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惨烈事故
(31+)
夜里，刑侦支队内难得的安静，法医科办公室中，也有且只有书卷翻动的声音。
今夜是薛小意毕业后见习以来第一次值班。她坐在办公桌边上，翻阅着厚厚的图谱，但目光却稍显涣散，很明显是在发呆，翻书不过是无意识的举动罢了。
刑侦法医的工作与她想象中完全不同，任务繁重的同时，又显枯燥乏味，很是无趣。
正胡思乱想着，她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放在了她肩膀上，不由吓了一跳，呀的一声站起来，脑袋猛地回转，却看见一名高瘦男子，不由长呼口气，说：“娄老师，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什么时候来的？”
“当代法医临床学图谱……”娄旭眼睛一斜，认出了薛小意所翻阅的书，便问道：“怎样，有什么不懂得么？”
薛小意摇摇头：“这本书主要是以介绍为主，没有什么难点。对了，娄老师，您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娄旭嗯一声，随后便转过身去，说：“跟我来。”
“勘察箱……”薛小意注意到，娄旭右手提着两个勘察箱，便立马追了上去，明知故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出现场。”娄旭的回答非常简明扼要，语气也很清冷。但薛小意仍旧忍不住兴奋，从进入刑侦支队开始，她便盼望着能有出现场的机会，总好过闷在办公室里。
一路跟着娄旭来到楼下，她立马接过娄旭递过来的钥匙，将警车点火，而娄旭则说：“去黎海高速，将警笛拉响，赶时间。”
“黎海高速？”薛小意想了一会儿，倒是认得入口，便立马照做，并将车起步，缓缓驶出车库，并问道：“高速上发生了命案？”
娄旭看了一眼手表，随后放下，说：“一场事故，交警支队向我们申请协助。”
“啊？”薛小意眼睛一瞪，随后撇了撇嘴，有些兴趣缺缺。她毕业之前，便是在交警支队实习的，主要干些伤情鉴定的工作，并没有机会出现场，因此觉得那边的工作比刑侦法医还要枯燥。
得知此次竟然是去协助交警支队工作后，她自然就再也没兴趣了，反而满心的不情愿，嘀咕道：“他们交警支队又不是没有法医，人数还比我们更多，干嘛非要咱们帮忙去？”
娄旭看了她一眼，却没有搭理她，很快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他这一动作，自然也被薛小意留意到了，不由撇撇嘴，满腹牢骚的开着车。当然，抱怨归抱怨，她还不至于消极怠工。
很快便上了高速，又来到目的地，立马有一名穿着白大褂的法医跑过来，给娄旭打开车门，同时说道：“娄科长，实在不好意思啊，这么晚了还让你过来……嗯，这位是？”
他显然注意到了刚下车的薛小意。娄旭瞥一眼，刚要介绍，不想他竟然认出她来，说道：“小意？你怎么来了？难不成，你跑到刑侦支队去了？”
“闻老师好！”薛小意也认出了来着，立马甜甜的打了声招呼。
娄意脑袋一歪，问：“你俩认识？”
“哦，是这样。”闻姓法医说：“小意当初在咱们科室实习，就是跟着我。本以为毕业后她会留下来工作，没想到去了你们刑侦支队。”
“哦。”娄意对此显然并不特别感兴趣，便摆摆手带过，并问：“现场情况怎么样？”
“怎么说呢？这么大的事故着实少见，你们看啊，共有十三车连环相撞，其中包括了七辆超载的泥头车，首尾都有，而中间这些面包车啊、suv啊、轿车之类的，统统都被包了饺子。”
“事故原因呢，就是为首的那辆位于右侧车道行驶的泥头车右后轮爆胎，导致车辆失去转向力并致使车身向右侧偏移，司机由于疲劳驾驶，情急之下向左侧猛打方向并用力踩踏刹车踏板，最终导致车辆向左侧翻，正好压中位于其左侧的一辆suv。”
“此外，除了一辆大众刹车不及迎面撞上侧翻的泥头车外，后方车辆由于车距保持良好，理应是能够停下来的。但坏就坏在，这一车队的其余几辆超载泥头车刹不住车，猛地撞了过来，这些位于泥头车队之间的车辆便遭了池鱼之殃，被像三明治一般夹在其中。”
“最终统计，首尾共有十三辆车连环相撞，车上司机与乘客共计三十人。其中七辆泥头车分别各有一名驾驶与一名副驾驶，除为首一辆肇事司机与副驾驶重伤并已送往医院抢救之外，其余十二人都是轻伤。”
“剩余的十八人中，有十一人当场死亡，另有六人重伤，同样送往医院抢救，另有一人轻伤。轻伤者是一辆奥迪车的司机，车上仅有他一人，接受简单的处理与治疗后，与十二名泥头车司机及副驾驶留在现场，等一个说法。”
听到这里，周倩欣忍不住往现场瞥了一眼，看着被侧翻的泥头车压成铁饼的suv，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此时此刻，她肚子里早就没有牢骚了，只剩下惊讶与震撼，第一次来到交通事故现场的她，终于真正理解，为什么会说交通事故现场是最为惨烈、血腥的现场。
她指着那辆suv，问道：“闻老师，那辆车上的人……”
“那辆车上，包括司机在内，共乘坐有五人，全都当场死亡，早已没有了生命反应。”闻姓法医摇头说：“与超载大货车并排行驶、跟车行驶及被跟车都具有一定的危险，我们也不止一次做过宣传。可实际情况往往复杂得多，我想这辆车应该是在超车的时候，发生了这次意外。”
娄旭问：“需要我们做什么？”
“主要就是对轻伤者做伤情鉴定，对死者做尸表检查，明确死因、伤因以便区分责任。”闻姓法医说道：“轻伤者已经被转移到了路边，肇事车辆也正在做拖移处理，在此期间，我们尽量争取时间，在现场完成检查工作，以便高速大队的交警一一定责吧。”
“可以。”娄旭点点头，重新打开车门，将勘查箱取了出来，递给薛小意一个，同时指着一辆大众车牌的轿车，说：“小意，协助交警将那辆车上的遇害者搬到路边，并由你负责尸检。”
“啊？我？”薛小意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可置信。她还以为，虽然自己跟着娄旭来到了现场，但充其量给几名轻伤者做做伤情鉴定就不错了，却没想到娄旭竟然会让她给死者做尸检。
“对，去。”娄旭摆摆手。薛小意终于反应过来，强行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同时问道：“娄老师，有什么注意事项么？”
“主要查清楚死因和损伤程度，记录在案即可。”娄旭说着，已然打开了勘察箱，取了手套、鞋套、帽子等物出来。
闻姓法医也拍了拍薛小意的背，让她好好干。薛小意便重重点头，学着娄旭的样子，穿戴好了手套鞋套等物，又背着勘察箱小跑着来到大众车边上，交警正在想办法将车门撬开，将车顶锯掉，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又不知道该怎么与这些交警交流，便捏着手指在一边等着。
随后，她似乎想到了自己有什么事做，便扫了车内一眼，取出一个小本子记录：“车内遇害者二人，分别坐于驾驶与副驾驶。”
终于，交警将车门打开了，拍好照后，一人叫道：“那个谁，麻烦一下，过来帮忙搭把手！”
“我？”薛小意指了指自己，听见交警说对，才立马跑了过去，帮着他们将尸体抬了出来，随后讷讷的站在边上。交警见状，拍了下她的肩膀，说：“尸检工作就交给你了，麻烦了哈。”
“啊？哦！”薛小意心脏砰砰砰的乱跳，脑子已经有些晕了。听见交警所说，她终于反应过来，重重的点了点头后，将勘查箱放在地上并打开，开始尸检。
进入工作状态后，她终于渐渐冷静下来，一边尸检一边记录：
“驾驶人男性，腕部与前臂骨折，应为紧急制动过程中，双手用力抵住方向盘所致。同时，右侧盆骨骨折，应为用力踩踏制动板引起。同时，受害者胸廓多处擦伤、挫伤，左侧第三肋、第四肋及右侧第四肋骨折严重，胸廓已然变形。”
“副驾驶乘客为女性，额部为挡风玻璃撞伤，右侧锁骨、胸骨、左第11、12肋骨折，骨折部位多有擦伤及挫伤，且第2、3腰椎棘突间距过宽，为骨折表现，应为人体受惯性前移而被安全带紧肋所致的骨折及屈曲牵张性骨折，脏器损伤情况暂不可知。”
“另外，两名死者颈椎都有半脱位的情况，是典型的挥鞭伤。综上所述，即使没有后车碰撞，迎面撞上前车，就已导致他们二人死亡了。”
说完后，薛小意见两名交警认真记录，不由赶紧摆摆手，有些紧张的说：“先不要记，我就做个大致的判断，最终还得听闻老师或者娄老师的呢。”
……
忙活了一夜，十三辆车终于被逐渐拉走，尸检工作与伤情鉴定工作也已完成，薛小意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不由起身活动了下身体，却忽然发现娄旭正站在仅剩的一辆货车面前，盯着它的轮胎。
她立马跑了过去，奇怪的问道：“娄老师，您在看什么呢？”
娄旭一指车轮，奇怪的说道：“我再想，这半截手指……是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