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皇后高坐乾清宫,召集群臣。众大臣见端坐龙座上的,竟然是皇后娘娘,那是历朝历代从未听说之事,都暗自摇头。只是这一班人,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最会的就是见风使舵,哪里有半个人肯说个不字,少不得齐齐向上参拜了,按文武分列两班,静听皇后开口。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皇后娘娘一开金口,先是哭了几声,委委屈屈便诉上苦了:“大行皇帝操劳过度,一旦山陵崩。如今没有皇储,国失根本,众皇子远守藩国,只有济南王双逸一人在朝。我一个妇道人家,不知如何自处。诸位爱卿身受皇恩,自当为国尽忠出力,诸爱卿有何高见?”
下面一群大臣何其精明,听她一开口,竟是要立济南王的意思。有那尚无立场、没有靠山的,便山呼娘娘千岁,把济南王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当即表示济南王人品出众、堪居帝位。那些已然投靠某位皇子亲王的,也知道这时关键时刻,如再偷奸抹滑,就白白便宜了这个传说中不学无术的济南王了,便纷纷表示反对、提出另外人选。一时之间,大楚朝的朝廷之上,一片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皇后虽是女流,近年来却干预政事,也是久经沙场之人,自然有办法。她静听片刻,突然放声大哭一声:“夫哇——你怎么抛闪下我一人啊——”
众大臣听那龙座上突传来一阵哭声,出乎意料之外,都吓得安静下来,等回过神来,才知道那皇后居然用上了村妇的方法,心里都鄙夷起来,却也不好再争执了。
皇后暗暗得意:一群老油条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偏要赶在众皇子进京之前,立了济南王秦双逸不可。若那几个厉害的“皇儿”来了,还有我这个母后什么好事儿!不过是上个尊号,迁到永寿宫养老去罢了。
她一边留意下边的一举一动,一边哭道:“爱卿们说的都有道理,可是、可是皇儿们都远离京城,哪里能来得这样快?”
“嗯——不妨事不妨事,左右现在朝中无事,立储是大事,不妨等皇子们都到京后再行商议。”接话的便是当朝太师郭永晖,皇五子南宁王是他的女婿,他已派人三百里加急去召南宁王进京了,只是路途遥远,只怕他是皇子中最晚一个能到京城的人。郭太师很是忧心忡忡。
皇后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哭啼啼道:“那大行皇帝的葬礼总要有人主持。”
“这、这自有礼部主持。王大人您看呢。”郭永晖寸步不让,一句话把礼部尚书王平又扯上了。
王平一直静观其变,见太师问到他头上,也不得不开口说话了:“哦,这个嘛,老臣以为,皇后娘娘的话自然是对的,郭大人的话嘛,也有道理。”
这次轮到郭永晖心里开骂了。王平与郭永晖一向关系密切,都力保南宁王,只是这王平多年来一直藏在幕后,从来也不出头。
此时王平看看皇后,又看看众大臣,慢悠悠道:“立储是大事,须得选一位德才兼备之人。老臣以为,还是等众皇子齐聚京城,再行商议吧。”言下之意,是说济南王德才有亏,不配继位。郭永晖这才放下心来。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左军都检点周大均高声喝道。周大均是武将,本来就粗声大嗓,他又是皇后娘家堂哥,见老郭和老王这两个老油条齐齐违抗皇后的意思,一气之下,声音更是提高了些。与他不和的文臣都对他斜目而视,笑话他是个粗人,不过是倚仗皇后的权势,才坐上这左军都检点的位子。
“周检点有何高见?”皇后见自家哥哥站出来,连忙问道。
“皇后娘娘,立储虽是国事,也是娘娘的家事。虽然现在储位无人,娘娘长侍大行皇帝左右,大行皇帝属意何人,想必曾经告诉过娘娘,娘娘不妨先把大行皇帝的圣意对大臣们明言一二。”
一番话虽然强辞夺理,却也不容辩驳。皇后暗暗点头,知道自家这个哥哥是万万说不出来的,多半是曹格提前教好了。好在这位周检点为官历练多年,居然能一气呵成,实属罕见。
“胡说!大行皇帝若有中意人选,早就立了太子了!”都御史商可明气得一把花白胡子都翘起来了。
“你才胡说!”周检点不愧为武将,上前一把便揪住了商可明的衣服,虎虎生威。
众大臣见乾清宫里眼见就要上演全武行,也乐得欣赏,都纷纷退到一边,伸长了脖子、瞪着眼,等着看好戏。
皇后一看,气都不打一处来:虽然她素知本朝文官爱钱、武将怕死,却也不能这样不成气候!想了想还是用杀手锏吧,抹抹眼泪,又放声哭上了:“皇上啊,您带臣妾一起走了吧!您睁开龙目看看呐,您这刚走,满朝文武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大臣们闻言吃了一惊,明明在议立太子,怎么倒成了我们欺负她孤儿寡母了?以皇后的风格,不欺负满朝文武就算烧高香了。大家都齐齐望向当今官场领袖、宰相卢昱。
卢昱虽然年老,心机却来得极快,看事情不妙,连忙带头跪下,众朝臣呼拉拉跪了一片。
皇后冷眼旁观,见卢昱带头跪下,正等着宰相表明立场,谁想卢昱也不含糊,两只老眼眨巴两下,突然也放声大哭起来。众大臣顿时愣住,随即暗暗赞叹:还是宰相水平高啊!都跟着哭了起来。
皇后气极,一边带头哭,一边在心里把卢昱这只老狐狸骂了千遍万遍,却也无法可想。
眼看这好好一场立太子的好戏就要在哭声中胡乱收场,突听得乾清宫外长长一声:“报——”殿前首领侍卫匆匆跑进宫来,气喘吁吁就跪在金砖地上。
“何事惊慌!”皇后收住悲声,问道。
“回娘娘!大事不好!西戎大军来犯,已经杀入边境了!”殿前首领侍卫声音洪亮,满朝文武大臣听得是清清楚楚,都吓得不敢作声,连哭都忘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众爱卿快快拿个主意吧!”皇后听说西戎来犯,吓得不轻。楚朝开国太祖皇帝马上得天下,将京城定在西边,离国境并不远,号称“天子戍边”,这西戎一但入了国境,就离京城不远了。
“皇后娘娘不要惊慌。济南王文才武略,可以带兵出征。”卢昱赶紧爬起来,奏道。
皇后一听更气,刚才这帮老家伙还说济南王德才不行,如今怕打仗,要把他推到前边当替死鬼,又成了文才武略了。
卢昱见皇后略有迟疑,心里骂道:这个妖妇!又不是你亲生儿子,死就死了,还有什么好想的。忽然计上心头:“娘娘,可先使济南王监国,等退了西戎、立了大功,再立太子也不迟啊,也好使天下百姓信服。”
皇后心想,这西戎兵强马壮,济南王是什么玩意儿,你们一个个心知肚明,他何德何能,能退得了西戎?只是她那一套,在朝堂后宫耍耍手段还可以,这真刀真剑的与西戎人打斗,她一个女流之辈,如何能会?眼前事急,也无法可想,少不得还要倚重这群老狐狸。
“也好,司礼监快快拟旨,由济南王双逸行监国之职,率军出战西戎!”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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