无悲淡淡道：“但你没有选择。”
冰寒戟神色一黯，道：“所以，我们只有鼓起勇气，是吗？”
风无悲点点头。
冰寒戟忽而笑了，似已摆脱了那种伤感：“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
风无悲点点头。
冰寒戟眼睛一亮，道：“想做什么？”
风无悲手一招，将酒坛引过来，然后仰头灌了一口，这才道：“做一个强盗，没事的时候劫财劫色！”
冰寒戟却没有笑，只是发呆地看着风无悲，旋即长叹了一声，又举起了酒坛灌了几口。
随后他长舒了一口气，嘴角卷起一丝微笑道：“我终于知道，一个男人是怎么变成酒鬼的了！”
“女人可以找人说话，找人倾诉，可以哭，可以生气，小心眼，这是女人的特权，但男人嘛，就只能憋在心里面，喝酒却有一个好处，就是让人将憋在心里面的话，通通说出来。”
风无悲嘴角也卷起一丝笑意，与他对碰，道：“想不到天下人都钦佩敬仰的寒公子，已变成了一个酒鬼！”
冰寒戟哈哈笑了起来，笑声爽朗而有力。
两人痛饮美酒。
笑声却没有持续很久，也或许是这寂静的夜里，爽朗的笑声也持续不了多久。
冰寒戟站起来，将手中酒坛丢过一边，凝视着风无悲道：“风无悲，虽然我年纪比你大，但我们比斗这么多次，似乎我只胜过你一次！”
风无悲想起了在雨剑阁与冰寒戟初遇之际，他将自己打得吐血的一幕。他脸色微平，缓缓将酒坛放下。
冰寒戟又道：“但如今，我去意已决，既然你要阻拦我与幽涅战斗，那也意味着，我们还是要再比一次！”
风无悲点点头。
冰寒戟道：“你觉得这次，谁会胜？”
风无悲道：“我！”
他说得坚定，有力。
冰寒戟忽而笑了，凝视着风无悲，道：“真的吗？”
风无悲看着冰寒戟的双眼，心头生出不妙的预感，冰寒戟这般视死如归的眼神，说明他已决定要拼命了，对一个连性命都已赌上的人来说，已没有什么能阻拦他们了。
风无悲心中顿生犹豫，心中想道，我真的能阻止他们吗？我真的能保护他们吗？我真的能拦得住已决定赴死的他们吗？
风无悲忽而笑了，既然他们已决定赌上性命，那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就用自己的命，换来他们的命，这不是很值么？
风无悲眼神平静，淡淡地道：“还是我赢！”
冰寒戟心头一震，他看出了风无悲眼神中的平静代表的意味，因为这种眼神，也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风无悲已决定不顾性命，也要阻拦他们，让他们活下来。
冰寒戟忙转过了头去，不敢再看他，他眼中已涌起了泪，心中也涌动着激动的热流。
夜有风起，但这风，似乎温暖了许多，寂寞的夜，也似乎温和了许多。
毕竟，这夜里面有两颗炙热而滚烫的心！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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