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莽以杀人的目光狠狠瞪着我,仿佛想将我生吞活剥。
“逃、逃出去,朕升你为一等公!”
苍泓青白着脸,哆哆嗦嗦的说道。
我不再和她废话,时间拖得越长,戚岚那边的压力就越大,再这样下去防线瞬间崩溃也不是不可能。
抽出别在腰间的乌铁弯刀,我慢慢地舔过沾着淡淡血腥味的刀刃。
是——师父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恢复正常啦,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还会有一章~
☆、遥城血战4
抽出别在腰间的乌铁弯刀,我慢慢地舔过沾着淡淡血腥味的刀刃。
是——师父的——味道——
仿佛发狂的野兽,双手中的利刃骤然斜劈,割开翻涌涤荡的气流,猛然砍在程莽缚有绑绳的腰侧上。
程莽拼命扭过腰,堪堪避过足以开膛破肚的袭击,但苍泓就没那么好运,她这一躲反而使皇帝大腿被剑气割开半尺长的口子。
悲惨的嚎叫回荡在山谷中,苍泓像发疯般捶打着大将的头背:“混账!护驾!护驾!护驾!”
被我无所不在的刀光弄得混乱不堪的程太尉,根本无暇理会主子的叫嚣,此刻经多次强制提升的武功隐隐有了压住对手的势头,而以杀人为目的练就的刀法每次经过都会在她身上留下或长或短的伤口。
似乎被逼到绝境,程莽怒目圆睁,一个转身竟将后背的苍泓猛然送上我下劈的刀口!几乎电光火石间,我刀下一滞,她顺势转过下个半圆,将灌入全部真力的两把大斧狠狠拍向我的前胸。
噗——
几乎可以听见肋骨根根碎裂的声音,我感觉眼前瞬间发黑,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近日连遭重创的胸口痛得险些晕厥过去。
然而,还不是时候。
狠狠咬破舌尖,血腥的味道浸了满嘴,我拼命让自己清醒过来,一抬眼,程莽又向前跃进十几步,一只脚已经踏上青黑色的乱石堆。
“哪里走!!!”
如同暴走的野兽,我抡起右臂奋力甩出乌铁弯刀,随后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朝苍泓猛扑上去,双掌化为勾爪狠狠嵌进苍泓的包银铁甲,插入血肉,硬生生从程莽背上将她拖拽下来。
这回苍女皇连叫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昏死过去。
被迎头飞来的凶器逼得后退半步的程太尉,还没搞清怎么回事就被我夺去了皇帝背包,顿时暴怒。随即满口秽语,转身大嚷着舞起板斧,似乎打算将皇帝再抢回来。
一“墙”之隔外,喧天的打斗声已经传到这里,似乎因为女皇之前的尖叫,对面激起的吵嚷大得几乎能将耳膜震破。
我双眼通红,一手提着苍泓,一手拿着软剑。即使如同破风箱一般,伴着剧痛每次都发出快要坏掉的喘息声,然而全身每一块肌肉每一条神经都被调动到极致,仿佛死死守住猎物的嗜血孤狼,佝偻却凶狠的稳稳伫立着。
——此时的我,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打倒!
时间仿若铜漏中的细沙,以可见的速度簌簌流逝。在血肉堆相对而立的女人彼此静默无言,以野兽的本能般估量着对方的实力。
许久,程莽后退一步。
互相盯视的目光仍未丝毫松懈,她就这样面冲我,一步步后退着翻上参天石墙。
片刻后,沾染着血腥味的双指放入口中,一声响亮的口哨刺破云霄。
……戚岚,可以撤退了,谢谢你……
在程莽没入石墙的瞬间,身体似乎因为放松的反作用出现须臾的迟钝,我踉跄一步,阵阵眩晕席卷而来。
不,还不是时候。
我晃晃脑袋,提起有转醒迹象的苍泓,准备往关城方向走。
忽然,一阵恶寒尖刺般袭来,第六感驱使我闪身向旁边退避,偏偏苍泓此时杀猪似的尖嚎起来。
不对,不对!!!
头脑瞬时清醒,手中苍泓的左肩插着一支三尺羽箭,刚被我一拽堪堪避开心脏。
是冲着她来的!
我猛然抬头——
青黑石墙上,程莽一脸冷漠的拉满劲弓。
此次,发出三支连珠箭!
她怕女皇被当做人质,她怕女皇对她嫌隙心生。
所以她要在此地将苍泓杀人灭口!反嫁我身!
不行,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为了师父,为了门人,为了三千甲士,为了身后遥城的数十万百姓!
她的命,不能丢在这里!
大脑在瞬间变得空白,身体自发动作起来,接到的所有命令,就是不能,让这个我深恶痛绝的女人,死!
如同盾牌般骨骼被大力扭得咔咔作响,我以不可想象的速度隔挡在利箭和苍泓之间,这一刻,在彼此眼中,我们都开见自己不可置信的脸。
下一瞬,钻心的疼痛直达肺腑,肩胛骨发出与金属摩擦令人牙酸的声音,持剑的手臂软软垂下,长箭穿过肩膀,停在离她心脏仅有一毫的位置。
然而,还没有完。
我借着惯性向前猛压,右手后掰拔掉长箭,血如泉涌。
第二支长箭撕裂风声从颈边呼啸而过。
此时,失血过多令我眼前阵阵发黑,我拼命将苍泓压在身下,一转头,第三支箭已经近在眼前!
……生命的景象在我面前缓缓流过,师父的脸,苍凛的脸,璟词,玑让,还有许许多多在生命中来去匆匆,甚至叫不出名字的脸。
最后,我看见的,竟然是孤儿院的草坪中抱膝看夕阳的三个女孩子。
“你这傻孩子,人生最可怕的就是,他们要死在你面前,你却什么也做不了……”
满眼昏黄阳光的少女轻轻笑着,她的话仿佛业已成谶。
啊啊,起码最后我还做了件有用的事呢。
——如果是现在的话,璟词她们也就要赶到,不论怎样遥城和他们都保住了。
……没想到我这一生,竟然是为了保护别人而死。
箭头载着冷风仿佛慢动作般缓缓而至,我甚至能感到尖角刺破血肉的丝丝痛感。心脏在箭尖一寸下,扑通扑通无力跳动着。如果射个对穿,恐怕就算是神也活不了吧。
——在这不可思议的静谧之中,耳朵违心地捕捉到一缕极不和谐的破风声。
已入肉半寸的箭头被那物打得一歪,朝肩膀横刮过去。
(呃……该死!这不是给我后背上又添条沟嘛!)
咬牙倒吸了口冷气,虽然被刮掉长长一条血肉,但看来暂时是死不了了……
包了金丝的玉扇啪嗒声摔落在脚下。
刺眼的紫色流苏仿佛得意洋洋的炫耀某人的大脑缺筋和不知轻重。
一股无名之火从心中腾腾升起。
我支起半身,朝着又有晕厥趋势的苍女皇脸上啪啪就是两个耳光。
你丫的,老娘拼死拼活的挣命,你倒给我晕,我让你晕!我让你晕!
被泄愤猛扇的老脸立即肿成猪头,见此顿时感觉胸腔舒畅不少。一口浊气被从胸腔中痛快的呼出来。
……终于到了么……
我恶狠狠的扭头,看向山崖。
在被认为不可能登上的悬崖边,密密麻麻排着两列身着银甲,手持劲弩的武士。
而当中最显眼,最不和谐的,当属半个身子倾出崖外,一身紫色软袍的翩翩公子。
公子很美好,姿态很傲娇。
“喂,下面的,你死了没有?”
“……”
仿佛打了鸡血,我蹭得一跃而起,不小心牵动伤口,疼弯了腰。
“我xx你个xx,你丫要来就请早,非得等老娘快挂了才现身是不是呀!”
公子瞬时羞红了脸,梗起脖子,两手叉腰,十足泼夫样的一晃脑袋,
“老子就晚了怎么地吧!救你条贱命就该感恩戴德啦!”
理直气壮的贵公子自认为不被注意的略微别过头,低低啐了口。
(……嘁……又不是老子想迷路的说……)
这句小声嘟囔的话恐怕会立马消失在空气中吧……
被坐在屁股下,身心连遭重创的苍泓或许看见视线中出现代表皇家的深紫,有气无力的向前伸出手。
“……救驾,救驾……”
苍凛眉梢跳跳,别扭的背过手。
“姨母和妻主,当然是舍姨母而救妻主。”
“你——你——”苍泓终于发现站在崖壁上的是何人,顿时哑着嗓子尖声叫道:
“苍凛,朕是你的姨母,是侍龙皇帝,你若敢不救朕就是不忠不孝,就是与整个侍龙为敌!你会不得好死!朕、朕回去要、要宗法伺候,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
唯一可救她逃出升天的盟友瞬间背叛,此刻陷入绝望的苍泓仿佛患了失心疯,尖厉的怒骂甚至传过了高高的石墙。
我听见对面瞬时陷入了危险的寂静。
此时已顾不得思索他究竟为何会不计前嫌转回遥城趟这条浑水,也没工夫气他临战白痴一般的迷路。苍皇子此时出现简直就是生生截断退路,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众叛亲离的境地。
——为什么?
我不愿,也不敢思索。
“你给我闭嘴!”
心中一狠,我打算干脆给身下疯子记手刀,免得再将危机重重的局势搅得更为混乱。
“我——”
掌风一顿,抬眼望去,站在悬崖之上的翩翩公子仿佛一个迷茫,软弱,却疯狂执着的小孩子,他殷红薄削的双唇抿成令让心痛的弧度,如有实质的目光紧紧锁住我的双眼。
他想看到什么?他在祈求什么?
“我——”这一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气力,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第一公子近乎绝望的深吸一口气,用好像在抹杀自己存在般的嗓音,缓缓吐出仍然语调优美雅致的的惊天话语。
“我,苍家第九十八代孙,愿退出宗室,放弃姓名及所有继承权,我——”他将如滑过天际的闪电般凛冽决然的目光投向我。
“我想和你在一起,即使无名无份,即使你恨我全身骨血,即使你恨我,我,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仿佛将自己所有的尊严骄傲粉碎在朔朔罡风中般,像一株生长在峭壁上傲雪留香的残梅般,一字一顿的对我说。
“即便一无所有,直到此生寂灭——我,我!爱、你。”
心脏深处,被敲响深涩的远古洪钟,隔着几可通天的悬崖绝壁,这份沉重的告白令所有语言都显得无力。
我要如何对他说,即便你把灵魂都□□*裸的放在我手中,我也无法接受你?
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宿命的捉弄,令我不能爱上你。
劈开灵魂的背叛和痛楚,对混乱轮回中划下不可逾越的鸿沟天堑。那一把燃烧天地般的熊熊业火,流血的城河,修罗战场上带泪的狂笑,还有长情湖中,流星般坠落的身影。
唯因他求不得的私欲,造就侍龙千年天劫。
我要如何抛去三生恩怨,去爱你?
如同被抽干全身力气的男子在高崖矗立。他不再是金尊玉贵权可倾国的第一公子,他只是个失去名字的卑微男人,近乎绝望的看着为之舍去一切的女子。
而这个女子,他知道,她不爱他。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身下陷入疯狂的女皇空舞着双臂,勾挠着虚空中的叛徒皇子,有一瞬我忽然想,就将这费劲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承载万人性命的俘虏交给苍凛,换取他今生今世富贵平安。
“你——”
“……你不能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二更,爆发一下!昨天写文到三点,头好痛……下章故事就开始收线,应该是本卷的终章~傲娇别扭的某皇子回归,想看他的筒子们有福了~
话说jj的后台系统还是怪怪的,动不动就发不出文……
最后风安还要再次呼唤留言和收藏呀!!!!!!!有留言,有收藏,更文才有动力呐~
☆、遥城血战5
如同平地落惊雷,在这喧嚣的战场上,一个老迈苍劲的声音不可思议的镇压全场。那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有一种闻之生畏,掌控天下的气势。每个人都似乎失去声音,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说话者的地方。
高高的石墙隔断上,出现一乘由四人抬着的步舆,其上,端坐着的是,侍龙首席门阀的现任当家。
陶相陶希白。
她比上次见面时更加衰弱,如同腐朽的骨架上套了一副干瘪皮囊,缩水得仿若幼儿的身体佝偻在过于宽大的厚重衣裙中,枯黄的脸色下泛出将死者的青灰。这个叱咤风云五十载的铁血英豪终于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即便是油尽灯枯的垂暮老人,但她周身散发出的气势照以往却有增无减。就连发疯中的苍泓也被其气势震慑,呆呆的住了口。
“陛下,您不能杀他。”不可违抗的声音再次重复道,似乎对方是她的臣子,而那人才是指点江山的一国女皇。
“为、为什么?”女皇挣扎着接口道,接连两次被己方背叛几乎让她心神崩溃,现在她全然忘了小命还掌握在我手中,满脑子只想着要将抛宗弃国的侄儿碎尸万段。
“——因为,他是我陶家的,新任宗主!”
铁锈味的空气沉重得仿佛把整个崤陵山脉压在心头,强烈的冲击令在场每个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这个老人,赌上全族的命运,她究竟在说什么!
我站起身,抬头望向当事者的前皇子。他的震惊,丝毫不比我少。
从小骄傲的,仿若天下尽在掌中的贵公子,两片如血红唇第一次褪成苍白的色彩,微微张着,颤抖着,心有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
“祖、祖母大人……”
他不可置信的望向一次次被自己忤逆意愿,而又时常走出众人无法理解的一步棋的长者。
而那个素有保身之道,比起当朝女皇更令人惧怕的女人看也没看僵在当场的外孙,继续以平静优雅的千城口音,对满面愕然的女皇说道:
“既然前江阴长皇子已自愿放弃所有继承权,退出苍家宗室,那臣以陶家宗主之名接纳此子,并过继给臣十二岁夭折,膝下无嗣的原陶家嫡长女陶青蒙,依族谱,赐名为峥,为陶氏族,继任宗主!”
“什——”
被一个接一个冲击搞到发疯的女皇苍泓终于从地上爬起来,本来华丽的铠甲如今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不顾汩汩流血的十个血洞和腿上,肩上的伤口,嘶哑着嗓子吼向一手将自己拱上皇位,却又翻脸无情的当朝名相。
“陶、陶希白,朕告诉你,别以为有陶家当后盾朕就怕了你!归根究底,你不过区区一个宗主!朕才是这侍龙国之皇!!!”
“——没错,臣的确只是一个宗主。”老人声线平和的说道,“但这个宗主却掌握了侍龙一半以上的经济命脉,曾经亲手斩杀了六位亲王,只消臣一句话,明天侍龙一半商政都会瘫痪,五十个郡县将会独立,千年侍龙自此分崩离析!而臣——”
陶相的目光尖刀般刺向女皇的双目。
“就是这样一位宗主!”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如同怪兽般沉默隐匿在侍龙千余载的陶家,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来源于哪儿,又有多大的实力。他们虽然经常在乱世中推波助澜,但却从来与苍家相互依存般,未跨过最后的底线染指王权。每隔几代,明明好像即将没落的家门都会出现惊才绝艳的宗主,从衰败中再次将陶家推向历史的舞台。
而这个首次真正令整个家门置于王朝对立面的陶氏宗主,下面说出的话,却更令每个人,再也无力相信自己的耳朵。
“陛下,我族宗主背弃姓氏,忤逆原苍氏宗主,并置宗主于死地而不施援手,确实有违道义伦德,然我族不可弃宗主于不顾,遂臣仅代表全族上下,自愿从此变卖产业,隐居山野,不问朝政,望陛下以江阴十二县赐予我族作为休养生息之所,年年纳贡,天南地北,再不相问。”
“…………”
苍泓面如死灰,呆呆望向平静的数句话便将王朝几经翻弄的女人,仿佛这才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同殿多年的三朝宰相。
为了一个与女人私奔,被皇帝发誓赶尽杀绝,不死不休的前皇子,这个老人竟然放弃千年家业以为其谋得退路。这已不是爱,这是疯狂!
为什么!
我望向蜷缩在步舆中,仿佛生长在无法看破的暗影中的女人。
时常对外孙自掘坟墓的蠢事冷眼旁观,让他在痛苦和混乱中挣扎,却总在最后关头施以援手的女人,疏远我排斥我却又从未下狠手害我的不可思议的女人,她究竟为的是什么?
一切都如同蒙着层层迷雾,我越想看清,就会引来越多的疑问。
对家族,对侍龙,对师父,对外孙,甚至对我,种种纠结混乱的行为,其背后的真心又是什么?
“神上。”
老人暗哑的声音敲击着耳膜,我转过头,神色复杂的望着她。
如今,她昏黄的目光中竟然有了曾经从未看过的感情,一种埋藏极深的愧疚和……
——还有什么?
我简直无法相信在她眼中看到的东西!
还未来得及再次确认,陶希白就垂下眼,将一切再次隐匿在深渊。
“神上,你们的牵绊实在太多,或许只有他舍弃名字,舍弃家门,才能让他重新来过。唉……”她沉重的叹了口气,似乎生命最后的火苗也终将熄灭了。“老身言尽于此,无论您相信与否,请不要过于拘泥过往的曾经,有时眼睛看到的,并非全部的真实。”
她沉沉闭上双目,我几乎以为她会不会,就此坐化往生。
许久,枯黄的手臂无力地挥了挥。
四名训练有素轿夫,平稳的抬起步舆,只一瞬间就如空气般消失在视线中。
——何其惊人的轻功!即使是我与戚岚,竟然还没有陶相的区区轿夫强!
武学的境地果然是能人辈出,当你刚刚爬上山顶时,就会发现眼前还有数不清的巍巍山峦!
而九玄大陆还隐藏着多少不为我所知的能人,师父的死因至今诸多疑点,我又究竟能否,顺利为他报仇?
“……胧玥——”
这个如今名为陶峥,担起侍龙第一家门的年轻公子,在他身后是不下十万的威龙营强兵。
本来二十五万编制,在千城折损过半的神派嫡系军队,我曾让璟词卧雪等人多方联络,算准必定能在最后决战前赶到,但却竟然会是由他带领。
虽然从中秋夜某人莫名其妙的来访我就有隐隐预感,但亲眼看见还是造成不小的震惊。
他是领着这十万人穿过自己的领地,爬过玉崖山脉千里迢迢赶到这里的么?这个娇生惯养,出行不到百里便会大转向的路痴公子,混在臭烘烘的大兵中风餐露宿,吞咽着呕吐物一般的糟糕膳食?
我的内心,又不可遏制的抽痛起来。
如果没有陶相给你铺下退路,你呀你,你究竟要如何是好?
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如今并不是计较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有了陶峥——姑且先这么叫他——带来的军队,总体兵力已经和皇派相差无几,若以此想将我们剿杀,是不可能的了。
瘫坐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皇苍泓被我在嘴里喂了颗提神续命丹药,勉强打起精神。
“陛下,我想和你谈几个条件。”
我简短的说道。仅余半条命的苍泓费力抬起眼睑,双目无神的望着我。
“我要你亲口颁下诏令:
其一,允许原皇子苍凛脱宗,并承认他陶家新宗主的地位,过往罪责,一切不予以追究。
其二,遥城包括关外四周七县,脱离侍龙管辖宣布自治,以堞永关为界,前六个关门为侍龙所辖,后六关门归属遥城中为界碑,互不相扰。”
苍泓的眼睛渐渐恢复清明,有些怀疑,而又渐渐生出求生的希望。
“最后,陛下,愿你归还我神殿玺君及其他在战火中丧生的门人遗体,那我也将通告各地神殿,撤出侍龙范围,并以我先代诸神之名,承诺永不以暗杀手段,伤害陛下性命。”
阳光从背后斜射而来,我逆着光负起手,居高临下的看向忽逢大赦欣喜若狂,在污泥血水中瘫成一团的女人。
“陛下,你以为如何?”
两只肮脏的手钩爪般扯住我的裙摆,她肿起变形的老脸因狂喜而显得更加丑陋扭曲。
“此,此话当真?”她用几乎将布料扯破的力气攀在我身上。“朕答应你的条件,你就放了朕?”
我十分厌恶的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身体。
“这两项文书会以正规公文的形式通告九玄各地,陛下自可放心。”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那个女人浑身哆嗦,趴在半尺高的血泥中发疯般大笑起来,我静静闭上眼,任这刻骨仇敌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喜悦中。
笑吧,痛快的笑吧。
这将是你人生中,最后一次得意的大笑。
刚刚喂她吃下的丸药的确可以治疗伤痛延续生命,但另一方面,也会逐渐摧毁人的神经,令服药者逐渐陷入恐怖疯狂的幻觉之中。而今日所受的重伤,也注定令她下半生肉体都处在被病痛煎熬的境地。
放心吧,你不会死的,你会活得长长久久,痛苦的,恐惧的,绝望的生活在偌大皇宫之中。
我冷漠的看向面孔狰狞恐怖,已似妖魔的女皇。
“陛下,请吧——”
侍龙真德十三年九月初一,历时四个月劳师百余万的遥城之乱终于划上句点。
站在最高处,各自背负无数血海深仇的两个女人共同发布诏书,宣布休战,从此进入两龙并立时代。
遥城等八个郡县为神殿自治领,以江阴十二县为屏障独立于侍龙皇土之外,成为九玄大陆上国土面积最小却最难攻陷的国中之国。
倾覆战局,致使山崩之物,姬上下令全部捣毁,并严令不可再提,众皆以为神迹,敬畏更甚。
九月初三,苍皇下旨,先帝长皇子苍凛亡殁于战火,棺椁迁往皇陵。
两日后,陶家宗主陶希白殁,皇下旨慰问,同时册封陶家宗室子陶峥为陶门新任宗主,移居江阴十二县。
前皇军总将,太尉程莽谋害主上,畏罪潜逃,皇责令罢去官职,没收家产,悬赏万两取其性命。
及至九月十五,死于千城战火近三十名神殿门人灵柩陆续运至,据闻即使以上等香料冰块镇尸,棺中仍难掩腐臭。
以一郡之兵,坑杀六十万大军之龙姬神主,浑身缟素,相迎千里,抚棺恸哭,闻者无一不落泪。
神殿玺君之椁,姬闭门与之独处三日,再见君面目已恢复如昔,丝毫未损,宛若生时。据闻后姬亲葬之于玉崖,究竟何处,无人能晓……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就要展开新地图啦~
苍皇子变身凛宗主,嗯……其实考虑过名字不改,不过一来读音怪怪的,在这就达不到从新做人的目的啦。
新地图即将展开,原来第一卷仅仅露下脸的男人也会有更多奔放的表现(喂……),毕竟是在繁华奢靡的传统女尊国扶凤嘛!
☆、红罗帐暖
“唔——嗯——啊——不要……”
此起彼伏的香艳呻*吟在奢靡的地宫中婉娈回荡,红罗帐内,柔媚的嗓音从最开始羞涩的低喘渐渐变为嘶哑的哭喊,最终,归为沉寂。
纱幔对面,肉体拍击的声音,已经超过整整六个时辰。
“……呼……”
在外阁的花雕拱门旁,捧着香炉的三等僮使低低吁了口气,一边偷偷向里张望,一边交替弯曲着发麻酸胀的双腿。
“……看什么看,管好自己的眼睛。”
严厉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僮使惊得一哆嗦,险些打翻香炉。
“璟词……”另一个温柔而略带责怪的女音□□来,及时扶住香炉,带有药草味道的和暖气息令心神不由为之一静。
“大……大人……”
“下去吧……”令人如沐春风的女子轻声说道,并看向身边容颜冷俏,衣着华贵的少女。
少女精致的眉心拧紧,不耐的看向一身医生打扮,拎着药箱的女子。
“听蝉,你怎么来了?”
捧炉僮使没得大总管允许,只好垂下头,心惊胆战的站在原地。
“唉……每年这个时候,那位都要好阵子下不来床,今年恐怕也依旧。”
“这是主子的事情,轮不到我们置喙。”少女冷冷的看向和眉顺目的黄衫女子,“再说,这也是他自找的,你乱操什么心。”
僮使听在耳中冷汗滴滴,这两位一个温和,一个强硬,一主外,一主内,在遥城都是响当当只可瞻仰的神主近臣,却素闻极不对付,今日自己第一次调到地宫,莫非就要小命不保?
温和的女子被对方猛噎,怔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顿了半晌,才低低说了句,“五年前是他通知的前皇子,也算帮了主上……”
“你够了!”大主管璟词低声喝道,精致的容颜隐隐散发出凛冽杀气,“我们只需想着主上便好,别让你无用的善心再给主上添麻烦!”
惊觉不小心耳闻宫闱秘事的僮使此时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忽然,后背猛地传来被蛇盯上的青蛙的惊悚感。
“滚——开——”
“……”
“……”
“……”
杵在拱门旁的三名男女同时表情僵硬的缓缓转过头,瞬间感觉被强光灼瞎双眼。
那个翻滚着磅礴怒气,华艳逼人的高贵公子似乎本身就是发光体。
当然……或许发的都是黑光罢了……
“公、公子,你不能进去,主上在休息。”
总板着张脸的大总管难得神色慌张地迎上去,张开双臂堵在男人与花门之间。
“休息?”男子讽刺的嗤笑一声,“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怎么个,休、息。”
散发着苏合甜腻魅香的寝殿内,唯独此处寒风凛凛火星四溢,从远古流传下来的求生本能让在场人员无一不想立马抱头逃走。
就在不幸滞留当场的僮使觉得心脏即将跳爆的当口,层层珠帘纱幔内,响起了慵懒冷冽的女声。
那瞬间,全身打颤的少年似乎刚刚从冰窟中逃生,又被迅速丢进燃着熊熊烈火的欲望之炉。
即便女子的声音是清冷,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但偏偏却带着令人心焦的热度,明知前方是烈火,也要义无反顾的扑上去。
“……吵死了……”
翡翠珠帘被层层挑开,一尊白皙的胴体渐渐浮现在纱帘帐后。
璟词大总管捧着衣物,一路小跑的迎将上去,就在两个男人红脸扭头的时候,声音的主人已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浑身散发着浓浓□□香气的女子,仿佛在黑夜中绽放的银色曼陀罗,如雪的足踝,纤细的小腿,收束的蜂腰,半敞的酥胸若隐若现,包裹在勾勒着繁复金丝花纹的黑纱睡袍中。
女子身材娇小纤瘦,大约十□□岁年纪,却如历经沧桑的长者般眼神冷寂,即便刚经□□,眸中也没有留下半点红尘温暖。
而容貌,这容貌比起方才极尽世间繁华的贵公子,竟还要再美上几分!
“哟,来了个新面孔。”如同天神般高不可攀的龙姬主上,微微弯下腰,如白玉雕琢的手指抬起头晕目眩两眼发黑的捧炉少年的脸。
“长得倒还端整,莫不是璟词给我找来的新暖床?”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主上,紧张得几乎晕倒的僮使,被怵然射来的两道视线扎得一哆嗦,瞬间清醒过来。
“主、主上,奴侍只是个默默无闻无足轻重随时可以滚蛋的捧炉僮使!”
趴跪在地上的少年,恐怕穷尽了毕生的智慧勇气,勉强逃过一场死劫。
“哎呀呀我就说呢,原来是陶家宗主光临,怪不得惊吓到美人~”如同收起尖利爪牙的猛兽,龙姬主上直起腰抱着膀,懒懒靠在雕花拱门旁,一副做什么都嫌麻烦的模样。
然而即使什么都不做,周围也似乎隐藏着无与伦比的强大势压,令众人不自觉便低下头去。
这就是天生王者的威严!
唯一能稍微抵抗无形威压的贵公子,强作镇定的昂起脖,如唱歌般优雅美妙的语调中,吐出的却是连珠箭般的疯狂攻击。
“本、本公子就来了怎么样?敢做还怕我捉奸在床啊!别以为我回封办事地你就可以整天和男人鬼混,老子才是你名正言顺的未婚夫郎!”
——听得两眼发直大脑空白的僮使此时对妒悍的公子已经只能用高山仰止来形容……
(贵人们的世界果然不是我这种平民可以领悟的,回头还是和总管请辞,到乡下种地好了……)
被一番抢白的神主不但没有动怒,反而高高挑起一双秀眉,露出同情而悲悯的笑容。
“哎,过了这么久,没想到你的脑子,还是一点都没变好呀,前、夫、郎?”
“………………”
……这明明是更火上浇油了嘛!
在场其余三人同时有想遁地的冲动。
“主、主上,流觞他……”好脾气的女子强笑着转移话题,却遭来公子更加愤怒的瞪视。就连僮使也觉得,这位小姐实在没什么缓解气氛的天份。
“蠢货……”大总管丢给她个鄙视的白眼。
“啊~那男人,估计没个把月是下不来床了,看来我暂时得去别处找些乐子。”毫不在乎公子喷火眼光的神主懒散的笑道,“说起来,小词儿你真是越来越像老姑婆了,瞧这脸臭的,赶明儿让流觞也给你补补。”
“……奴婢……不敢……”浑身脱力的少女挎下肩,终于露出与年龄相符的羞赧窘迫,像只被主人戏耍得精疲力尽的小狗。
“去吧,听蝉。”方才还笑容满面的神主黑夜般的双眸转向里间,瞬时如同三九寒风般刮过纱帐后,模模糊糊的玲珑身影。“别让他死得太早……”
“诺……”黄衫女子苍白着脸,小心翼翼的行了个躬礼,转身退入帐后。带起的微风将红纱层层鼓起,隐约可以看见趴卧在几乎占了整个里间的大床上,□□的娇媚少年。
据说这位大人五年来从未离开这间屋子,是四名贴身近侍中唯一以身侍主的私人禁脔。而地宫之中,除了主上和负责医药的近侍听蝉大人,从没有人与他说过一句话。
“主上,要更衣么?”重新调整心态冷静下来,然而眼神出奇温软柔顺的大总管,如同普通婢女般恭谨的深深垂首,将呈有衣裙的托盘双手奉上,而衣衫半敞只是站在那里就令人鼻血狂涌的主上,很没自觉地推开托盘,简短地说了两个字。
“洗澡。”
而后一边解衣带一边转过头,看向还杵在旁边生闷气的陶门宗主。
“一起?”
“谁、谁、谁跟你一起!”宗主脸颊瞬间爆红,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少年,恼羞成怒的指着似笑非笑的女子抖抖抖,“色女!流氓!淫棍!变态!”
仿佛夹了尾巴的猫儿似的贵公子,强撑着面子叫嚣几句,转头就火烧屁股般落荒而逃,临走还愤愤丢下句,“等着瞧!”
如同深秋寒风扫落叶,即使是卑微如小小的捧炉僮使,对此别扭傲娇公子的人生,也充满了无限同情和担忧……
“主上……他八成,会哭吧……”表情生动许多的璟词总管苦笑着,无可奈何的看向慢腾腾重新系起睡袍的主子,显然对于二人的相处方式早已司空见惯。
“走吧走吧浑身难受死了。啊,小美人就留下吧,一会可能有用得到你的地方。”薄纱覆体的坏心美人大咧咧的从僮使身边走过,错身的当口,一道如有实质的冷漠目光淡淡在他身上停了下,转而即收,嘻嘻哈哈的继续走向回廊深处。
“放机灵点。”总管匆匆瞪他了眼,追着跑向一眨眼就行出好远的主上。
大约过了半刻,两人的脚步声已消失在回廊中,寝殿内室传出了熟悉的温和女音。
“外面有人么?”
僮使哆嗦了下,才发现浑身冷汗淋漓,衣衫早已湿透。
刚刚主上一个眼神就仿佛把他刺穿了般,从内到外无所遁形。
“有人么?”里面又好脾气的唤了声。
“是、是是,奴侍在这。”僮使一连串地应道。
“进来一下。”
“是……”僮使愁眉苦脸的撇着嘴,将香炉放在门旁木台上。
唉,方才被大总管看到自己这般蠢相,少不得又得被批一顿。
穿过三层纱幔,在最里一层薄纱前,进去多时的女子背对着大床拘谨的站着,看见满脸茫然的僮使便如逢大赦般舒了口气,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
“你在就好了,帮我先给他清理一下,尤其,咳,是那里,下手轻些知道么?”女子腼腆的笑笑,“我先回避下,顺便再取些药来。”
“是,大人。”僮使屈膝行了个福礼,待女子的脚步也消失在外间,他才掀开帘帐走了进去。
“大人,奴侍为您清理。”
房间里有备好的清水和手巾,僮使沾湿帕子,端到了晕厥过去的内侍跟前。
他外貌不过十二三岁年纪,骨质轻薄,肌肤吹弹可破,如同早春刚刚抽芽的弱柳,可唯独那处却发育的却极好,甚至强过大多成年男子。
僮使小心的擦拭着片片青紫的脊背,随后分开双腿准备给他清理一下□□。
“不,不要……主上……”少年惊恐的痉挛起来,拼命滚到大床内侧,浅绯色的床单又留下点点深色的血迹。
“主、主上,求您放过奴侍,奴侍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少年瑟瑟发抖着呜咽起来,小鸟般蜷成一团,纤细的双肩哆嗦着,哭得梨花带雨,见者犹怜。
“大人……”僮使轻轻唤道,“大人别怕,奴侍是外间捧炉僮使,是来为您清理伤口的。”
“啊……是新来的,僮使么?怪不得会和我说话……”奄奄一息的少年虚弱的叹口气,撑开眼睑。
在看到他的脸时,一时愣住了。
“……又是……你们?”
面容清秀的僮使轻轻放下帕子,温柔的笑了笑,下一刻,原本战战兢兢笨手笨脚的三等僮使如晨雾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张目光锐利,神色沉静近乎僵木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扶凤卷开始~男人们大把大把的前来~~~胧玥开始性福(捂脸……)生活啦~
下章也写了将近一千字,明天更新就有了保障(大概……),所以说美剧冬歇真是提供了更文的好时机呀!(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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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男人1
僮使装扮的少年即使相貌未变,却给人判若两人的感觉。
“公子,您还要这样过下去么?”少年冷冷的开了口,退后两步单膝跪下。“只要您点头,小人现在就可以带您走。”
“……走?我不走。”
流觞疲倦的伸出手拿起帕子,吃力的自己清理起来。原本光洁无暇的肌肤如今伤痕累累,那里更是被使用过度生生脱去层皮,呈现出触目惊心的血红。
“您该知道我土遁族的能力,定能将您平安送到小公子身边的。”少年膝行两步,抓起缚住流觞双脚的铁链,“是因为这个么?没关系,小人可以打开,您无需担忧。”
“你们不要再来了,也转告那孩子,不是我走不了,是不想走。”流觞头也不抬的继续清理伤口,似乎完全没把少年的提议放在心上。“经过五年前的事之后,你们以为神上还看不穿这些在她眼皮底下的小伎俩?趁她还没动杀念赶快走吧,再也别回来。”
“您是说……神上早就知道我们要救您?这、这一切都只是试探?”少年想起那无法看透的女子临走前寒冰般的双眼,不由吞了下口水。
绝、绝对被看透了!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流觞停下手,犹如慢慢凋零的桃花般,露出寂寥哀伤的笑容。“试探也好,真心也罢,我都不会从屋子里走出去的。锁住我的不是这条链子,而是我的心。”
豪华奢靡的雕花大床上,瘫坐在绯红锦被中的美丽公子仿佛漂泊在血海汪洋中的一叶孤舟,心甘情愿的在这一室香艳中,腐朽沉沦。
少年看在眼里,不觉心惊,仿佛再怎么努力伸出手也无法碰触到他。
“公子,公子您振作一点!五年前您追回苍凛皇子,还把神上的苦心都说与他听,又派人四处联络被打散的威龙营兵士,您这不也是帮了神主嘛!”
“帮?”流觞自嘲的笑了下,“我帮她的连欠她的万分之一都不到。恐怕就算把整个九玄都给她,或把天下所有人都杀掉,那女子也不愿伤玺君大人一根毫毛,或再与皇子有任何瓜葛。你说说,她能不恨我么?而哪位大人……”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如同百盏优昙瞬间枯萎。“大人他明明知道一切却任由我这么做,但是,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会害死他……”
两行苦涩的泪水流过苍白幼嫩的脸颊,终年不见天日的少年仍然有着如娇花般的美貌,这是土遁族世世代代侍奉的刘家少主。
“自从初代刘氏先祖广施仁政,你土遁一族侍奉我刘家已有千年。如今我以现任家主之名,命你保护好小主,并永远不要回来。要记住,救你一族人的虽是我刘家,但保住整个遥城的却是先代龙姬。听清楚了吗?”
“公子,我……”
“而且……”刘商闭上双眼,叹息般的笑了,笑容中竟带着一丝脆弱的甜蜜与幸福。“我想留在那个人身边,即使她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恨我也好,我想看见她,触摸她,与她融为一体。直到——”
少年默默转过身去,他知道任谁也无法再带走这位心志坚定的公子。
“直到……生命之火,为她燃尽。”
我是无耻的分割线
偌大的地下温泉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蒸腾的白色雾气把整个浴殿都填满了,浅金和缥蓝色的纱绦软软挂在青色的竹帘上,一直垂到镶着无数夜明珠的大理石地砖。
宛若仙境的天然温泉中,一名女子半个身子浸在牛乳似的水里,仰面靠在池岸边,姿态懒散闲适,仿佛睡着了一般。一头墨黑长发搭在肩侧,随着水流的波动左右漂浮。从下方引入的泉水顺着两尊青石大口古兽,源源不断的注入池中。氤氲的热气甚至将女子的面容都模糊了。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我来就好。”
浴殿之外,传来一阵赤脚行在地面的啪啪声,不多时,声音便停在温泉边,随之带来少年特有的柔软甜香。
“阿姊,让弟弟侍候您吧。”
曾经肉包子般的三尺幼儿被岁月的巧手雕琢,已出落成姿容姣好的翩翩少年。虽然眉宇间还有浓浓稚气,但却反而如刚刚绽放的雏菊,更添了这个年纪特有的天真美好。
“阿姊,您还不想要弟弟么?”
少年跪下身,掬起池中泉水温柔的淋在女子肩头,一双小手顺势搂住脖子,将头埋入女子颈间。
仿佛小憩被打扰了般,女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乖,别闹。”
少年不依,鼓起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闹别扭般的把胳膊收得更紧,气哼哼的说。
“讨厌讨厌,都把我当小孩!人家前日也梦遗了,是能生宝宝的大人了,我也想和阿姊摸摸亲亲嘛!”
没几句话又露出孩子本性的小家伙让女子根本懒着搭理他,可又被勒得难受,不由有几分不悦的低斥道,“你才多大,男孩子家的,也不害臊!”
“人,人家!十、十一岁了……”
越说越小声的少年心虚的垂下头,但随后立即振作精神,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本就只穿一件单衣的身子顿时春光一览无遗。
“你……你这家伙,究竟发什么疯!”女子在被水花淋到头顶前闪开了,提着脖领拎小狗一般拎起身高不够在水里紧着扑腾的少年。
“玑让!你真是出生牛犊不畏虎呀。”女子狠狠照他肉墩墩的小屁股上抽了一下,几乎透明的白色亵衣下,高高肿起一个五指山。“今天要不说清楚,别说屁股开花,我让你一年都见不到我,每天只能吃白菜萝卜过日子。”
被毫不留情戳中软肋的少年,呜哇一下哭出声,八爪鱼般扒在女子身上。
刚经历□□身体还很敏感的少女只感到一个香喷喷,软绵绵的小东西直扎入怀,仅隔着层薄布的两尊胴体,能清晰感到彼此肌肤的滑腻温软和撩人热度。
最要命的是,最要命的就是那若隐若现,却挥之不去的处子香。
该死!不知道处子香对女人来说简直就是催情剂么!
感到事态开始往不妙方向发展,女子忍着喉咙的干渴和下腹部腾起的空虚不适感,撑着池沿一跃而出。玑让没来得及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从身上拽下来,眼前一花,黑纱飘过,女子已系好衣袍,神色不快的望着自己。
“人家,人家只是听说珞徊哥哥刚刚回来,怕阿姊又和他玩不理小让了嘛!”少年忽闪忽闪的眨着泪汪汪的大眼,樱粉的小嘴一瘪,委屈的哭道,“人家想快快长大,也和阿姊玩‘大人的游戏’呀~”
“游戏?”
女子向前一步,少年退后一步。
“和我?”
女子再进一步,少年再退一步。
“小让啊……”
那美若天人的女子忽然绽开艳丽的微笑,如同破冰之下初见春荣,可玑让偏偏觉得这笑容比生气还要可怕。
“小不点~刚才被打屁屁痛不痛呀?”
玑让点头如捣米。
“这个游戏玩起来比刚刚还要痛百倍呦,而且姐姐不大懂得让人,兴致一来下手就没轻重了啦~好了,乖孩子,告诉姐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究竟是谁告诉你的呀?”
危险!
玑让内心掠过这个念头,说出来的话八成就有人要倒大楣。
不过,迫于女王陛下淫威,当然很快就没出息的坦白招供了。
“那个,是那只大仙鹤啦,他总说我是毛都没长全的小鬼,少参和大人的游戏。这个‘扑倒’啊,“投怀送抱”的方法也是从他的《训妻守则》里找到的,那家伙总一边写,一边笑,怪死了!对了阿姊,我到底哪里的毛没长全嘛……”(注:大仙鹤,陶宗主和小让掐架时的外号……)
已被多年锻炼得颇有涵养的当代龙姬,瞬间有将某男捏死的冲动。
(怎么越来越往变态的路上走了啊!那个白痴男人!)
“咳,总之啦,你还小,等长大一些就明白了。呵呵,姐姐现在也有些大人的问题要解决,就先行一步啦~”
顶着满头黑线的女人为解决生理需要和避开此等无聊又难堪的问题,急匆匆的转身离去。
啊啊,那孩子说珞徊回来了?璟词刚才好像也提了一嘴……
很好,就他了!
被留在浴殿里满身湿透的小家伙无辜对对手指,“真是的,都不告诉人家,大人的象征,到底是哪里嘛!”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我说过,粉红很多……
前几章女主都不会以正面形象出场的,内容主要是起承上启下的作用,算是难得的居家生活吧~
ps。今天重读文章时发现这章断章断得很有问题,明明同一节却分到两章里了,在这里做一下调整,对于已经看了本章的读者,风安真心说一声抱歉……
☆、地宫男人2
地宫中庭,是座巧夺天工的袖珍花园。通过疏密有致的采光孔,从穹顶摄入的日光在水榭繁花中投下斑驳魅惑的光影。在由一簇簇紫藤编织的花棚里,几名举止高雅的华服男女正悠闲的玩着六博*。
嫩白深紫的花串从棚顶低低垂落,抚在执茕*者的肩上,他微微仰起头,柔和的阳光射入他淡茶色的瞳子。
好一双五彩琉璃的凤眼!
有着比中原人更加深邃五官的男子面容俊朗,身着杜若色束腰阔肩锦袍,衬着他浅蜜肌肤更加莹润诱惑。富有异族风情的襟口袖口皆用丝线密密刺绣着雅致的萱草花样。一块价值连城的翡翠水纹玉佩悬在腰间,看上去既贵气逼人,又不落了俗套。
男子抬首间,对面执红玉棋子的青年双手一摊,不干了。
“唉,不玩了不玩了,珞徊你赌术这么高,和你玩早晚输得连底裤都没得穿。”
站在旁边喝茶的璟词深有同感的点点头,“我三年前就不敢再照量,你比我都差着远,还和他比?”
全身花蝴蝶般五彩缤纷的男子沮丧的趴在棋盘上,像只晒干了的咸鱼。
“唉,想当初多么正直淳朴的好少年,就被我们一群恶人带成资深赌徒了,你说说,唉,真是罪孽深重啊……”
“那个……”站在旁边的少女怯生生开了口。这女孩相貌平凡,存在感极为淡薄,若不说话甚至很少有人注意到她。
“说起来这赌术,好像都是主上教给公子的,和卧雪大人您没什么关系吧”
“……”
“……”
“噗……”
花园里瞬时鸡飞狗跳。
正闹着,远处廊道内忽然刮来一阵清风,再眨眼,身着金色曼陀罗纱袍的女子已翘着脚坐在花棚石凳上,悠闲的剥着果盘里的葡萄。
“真巧啊,你们都在,谈什么乐事呢?”
“主上!”
四名男女同时发下手中物件,恭谨的俯身行礼。
“唉,免礼免礼,何时添了这许多规矩。”女子无所谓的摆摆手,“又在戏耍珞徊了?你们呐,就欺负老实人。点墨,你说说,是不是卧雪又使坏了?”
双瞳如墨的少女瞅瞅表情诡异的三人,轻笑一声,回道:“主上,那是从前,现在人称商道奸狐的珞徊公子,谁能欺负得了他呀。这不,卧雪和他赌棋,把一年俸禄都赔进去了。”
姿容绝艳的女子扬起眉,诧异的望向眯着双凤眼,笑得狡黠如狐的青年。
许久,摸着下巴叹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主上,珞徊他刚回来,想必有很多话要对您说,我等就不打扰了。”大总管璟词在女子湿答答的头发和半敞的睡袍间瞟了圈,若有所悟的躬身说道,“卧雪和点墨既然见到了珞徊,也是时候去做自己的工作了。”
接收到璟词饱含深意的眼神,两人也纷纷告罪,福至心灵的退下去。
不消半刻,花园里便只剩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女子微笑着招招手。
“快过来吧,还等什么?”
分割线路过
此时正值九月金秋,圆拱型花棚里,开错了季节的紫藤花落英如雪,在秋日的暖阳中翩翩起舞,飘落在从独处那一刻起,便恢复了青涩神情的男人发间。
珞徊望着朝思夜想的女子的面孔,每一次见到她,她都比之前更加美丽,如同渐渐破茧而出的蝶,散发着从内到外,引人疯狂,令人膜拜的魅力。
她虽然五官柔美,身形纤细,却丝毫不会给人软弱的错觉。那朱砂色的红唇总是微微弯起,露出带着丝恶质,如同静静燃烧的业火般的笑容。两道颇具英气的长眉下,是一双比朔月之夜还要漆黑的眼。当那双寒冰般冷冽的眸子注视着你时,仿佛灵魂都被一同吸了进去。
他也迷失在那双冷漠深邃的眸子中,在两年前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将自己献给了那狂妄而无法捉摸的主上,成为第三个与她有肌肤之亲的男人,她的男人。
即使在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圆滑世故纵横商场,然而在她面前,自己永远是那个笨拙愚直的青涩少年。
坐在雪白的玉石桌旁,女子眯着那双冷情的眼,微微笑着。
“时间久了,忘记我当初怎么教你的么?”
男子微微低首,面颊爬上两片绯红。修长的手指慢慢抽开系住腰间的带子。
衣衫件件滑落,露出高挑匀称的蜜色肌体。
由于有天路和羌罗血统,男子的身材并不像流觞玑让等人那样娇小柔弱,而是宽肩长腿,有种西域舞郎般热情性感的,奔放的美。
他跪在满地落花之中,高高跷起臀部,朝着阳光,一步步膝行爬向倚坐在石凳上的女人,琉璃般绚烂的双目在阳光中发出比宝石还要瑰丽的色彩。
“好孩子。”
女子抬起手,抚摸着男人靠过来的头。深棕色的发丝披散下来,垂在光洁的脊背上。
“你打耳洞了?”
凌珑精致的耳垂上,带着一对小小的翡翠耳钉,珞徊缩了缩肩膀,似乎想将它藏起来。
“真是个淘气的孩子呀……”女子强硬的掰过男人偏转的脸,让他迎向自己的目光。“没经过我的允许,怎么能随便伤害自己呢,别忘了,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对、对不起主上,因为在外面总有些女人以为徊儿未嫁,对徊儿……徊儿知错了,请主上惩罚……”
猛然想起主子脾性的珞徊不禁出了身冷汗,回过神时,一根青葱般的手指正摩擦着自己丰满的唇瓣。
纤细的指腹上有着一层练琴练剑磨出的薄茧,还有葡萄汁水留下的浓郁甜香,在他被那渐渐升起的情|欲撩拨得张开嘴唇时,两根修长手指瞬间长驱直入,追逐着他的小舌,翻搅着他的口腔,令他发出连自己都羞于入耳的香艳呻|吟。
“唔——唔——啊……”
一缕银丝色晴的滑下嘴角,在喉咙深处深进浅出的手指不带没带来丝毫不适,反而让他脊背处涌出阵阵酥麻,下身那物也早就有了反应。
“这么快让你爽到可不行,今天是惩罚呀~”
女子坏心的笑了,抽出的手指拉出长长的银丝,故意在满面绯红的那人面前晃了晃。
“唉……你说说,接下来该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一瞬间世界发生了颠倒,珞徊被女子轻松提起,大头朝下趴放在狭窄的方形石桌上。石桌的尖角迫使他不得不以屈辱的姿势张开双腿,露出那隐秘羞涩的地方。
“先放什么呢?”
女子像一个有了新玩具的好奇宝宝,开心的摆弄着桌上的玩意。
“啊……这么多形状款式,六博真是个好东西……”
“………………”
珞徊悲哀地意识到,这次恐怕,又要被折腾许久……
——半天过去后。
璟词:“喂,珞徊,你看没看到桌上的棋子儿都到哪儿去了?怎么少了这么多?哎呀,连骰子和三副象牙箸都不见了!”
珞徊:“……回、回头我都赔给你。”
卧雪:“洛狐狸,你走路姿势怎么这么奇怪,不会吃坏了东西吧?等下让听蝉给你看看?”
珞徊:“……不用了……我便秘……”
玑让:“哎呀呀!珞哥哥,你屁股上的袍子怎么有这么多葡萄汁呀!不会把葡萄吃到屁股里了吧!”
珞徊:“……孩子……你真相了……”
于是,痛苦的夹紧双腿,面色灰败中透着诡异的潮红,向茅坑艰难挪去的珞公子,很难得没进入当天遥城饥渴女人们的梦乡。
而在半路与他“意外”巧遇的三个狗男女,端着壶热腾腾的小酒,凑在中庭里一边交换得来的八卦,一边假惺惺的掬了把同情泪。
“嗳,你说他那八字腿得走几天?”
“我以大夫他哥的身份保证,少说七天!”
“唉……要不然我给珞哥哥要点金疮药吧,前面后面都能用……”
“你少来!上次给刘商送去的金疮药让他浑身痒痒好多天,都被听蝉禁足了。你呀,就一披着纯洁外表的祸害!”
“别这么说我弟!”
“你就一被恋弟情结蒙蔽双眼的蠢女!”
“那你就是被主上完全无视的老处男!”
“……”
“……”
“……”
“……喝多了喝多了,还是说回珞徊的事情比较有趣。”
“对,也解了我一年俸禄的心头之恨!主上万岁!!!”
“话说……我还是送点金疮药吧……新配方……”
——这就是在赌桌和情场上被杀得铩羽而归,只能在口头上找回些许安慰的,空虚寂寞的男女们的漫漫长夜……
注*:六博,古代比较高雅的赌博类游戏,为贵族和文人喜爱,以难度著称。茕,类似骰子的一种早期投点数的工具。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真的真的很想写全套啦~而且我差一点也就那么做了……
本章后两千字是新加的内容,从下章就开始转入正章了~
☆、风云再聚
地宫议事堂中难得一见的聚集了囊括神领上下,从军部到内朝所有重量级的人物。
五总管,四近侍中,除了常年潜伏在外行踪成迷的暗卫及杀手总管玖飒,就连从来足不出户,只管?</br></br>
<font size="2">《<a href="./">御龙纪事·上卷(女尊)</a>》ttp://. “<a href="." style="color:red"></a>”,!</font></p></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