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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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小意有些疑惑，抬头问道：“仅凭一块嵌在车牌上的皮肉，怎么就能确定该车司机就是肇事逃逸者？”
“自己想。”元毅峰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烟，点上抽了一口，一面吞云吐雾，一面说：“想好了大胆的说出来，我听听。”
“哦。”薛小意重新低下头，盯着车牌照片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有了想法，说：“元队，我大概明白了。”
“说。”元毅峰弹了弹烟灰。
她组织了下语言，这才缓缓开口：“货车的车牌位相对而言比较高，即使路面颠簸异常，如果仅仅是碾压过受害者的话，至多也就车轮或者底盘上有些痕迹，是绝不可能有皮肉挂嵌在车牌上的。”
“没错。”元毅峰点点头：“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便是这辆货车撞了受害者，肇事逃逸。只可惜，受害人的身份，至今都还没排查出来，即使肇事司机落网，也暂时无法结案。”
薛小意低头又看了几眼卷宗，问道：“元队，交通肇事逃逸虽然触犯了刑法，属于刑事案件，但一般而言还是由交警支队负责的吧？怎么移交给我们支队了？”
元毅峰轻笑，说：“原则上确实如此。但要注意，此案可并非移交给了我们，而是从头到尾都由我们负责，交警支队仅仅是辅助我们破案罢了。”
“况且，此案恐怕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不能排除买凶杀人、伪装肇事逃逸的可能，因此，此案暂时还归我们管。如果确定为单纯交通肇事逃逸案，我们会再移交给交警部门。”
“更何况，交警刑警都隶属于市局，都有负责调查此案的权力和责任，因此不必纠结太多。”说着，他手机响了起来。接过电话，嗯了两声，他将烟头一掐，站起身说：“肇事司机已经押送到队里了，你把白大褂这儿，跟我下去吧。”
“啊？好！”薛小意赶忙把一直揽在怀中的白大褂放下，随后又拿起桌面上的卷宗将它合上递给元毅峰。
元毅峰低头扫了一眼，说：“你先拿着看吧。”
“我已经大致看了一遍了。”薛小意担心卷宗损坏，说：“先放在这吧，我怕不小心被我撕坏了……”
“哦。”元毅峰这才伸过手接过卷宗，将它锁在抽屉里头，随后便直接往办公室外走去。
薛小意赶忙跟上，一路下到二楼。
审讯室其实没什么神秘的，就是个普通的房间，中央摆着一个桌子，桌子上有电脑和纸笔等设备，桌子一端放着一到两张办公椅，共审讯民警就坐，另一端则放着固定于地面的钢制椅子，椅子扶手间有个挡板，嫌疑人坐上去后挡板锁上，嫌疑人便站不起来更跑不掉了。
除此之外、录音设备、摄像机、监控探头、报警器之类的常规设备自然也是少不了的。而且，审讯钢制椅、桌面、墙面等都进行了软包处理，防止审讯人自伤自残。
而审讯室边上，便是“监控室”，与审讯室仅有一墙之隔，墙面中央被掏空，安装了一块单向玻璃。相对应的，“被监控室”自然就是审讯室了。之所以这么布置，除了监控审讯员避免出现违规情况之外，还方便支队的领导实时指挥审讯工作。
元毅峰带薛小意走进的，自然是监控室了。
薛小意第一次走入这种房间，有些好奇。单向玻璃上有一层模糊的倒影，透过倒影，便能看到审讯室内的情况。此时此刻，审讯室内除了嫌疑人之外，还有两名民警，一人在调试审讯设备和电脑，另一人则在整理文件。
元毅峰指了指玻璃另一头，说：“上头有规定，不允许单人对嫌疑人进行审讯，所以审讯室里头至少有两名审讯员。当然，单人审讯的情况偶尔也有，但若是被发现，是要担责任的，即使有人全程监控也一样。”
“言外之意，没人发现就没关系咯？”薛小意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元毅峰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薛小意意识到自己太口无遮拦了，赶忙转移话题，问道：“元队，你之前不是让佘姐调试过一遍审讯设备了吗？为什么审讯员还要再调试一遍呢？”
“之前仅仅是检查审讯设备是否能正常工作，而现在，则是开启这些设备让其进入工作状态，并对个别参数进行微调。”元毅峰似乎并不打算追究，顺着她的话解释道：“而且，各地有各地的办案习惯。当这嫌疑人的面调试这些设备，便是我们支队的不成文规定。”
“这样一来，嫌疑人……尤其是嫌疑人律师，便无法在我们审讯这一块上做文章了。而且，还有主意给嫌疑人施加压力。”
说着，审讯员已然调试好了设备，分别落座，一人对着电脑打字记录，另一人则开口问道：“姓名。”
“王……王达川。”嫌疑人看上去有些紧张。
“年龄。”审讯员的声音很是平淡且公式化。
王达川咽了口口水，说：“五十八岁……”
“职业。”审讯员又从牙缝当中挤出一个字，同时拿笔在审讯记录册上快速书写。
“司机，开货车的，在万华县采石场干活。”
王达川话音刚落，审讯员紧接着问道：“家里几口人？”
“七……七口。”王达川实在太紧张了，且急于摆脱这种状态，抢白着说道：“家里有我、我婆娘、我爸妈、我儿子和儿媳还有孙女，我孙女今年才十二岁，她……”
审讯员摆摆手打断他，说：“今天凌晨零点到两点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
“警察同志，别问了！求求你别问了，我什么都说！”王达川就要哭出来了，忍不住拍了拍横在身前的挡板，说：“我知道我撞了人，我不该逃……我后悔呀！”
审讯员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额角上的皱纹，见他眼角的老泪，心中有些不忍，便暗中摇了摇头，轻声道：“你说说具体的经过吧。你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机会在你自己手上。”
“好，好！”王达川连连点头，说：“昨天平底的一个工地管我们采石场要了一车石子，石子白天就装好了，但我们白天不能进城区，只能等晚上十一点过后。”
“这趟本来不是我开的，结果那辆车好死不死的爆胎了，换胎需要时间，就临时把我的车调来，赶紧装了一车石子让我开走……警察同志，你说我倒霉不倒霉？本来碰不到这事的，结果……”
“倒霉？”刚刚泛起一点同情心的审讯员变了脸色，冷冷的道：“肇事逃逸，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倒霉？”
王达川脸色一苦，不敢再废话，赶紧接着说：“我拉着货所以开的慢，绝对没有超载超速……”
“这些你说了不算，我们会调取监控和其他证据。”审讯员打断他。
他慌忙点头，说：“大概十二点四十分左右，我开到阿席山上，路边忽然冲出来一个人，我来不及刹车了，撞到了他。我车速不快，撞飞了大概七八米左右。”
“我吓坏了，车停下来后赶紧下车看看怎么回事，结果他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像是死了。我实在太害怕了，当时脑子里想的就是逃，所以赶紧上车开走了……”
监控室的薛小意听到这里，撇撇嘴说：“他还是挺聪明的么，撞死人逃逸被判3到7年，而要逃逸致人死亡可就是七年起了。不过，他当我们法医是吃软饭的么？”
“他恐怕没这个心机，也不知道这么细的法律。”元毅峰摇摇头说：“普通人医学常识有限，很难准确判断他人是否死亡，尤其在紧张的情况下，受害人又不动弹，会本能的认为自己‘撞死人’乐。”
薛小意还要说什么，元毅峰摆摆手，一指玻璃：“继续看，先别说话。”
审讯员此时问道：“当时你有没有喝酒？”
“没有，绝对没有！”司机赶紧摇头。
“待会儿会有人对你进行抽血化验……”
“我一定配合！”王达川忙不迭的道。
元毅峰抓起个对讲机，说：“我是元毅峰！问他点更详细的东西，比如受害人是怎么冲出来的。”
审讯员赶忙摁了摁耳机，点点头，对王达川问道：“你说，当时受害者是忽然从路边冲出来的？”
“对！”王达川点头说：“路两边都是林子，大半夜的什么都看不到，他忽然就冲出来了，我根本刹不住车。”
“那，受害人是摇摇晃晃的出来，还是笔直的冲出来的？神情慌乱不慌乱？有没有其他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在现场？”
王达川有些为难：“那个，我哪里记得那么清楚啊，而且黑灯瞎火的，也看不了那么仔细呀！”
“他没有找借口为自己脱罪，看样子，说的都是实话。”元毅峰对薛小意说道。
薛小意沉吟一会儿，赞同元毅峰的看法，正要说话，元毅峰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一看，瞥了薛小意一眼，接通电话，打开扩音。
娄旭的声音传出：“元队，尸检完成了。我认为这起案子，很可能是精心伪装为车祸的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