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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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半截手指？”薛小意被吓了一跳，赶忙弯下要盯着车轮看了好半天，随后摇摇头说：“没有啊，就一块嵌在车轮里的黄泥，就颜色有点发红而已。”
“是么？”娄旭斜了她一眼，随后伸出一只手，手上手套还在，不知是没摘，还是刚戴上去的。不过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在尸检工作当中，每完成一具尸体的检查，都必须换一次手套，避免死者尸体上的物质交换从而影响判断。
薛小意莫名其妙的，问：“干……干嘛？”
“镊子。”娄旭有些无奈。
“哦哦！”薛小意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往远处跑去，但跑没两步又突然站住了，因为她想到，娄旭脚下似乎就有个勘察箱。
果然，娄旭此刻正一脸无语的看着她，仍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动作。随后，他无奈的摇摇头，蹲下身自己取了一支镊子和一个托盘，将那块嵌在车轮内的黄泥取了下来，放在托盘当中。
薛小意忐忑的走回娄旭身边，见他并没有批评自己的意思，这才稍微放下点心。随后，她的注意力又被托盘内的黄泥吸引了过去。
黄泥被取下后，她赫然发现，里头果真藏着一块红色的血肉，不过看不出究竟是不是手指。而黄泥颜色之所以略微发红，便是被血液渗透而染红的。
想到这里，她由衷的感慨：“娄老师，你的眼睛真毒！”
“你怎么看？”娄旭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想了一会儿，摇头说：“在高速路上，车轮如此高速转动，产生的离心力以及与地面之间的摩擦力都是极大的，它可能是由于被嵌入车轮当中，且外边被黄泥包裹，因此没有脱落或者被甩出去，但也已然成了一块烂肉，除非做dna，否则恐怕没有鉴定价值了。”
说完，她又仔细想了一会儿，补充说：“不过，由于死亡细胞的自溶作用，这块肉内的dna恐怕也已经被分解破坏殆尽，没有鉴定价值了。”
“你说得对，也没必要。”娄旭颔首，又左顾右盼观察一阵，发现路边有张临时搭建的桌子还没拆，便立马提着勘察箱，抓着托盘走了过去，向交警示意一下后，将托盘与勘察箱都放在桌子上，并对薛小意说：“帮我上把刀。”
“好。”薛小意立马从他的勘察箱中取出手套穿戴好，随后拿出一柄手术刀架，又撕开一片刀片安上去，并递给娄旭。
娄旭并没有立马接过解剖刀，而是先用镊子小心翼翼的将泥土与血肉分离之后，将镊子换到了左手持着，这才把刀接了过来。
薛小意弯下腰，盯了半天后终于看出了点端倪，说：“我总算看出来了，这块肉长约4.5厘米左右，宽约1厘米，的确像是一截手指。不过……娄老师你是怎么发现的呀？还有，怎么就确定为手指而不是脚趾头呢？另外，它真是人的手指吗？”
“偶然。”娄旭淡然的说道，至于后续问题，他并没有解释。
他左手持着镊子固定住断指，右手则持刀仔细但快速的将血肉、筋膜与肌腱等剔除，不一会儿便取出了一块完整的指骨。上边虽然还黏连有些许血肉，但已经不影响观察。
看了一眼后，他将指骨递给薛小意。薛小意立马接过，仔细看了一会儿，却依旧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见此，娄旭摇摇头，以询问的方式提醒道：“法医人类学，学过吗？”
“啊？哦！”薛小意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仔细回想法医人类学的内容，又对比映照了下手中的指骨，点头说：“这节指骨应该是属于人类的。”
“说说看。”娄旭扬了扬下巴。
“这个……人骨与动物骨的大体形态上有明显的区别，很好区分。”
“我问的不是这个。”娄旭食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说：“细节！”
“主要是关节面和指骨长度上的区别。”薛小意做了个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人与动物的区别之一，便是上肢尤其是手掌的灵活性方面。由于工具的制造及握持等原因，人手十指经过了长期的进化，指关节拥有了远高于动物的屈伸度及一定的可旋转性。”
“表现在骨骼层面上，便是指骨长度明显缩小，关节面面积明显增大。”
“没错。”娄旭接回指骨，将它放回托盘当中，抬头看向现场遗留下来的痕迹，说：“近期一定有命案发生，打电话通知元队吧。”
“好！”薛小意赶忙取出手机，随后又顿了下，挠挠头问道：“那个，娄老师，要怎么说？”
“案子有蹊跷，速来。”娄旭漫不经心的回答着，注意力一直停留在手中的指骨上。
薛小意若有所思，随后便按照娄旭的意思，在通讯录中找到了“元队”的号码，拨通之后，直接说：“案子有蹊跷，速来！”
随后，她便直接挂了电话，静静的站在娄旭边上。娄旭缓缓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愕然，忍不住问道：“你是真呆还是假傻？”
“呀？怎么了？不是娄老师你让我这么说的么？”薛小意眨了眨眼睛，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无奈，只得摇摇头，继续盯着手中的指骨，
见他对指骨特别有兴趣，薛小意也不免好奇，便半蹲在他身边，问道：“娄老师，除了能确定为人骨之外，就这一截骨头，能看出更多的信息吗？”
娄旭没有说话，再次将人骨递给她，并扬了扬下巴。薛小意一愣，接着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在考验自己。
于是，她接过指骨，前前后后观察了老半天，这才重新递给娄旭，说：“老师，以我判断，这截指骨直径较大，应该属于男性……”
“是否属于男性，判断不能如此草率和主观。”娄旭打断她，淡淡的说：“不过，让我判断，我也更倾向于男性。继续说。”
“哦。”薛小意再次回想了一下，说：“指骨上遍布裂纹，断面有碾压痕迹，不似是被砍断的，应该是被压断的。”
“真不专业。”娄旭叹了口气，一边吐槽一边将指骨扔回了托盘当中：“口述也就罢了，报告书绝对不能这么写。”
“好……”薛小意弱弱的点点头，又问：“那，娄老师，我的判断……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娄旭说：“这半截手指，的确是被重物碾下来的。不过……”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薛小意。薛小意会意，接着他的话说：“不过不一定是这辆泥头车碾断的，可能是被别的重物碾断后，抛弃在道路边上，这辆泥头车正好驶过，它便被嵌入了车轮胎当中。”
“还有，这半截手指是在车后轮发现的，因此也有可能是车前轮碾断了手指，随后嵌入了后轮当中……总而言之，娄老师您判断的没错，一定有命案发生，要么是杀人碎尸后抛尸，要么是直接抛尸。”
“不过我比较倾向于前者，毕竟尸体还是比较大的，直接抛尸易于被人发现。”
“噢？就确定为抛尸了么？”娄旭问了一句，同时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薛小意双手又不自然的纠缠在了一块，显得有些紧张。她没想到，这次协助交警支队工作的现场竟然如此血腥，更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出一桩命案出来。同时，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对是错，便沉默着看着娄旭，等他点评。
但娄旭点头过后，便不发一言了。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发问：“老师，不知道你……你有什么看法？”
“太想当然了。”娄旭淡淡的说道，接着又闭上眼睛，不发一言，急得薛小意想往他脑袋上来一拳，偏偏又不敢这么做。
又过了一会儿，她一跺脚，问：“娄老师，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呢？就在这儿干坐着吗？”
“等元队。”娄旭睁开双眼看向她，说：“我们只是法医，元队不在，什么都做不了。”
薛小意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随后又闭上了。她明白娄旭的意思，虽然法医也隶属于刑侦支队，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刑警，但实际上更倾向于技术人员，并没有独立的自主办案权。
若是找到了现场，他们还能到点事儿做，比如向上汇报后立即开展尸检工作及对现场进行勘察之类的。但这会儿，只能等着元毅峰元支队长到来，与高速大队的交警交涉后提审，或者说询问该泥头车的司机，以获取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正因明白了娄旭的意思，所以她才没再多说什么。娄旭见此，又拉了一条凳子过来，让她坐下，并说：“忙了一晚，休息会儿吧。”
薛小意显然没想到娄旭竟然会关心自己，愣了一下后，又立马重重点头，甜甜的笑道：“嗯！好的，谢谢老师。”
娄旭甩了甩脖子，随后又起身向高速大队的负责人问了点事，得知这起事故的收尾工作还需要点时间，而这张桌子暂时不会撤后，便回到桌子边上，将断指、指骨放入证物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