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李长海更不信了,腹中的饥饿让他无暇多想,干脆将食盒一一揭开。
食盒分为三层,最上面那层用土陶小焖锅装了小半锅的红焖鸡,顾忌这儿的人还不熟悉辣椒的味道,云英只是加了些许代替胡椒提辣味,焖鸡里没土豆可放便用山药取代,吃起来唇齿留香。
第二层放着青椒肉丝和碎青椒煎蛋、第三层放着凉拌猪肉和一盘白饭。
青椒肉丝和碎青椒煎蛋也是李长海没见过的,而且青椒和这两者搭配炒出来看上去无论色泽和卖相都不差,特别是煎蛋上青黄交加,只是看一眼就让他口里的唾沫不断分泌。
凉拌猪肉,云英用的是猪肘部位的瘦肉,搭配了芝麻、芹菜和青葱,这道菜可是她为了体现辣椒的特点特意原汁原味的呈现了辣子的厉害之处,看上去见不着辣椒末的踪迹,吃起来那滋味可是……
“啊……,这是什么鬼东西。”食盒里可没有备上汤水,李长海顿时就被火辣辣的口感给害得暴跳起来,还好平日里他就倾向于辛味重的菜肴才没被辣得眼泪鼻涕横飞。
云英其实就等着这一刻呢,见状手脚飞快的重新将凉拌菜装进食盒:“很难吃是吧?我就知道我这手艺难登大雅之堂,也只有让关平哥勉为其难帮着消灭掉了。”
“等等……”李长海等嘴里最初的那股子辣味下去,回味当中滋味才觉得意犹未尽,哪里容得云英收拾东西走人。
更何况,这是云英亲手做给关平吃的!这个讯息让李长海内心的不服输越发的抬头,就算真的是毒药,他也要吃掉。这时候的李长海浑然不知这种心态是什么缘故,或许就算他曾经察觉到了也被他归结到了和关平不睦的报复上去不会多想。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云英见证什么叫“风卷残云”的时间。李长海妄称大家少爷,吃饭的模样和那街边流浪汉接到一盒饭的姿态差不了多少,整个人都快埋首在了饭菜里,也没了时间和精力来注意云英惊讶的表情。
虽然是被辣得满头大汗,李长海却是顾不上擦一下;而且据云英观察,他筷子伸向凉拌菜的频率越来越密集,到了最后竟然舍弃了他最先看好的鸡蛋和青椒肉丝,只着重两样加了红油的菜品,直至到了后面两样红油菜品被消灭个精光才勉为其难的吃了两筷子青椒肉丝,都是尽量避开了青椒。
“你挑食?”云英很客观的评判道。从李长海身上,她也算知道了关平的好养。除了猪下水,关平什么都吃,而且下筷子的频率几乎都一般,从他身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
而李长海则不同,常年混迹于珍味居这样的酒楼,对于吃食肯定有他的一套心得体会,这么给面子的举动是不是意味着辣椒能够很快得被珍味居推出市场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喜爱?虽然刘二掌柜毫不犹豫的就买了全部的辣椒,可云英没经过验证始终觉得心里没谱,生怕珍味居买了辣椒后没有销路。
“什么挑食?这什么东西,味道怪怪的。”吃得肚儿圆的李长海摸了摸圆肚子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儿,懒洋洋的用筷子挑了两根青椒在云英面前示意。
“这叫青椒。红了以后就能做成调料弄成这两道菜品。”云英指了指锃亮的空碗盘,凉菜的汁水都被李长海给吃个干净,这人,习惯了辣味后简直没当那是辣椒。
“为什么不全都等红了再用来做菜,非得没成熟的时候就摘了它。”李长海舔了舔嘴,盯着还剩了点残汤的红焖鸡,考虑是不是再弄点白饭进去拌上一拌,貌似味道真的挺不错。
正文、061 远贵献计
云英没给李长海解释为什么辣椒青的红的都能吃,说起来怕是再给两个小时也不一定足够。收拾了碗筷找了水清洗干净装好,待会儿出去还得给人家珍味居还回去的。
李长海这时候突然想起一事来,“呃,乔云英,你用过午膳没?”
“午膳?我从来没用过午膳。”云英说这话的时候其实真的没那感慨的心思,甚至还在心里寻思着这下子不差钱了回村子是不是也该给家里改善改善生活弄成一日三餐,中午一顿不说大鱼大肉,好歹加两个饼子下碗面条什么的吧。
没成想李长海听到这话后愧疚心大起,闷头回房取了一盒子没开封的点心出来:“喏,这个是从县城一品轩里带回来的点心,你拿去填填肚子吧。”
“是交换吗?”云英不客气的笑纳了。说真的,她准备的饭菜原本就是打算见着关平后一起分享的,谁知道被这睚眦必报的李长海给半路截胡了。
“你说是便是吧。”填饱了肚子,李长海的心情正好,突然听外面似乎有人说着什么,便没继续和云英计较,反倒仿若不经意的问道:“最近你弟弟妹妹有没有多出什么新鲜玩意儿啊?”
云英想着最近远根正好为人师,教她和曼儿念书写字正起劲,加上她闲暇时间都投身到了西山那片辣椒地上,倒是真的没寻思再做什么。老实得摇了摇头:“没。”
砰——
李长海院子的木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推开,关平略红着俊脸冲了进来,看清云英果然在此处松了一口气之余飞快地护到她身前和李长海对峙。
“姓关的,你不是山长口中最有希望成秀才老爷的好学生么?要是被他知道你竟然做出不请自入这么没规矩的举动你说会怎样?”李长海瞄了一眼院门外并没探头探脑的人,好整以暇地抄手嗤道。
关平脸上现出一丝犹豫的裂痕,就在他正想说什么之时,他身后的云英勉强冒出了一个脑袋,勾唇对李长海笑道:“你不说谁还会知道?要是最后那什么山长知道了肯定就是你告的密!李少爷想必不会这么没品做个背后论人是非的人吧。”
“本少爷当然不是那等小人!”李长海遇上云英调侃的眼神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说完之后才懊恼地发现自己上了当。鼓了鼓腮帮子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放弃了。
关平这才发现方才是他太过急躁了,差点上了李长海的当。李长海是纨绔少爷没错。但向来不屑用卑鄙手段行事,还算光明正大。理了理因为急急跑来乱掉的衣摆,关平对李长海行了个半礼:“多谢长海兄帮忙照顾云英了。”
那模样,倒像是云英和他是一家子似的,李长海觉得关平这个礼行得让他浑身都不舒坦,轻哼了一声,也不管关平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便转身往院外走去,不忘撇清关系道:“谁耐烦帮忙了?”
关平在书院一直属于“勤工俭学”的那一种,今日和往常一样收拾了山长杂乱的书房往校舍去时遇上了周建邦身边的一个跟班,那人因着经常让关平帮忙指点学问。便趁着周建邦等人都不在之时小声给关平形容了云英的形貌。关平听后立即在书院里找了一圈。后来才想起那位同窗说过李长海最后留在原地。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才来到了从未涉足的单人校舍区。
李长海离开后他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转身紧张道:“你跑来书院干什么?是不是我娘……”
“不是不是,你可别乱猜。”云英连忙否定:“是我今天找珍味居的刘二叔商定了西山头那片辣椒的事情,想让你在书院请上三日假帮我把辣椒全摘了。”
“那毒红果真的有人会出银子买?”关平还是习惯叫毒红果。辣椒这词汇也不知道云英从哪听来的。
云英只好又将和刘二掌柜商谈的细节都和关平说上一遍,还要劳烦他帮忙做事,云英将卖了多少钱也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一遍,末了生怕关平别扭的自尊心又作祟,还不忘补充道:“西山的辣椒没你发现这笔银子指定是没戏。更何况之后的锄草施肥你没帮着少做,就算是平分你也应该有二百五十两的。”
“那好,这银子就算我们平分。你等一等,我这就找山长说去,等到下个休沐日后再来书院。”想着自己的打算。关平捏了捏藏在宽大袍袖下的拳头,认下了云英分出来的二百五十两银子。
关平带着云英七弯八拐又来到了一个院落区,很识趣的选择了在入口处等着关平出来。
这一等没等着关平,倒是等着了两个她想也没想到的人物:乔远贵和乔远福。乔远贵是她大伯家的堂哥,今年十五岁;乔远福是罗氏的小儿子。今年才十岁,但据说念书的天份最高。这两人在云英原本的记忆力几乎没什么印象,可见没交恶也没交好。
乔远福最先发现了在银杏树下百无聊奈的云英,“苕花?!”
乔远贵心里不知道正想着什么,扫了一眼路边数蚂蚁的云英轻声嗤道:“怎么可能?苕花怎么会在书院里?”
“苕花!”乔远福大声唤道。
云英虽然改了名儿,但李家村里许多人还是叫她的旧名字,循着本尊刻在骨子里的反应她还是会很自然的应上一声,这次也不例外,她立即抬头回了句:“哎,谁叫我……”
不用继续问谁了,她已经看见长相偏阴柔,目光闪烁的乔远贵和十来岁就傲气冲天的乔远福,犹豫了片刻后低声打了招呼:“远贵哥,远福哥。”心道怎的这么晦气,眼看着不管是李长海还是关平带她走的地方都是连个鬼影都没的道路,谁曾想就在要出书院的时候遇上了这两人。这才后知后觉得想要掐自己一把,想着来书院便来了,完全没意识到还有两个堂兄也在这儿念书。
“你怎么在这?”这是乔远福关心的焦点,问了之后突然眼睛一亮:“是不是祖爷让你带了银子来找山长说名额的事儿?”
乡试是每年都有一次,今年正好赶在了县试之前,按照惯例,每个书院都可以多提五个名额,乔远福年纪虽小志向倒是不想,一心想要超越别人口中的神童关平,做个十岁的童生刷新神童记录。可惜先生说他学问不够,劝他等两年再考,他哪里服气?在他眼里,就是自家堂哥乔远贵那点本事都被先生说可以再次下场试试,祖爷可说自己的本事比堂哥强了几分,怎么会不够?
乔远贵毕竟是十五岁的人了,看事情怎么也比乔远福看得远,没等云英搭话便嗤道:“远福你都想的啥?上次回家奶不是都说了银钱不够了吗?难道这短短几天就能找着银子了。”更何况,就算找着了奶也不可能找苕花一个丫头送到书院里来吧。
当然,后面一句他当着云英还是留了口的,不过那眼神红果果透露的不屑云英可不会错看。收回目光看向地面,云英嗫嚅着回道:“不是祖爷让我来的。”
“那你来干什么?”乔远贵咄咄逼人地问道,从小耳渲目染,对云英一家他向来没什么感情。
“我来……”云英绞尽脑汁一时也想不出个打发了这两人的理由来,拿套着破口布鞋的脚使命地在地上蹬,打算蹬个洞把自己埋进去算了。真到了突发状况发生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智商并没有因为穿越而增加多少,她还是只适合谋定而后动,一切按照计划中的行事历来。
“云英是帮我娘给我带口信来的!不知两位学弟可有疑问?”关平对上乔家这两兄弟又是一副云英没见过的面孔,形似贾氏的威严端肃很容易让人心里打怵。
关平!乔远贵和乔远福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书院里不怎么讲究年纪,讲究的是“达者为先”,关平现在身处整个书院最高的班级,对还在中级班挣扎的乔家两兄弟来说的确有骄傲的本钱,他们也不得不低头认输。
“走吧云英。多谢你走这么远的山路来告诉我我娘的情形,我已经向山长告了假,这就回家照顾娘亲。”关平这话是说给乔家两兄弟听的,他就不信这两个会找山长求证真假。
关平摆明了不将乔远贵兄弟放在眼里,看也不看他俩,自顾自的和颜悦色邀请云英和他一起坐牛车回家。云英也乐得配合,她也没打算和两位堂兄假惺惺的“兄友妹恭”。
等看不到关平和云英的身影后,乔远贵和乔远福这才齐齐哼出声,一前一后往前面的校舍走去,沿路说起刚才在先生那探得的消息都是一脸忿忿。
“远贵哥,你都接着考了两年了,要不今年你别考让我下场试试!”说着说着,乔远福突然带着几分试探的开了口,兄弟俩之间的气氛一时凝住。
正文、062 夫妻争吵
乔远贵十一岁入学,前年十三岁时下场败北、去年十四岁再次败北,今年听先生的意思还是会让他下场试上一试,但前提条件是需要给先生几两银子的“润口费”。
乔远福也想参考,先生虽然说他学问不够,但并未拒绝说让他下场一试,话里话外,只要给银子,今年多的五个名额里就能有他乔远福的名字。
前些日子就为着这童生试乔家很是折腾了些日子,最后李氏才说勉强能拿出五两银子,当中二两还是秋收后乔远芳出嫁的嫁妆银子。先生伸手,一二两银子肯定是不够,怎么说让一个人下场也得五两,也难怪乔远福忍不住提出了个自私的想法。
眼看着前面转弯就到了校舍旁的青石板小路,乔远贵干脆站住了脚步,心里虽说是脏话狠话骂了个遍,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兄友弟恭的微笑:“远福是说笑吧?”
“什么说笑?”乔远福十岁的身高只到乔远贵的肩膀,但气势上却是丝毫不输,双手抄在胸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傲气:“祖爷不是说我的文章比你作得好,与其让你再浪费一年机会,不如让我下场夺个童生回家,也让咱祖爷乐一乐。”
“祖爷还说远根的天资比我们都好,那是不是也该让远根进场试一试?”乔远贵生得一双阴沉的三角眼,此时嘴角微微带笑,看起来嘲讽味道十足。
“说什么呢,草根才六岁!”乔远福反驳后才发现堂兄是拿他的年纪说事呢,不以为然的嗤道:“有志不在年高!关平能十一岁考童生,我为什么不能十岁下场考试?先生常说关平家里有人教导所以才能那么厉害,难道我们家就没人教导了吗?未必然关家那死鬼猎户还比祖爷的学识高?”
其实乔远贵一直都觉得乔百胜不过尔尔,七十多岁的老童生批改的文章能够和书院里的先生相比吗?只是“孝道”一词早已深入这个朝代每个人的骨髓当中,乔远贵遇上堂弟这么说总不可能说了心里的实话吧!眼珠儿转了几转,猛地想了个折衷的法子:
“不如我们都下场考一考!拿不准乔家还能一口气出两个童生来。”
“这是个好主意!”乔远福也拍手叫绝,随之而来的又是担忧:“可家里的银子……”
“难道你忘了咱们家缺银子可以找谁要了吗?”乔远贵看向之前云英和关平消失的方向,嘴角阴沉笑容阳光了几分。
“对啊!我怎么忘了三叔家。不是都卖了五个了吗。再多一个又何妨。”卖自己的堂姐妹,这样的话在乔远福说来就像是讨论天气一样的云淡风轻。随即又想到云英的长相和年纪,面露愁容的抓了抓脑袋问道:
“可苕花能卖钱吗?长得差,脸上还留了伤,年纪也小了点吧?”
说起买卖奴仆下人来,又不得不提一句镇西将军的善举,为了杜绝不良事件发生,百家集的奴仆买卖多半发生在孩子十一岁左右,一方面固然是好调教,另一方面孩子基本上晓了事。若是他自己不愿卖身为奴还可以和人牙子说上一说。若是能卖成活契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年纪小又怎么样?你没看她那见不得人的样。到时候让她顶了远慧的户籍,年纪够了自然就能买卖了。至于长相什么的,我可是知道有个地方只要是个女的,买去好好养养也是能赚银子的。”乔远贵既然起了心思卖云英。办法是一个一个的往外蹦。
“苕花应该不会找人牙子闹吧?毕竟事情闹大了可不好。”乔远福想要卖姐妹,骨子里还是有些害怕被官兵查证上门。
“你别以为苕花改了个云英的名儿就真的变得有主见了。到时候把远根远远的调开,未必然三叔还敢说什么不成。”乔远贵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为了自个儿的前程,想必家里人会同意这个办法的吧。
兄弟俩不知道在乔远贵背后的屋舍拐角处正站了一个人,将两人的对话从头到尾听了个遍,拧眉想了许久后又微微笑着迈着八字步转身往校舍走去。
乔木头这个做三叔的也不知道两个亲侄子在背后敢于如此算计自家,最近他正忙着收获地里春天种下的高粱,待得他忙碌了一天回家时却见着满屋子的冷清以及冷锅冷灶。再“木头”的人也拉长了一张脸。
往天云英都会在酉时左右准时回家准备晚饭,这日却是因为挂心西山上的辣椒,正和关平忙得手忙脚乱。顾八娘前两天都去了地里帮忙,可后来实在受不了那个热,便回家关在屋里做绣活。在云英看来。家里有顾八娘这大人在,晚一顿回家做饭也无妨。
殊不知顾八娘今日午后做了一会儿绣活后只觉得犯困,便上床窝着去了,等听见外面声响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暗了许多;腹中传来的饿意告诉她是该用晚饭的时辰了。
掀开房门,迎接她的不是云英忙碌的小身影,而是乔木头踢着板凳发气乒乒乓乓地响。
“木头哥,你干什么呢?吵得我都睡不着了。”仗着年轻漂亮,顾八娘娇嗔了一声,随即转头四下找了找:“云英和远根他们呢?怎么没见着人?”
嘭——
回答她的是乔木头摔过来的板凳,顾八娘连忙将身子往门框便一缩,堪堪躲开了飞来的凳子,瞪圆了眼睛心有余悸地抬高了声音:“乔木头,你发什么疯?”那一下要是打实了可不只是毁容这么简单。
“在家不做饭,我拿你来干什么?”乔木头经过这三四个月的分家生活洗礼,总算不如以前那么木讷了,只是说出来的话硬邦邦的还是像木头。
还没摸清楚情况的顾八娘顿时就炸了!这么久以来,乔木头对她可是千依百顺,岳氏大伯娘也给她说过这男人必须得“拿住”否则有了一次便有第二次。当即捡了板凳顺手就还给了乔木头:“好你个乔木头,你倒是好意思说娶我干什么来了?我现在先问问你,我嫁你给有个啥?嫁过来就做人后娘不说,还住这么两间破棚子。破棚子也就算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怎么算?买一匹布回来想裁一件衣裳穿都被你娘找借口拿走了,要不是我还有点嫁妆银子,这一大家子都不知道饿死多久了!早知道是这个样子,我绞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也好,至少不用每天晚上还要被你折腾得死去活来……”
顾八娘倒是有做泼妇的潜质,一撒泼连晚上那点事都搬出来说了,囧得乔木头老脸发红,忙三两步上前捂了顾八娘嘴,“小声点……”
顾八娘伸手使劲将乔木头的手掌拉开,继续骂道:“大声点又怎么样?荒山野岭的连个说话的邻居都没一个你还怕被谁听了去?竟敢对我摔板凳,我回娘家了我。”
说着转身就奔着c下的大红漆箱子去,里面装着她的衣裳鞋袜。
“别,”乔木头这下慌了,顾八娘骂的一字一句都戳进了他心里,愧疚一上来怎么能让顾八娘就这么回娘家,回头他不被人唾沫星子淹死才怪。为了不让顾八娘拿东西,乔木头死死的箍着顾八娘的腰肢往怀里搂:“八娘,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乔木头人虽然瘦弱矮小,毕竟是个男人,下了力气又岂是顾八娘一个弱女子能挣开的。七月的天气人本来就穿得薄,顾八娘刚才都还在午睡,不过在肚兜外加了一件薄薄的衫子;乔木头也好不了多少,只着了件坎肩。两人这么抱着一块动来动去,衣裳不乱才怪,不一会儿上半身就几乎“果成”相对,擦着擦着两人的呼吸也变了。
乔木头兴头向来就大,不然也不会惹得顾八娘那么骂了,当即就拦腰送了顾八娘到c上,顺势压了下去,张嘴就啃。
“乔木头,你干什么,起来给我说清楚!”顾八娘这儿还没消气呢,弯了腿挡住了乔木头的动作。
乔木头干脆就着这姿势用力将顾八娘的腿往腹部压,并不说话,伸手一抓甩开了她的肚兜,又伸手向她裤带解去。
“乔木头,你压着我肚子了,好疼。”顾八娘此时突然脸色一变,尖声叫着将乔木头往外推。
“八娘乖乖的,给木头哥吧。”乔木头喘着粗气不以为意地继续往下压。
“真的,真的,我肚子好痛……”顾八娘抵御乔木头的双手回收,死死压着自个儿的小腹,双腿也用力往外蹬,粉色的脸蛋变得苍白,额上和脸颊也都浮现了大滴大滴的汗珠。
乔木头这才发现顾八娘似乎不是假装,撑着c翻到了一边,“八娘,你咋啦?”
“我肚子疼……”顾八娘抱着肚子在c上翻了身蜷缩成一团,眼泪包也包不住。
“那咋办?”乔木头愣愣的站在原地,什么性致都给压了回去。
要是顾八娘现在有力气站起来肯定狠狠地啐乔木头一口:你他娘的是男人还是我是男人?你媳妇都疼成这个样子了你还在一边问咋办?
正文、063 后娘有孕
乔木头和顾八娘进房纠缠的时候云英其实就已经带着弟妹回了家,可以想象两间草棚子的隔音效果能好到哪去?
在云英看来,大人吵架最好避着小孩子些,小孩子天性敏感,搞不好影响的就是一生。可没想到,她刚刚打发了远根和曼儿重新回关家,还没等手里的东西放下来便听得屋里的声音吵架声变了调,粗重的呼吸让她第一时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饶她再世为人也臊得满面通红,手里的东西继续提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正在她忍不住想要转身逃走的时候,屋里的声音变了调,起初她还以为是人家夫妻两个的小情趣,越发不齿这两人丝毫不顾身份和地方就乱来的行径。
可随即,乔木头一声高过一声的“咋办”让她察觉了事情不对劲,顾不得合不合规矩,云英毫不犹豫地从洞开的木门冲了进去。
一眼便见着c上捂着肚子蜷成一团的顾八娘,衣衫褪了一半,发丝被汗水黏在脸上凌乱不堪。乔木头光着上半身只知道在原地左右打转,没一点实质性的动作。
“爹,你赶紧去三婶婆家请她老人家来一趟吧。”云英放下手里的木盆子,推了团团转的乔木头一把,乔木头这才如大梦初醒,快步往外跑去。
云英也跟着出门取了被太阳晒热的水,在杨氏到来之前也只有暂时让顾八娘能舒服一点了。这个时候,云英心中满满的都是无力感,落后的地方自然没有良好的医疗条件,要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村里根本就没办法得到有效的医治。云英有事想到杨氏也是因着杨氏能辨别些许草药治疗伤风咳嗽一类的小毛病。
没多会儿,杨氏就被乔木头拉着风风火火的回来了,身后还带着远根和曼儿两个满面惊惶的小尾巴。
“木头媳妇是哪里不舒服?之前有啥预兆没有?”杨氏欺身到了云英身边,帮顾八娘掩好了衣襟。
见着杨氏,顾八娘的心也定了几分,脸色一红,瞪向门口的乔木头。委屈埋怨道:“这日子没法子过了,乔木头他竟然冲我扔板凳!”
“不是没打着你吗?”乔木头蹲在屋角,摸了摸空空的腰间,闷声回道。
“没打着也吓着了!你还……你还压着我肚子了,我叫你让开你还不听。哎哟……”说着说着,顾八娘又掉了眼泪呻吟起来。
“我……不是也气嘛,在地里累了一天回家冷锅冷灶的……”正说到这儿,端着水出门倒的云英恰好经过他身边,乔木头顿时就像是找到了出气口似的,毫无预兆反手一巴掌就照着云英脸颊甩了过去:“都是你这作死的丫头片子。成天不见人影的瞎混……”
不说云英根本没料到这飞来的横祸。就是c边上坐着的杨氏也措手不及。想要救援已是为时已晚,硬生生看着云英被这一巴掌扇得几乎是“飞”扑在了门槛上,手里拿的木盆子也飞出老远。
“木头你才作死呢!”杨氏动作也不慢,飞快的拖住了乔木头的手臂。挡住了他继续往云英方向走的步伐。
“六姐……呜呜……”原本在院里的龙凤胎被这一幕给惊呆了。没分家的时候云英也会被打,可出手的向来都是李氏和罗氏,乔木头一般只有抱着脑袋缩在一边的份儿。
云英只觉着半边脸都没了知觉,确切来说,是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
远根和曼儿一左一右拉扯着她的身体才让她有了意识,肩膀因为撞在了门框上仿若有万千根钢针同时在往里面扎;被乔木头直接打中的左脸又热又烫又麻,百般滋味简直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
“木头!有话你好好说干嘛打孩子?”那厢,杨氏气得在乔木头的手臂上使劲得掐,眼瞅着云英小小的身子在地上蠕动着半天没爬起来也跟着心疼。可乔木头还是一副气势汹汹准备再给云英几下的样子让她完全不敢松手。生怕乔木头手下没分寸,到时候遭殃的可能还有陪在云英身边的两个小的。
乔木头此时已是将今天的一切不顺都归结到了云英的身上,要是云英做好了饭菜他回来就有吃的哪里会冲着顾八娘发火,没冲着顾八娘发火顾八娘就不会生气,顾八娘不生气他就不用去拉扯。不拉扯顾八娘就不会受罪。念及此,乔木头满眼通红得甩开了杨氏,顺手抄了先前那根打顾八娘没打着的板凳就想往云英背上砸:
“作死的赔钱货,养着不知道帮着做活儿,不如打死算了。”
这句话是李氏和罗氏教训云英几个姐姐常用的话,久而久之,乔木头便记得牢牢的。但李氏和罗氏都是女人,嘴上骂得再厉害,出手也是留了几分力,可乔木头不知道当中的关节,也不会顾忌什么留不留力气,那模样根本就是不把云英给打死不罢休。
云英刚刚被远根和曼儿搀扶着翻了个身就对上乔木头通红的眼眸和狰狞的表情,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来。这具身体是这个男人的女儿没错,但眼前这男人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云英觉得,身体的某部分在乔木头如此绝情的眼神下渐渐消逝,颤抖着身体不退反进:罢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让这绝情的一板凳斩断她和乔木头的父女情分吧!
“木头哥……”就连顾八娘也被吓得一哆嗦尖叫出声,乔木头顿了顿,趁着他一顿的时间,杨氏赶紧见缝插针:“木头,你再吓八娘,孩子就保不住了!”
嘭——
虽然乔木头收了力气,板凳还是砸向了云英,可云英一点都没觉着痛,睁开眼睛却见着远根咬紧牙关泪捷于眶。
“七哥……”曼儿都快被吓傻了,一只手都还扶着云英,另一只手伸出去捏着远根的撑在墙上的手臂。
“没事,七哥是男子汉,一点都不疼。”远根小大人模样想对曼儿露出个笃定的笑容,却是被后背的剧痛弄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远根。”云英伸手揽了远根入怀,眼角余光看到乔木头已是头也不回的奔向了c边,唯有杨氏对她露出心疼担忧的笑脸。
“呜呜……,六姐、七哥,曼儿不要爹了……”曼儿小声哭着帮远根抹去眼角露出的眼泪,小姑娘对自家爹爹本就没什么感情,亲眼见着乔木头的暴行心里立时便留下了阴影。
“曼儿不哭。”云英忍着脸上和肩上的疼痛,小声地安慰着曼儿;她怀里的远根也极有哥哥风范得拍着曼儿手臂示意自己很好。
不管乔木头那一下有没有收力,远根这毫不犹豫趴在云英身上的举动深深撼动着云英,这一双弟妹也不枉她白疼爱一阵,云英腾出一只手摁住胸口位置她特意让刘二掌柜准备的五十两小额银票,暗暗决定,今后,乔木头于她便是路人。当然,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路人”也是有可能对人造成伤害的。
“三婶,方才你说啥?”乔木头浑然不知这一打失去了多少,全身心都在c上也愣愣发傻的顾八娘身上。
“你没听清又走过来干嘛?反正你又要有儿女了,有本事现在去把她们姐弟三个捂死也免得占了你们的窝吃了你们的饭。”杨氏翻了翻白眼,有心想要丢下这烂摊子不管又怕云英三个再受了委屈,只好在言语上对乔木头和顾八娘挤兑一番。
“三婶,你是说……”顾八娘捂着小腹欣喜若狂,随即想到方才疼成那副模样不由紧张地又追问了一句:“你刚才说孩子会保不住?”
正检视顾八娘气色的乔木头闻言转身“啪”的一下跪在了杨氏面前:“三婶,你可要帮八娘保住这孩子啊。”
“怎么?八娘的孩子就是你的,那三个就不是。”看房门口那抱在一块小声低泣的娃杨氏就觉得心酸鼻子酸,眼泪止不住的往上冒。
“三婶,我的孩子究竟怎么了?三婶,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我给你跪下磕头了……”顾八娘这时候竟然挣扎着在c上翻身跪着给杨氏磕头,此举吓得乔木头连忙起身抱着她,“八娘,你要小心肚里的儿子。”这个时候他倒是想起小心来,真不知道先前兴致大起的时候谁在那儿死活不顾的硬来。
两人闹的这一出,杨氏只有战战兢兢地避到了一边,气急败坏的暴喝道:
“你当真是不要命了吗?你不过是疼了一下就有人把孩子往死里打给你出气,要是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是不是就该给苕花三个收尸啦。赶紧躺着你就没事!刚才干啥去了?气血涌动,还磕着肚子?躺在c上养些日子就没事了。”
杨氏这一阵骂才彻底让顾八娘安静了下来,乔木头也难得的轻言细语安慰了几句。杨氏看不得他们两人的做派,转身瞧了眼窗边,却是见着一盆子还微微冒着热气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一盆白面做的什么东西,一个个元宝似的看着都喜人。
正文、064 暗下决心
杨氏见着了窗下矮凳上的一盆应该是吃食的东西,突然想起刚才乔木头和顾八娘对骂以及打云英时说的的那些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木盆厉声喊了乔木头:“你长眼睛没?瞅瞅那是啥?你做活儿了不起啊,也不问清楚就冲着这个发脾气、冲那个练手劲的,看见那是啥没?白面啊!李家村哪个男人做了活儿回家能吃上白面的?”
“我们家哪来的白面?”乔木头正着急了顾八娘的身子,扫了一眼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后断然回了头,帮顾八娘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后不忘体贴的问了句:“你身子不舒服一直在屋里歇着,那不是到现在也没吃东西?”
“没。这几日一直都恹恹的没精神,我不知道怀上了,难怪午时一睡就睡到了晚上你回家……”顾八娘虽说也是二十八岁的人了,这当娘却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被杨氏提醒了才想起自个儿的月事都快迟了俩月,抚着肚子心不在焉的精神有些恍惚。
“苕花,还不赶紧给你娘做饭去。茶花你嚎什么嚎?就要多个弟弟了可是喜事,再嚎小心我揍你。”不知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真的没了长辈管束,乔木头说话明显拉长了许多,都能一口气憋出两句话来了。
远根护云英的时候用的肩背位置,加上乔木头临时收了一半多力道,缓了这么一会儿也没那么疼了,勉强起身端着窗下的饺子送到c边,恭恭敬敬道:“爹、顾姨,这是六姐在关平哥家做一天的活儿换回来的吃食。我和曼儿都大了,还是留给弟弟吃吧。”
乔木头的神色这才缓了缓,接过木盆“唔”了一声,这时候才想起刚才那么一下是打在了远根的背上。有心想要问一句要不要紧的,可远根已经转了身向着杨氏,嘴角严肃的线条让乔木头顿时噤了声。
“三婶婆。我和曼儿扶不起来六姐,你帮我送六姐回房好不好?”说着。远根的声音就带着哭意,在乔木头面前强壮的冷漠坚强对上一直真心疼爱他们的杨氏就有些兜不住了。
“好,有什么不好的。”杨氏看着这样懂事的孩子心疼得直掉眼泪,可想起刚才乔木头骂人的那些话又生生地收了回去,拍了拍顾八娘的手叮嘱道:“你在c上歇上几天,只要没来红应该就没事,要是来红的话就让木头送你去镇上找大夫瞧瞧。”确定了顾八娘是怀孕后杨氏就仔细看过她身下。并没发现有什么水渍或是闻到羊水味儿。
说罢也不理会乔木头让她多说几句的渴盼眼神,暗自为死去的小罗氏不值。小罗氏生养了这么八个孩子也没见着他紧张过一回,只会蹲在墙角捶头,当着李氏的面连对小罗氏说句话都不敢。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被杨氏抱到另一间屋子的云英半边脸都肿了起来,说话都漏风变调,惹得杨氏和龙凤胎又跟着掉了眼泪。云英受不了这伤悲春秋的气氛,忙捂着肩膀咿咿呀呀痛呼起来。不过一捂上去,假痛立马变成了真痛。
杨氏让远根出门打了冷水。她和曼儿小心的帮着云英理开了衣襟,这才发现云英整个左肩全都青紫一片肿得老高。
“作孽哦!这死木头脑袋里想的都是些啥?瞧孩子这肩膀,万一手臂要废了咋办?不行,我得说说他去。”抹去了眼角的泪杨氏就打算起身,结果被云英用右手给拉住了。
“三婶婆。别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教训子女天经地义。大不了以后我机灵点别留在原地多挨几下。”而且,在乔家,除了杨氏对女孩子尚还有些疼惜之外,没人会觉得一个她这么个丫头片子被打还需要讨说法的。
“嗯,三婶婆不去。以后他们还要六姐照顾,我也会护着六姐。”远根重重的捏了云英手掌一下,示意他是和云英站在一边的。
“让三婶婆去骂爹,贾婶做的饺子不让他吃。”曼儿一直倚在高粱杆子的墙边,听着墙那边顾八娘轻言细语的让乔木头也吃饺子的话后小姑娘握着拳头恨恨的要求道。
经过三个人这么插科打诨,杨氏也想到了这事她真还不好出面,要是万一传到李氏的耳朵了怕又是一场更大的风波,倒不如就如云英说的便好。叹了一口气,起身往屋外走:“我去河边找点药草,你们两个帮你们六姐吹吹就不疼了。”
有杨氏的吩咐,两个孩子趴在云英左边,一个吹脸上、一个吹肩膀,倒奇迹般的让云英觉着没那么疼了,浑浑噩噩得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云英便睡到嗓子火烧火燎的才睁开眼睛,耳朵边上立马传来了曼儿沙哑的问候:“六姐,这下你睡足了吗?”
“水……”云英发现自己的声音比曼儿的还小还沙哑,头晕晕的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
“哇……”曼儿却是突然大声哭着往外跑去:“七哥、七哥,六姐真的没死,她说‘水’了。”
过了许久,远根和曼儿又一阵风似的从外面卷了进来,远根对上云英虽然疲惫但至少清亮的眸子时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几步赶到c前掏出一根竹筒放在云英嘴边,哽咽道:“六姐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贾婶说你今天要是再不醒就让关平哥送你去镇上看大夫。不要去看大夫好不好?看大夫的病都是治不好会死的。”
在远根和曼儿这样小孩子的认知当中,村里但凡有谁是草药治不好、神婆跳不好的人送到镇上看大夫后都会死去,死去就是永远也见不着、永远也摸不着的意思,已经成为两个小的身心依靠的云英又怎么能去看大夫呢?
“六姐没事了。”云英清了清嗓子,只觉得肚子饿得慌,看看外面阴暗的天色,估计自己是从昨晚睡到了今晚,还真够骇人的,难怪吓得一双弟妹这幅模样。
“昨天三婶婆找了草药给你敷在肩上和脸上,你睡着了没醒,三婶婆就回家了。今天早上你一直睡,怎么都叫不醒。爹走了后我去找贾婶过来看过你,贾婶说你是发烧,让我去找了酒给你擦身子,说要是你晚上没醒就得去看大夫。”远根简单的将这两日的事情说了下,压根没提他和曼儿的恐惧和担忧有多煎熬。
即便他不说,云英也能感受到他和曼儿现下的小心翼翼,心酸之余更是下定了决心不再让他们再经历这种惊怕交加的时刻。听说贾婶都被惊动了,却是没听到乔木头和顾八娘的反应,云英心知肚明的没多问。
她没问,不代表隔壁的人不问她啊!
云英经常能听到隔壁的呼吸重不重,隔壁自然能听见这边小声的唧唧喳,还没等姐弟三个说上几句话,那边顾八娘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云英醒了吧,帮我把这饼子热一热。关平娘也不知道做软和点,硬硬的怎么吃啊?”
“顾姨,曼儿给你煮鸡蛋吃。”在云英说话之前,曼儿抹抹泪摇着小辫子跑了出去,沉重的背影让云英看出了她的成长,但这成长却是云英最不乐见的一种。
不一会儿,曼儿黑着小脸蛋又笑着进来了,手中捏着三个烤得乌漆抹黑的烙饼,献宝似的举到云英的面前:“这饼子是早上贾婶来的时候给顾姨做的。贾婶还带让七哥去芳芳家买了十个鸡蛋送给我们,说是晚上顾姨不吃饼子就煮白鸡蛋给她吃。贾婶怎么什么都知道?”
饼子虽然烤焦了,但姐弟三个就着凉水也吃得香极了,在她们心里,三个人快快乐乐的吃焦饼子也比隔壁顾八娘一个人吃水煮蛋强。
到了晚上,竟然还有惊喜等着云英。乔木头回家也是享受了曼儿的水煮蛋,等乔木头吃了水煮蛋去池塘那边收拾养了几个月的鸡时,远根突然塞了一团什么到云英的嘴边,嗅着空气中浓郁的甜香,云英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咬了一口。
软、糯、香、甜!云英发誓,这是她穿越后吃到最好吃的东西,比以前在珍味居吃到的那些点心都好。很快的,她便想起了东西的来历。昨天回家不是还笑纳了李长海一盒点心吗,回家后为了抓紧时间就和关平上西山摘辣椒,晚饭则是贾氏拿手的白面饺子,吃了饺子后回家就忘了点心这茬。天气这么热,也不知道这点心怎么保存到现在的。
旁边,曼儿像只小仓鼠似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平分后的点心,眼睛亮闪闪得满是满足:“六姐,要是以后天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就好了。”
云英咽下去一口,学着曼儿压低了声音承诺道:“六姐会让你有这么一天的,吃到你都不愿吃。”
“六姐,关平哥让你好好养病,他说他一个人五天也做得完。”远根凑在云英耳朵边上小声说道,末了又多问了一句:“六姐,你和关平哥做什么?我能帮忙吗?”
不到七岁的小崽子,即使他们想帮忙云英也不想有使用童工之嫌,当然,她自己被她大方的抛到了一边,坚决地拍了拍远根的脑袋:“远根,你现在能帮六姐的就是好好念书,教会了我和曼儿识字。今后出人头地才是真正的帮了六姐。”
远根跟着乔百胜念了小半年的书,比一般六七岁的孩子懂事得多,已经知道了这是个等级森严的世界,想要真的出人头地那就只有努力考科举,听着云英小声的叮嘱在黑暗中紧紧握拳,重重点头:“六姐,远根知道了。”
正文、065 乔家密商
当然,人到的这么齐整并非有谁召集,男人们倒说有参与议事的本钱,一群女人则纯属好奇心作祟想看热闹。
全家人现在关注中心正是坐在八仙桌下首的乔远福。距离上一次卖掉乔木头家的菊花不过半年多一点时间,乔远福便在晚上的饭桌上提起了他也要下场考上一考童生试,他可只有十岁,全家人一时便轰动了,不过现下就等着上首的乔百胜发话。
这一沉默就是小半个时辰,轰动之后谁都想起了家中现状,哪里还有银钱拿给乔远福“试试”?
特别是小李氏,女儿要出嫁,媳妇要生孩子,儿子要参考,哪样都要银钱。若是乔远福刚才说的事儿老爷子同意了,这家里的银钱还能剩着自己的么?
生怕老爷子嘴一张就同意了这事,忙给乔石头使眼色,可惜石头就是石头,哪里有乔榔头那份机灵巧变,眼色倒是看见了,可憨厚的他明显理解错了小李氏的初衷,想着自家老是占公中的便宜,这时候是该好好的表个态。于是抖了抖烟袋子,轻咳了两声道:
“远福真是好样的,既然先生都说了你有天分,那是咱家的大喜事。咱家虽然分了家,可有了大事都是一家子凑一块想办法,这次你远贵哥考试的银钱你奶凑凑勉强够了,你要是也要去的话咱们再想想法子,想想法子。”
乔远福面色一喜,像模像样地给乔石头行了个大礼:“远福在这里谢过大伯了!”
小李氏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人说话女人靠边”的家规,“唰”的一下冲到了乔石头的身边,说话之际面上又恢复了柔和之色,“远福,你大伯只是说想想法子,你先别忙着道谢。咱们两家子里数过你爹和你远宏哥会挣银子。你大伯不过就是个闷头做事的料,关键还是要看你爹现在有多少银子,你爷和奶对你的帮补也有限。”
乔远福的打算事先压根没和他商量过。这孩子打从五岁启蒙开始乔百胜就觉得他有天分,一直都养在乔百胜的身边。和亲爹娘倒不是那么亲。可又有哪个父母又不盼望子女成才,听乔远福说书院的先生也说他能够下场一试,罗氏已是心里狂喜,要不是诸多长辈在场,她早已经搂了乔远福入怀心啊肝啊的叫上了,饶是如此,她也是激动地狠狠掐了身畔的乔远芬好几把。
然而小李氏开口的话让她顿觉事情不对劲。忍不住就反唇驳道:“大嫂这话说得可不在理。木头分出去之后咱们两家不是说好了分家不分事儿吗?前几天你不是都还找了我到婆婆面前说让榔头给远芳出一半的嫁妆吗?而且婆婆还说了会拿出以前公中的银子给穆氏生孩子吗?至于参加童生试的事情咱爷早些年不都说了只要孩子有出息,银钱大家凑,福气也大家享么?怎的轮到远贵就行得通,到了咱们远福这儿就成了公公婆婆帮补一点了!”
罗氏可没说亏心话。乔家自从乔木头一家出去后也是分分合合闹了好几回,无奈小李氏需要用银钱的地方太多,李氏又一心相护,乔成银便压着老二乔榔头每月必须像以前那样交出挣来的银钱存在公中。好在乔远宏年岁渐大得攒钱娶媳妇,他的那份乔成银也不好挤出来。东拼西凑的。眼看着小李氏家接二连三的事情倒是能应付过去,然而乔远福这么神来一笔就让人捉襟见肘没法子应付了。五六两银子,可不是五六十个大钱。
“你……”小李氏毕竟理亏,说了一个字儿后只能委屈得望向了阴沉着一张脸的李氏,期望自个儿的亲姑姑能够出来做主。
李氏怎么说?两边都是亲孙子。小李氏家接下来可是三起大事。罗氏家这么几年就提出了这么一茬,要是她真的偏向了小李氏一家,以后乔榔头的那份工钱估计说什么也掏不出来了。
“大前天,李顺是不是送了聘礼来?都送了些啥?”一直没说话的乔百胜突然张开眼睛看向乔成银一字一句的问道。
李顺便是李家村的村长,小李氏家的老大乔远芳便是和李村长家的二儿子李楠定下的亲事,前几日李家送了年月来,按照规矩,娶媳妇的大定礼也一起抬进了乔家。别的什么衣裳料子粮食啥的就算了,李村长家的身份不一般,定礼当中指定是有现钱的,数目多少,那就只有接东西的乔成银和李氏知道。
“这个……”乔成银小心的看了眼一旁的李氏。
“没骨头的东西,白养了你一场,怎能让无知妇人主事。”乔百胜一看便知道事情都是李氏再办,气得拿了手边上的拐杖就想打人。
“这个是人家远芳的聘礼,我都拿给远芳娘留给她做嫁妆了,银子也都给了她做压箱银子。”李氏还是心疼自个儿男人,知道乔成银说什么也不会避开乔百胜的拐杖,在拐杖落下之前抢着说了聘礼的去处。
“婆婆啊,你之前让我们家榔头预支了三个月工钱的时候不就是要给远芳放压箱银子的吗?还说等收了聘礼就还给我们的。”罗氏一脸惊愕的叫道:“之前单单是给芳儿准备能够配上村长家门第的嫁妆就几乎掏空了家底,咱们远宏和远芬的亲事也都耽搁着,您怎么背着我们就把银子又给了芳儿?这样的嫁妆就是嫁里长也足够了啊。”
“别吵!再吵就滚出去。”乔百胜听罗氏说着说着就成了嚎哭,太阳穴青筋跳动之余手里的拐杖干脆在八仙桌上重重一敲。好在八仙桌质地不错,不然还经不起乔百胜时不时就这么来一下。
罗氏还想知道后续事情如何,只得捂着口唇抽噎着猛摇头,示意她不会再叫唤了;见罗氏这模样,乔远福不禁也添了几分恼恨,恨李氏太偏心只顾着小李氏一家,毕竟是小孩子,眼角湿润,委屈地对乔百胜撒了娇:“祖爷,你老人家可要为福儿做主。”
要说乔远慧是李氏最疼爱的孙女,乔远福就是乔百胜心目中的“神童”,不然也纵不出他那身傲气。听他带了哭音的哀求,乔百胜下意识得点了点头,直接换了乔石头:“聘礼银子是多少?你们家大丫头的压箱银子是多少?”
这个数目乔石头哪里知晓,一向都是李氏带着小李氏置办的,困惑地摸了摸后脑勺,转向了小李氏。
“我知道。衣裳料子、首饰绢花什么的除开,村长家拿给远芳姐姐的聘礼就是五两银子;之前远芳姐的压箱银子也是五两银子。”因为经常在一起绣花,乔远芳和乔远芬的年纪相差又不大,乔远芬对乔远芳的一切都有着无与伦比的攀比心理;小李氏捂得再严,这些详细数目还是瞒不过乔远芬这妮子的小心思。大咧咧的这么一报,直接阻绝了小李氏想要隐瞒的企图。
乔远芬曝出的数字不但震惊了全家,更是让小李氏一脉诸人各生心思。就为了乔远芳出嫁,小李氏竟然舍得给十两银子压箱底,甘氏和穆氏看小李氏这个婆婆的眼神也都带着不善。
“哼!”乔百胜重重得哼了一声,“这银子给一个丫头片子傍身是不是多了点!嫁进去能帮着李家传宗接代难道还怕站不住脚吗?这银子,就拿出来给远贵和远福考童生试去吧。”
这决定一下,乔远芳首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奶,我不嫁人了。”
“爹,人家村长媳妇送了这么五两聘礼来还不是知道我们家不单单有您老这么个童生,下头可还有两个念书的小子呢。要是被别人知道远芳出嫁连压箱底的银子都没,咱们乔家的脸往哪搁?人家董家那些人昨日都还在成银面前说酸话,说咱们乔家家大业大的,这次大孙女出门子指定会给压箱重礼的。”嫁进乔家几十年,李氏对乔百胜那点好面子的心态是一清二楚;而董家作为和乔家一起搬进李家村的外来户,谁家过得好一直都是两家太爷暗战的资本;一直以来,乔百胜就靠着多了个童生的称号压制了董家一头。可这两年,董家人大有银钱上反超的势头,依着乔百胜的性子,这个脸面他是必须挣的。
果然,乔百胜一听董家在打听乔远芳的嫁妆银子脸色就是一变:“董家那老头子在气我抢了他的重孙女婿呢,也不想想就他一个泥腿子也想和我堂堂腾云朝开国童生比?妄想。这十两银子不能动,我倒是要让姓董的看看,别以为去行了那等投机倒把之事便能压我们家一头。”
李氏松了一口气,点头应是;那厢刚刚得了准信面露喜色的乔远福顿时又不依了:“祖爷!那福儿怎么办?”
乔榔头和罗氏脸色也变得和乔远福一样难看,倒是乔远宏眼珠儿一转,捂了捂腰带,小声道:“远福多求求奶,奶能想法子让远贵考了这么几年童生试,没道理咱们天资聪慧的远福一次都不能去吧?我常听书院那些有学问的先生说什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要是远福这第一次这么有信心却去不成,下一次就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信心了。”
“正是这个道理。福儿要是今年不能下场试试,一定会无心念书的,待得明年学业荒废,就算能去估计也只有铩羽而归的份了。”乔远福沮丧无比的垂着头,眼神却是贼亮贼亮地和哥哥做了个交换。
正文、066 卖了苕花
“反正家里总共就五两银子!远贵今年不能耽搁,远海家的再过俩月就要生孩子了,我都还寻思着家里这茬高粱得卖掉一半才能给穆氏请稳婆呢。你们说咋办吧!”李氏也光棍,直接抖了这家底了后缩在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不管下头怎么闹都不松口。
乔榔头前面就预支了几个月的工钱,哪里还能再拿出二两银子来;乔远宏倒是有二两银子的私房,可为着自己那点一己之私肯定也是将枪口对准了小李氏等人一阵炮轰。
看似和乐的一家子为着银钱闹得不可开交,乔百胜毕竟有那么大年纪了,听这些小辈你指责我、我谩骂你的不合景象只觉得太阳穴一阵一阵的跳,一颗心也跟着往上窜,就像要从喉咙里窜出来似的。
“祖爷……”只有乔远贵一直没开口说话暗暗观察家中这名存实亡的一家之主,眼看着乔百胜的脸色变坏,吓得大呼了一声冲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他。
这下子,一家子才慌了起来。好在村里的老人时不时就会遇上这样的状况,打的打冷水,弄布巾的弄布巾,总算是拉回来乔百胜一条老命。靠坐在太师椅上的乔百胜无比的虚弱,可他也不甘就这么放着问题不管,这不是他一家之主的本色。
乔远贵便是在这时候狠狠地踩了乔远福一脚,手掌在八仙桌上摁了摁。
木头!乔远福眼前一亮,一撩书生袍就跪在了地上:“祖爷,都是福儿不孝!为了福儿的事情让祖爷操心了。其实福儿有个想法,但又怕说出来被人说大逆不道。”
乔远福可算得上乔家这一辈中长得最好的男丁,眉清目秀、皮肤白皙,一副愧疚伤心的模样跪在地上立马让乔百胜即使身子不爽利也想要亲自扶了他起身。
乔远贵忙伸手阻止了乔百胜的动作,故作怒气的喝骂地上的乔远福道:“远福你是做什么?既然知道大逆不道还提什么?”
“无妨。福儿有什么办法但说无妨,若是有人说你大逆不道,你大可说是老夫教予你的。”乔百胜还真是老了。连话都没听乔远福说就将脚给垫得老高。或者说,他本人真的对乔远福溺爱到了一个无与伦比的程度。
“三叔家的苕花让陆嬢嬢领走不是就有……”乔远福话还没说完,山头的乔百胜身体往后就是重重一倒,又是一阵人仰马翻的抢救,但却没一个人责备乔远福的提议“大逆不道”。
乔百胜这次没立刻醒来。被送到了里间歇着。可外面乔成银等人却没因此散会,反倒是李氏屁股一撅坐到了原本乔百胜的位置,“刚才你们祖爷说远福的话都说他教的。这话你们都听到了吧?”
没人</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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