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紫樱落

三十六、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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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乡试之期,云萱一心只想埋头苦读,谁知道双逸倒似用他上瘾了一般,隔天便吩咐他去一次那湖边小店,云萱脸皮再薄,也渐渐不耐烦起来,害怕因此误了学业,便鼓足了勇气,偷偷与紫樱说了。

    谁知双逸知道了很不以为然,大笑道:“傻兄弟,你道现如今考试还真考学问吗?别说乡试了,就连殿试,只要我开口,你就算一个大字不识,也能高中!”

    云萱不信:“依你说,那天底下的士子们十年寒窗苦读,倒是半点用也没有了?”

    双逸冷冷笑道:“若是前几年呢,朝廷顾及面子,多少还看点真才实学,如今嘛,嘿嘿,还真是难说的很呢!”

    云萱一心把考试作为他博取前途的唯一出路,听双逸这样说,心中极为失望,不敢也不愿再听,连忙用手紧紧捂住耳朵:“我不信、我不信,夫子不是这样讲的……”

    “你不信?你只须看前朝每一科取多少?我朝太祖、太宗皇帝时又取多少?多不过两千余人,少只有**百人罢了。那时别说考个进士,就是乡试中个举人,任你再聪明的人,也须老老实实苦读二十年再说。再看当今,哪一科不取个上万人?朝廷哪里有这么多官位?如今又兴起来什么虚职、什么候补,有些人当了一辈子虚职,一辈子候补,一天差也没有当过,当真笑杀世人!”

    云萱多年来只知道埋头读书,这一番言论,却是闻所未闻,直听得目瞪口呆,他一心只想考试博个出身,好带着娘亲逃离自幼束缚住他的那个牢笼,哪里想过这些关乎根本之事,至于当今朝廷如何人浮于事,他更是半点也不知道。

    双逸见他如此,未免长叹一声,心道:可怜天下士子只知埋头诗书,却不知抬头看看世道,虽然不过是黄梁美梦,我又何苦点醒他们,让他们连梦都没得做?当下好言安慰他几句,一边嘱咐他好好读书,一边又要云萱替自己传话去了。

    不想紫樱倒急了,连日里催促双逸与那济南知府刘盛明和学政韩知德递句话,好歹让云萱过了乡试、会试。

    双逸口里答应,心里却暗暗好笑:这官场上的人个个都混成人精了,云萱若要中不了倒还是济南府的笑话呢!忽想起一事,盘算道,若不如此不足以以假乱真,我倒要看看这济南府怎样办事。便怀了玩笑之心,胡乱写了封信,让贴身小宦官秋龄速去送与济南知府刘盛明。

    刘盛明接了信,也不敢怠慢,连换了便装,乘一顶青布小轿,赶到济南学政韩知德府中,进门便拉着韩学政到了内室。他二人本是同年进士,又同府为官多年,乃是通家之好。

    韩知德接过济南王秦双逸的信柬,便笑道:“前儿兄弟我还说,怎么快到考试了,也不见王爷的名单,兄弟这心里还七上八下,可巧今儿就来了,倒让咱们放宽了心。”说着,用手摸摸那信,“怎么这么厚?看来咱们王爷今年可发了大财了。”

    刘盛明皱眉道:“亏你还笑得出来!好家伙,这位王爷来济南不到半年,咱们兄弟们半点光也还没沾上呢,他老人家倒先派上活儿了!咱们自已的关系本来就多,这位爷再加上再些人,咳,只怕到手的银子快要飞喽!”

    韩知德眼珠一转:“这个不妨。王爷是个‘高人’,这名单上的,也未必都是他收的钱。即使是他收的,他哪里有这个脑子去记?咱们哥儿们随便意思意思,安插进十几二十几个的,也就是了。何况他一个闲散王爷,就算记得,咱们办不了,他还能怎样?总不见得要去皇上那里参咱们不替他办事吧。依兄弟说,还是咱们自己的事情要紧呐,咱哥儿俩一向做事公道,哪能收了钱不办事,这岂是大丈夫所为!”

    刘盛明心道:说得倒好听,什么大丈夫!是怕把收的钱再退回去罢了。

    原来当时规矩,但凡走门路之人,须得先交了钱,若交了钱又中不了,所托之人便要把钱如数退回。刘盛明与韩知德臭味相投,都视钱如命,要他们退钱,比要他们的命还难受。再加上双逸爵位虽高,并无实权,他们哪里会把一个不得意的王爷放在眼里?不过是面子上随便应酬一下、不至于得罪他也就是了。

    两人正在商量,刘盛明忽想起一事,悄声道:“老弟,还有一人,须得高中。”说着,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字,随即便抹了去。“这个,也是王爷的人。就算这人交了白卷,也要录进去。”

    韩学德对了对手中的书信,奇道:“名单上可没这人啊。”

    “老弟啊!你是办事办老了的,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这人何必在名单上,只须在王爷心里就行了!宁可咱们少收点,也别为了这人得罪了王爷。”

    韩学德自然是心知肚明,暧昧一笑,道:“这位王爷在云南和南昌口碑倒是好,谁成想百闻不如一见,到了济南这花花世界,一下子现了原形!听说把人家姐弟两个都娶进府了?满济南都传为笑谈了。”说着,敲敲桌子上刚才刘盛明写字的地方。

    刘盛明笑笑:“这倒是为兄亲眼所见,王爷对这位,那是用心得很,对姐姐倒不怎么放在心上了。他是皇子亲王,要怎样便怎样,谁去管他,难道还指望他建功立业?”

    “哈哈,兄长明见。既然如此,干脆送佛送到西,不如送给他个前三名?”

    “老弟啊老弟,这孩子不过十来岁,任他长得再俊俏,能读了多少书?这名次嘛,太高了须招别人骂,太低了王爷又不高兴,咱们兄弟们面子上都不好看。依愚兄之见呢,给个二十来名也就对得起王爷老人家了。”

    他们哥俩这里商议定了,算来今年大考之年又捞了不好,两人分了分账目,心情都是上好,便在韩学政府里吃了半晚酒,刘盛明方才大醉尽兴而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