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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暂时别回去,这里是我家的别庄,峥釉和大哥在里面等你,我去善后。”
男人对着孟情爽朗一笑,将她放在花厅门口,又再次施展恐怖的轻身功夫瞬间消失了踪迹。
“喂,回神了,那是我男人,你要后悔已经没机会了,要是肯讨好于我,说不定我会同意你……”
一旁不知何时出现的云峥釉带着打趣的语气还没说完,便被孟情一个白眼堵了回去。
“有水么,我浑身都是灰尘,洗完咱们再来好好讨论讨论如何?”
跟在云峥釉的身后,孟情踏入花厅,入眼的依旧是青衫故人,他手中执棋彷如未曾得见她的到来一般,全身心的放在面前的棋盘上。云峥釉没有上前打扰她,带着孟情拐了个弯,往后院走去。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脚门后,那人才施施然抬眼,唇边凝固着一丝恼意,执黑棋的手指将棋子落入棋盘中,双眼微闭往后一靠,“卫,去吧,不要顾及其他,所有人全杀无赦。”
事关几条人命的命令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吩咐了下去,依靠在软榻上的方代儒面色上是一片隐约的疲惫。
后院大大的浴池里,孟情一边清洗自身,一边和等待在旁的云峥釉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着,很快,清洗完毕的她身着贴身的衣袍踱出浴池,湿润的长发垂在身后,有侍女赶紧拿了干布轻柔的为她擦拭。
“大伯的眼光还真好,我身为女人都不知该如何帮你准备衣物,你看看人家,随手拿的都这样贴身,果然是夫妻啊。”云峥釉也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今儿一直打趣她,也算成功的让孟情转移了心神,不再陷入担惊受怕中。
没有回话,孟情只白了她一眼,懒懒的趴在矮几上,合上了眼。
“喂,孟情,别在这里睡,去床上休息吧,我扶你去。”云峥釉刚伸手去够孟情,却被孟情突然睁开的眼吓了一跳,她手指明显感觉到孟情全身的僵硬。两人的眼对上,半响孟情才似明白过来一般,努力挣开一抹笑,缓缓放松了自己。云峥釉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使力将孟情扶了起来,陪着她上床躺下,一直没有走开。
当孟情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枕边是云峥釉略微有些泛青的小脸。仔细打量了一番,孟情发现云峥釉根本就是一直被自己的手扯住无法离开的,估计是到后来支持不住了,才会睡了过去。看到自己扯着云峥釉衣角的手指,孟情瞬间润湿了眼角,多少年了,她一直是依靠自己的努力才活了下来,此番还是第一次有种能依靠别人的久违的感觉,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但是全身压抑隐藏了不知多久的情绪因为有了这个宣泄口,顿时喷薄而出,收不回去了。
云峥釉是被耳边隐忍的哭泣声给惊扰才醒转的,刚睁眼就发觉自己肩头一片湿润,一颗头颅埋在自己的肩膀和软枕间在抽泣,瞬间忆起昨夜发生的事,云峥釉的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身边人的头,仿若在安慰孩子般,嘴里喃喃出声,却也不知嘟哝的是些什么,可哪怕就是些无意义的单字,对于孟情来说,也是宽慰的言语。
她们在屋里相拥而泣,物外的花廊下,站立着两道人影,听见屋里隐约传来的啜泣,白色衣衫的男人双手握拳,浑身僵硬,而青衫男人则眉带轻愁的双手背负凝视花园,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花廊转角边,管家带着侍女恭谨的站立等候,皆微垂头颅不知想些什么。
“哥,为什么要放过那人,难道你还要孟情再受一次伤害不成?”
“二弟,现在我们的任务不是铲除他们,这人日后还有用处,不可现在除之。我让你安排的人手可安排好了?那几个人呢?”
“我已经安排影子在暗中守护孟情了,必不会再次出现这种情况。至于那几个绑匪,我敢保证,就算下辈子他们也不敢再做伤害孟情的事儿了。”
二少一向明朗的眉目第一次出现了嗜血的暴虐,耳里听到屋中传来的孟情的轻泣声,心里焦躁的感觉总也无法宣泄出去。方代儒瞥了弟弟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云姑娘是个好妻子好媳妇,你可别伤害了她,否则就是孟情也不会原谅你的。”
这句话如一盆冷水当头给二少淋下,他紧握的拳松了紧紧了松,最后长长吁了口气,紧闭双目苦涩的回道:“我当然知道,此生我必不会负了峥釉。可是大哥,你的棋局别再让孟情涉险,否则……”话音未落二少已经转身离去,言语中的未尽之意也同时让方代儒僵直了背脊,良久才恍若不可闻般的轻叹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任务完不成了啊,小黑屋朝我张开了狰狞大口……
他们欺骗我,火车上根本没有充电的地方,三天的火车……
软禁还是宠溺
在孟情抱着云峥釉啜泣的同时,城内秋府,秋秉文的院子里,一个下人打扮的人刚刚离开,而坐在椅子上原本悠闲吃着小点的男人倏地捏碎了手中白玉杯,令人惊讶的是,破碎的杯子残骸从他手中滑落,而他莹玉般的手指依然丝毫无损。
秋秉文身边伺候着的侍女眼都不敢稍抬,一个个屏声静气的站立在旁。
“去请四少过来。”薄薄的唇轻启,秋秉文的眼神没一点变化,依然深幽无比。
四少跟随着婢女来到二哥的院子,瞧见二哥架着二郎腿斜倚在圈椅中品酒,瞳孔倏地的缩了下,片刻之间又复了原。
“坐下说话。”淡淡的语气没有透露主人的一点心思,可四少就是平白的升起了一丝不安。静默良久,二少突地展颜一笑,眼皮子抬都不抬的给四少斟了酒。“你瞧瞧我在当哥哥的,你都坐了老半天了,我竟然忘记给你倒酒,来,尝尝吧,二十年的女儿红,没有兑其他的,虽浓烈了些,却也甘醇得很。”
葱白玉手执起酒壶微倾,片刻四少面前的杯子便有了八分满,印着秋叶黄花,竟然生生萧瑟进了四少眼底。
“咱家兄弟几个,你和我最有天分,可惜四弟不喜与人交谈,一天介老是窝在自己的院子里,让我这做哥哥的也不便打扰。对了,你可还记得三弟的腿是如何瘸的?”
眼皮子轻撩,二少唇边温润的笑瞧在四少眼底犹如恶魔的微笑一般,他的心瞬间凉了下去。三哥的腿是如何瘸的,这事儿恐是连爹娘都不清楚其中内幕吧,不过二哥也说得对,这院子里除了他便只有自己最清楚了,三哥这腿,分明是因他在背地里朝秋秉染下死手,而被二哥使计给断了的,为的就是给三哥一个教训而已,可惜白痴的三哥到现在都不知真实情况为何,还在那里以为他自己的确是发生了意外。
四少紧抿着唇,不敢端酒杯,也不敢搭话。二哥的凶狠阴霾他能感觉到,今儿突然将自己找来,莫不是那件事曝露了?应该不会吧,他可是想好了一切可能,那几个办事的人身上他也下了药,等他们处理完孟情,估计药效也就该发作了。那药他试过几次,百试百灵,不可能被那些人逃脱的。
“昨儿我听说箬颦在留园失踪了,你想不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二少恍若没见到四少苍白的脸色一般,一口饮尽杯中酒,又再满满斟上。他平生最爱女儿红,而这女儿红的年份也随着那人的年纪一年年的增加着,四少的手在衣襟下纠结,青筋直冒。
“城外七十里的地方,有座庄园,知道主人是谁吗?”二少转动着酒杯,酒面上印照出他深邃的眸子,“庄园是方家的,昨儿方家老大和老二夫妇突然的住了进去,你说,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四少手一抖,再也藏不住自己的惊恐,抬起眼一眨不眨的瞧着二哥。
“小四,你太莽撞了,想做出点成绩给本家看的心里我不是不知,可你为何要这样做,如果你一刀杀了她,或许也就一了百了了,但你不该起了那般心思,更不该,让方家,救走了她。”随着冷冷的话音,二少的眸子终于对上了四少,那深潭一般的波澜不惊,那近似深紫般的妖冶颜色,让四少能清晰的瞧见眸子中的自己,那般苍白,那般惶惶不安。
“小四,你只回去本家过一次吧?”二少突然展眉笑了,优雅而宛转,“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儿我会派人送你上路,去本家待待吧,我希望回来后的你,能让我有平等对待的资格。”
话音随着放下的酒杯铿然而落,二少起身摘下一朵菊花,舒眉微笑的离开,只剩下在秋风中萧瑟萎靡的四少独自酌饮。
马车从方家的庄园缓缓出发,云峥釉怀里是再度沉睡的孟情,那张苍白的毫无粉黛颜色的小脸让人瞧着就生疼,云峥釉将手臂紧了紧,孟情更加的窝进她怀中。前方第一辆车是方代儒乘坐的,孟情在第二辆车上,旁边还有骑着马的二少在一旁守护。
车行不到十里,一辆装饰精美印有“秋”字家徽的马车拦下了方家兄弟。
“方大少,我家公子爷说了,二小姐在府上叨扰甚久,给您添麻烦了。公子爷让小人前来接二小姐回府,就无须烦劳方大少相送。”
车队边是秋家的护卫,个个刀剑加身,神情肃穆,更有种血气在空气中张扬。方代儒撩开了车帘,眉头蹙在一起,冷冷的瞧了秋家人马一眼后,使了个眼色给身边二弟。方墨棋抿着唇,握剑的手青筋直冒,和秋家侍卫头子对视半响后终于重重哼了声,转身朝第二辆马车低声说了几句。
马车的车帘被撩开,露出里面的人影来,秋家侍卫头子手一挥,从他身后的马车上跳下两侍女,走到方二少夫人面前一福,继而不吭一声的接过孟情瘫软身子回了秋家马车。
“感谢方大少方二少了,秋晨谢过,后会有期。”随着他一声令下,马车缓缓启动,朝秋家驶去。待到秋家的马车连扬起的尘埃都瞧不见了后,云峥釉才干涩的开口。
“你们说,要是孟情醒来瞧见她已身陷秋府,会不会追杀我们啊?”二少依旧紧抿着唇注视着孟情消失的方向,方代儒却垂下了眸子,让人放下车帘下令起步回府。
云峥釉瘪了瘪嘴,缩回马车上自个儿待着,不久,她嘴角扬起一抹轻笑,眼中有着得色。幸好她昨日就有所准备,想来孟情瞧见她留下的东西,自然会知道一切都是故意为之的,她依然还是孟情的闺中好友。
不提方家众人的想法,却说那马车到了秋家后,并未在前门停下,而是换了轻便软轿被直接抬进了抱厦。
“公子爷,二小姐已经接回来了,现在人在抱厦中,不知公子爷如何安排。”秋晨躬身而立,静候秋秉文的吩咐。后者听到人被接了回来,眉梢一扬,眼中极快的掠过一抹异色,继而又展颜而笑。
“送小姐到我院子里去,另外命人严加看守,除了你们几人外,任何人不经我同意不得私自入内,包括我爹娘在内。”
说完秋秉文饮干杯中茶水,又偏头问身边的贴身侍女:“我让你们准备的衣衫用物可曾备妥?”
得到所有东西全都备好的答案后,秋秉文自得的笑了,整个人倏地给人一种风清云朗般舒适之感,和以前的阴鸷厚重完全不同。
遣了身边一直伺候自己的侍女去照顾孟情,秋秉文等待了近一个时辰后才缓步走向自己卧房的隔壁。
“公子爷,这东西是在小姐身上发现的。”刚进门,侍女秋容呈上一件事物,秋秉文邪邪的拉起嘴角,头轻摆,那秋容立时明了自己主子的心思,拿着那样物品出门毁尸灭迹去了。
床上的孟情从头到脚早已换过一身衣物,黑色清亮的长发披散在床单上,衬着她恬静的睡颜,在秋秉文的心底掀起了一番风暴。秋秉文的手缓缓拂过一段长发,瞧见旁边桌上有一柄铰灯芯的剪子,顺手摸了过来,执起一缕黑发铰下,装入他怀中有些陈旧的荷包中扎好。
孟情睁开眼时,瞧见的是最不想见到之人的背影,他就坐在自己身边,斜靠在床头,手中执着一本书卷,右手边还有一方几,上面放着他最爱的香茗和小点。
“你醒了?渴么,来润润喉吧。”温和醇厚的话语听进孟情耳中似换了个人般,不由得抬眼一瞥,还是那副容颜啊,再一看,给自己端来润喉的杯子根本没换,依旧是那人沾过唇的。孟情紧抿红唇,不情不愿的低头不语。男人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你想换个杯子是不可能的,要是不自己喝,我不介意……”
话音未落,孟情一把想夺过杯子,手指却被那人紧紧握住。茶杯已经抵在唇边,男人的神色是固执而坚持的,孟情在心里哀叹一声,只得轻启红唇。可是那男人很恶劣的只让孟情沾了下唇,立时又收回杯子,就着孟情喝水的地方轻抿了一口,孟情恼怒,凤目一凝,怒视对方,“秋秉文,你干什么?”话刚说完,杯子又抵上了自己的唇,孟情脸色青白红一片,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看得出秋秉文的耐性要好上一些,待到孟情有些烦躁了,可他还是那般如水沉静,执着的将杯子抵在孟情唇畔。
拗不过秋秉文的执拗,孟情只得小口小口的从两人都沾染过的地方啜水解渴,直到一杯喝完,秋秉文才得意的笑着收回手。
“你将我带来这里是什么意思?”终于从钳制中躲过而溜下床的孟情,站立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才回过头问依旧坐在床边的男人。
“你是秋家小姐,不回家跑去别人府上住着像什么话。”
“可也不该是这里吧?这里不是女子所住的地方,莫不是,这儿是你的院子?”眼角瞥见秋秉文得瑟的笑容,孟情心往下一沉,抓着窗棂的手指有些僵硬了。
“你就在这里住下吧,我已经吩咐了下人,没人会来打搅你,要是想去留园的话也不是不可,但必须由我陪你一起去。”秋秉文施施然的说完,伸手让侍女为他穿上披风,“我出去一下,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告诉他们,如若他们伺候得你不满意,哥哥会帮你出气的。”
在孟情的耳边轻嗅一阵,末了还含了含她耳垂,秋秉文大笑着出门,只留下赤脚站立在屋内的孟情。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孟情几乎可以说是被秋秉文给软禁了,她出不去院子,外人也进不来,幸好留园还有个云峥釉撑着,否则孟情敢肯定自己脱困的时候,留园早倒了不知多久了。
这日清早,孟情刚从睡梦中醒来,就听到院子外有人喧哗,最近她人疲软得很,起床时间也越来越晚,而且莫名其妙的有了起床气,此时人又饿,头又晕,听到越来越大的喧哗声,眉头皱得死紧。在秋容的伺候下洗漱完毕,可外面倒似更加热闹了,孟情手撑着脸颊,不耐的挥挥手对秋容道:“赶紧去瞧瞧怎么回事儿,要是你们处理不了,就去跟秋秉文说,烦死了,闹得我头疼。”
瞧见孟情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难看,秋容不敢迟疑,赶紧应下,又唤来另外的婢女在旁候着,自己则急燎燎的出了院子。门前围着的是秋府四小姐和五小姐,还有三少爷的小厮也在。
“这是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喧闹?”瞧见公子爷身边最宠爱的秋容来到,守院子的侍卫松了口气,人都是秋府的,他们不过是下人,要是真得罪了主子,还不知该怎么办呢,秋容和他们不同,毕竟是公子爷身边说得起话的人,其他的小姐少爷见了秋容也得客气三分。
果不然,等秋容一开口,五小姐倒先笑着打起圆场来,“秋容,我们不过是想进去和二姐说说话,你看怎就将我们拦下了。”
秋容眉头一拧,丝毫不为五小姐的温和所动,“五小姐,这是公子爷的命令,秋容也不敢违背。若是五小姐诚心想进去,不如去跟公子爷说一声吧,只要公子爷同意,秋容断是不敢为难诸位少爷小姐的。”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也忒在理,毕竟她秋容是二少的下人,当然要听二少的安排,就是旁人也不能说她做的不对。五小姐青了脸颊,和四姐对看一眼,执拗的站立在那里不肯离开,也不敢去叨扰二哥。
“秋容,秋容,你弄完没有,我要吃蓉园的水晶糕,你让人给我买去。”院子里传来孟情放肆的叫喊声,从声音语气中所有人都能听见她的任性刁蛮。
“呵呵,二姐还是没变,秋容你辛苦了,既然这样,我们也不便打扰,你去忙吧。”听到孟情的话后,五小姐莞尔一笑,拉着四小姐的手轻飘飘的离开,没再回头看上一眼。秋容一双眸子颜色神情不变,静立片刻后,唤来跑腿的小厮,给了他银子让他赶紧去蓉园买二小姐要吃的水晶糕。
院子里假山边的软榻上,孟情早躺了上去,一双眼迷迷蒙蒙的瞧了缓步回来的秋容一下,又似极度疲倦般的合眼睡去。秋容微蹙眉头,想了半响,才毅然将手搭上孟情的腕间,未几,倏然变色,瞪视着孟情的眼神有些赫人。
“怎么了?为何二小姐最近如此疲倦?”刚收回手,假山旁转出一人来,不是秋秉文又是何人。
“公子爷,刚才秋容斗胆为小姐搭了脉,小姐她……”
“嗯?如何?你直说无妨。”
“小姐体内精气极虚,神魂似有游离之嫌,感觉上并无病碍,但脉象上却有衰弱之像。”秋秉文闻言,解披风的手指顿了顿,一张俊颜立时沉了下来,蹲到孟情身边以手探额,手心下的肌肤温度冰冰凉凉的,不似常人。
“可有法子?”秋秉文的声音低沉了许多,一脸的担忧不似作假。
“法子倒是有几个,一是用药温养,可这治标不治本,二是找出小姐异常的病源,但这种病症基本就无法找出病源,因为致病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种,而且有可能是极不起眼的原因,三是寻来古玉加持佛法护心,这种办法对于那种魂魄不稳的游离之症最为有效,但就是不知小姐是否也是这种情况了。”
这秋容果然是有些真才实学,孟情病因实乃因为惊吓导致了原本就是附身的魂魄不太稳定,治疗方法当属一三同时进行,但附身之事千古少见,就算秋秉文聪慧过人,也不敢肯定出现在孟情身上的就是传说中的借尸还魂。
“秋容,你亲自去药铺,不管药材多贵,你先买回来给小姐服用,至于古玉,前儿本家倒是送来一枚,说是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了,我自当亲自去求高僧开光护持,这期间小姐的安危可就交给你了,加强院子的守卫,要是再有什么小姐少爷前来相烦,你不用留情,一切等我回来善后便是。”
秋容如水的眸子扫过注视着二小姐的公子爷,她跟在公子爷身边也有些年月了,从未见公子爷对哪个小姐有如此悉心照顾过,别说小姐,就是夫人怕也未见公子爷多用过几分心思。当年二小姐未出嫁时,她接触的少,印象中比现在刁蛮不知多少倍,整天个就知道和其他公子小姐作对,那时也未见公子爷对她另眼相看啊,怎的过了这四五年,大家都像变化蛮大似的,以前的一切倒似不甚真实了。
对于自家公子爷,秋容完全听从,所以就算她心里有着疑惑,也不妨碍她的行事,快速的取了药材,回来后也不假手他人,而是自己亲自熬了再端到孟情面前守着她喝下去。还别说,温养方法有些奏效了,孟情的脸上比起前段时间来要红润了些,但是容易疲倦的毛病依然存在。
七日后,从远处灵山寺回转的秋秉文将一块灵玉挂上了孟情的胸前,歪打正着,孟情的精神一日好过一日,嗜睡的毛病也轻缓了不少,但是早晨难以起床的症状却是依旧,找了大夫来瞧,只说是因为气血虚弱所致,其实说明白点就是现在说的低血压。温补的食物日日未断,如此这般竟然过了月余,那如夫人再也按捺不住了,找了个名头将秋秉文唤到自己身边,佯作无意的提起此事,话中之意是责怪儿子太过看重孟情,让其他弟妹不悦了。
“娘的意思孩儿明白,只是,孩儿行事自有道理,这件事娘还是不要再提为好。”轻飘飘的挡了回去,秋秉文不是没看到他娘脸皮的抖动,但他一向冷硬如铁,岂是他人能左右的。
“你爹的意思是让你将精神好好放到如何维护秋家地位上去,你可倒好,为了个被休离的妹子,竟然放着大事不做,当心本家对你起了罅隙。”
“娘放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孩儿自有分辨,再说了,孩儿所作之事刚好就是为了秋家的地位,娘莫不是忘记了箬颦的身份?有她在手,我秋家又岂是旁人能轻易动得的。”
一席话说得实在,让如夫人也无法反驳回去,只是瞧见儿子对那个女人的女儿比对自己还好,这嫉妒的心总在时刻折磨她,让她夜不能寐食不能安。
表面平静内里激流暗伏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孟情感觉自己越来越像秋秉文养的宠物一般,成天介除了吃就是睡,幸好自己天赋好,怎么吃都不发胖,否则,啧啧,古代减肥可没现代这样方便。
这一日,秋秉文早早的回了屋,手中有一个篮子,上面覆了层青布,带着一脸笑意,秋秉文将篮子推到了孟情面前。
“瞧瞧看喜欢么。”
孟情抬眼觑了秋秉文一下,忍不住好奇的将手中串着玩的璎珞放下,伸手揭开了篮子,瞳孔瞬间放大,小嘴微张,手再舍不得移开。
酒宴上的发现
篮子里是只小巧可爱的貂,全身黑色,唯独在额际有一撮白毛,豆子般大小圆滚滚的眼睛忒灵动,被孟情捧在手心后,还耸着小鼻子四处使劲嗅。
在孟情看貂的时候,秋秉文噙着微笑看着她,若是不知明细的旁人见了,必是会认为这是一副温情脉脉的画面,只可惜,两人面上沉醉,心里却别样清醒。这层脆弱的白纸,双方都有志一同的不去动它,让它掩盖掉内里不堪的事实。
对于自身的处境孟情心里无比的清楚,她就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饵,一个随时可能被遗弃的饵,只希望哥哥能快些完成肃清的任务,否则,身不由己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沉沉浮浮到何时。她的愿望一直就很单纯,快快乐乐的开家小店,闲来无事弹弹琴弄弄花,看着女儿顺顺当当长大嫁人生子,此生也就圆满了。可惜,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平凡渺小如她,也被逼着不甘不愿的卷进这一团浑水中,只为了,今生最爱的两个人,所有的苦她只能默默吞下。
那一日,孟情很开心,她逗弄了小貂一整天,脸上一直带着微笑。那一日,秋秉文也很开心,他破天荒的没有出门,而是坐在窗边看了孟情一整日,脸上有着舒缓和迷蒙,眼神似乎穿透了时空,焦距投射在遥远的记忆中。
恍若记得,也是一个秋日的午后,年纪不过十岁的秋秉文从姥爷家被接回来,因为读书挨了骂,一个人龟缩在偏僻的角落思念姥爷,那道银铃般的笑声就那么凭空的穿透了他的生命。第一次听到一个人的笑声那么干净,那么响亮,他也第一次升起了偷窥的念头,隔着密密的枝叶从缝隙间看过去,那个笑着的,竟然是从不拿正眼瞧他们的嫡女。
这个社会,嫡出和庶出本就是泾渭分明的两路人马,虽然他娘受宠,可人家依然只会称其为如夫人,到了外面,遇着爹爹的同僚朋友,他娘也是不能上桌正坐的。从小娘就在他面前念叨,让他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让她风风光光的。他知道,娘是在嫉妒,嫉妒那个如清风般和煦的女人,那个被他称之为母亲的女人。
很可笑吧,明明就没生养过自己,可却是自己的“母亲”,秋秉文在生母的日日叮嘱下,在嫡出的长兄的漠视和二妹的轻视下,一天天的长大,也一天天的学会将心思隐藏在皮面之下。只是,有时候他也会觉得累,看着“母亲”跟长兄二妹那般的和乐,有时也会不自觉的羡慕:如果那人是他亲娘该多好!
那一日二妹笑得如此快乐,是因为她得了一只兔子,浑身黑毛的兔子,明明就没有白兔好看,却能得到二妹的欢喜,她一直趴在桌上看着兔子吃菜叶,吃胡萝卜,一直那么快乐的笑着,很亮眼,也,很刺眼。
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秋秉文察觉到自己很喜欢见到嫡出的那对兄妹,只要一用言语或是眼神刺激他们,兄长就会涨红了脸颊,而二妹则是柳眉一竖开始表情生动起来。秋秉文后来常常在想,二妹之所以那么刁蛮不讲道理,有一半的可能就是被他给刺激了的,年少的女孩子,总是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而且又身为嫡女,母亲却被父亲所不喜,这种心理上的落差,让她只会以这种发泄式的低劣方式来引起父亲的关注,可惜,越是这样,越让秋太守厌恶而让秋秉文母子暗自欢喜。
当大哥因为不受父亲重视而不得不远离家乡去寻求出头之日后,待在身体日渐衰弱的母亲身边的秋箬颦,则因为失去了能分担她烦恼的哥哥而更加的暴躁易怒了,这种情况在秋夫人离世后达到了顶点,那段时间里,秋箬颦和她父亲简直就是一个钉子一个眼,见面就吵架。
箬颦和钱家大公子的亲事被阻扰,秋秉文心里竟有着异样的轻松和满足,可后来当箬颦强行要嫁给方代儒时,秋秉文才明白了自己到底怒从何来,也就是在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后,被自己给吓住的他同意了箬颦和方代儒的婚事,并极力促成。可是,当箬颦真正披上嫁衣后,他又后悔了,于是利用跟方代儒青梅竹马的那个女子的嫉恨,不过轻轻玩了下手段,箬颦终被成功休离。
原本以为走投无路的箬颦最终只能低下高昂的头来求爹爹收留,可惜还未等他高兴,他爹秋太守就明言不会接这个丢尽他脸面的女儿回府。而又当他正苦恼如何安置箬颦时,却传来一个晴天大霹雳,箬颦竟然有孕了,然后方家二少出面将之安排到了方家别院待产。秋秉文曾想了一个通宵,得出保持现状的结论,打算等孩子出生后再说,可惜,世事终不能被他完全控制,那个高傲的不知世事的女孩子,在当了娘之后,竟然多出了几分慧黠灵巧,竟然能自己养活自己外加孩子了,对于秋秉文来说,这真不是个好消息。
身边侍女的轻声询问打断了秋秉文的回忆,“将晚饭送来院子,酒先温好。”
得了秋秉文的吩咐,侍女下去快速准备,而他则起身掸袖慢慢往孟情而去。孟情正拿了杯子盛水给小貂喝,看得出她确实有些无聊了。
“好了,玩了这么久了,还是将它关进笼子里去吧。你去梳洗一下,等会儿该用晚饭了。”轻柔和煦的声音,从一向冷峻的人口中吐出,让孟情眨了眨眼,微微勾唇。
“公子,老爷派人来请,说是今晚设了宴,请其他大人和家眷来府中,让公子爷和二小姐去作陪。”侍女急匆匆的回来,眼不敢抬的惶恐说道。
“哼,终于忍不住了,我当他真的打算不闻不问呢。”一旁的孟情嗤笑出声,逗弄小貂的手懒洋洋的刨弄其毛发,嘴角的笑似讥讽也似打趣。
“你想去看看么?想去的话就去吧,不愿去咱们兄妹就在院子里用餐便好。”秋秉文恍若不在意般的询问孟情,没觉得自己这话中意思惹人思量。
孟情本是慧黠之人,一听这话心里便明白了几分,果然情报资料中说得有些道理,这秋家二少并不是真的选不上官来做,而是另有图谋,只是不知道本家到底给了他多大好处,竟然让他甘愿放弃入仕为官的青云大道,而龟缩在这一某三分地上,这点可得费些心思慢慢打探了。
揣着明白装糊涂可是孟情的拿手技能,不着边际的聊了两句后,她微微蹙眉:“我去不去倒是无所谓,你不去恐怕有些不合适吧,你爹会不会为难你?”这话说得婉转,听上去像是在担心秋秉文会得罪秋太守一般。
“怎么,你也会关心我了?”秋秉文斟上一杯茶,啜了一口含笑瞥了孟情一眼,不得不说,这人承袭了父母的优点,那个媚眼飞得,让孟情的小心肝一阵荡漾。
“啐,担心你?你再给自己脸上贴金是不?我是担心你要是失了宠,我还能有这么悠闲的日子过么。”孟情瘪瘪嘴,一脸的鄙视,却让秋秉文失笑起来。于是孟情囧然,被鄙视还这么高兴,这样的极品还是第一次遇上,得多瞧瞧。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么,你这样盯着我看?”那人神情自若,潇洒得很,一点没将旁边惶恐的侍女放进眼底。孟情没形象的往桌上一趴,玉手轻摇,“你还是赶紧去吧,看着你我一点食欲也没有。”秋秉文闻言不仅不恼还莞尔一笑,起身让侍女秋容帮他整理了衣衫,一步三摇的出门而去。
待得秋秉文走后,孟情头搁交叠的手肘上,侧偏着头趴着,懒洋洋的问守在一旁的秋容:“你家公子这是怎么了?今儿好像特别喜欢笑,真笑得我浑身发毛。”秋容低眉敛目不置一词,孟情也没指望她回答,只是惬意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让秋容把小貂关进笼子里,也起身往摆好饭菜的偏厅走去。
端起碗举起筷,才吃了两三口,又有侍女急匆匆的过来了。“二小姐,公子请您去宴席那儿。”孟情眉一挑,嘴边立时噙上一抹冷笑,这秋家人当她是什么了,不就是请客吃个饭嘛,还非让她出去做陪。
刚想回了那侍女,话还没出口呢,院子里再度进来一人,却是秋秉文随身的小厮,“二小姐,秦家老爷带了他家小姐同来,公子想请二小姐去陪陪秦家小姐。”
孟情原本微张准备说话的嘴闭上了,凝神想了想,这秦家也是江南一官家,本身就是士族,在江南一带的势力根深蒂固,因为秦大人的清正廉明,也是圣上属意拉拢的新派官员之一,只怕此次携女儿前来目的不是那么单纯的。
待到入了席见到秦小姐,孟情才瞬间明了秦小姐为何而来,任谁看到那双毫不掩饰的热情眼睛都能明白她的目标。
在江南这一带,女眷入席不像安京那么随意,她们单独在一旁,中间用屏风隔开,透过屏风的薄纱,还是能隐约看见正席上的人。秦小姐基本就没怎么看其他人,一双眼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焦距——秋秉文。
“呵呵,秦小姐可是对我二哥有好感?”孟情装作不经意般凑近了秦小姐的耳边,低声笑问。
女眷这边秋府三小姐和四小姐也在,但是两人皆敬陪末座,毕竟以她俩庶女的身份,还是入不得官家太太小姐们的眼的。当然如夫人也在,她陪着那些夫人们谈笑,姿态上也是放得很低。倒是孟情,一派天然大家闺秀的做派,眉清目朗神色自若,跟三小姐四小姐一比,那嫡女的气势不彰自显,让那两人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没一点办法。
秦小姐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听到孟情的话只转头看了她一眼,不言不语一笑而过。她既然喜欢秋秉文,自然对秋家也了解了不少,知道这秋家的嫡子嫡女并不受宠,但是现在不比当年,身为大将军的嫡子和身为郡主生母的嫡女也不是能任人小觑的,但她如果真想要嫁给秋秉文,却也不能和孟情过于亲近,不然在如夫人那里必定会受阻。
大家都是人精,孟情瞧她的神情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也淡淡一笑不再开口,犹自品尝着桌上美食。但是并不是说你不去找麻烦,麻烦就不会来找你,刚吃了一会儿,自觉被忽视彻底的三四两位小姐再也按捺不住心底怒气,再说这儿还有娘亲撑腰,二哥又不在,觉得即使给了孟情好看她也得受着,于是,当三小姐在给秦小姐布菜时,装作不经意的抖了下,一道油迹显眼的沾上了孟情的衣衫。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还未等三小姐假心假意的将话说完,孟情毫不给面子的起身。
“不好意思失陪了,孟情去换身衣服。”落落大方的一施礼,孟情娉娉婷婷转身离去,出了宴请的大厅,她低眉一笑,又瞬间掩去得色。早就不想待在那里了,再说她已经看出秦大人的想法,这会儿得想法子将消息传递出去才是。三小姐故意的行为正好帮她找了借口,看着三小姐因为计谋没得逞而一闪即逝的失望,孟情心里就跟吃了蜜似的,对付敌人的最好手段便是让他郁闷而死,这一点孟情可是严格遵守的。
洗澡出来后换了衣衫,孟情让人送来小酒小菜,一个人独坐月下浅斟慢饮好不惬意。“让你陪秦小姐说会儿话,你倒好,一个人跑这里享受来了。”嗔怪的话语中并没有责怪的语气,踏着月色而来的秋秉文带着微醺的醉意在孟情身边坐下,右手一伸,搁在了圈椅靠背上,看上去很有些像环抱着孟情的样子。
“人家对你有意思得紧,我在那里岂不尴尬。”孟情微笑着仰头,就着月光灯影打量这个众家女子眼中镶了金的良人,“我看你也就那样子,怎么会有那么多女孩喜欢你?”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孟情闻言嗤笑不已,递过去一个轻蔑的眼神,注意力再度放到了面前的酒菜上。
“箬颦,别嫁人了好不好?”左边耳侧上方的发际传来阵阵温热的气息,男人带着酒气的呼吸离她很近,那平静声音中隐藏的说不出口的感情,让孟情执着酒杯的手微不可查的一颤,另一只大手瞅准时机紧紧握住了执杯的玉手,在月色下,紧紧包裹。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么清水的写手,竟然会被通知回去查文……于是我悲愤的泪奔……再于是,我恨河蟹!!!
三人聚会
“二哥,你这是何苦!”孟情低低的叹息声回荡在夜风中,如水月色倾洒而下,造就一片凄冷。
男人哑哑的低笑透露一丝涩意:“怎么这会儿叫我二哥了,以前你不是都直呼我名字的么?”孟情转头,那男人妖异的近乎于深紫的眸子中,有着一种被桎梏过紧濒临疯狂的魔障。
孟情不得不承认,眼前和自己差不多鼻尖挨着鼻尖的男人的确有着傲人的本钱,至少那毫无瑕疵的肌肤就让她眼红不已,难怪那些女人明知他是庶出却还是趋之若鹜,毕竟有着一个能拿出去炫耀的丈夫也是参加聚会时打发时间的好道具。
无言的相对凝视,片刻后孟情率先调转了视线,虽然她私心里还是挺享受这种被人宠溺的滋味,但是相对的,被限制了活动范围的痛苦也让她厌恶这种以爱为名的行为,当然她也知道,秋秉文如不这样做,自己老早就包袱款款的回家了。再有,不管古今,兄妹相恋必定是违背伦常的行为,毕竟她所处的这个社会可不是古埃及,而她也还没有无聊到去挑战整个社会舆论的地步。
转瞬已是风凉露重,孟情拥被斜靠在床头,一双眸子在夜色中湛亮湛亮的,未几更是干脆起身,点灯研墨,铺开一张宣纸,提笔作画起来。浓墨勾描,素手轻染,不多时,一副天女反弹琵琶图跃然纸上。
“唔,还好画工没有丢完,秋容,明儿你去找城里散墨斋的师傅给裱起来,完了之后你让人送去方二少夫人那里,我早答应她给她一副画作,总是偷懒没画,难得今天有这份兴致。”在一旁的银盆中洗净了手,孟情对一直侍立在身后的秋容随意说道,末了衣袖掩口一个秀气的呵欠表明她睡意总算来了。
第二日秋容果然如孟情所料一般,先是将这画送到秋秉文那里让他过目。
“这画是你看着小姐画的?她可说了什么?”秋秉文展开画卷,细细端量,除了感觉此画手法过于娟秀外,无论题字还是画的内容都无不妥之处,秋秉文心里一动,想自个儿收藏起来。
“小姐说让我送去散墨斋裱了,然后要送给方二少夫人,说是答应她很久了,却一直动手。”秋容面色沉静表情纹丝不动,说话的语气也是没有丝毫起伏情绪。
“方家?难道这画真有什么意义?”再次端量,可仍旧一无所获,秋秉文负手沉吟良久,才点头让秋容照孟情说的去办。
画送到云峥釉手上时已经过了三天,初时她对着这幅画百思不得其解,知道夜色如黛才恍然明白了孟情的用意,这东西根本就不是给她看的,于是款款卷了,亲自送到大少手中。
这人与人之间的比较一下就分明起来,人家不过拿着展开看了片刻,便一脸明了的扬起笑脸,“这画画得不错,又是秋小姐所赠,弟妹不妨好好收着。”
云峥釉一头雾水兼黑线的又抱了回去,咬牙挂在墙上,打算日夜思索其中含义。如此这般过了差不多一旬的样子,依然毫无所获,其间也拉着丈夫一同思解亦是不得,而后顾不得其他,旁敲侧击的才从大少嘴中问了些许出来。说穿了就很简单,不过是一个女子琵琶别抱而已,琵琶是乐器一种,意喻“琴”,亦通“秦”字。明白了这点云峥釉抽搐嘴角呆滞看着画很久,最后得出结论,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两人不过一眼便能理会对方意思,简直就是上天注定的要在一起的咩……
自那日秋府家宴之后,秦小姐隔三岔五的就会找各种名目到秋府来探秋秉文的行踪。她这番急切的作为看在其他人眼中自然是失了规矩,可孟情却暗自赞赏,本来么,为了自己的爱情去努力争取本就没什么不对,再说了,如果秦小姐真能成功的话,自己也就有解脱的希望了。虽自己还有其他的任务在身,可一直被这样软禁着,她也不知自己能自控到何时,怕就怕等不到哥哥秋秉染回来,自个儿就先崩溃了。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让人平添了一丝慵懒的倦意。孟情窝在偏厅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坊间的奇闻杂谈,手边的矮几上还有精致小点和温着的热茶。
她近日越来越觉得自己就像猪一样被养着,整日介吃了睡睡了吃,可竟然还是没长一点肉,简直堪称神奇。
“秋容,这书挺好看的,你午后瞅空去书坊瞧瞧,有没有后面的书出来。”
掩上书卷,孟情吁了口气,书一看完就又是无所事事的无赖日子了,再这样躺下去,她不是在沉默中崩溃就是在沉默中变/态,两样都不是个好选择。
正烦闷着,院子口传来隐约的争执声。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这里自讨没趣了,秋太守是不愿来此,其他人是来了也进不了,所以听到吵闹声后,无聊的孟情一下子来了兴趣。
“秋容,去看看是谁。”说罢她也起身整理了衣衫,准备去瞧瞧热闹。
“秦小姐请见谅,我家公子爷说了,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守门的侍卫毫不通融的挡在门口,两尊铁塔似的身影彻底隔绝了院子内外的视线交融。
“你们太无理了,秦小姐可是二哥的未婚妻,你们就不怕我二哥回来责怪你们?”
听这尖锐的声音,分明是那位许了人却一直没过门的三小姐,孟情则是被那句“秦小姐可是二哥的未婚妻”给震惊了。动作也太快了吧,这么一下子功夫秦大人就确定了立场,看来局势有些吃紧啊。
“对不起,在公子爷没有吩咐下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许入内。”
不知何时面无表情的秋容站到了三小姐和秦小姐的对面,一双眸子寒光熠熠的看着存心前来挑衅的三小姐。别人可能怕她,但她秋容的身份并不是普通的侍女护卫,就算秋秉文对她也不曾声色俱厉过。
三小姐估计也是晓得些秋容的厉害,见着她出面,人不自觉的瑟缩了下,喏喏的半天开不了口。
“咱们没别的意思,听闻二小姐居于此,秦青特来拜见,如果不方便的话,那秦青改日再来吧。”
秦小姐的声音不小,分明是要说给院子里的孟情听的,可惜孟情不吃这套,看戏看热闹可以,但不代表她愿意让别人把她当热闹瞧,这秦青明明知道她尴尬的地位,却不经秋秉文就直接找上门来,还带着跟孟情最不对眼的三小姐一道,这心思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她孟情不傻,绝不会乖乖的送上门去。
等了一会儿见院子里没有动静,秦青嘴角依然噙着完美的笑容,眼睛扫视了一番后,落落大方的一福,转身走人了。见她离开,三小姐自然没胆子留下,急冲冲的跟在秦青身后朝外院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狠狠瞪视了秋容等人一眼。
藏身在庭中花树下的孟情拿着绣帕掩嘴吃吃的笑,看着三小姐吃瘪她就高兴得很,“看来我还真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虽然嘴上如此鄙视自己,但弯弯的快变成一条缝的眼,仍是一点不加收敛。
初更的时候,秋秉文还没有回来,天上开始慢慢的飘落点点雪花,落地便化。
孟情倚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庭院,侍女们则默默的将室内暖炉生好,床铺上,软榻上,也都加了层软软的暖暖的褥子。
“小姐,外面天寒,您还是不要坐在窗前了吧。”
另一个专门伺候孟情起居的侍女走到她身边低声劝说,这夜里天寒地冻的,窗户开着总有股冷风往屋里灌,孟情的手也微微的泛青,侍女往她手里塞暖手炉时,冰得几可彻骨。
“你说,囡囡她会不会冷?有没有人给她加衣服?夜里她可曾睡得暖和?”
望着天际的孟情幽幽的说道,宛如在自言自语般,一点也不在乎身后的人能否回答她。
“她身为本朝郡主,又深得太后疼爱,在宫里断无亏待了她的。”
秋秉文一身冰寒的进了屋子,解下披风递给身边侍女,伸出双手在暖炉上汲取温暖。
“可是……”孟情偏过头,第一次一向沉稳的脸上露出了茫然无措的表情。
“好了,我说了没事儿的,你难道还信不过我么?”秋秉文也偏头朝她一笑,手依然摊开在暖炉上方。孟情重重一叹,一双眼寥落的看着窗外。
“好了,赶紧用晚饭吧。秋容,让人将菜肴摆到屋里来,偏厅里面太冷。”
门外伺候的小厮得了吩咐赶着去厨房安排,而里间秋容则低声的将今日秦小姐来访未成的事儿仔细禀告给秋秉文。“那秦小姐来此,应是受了三小姐蛊惑,公子爷您说这以后该怎办?”
“有什么难办的,以后她再来再挡了便是。”秋秉文邪邪的勾起嘴角,“三小姐你们不必担心她,过些日子她也该嫁了,难不成还敢回来找你们发脾气?”
因为今儿天寒,厨房里专给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炖了燕窝盅,孟情没心情用饭,闷闷的舀了两三勺燕窝勉强咽下,便不肯再吃。
“秋容,你去酒窖取来十年份的桂花酒,用白玉酒具盛装,烫上后让厨房送些小点心过来,等会儿小姐好用。”秋秉文思虑得总是很周到,当然这照顾的对象目前仅限于孟情一人。
“二哥,你该成亲了吧?那秦家小姐和你也算门当户对的,人也长得漂亮,你要是错过了,可别后悔。”孟情蜷缩在软榻上,身前矮几放着装小貂的笼子,她正往里塞食物去喂。
“这事儿我自有分寸,你就别瞎操心了。”秋秉文懒懒的斜靠在孟情身后的墙上,右边身体紧挨着她身子,“听秋容说你最近还是很嗜睡?要不让方家二少夫人和方家五小姐来陪你说说话?”
孟情惊喜的一回头,红唇差点挨上秋秉文的脸颊,“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同意让她们来陪陪我?”
“嗯,你最近的表现也挺乖的,就算给你的奖励好了。”看得出秋秉文的心情异乎寻常的好,孟情微闭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担忧,迅即又被她给掩饰过去。
“明天上午我让人去请她们,中午就在家陪你吃饭,要是下午我能赶回来,就带你们出去逛逛。”秋秉文干脆更大方一些,这快两个月了,还是第一次松口说要带孟情出去。
那夜孟情心情总算有些转晴了,急切的盼望第二天快快到来。
“孟情,可算见到你了,你家二哥还真霸道,怎就不让你出来见面。”云峥釉故作无知的一下轿就大声嚷嚷,好似要让别人知道她胸无城府似的。而她身边那个脸色憔悴的女孩,正是早前被秋三少求亲的方五小姐。
“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难看?”孟情纳闷得很,自己这个被软禁的人还没她这般惨淡呢,她乃堂堂方家五小姐,难不成还有人给她找麻烦?
“还说呢,不就是上次那件事么。”偏头看看身边没人,云峥釉快速的低声说了一句,眼里带着心疼的瞟了五妹一下,“今儿听说是来秋府,她差点不敢上轿,直到我说有你我在没人敢强留她在秋府,她才和我挤一个轿子里过来的。”拉着五小姐的小手拍了拍,云峥釉边说边叹气。
“怎么,大少还说决定要将她嫁过来?”孟情蹙起眉头,心中满是不解。方代儒明明知道现在的局势,为何还和秋家牵扯不清,他这又是走的哪一步棋?可再如何,也不该将自己妹子当工具用啊,难道她还是看错人了?还是这方代儒心思过于深沉,不是她能理解的?
“孟情姐姐,您可得帮帮纳涵,纳涵实在不愿嫁到秋家来。”五小姐失声哭了起来,让旁边的云峥釉不停低声劝说。
“唉!”孟情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她无法跟五小姐解释,但是想想要嫁给秋三少那种个性的人,也确实是中折磨。
劝说了好半天,五小姐才堪堪止住了眼泪,而这时,在一旁冷眼候着的秋容讥讽的开口:“你要是不愿意,自该向你爹娘说去,实在不行找你大哥也成。小姐可是我秋府的小姐,你当她还是你方家的大少夫人吗?”
孟情一哽,无语,云峥釉一哽,闭目一叹,而方五小姐则又有加大眼泪攻击的迹象。
“好了秋容,你少说两句吧。”知道秋容身份不同,孟情也不好过于责怪她,再说了,秋容说得也是理,她好歹名义上还是秋家的小姐,而且这儿又是秋家的地盘……
“小姐,秋容姑娘,三少在外求见,说是要见见他未来的夫人?”来报的侍卫满头雾水,什么时候三少未过门的妻子也来了?可当他用眼角余光一扫,顿时明白了。原因无他,屋里坐着的三位夫人小姐中,那个最年轻的女子听到自己的话一下子就白了脸颊,摇摇欲坠的孱弱模样让人心生怜惜。
“孟情姐姐,孟情姐姐,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放心吧,没我同意他进不来的。”孟情赶紧宽慰她,生怕这个胆小是女孩子就这样晕过去了。
“哼,的确是进不来,可是难道你们就不出去了?”一旁的秋容一反她往日的沉稳冷漠,总是一个劲儿的刺激方纳涵,倒像是不让她倒下就不罢休似的。
“秋容!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孟情脸一沉,眉头一锁,眼带不悦的瞪了秋容一眼。
“小姐,我去安排中午食膳了,你们慢慢聊。”秋容也干脆,唤来两个侍女贴身伺候着,自己一扭身子走了。
“这就是你家的丫头啊?这脾气怕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大吧?”云峥釉啧啧的评叹,一脸不敢恭维的表情。
“她是秋秉文的心腹手下,在秋府就算其他的少爷小姐也不敢指责她呢。你别跟她计较了,她说什么你就当没听见好了。”
云峥釉和孟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题,说得最多的便是两人共同拥有的留园。现在的留园上了正轨,每日所赚取的金银不是小数字,云峥釉按照孟情的吩咐将净利润分成了三份,以她们俩外加虹霓的名字存进了钱庄。
孟情突然想到现在天冷了,有些温补的药膳也该上市了,于是立即取来纸笔,在一旁的书案上洋洋洒洒的写了十多个药膳食谱,让云峥釉带去给留园的大师傅,看能用得上多少。
“你在干什么?”一点没避嫌的秋秉文果然在中午之前赶了回来,一进门就瞧见三个女人围坐在书案旁,叽叽喳喳的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二哥你回来了?这些是药膳食谱,我让峥釉带去留园用的。”孟情好脾气好心情的解释着,手上刚好将最后一张食谱写完,放下笔吹了吹还湿湿的纸张,将之摊开放在书案上等待墨迹干透。
秋秉文根本不管另外两个女人的眼神,自若的走到孟情身边随手拈起一张食谱瞧了瞧,“嗯,看上去挺不错的,为何不让府里的厨子做给你吃,这几日看你胃口都不太好,是否是菜不合口味?”
孟情笑而不答,只是招呼着云峥釉跟方纳涵上桌用午饭。
“你们先吃,我去爹娘那里用饭,等会儿我回来就带你出去。”秋秉文虽然不执着于世俗礼教,可也明白自己在这里用饭必定是大家都吃不好,还不如避避,等下再回来。
一顿饭刚吃完,秋秉文带着三少一起进入了院子里,这下,被撞个正着的方纳涵彻底要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忙死热死气死,总之,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阴差和阳错
“五小姐……”秋三少刚腆着脸唤了一声,就见对面的方纳涵一脸泫然欲泣快要晕厥的模样,顿时一脸的尴尬,眼中也掠过一抹痛楚。
“三弟,等会儿我和孟情他们去街上逛逛,你也跟着吧。”秋秉文脸上沉静如水,语气中的淡然和确定又让云峥釉跟孟情都无力反对,至于纳涵,她一听到秋秉文的话就开始微微发抖,让挨着她的孟情郁闷不已,早知如此就根本不该带她一起过来。
来了江南很久了,可这座江南闻名的城市孟情还真没有仔细逛过。今日在秋秉文的带领下,她跟云峥釉两人算是尽了兴,而方纳涵么,习惯就好……这习惯,当然是指的习惯秋三少的存在了,毕竟对于这桩婚事,她们也无能为力去阻止。
在坊市的珍宝古玩街上,孟情和云峥釉很难得来这种地方,因此上基本是每一家都没有放过,各色的本地珍品和西域进来的珐琅物件最受两人青睐,一个珐琅镯子就能让她们两嘀咕半天舍不得放下。秋秉文发挥出了难得的耐性,毫无怨言的陪着两个充满购物热血的女人在一家家铺子中进出。
“诶,峥釉,这是你们方家的铺子吧?走,咱们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到的玩意儿。”站在印有方家徽记的铺子招幡下面,孟情状似无邪的招呼云峥釉进去,在低头跨入门栏时,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五妹,你身子弱,我和孟情还要继续逛逛,要不你先去后院偏房歇息一会儿,待会儿我再来接你回去?”站在自家地盘上,云峥釉说话也要硬气一些了,瞥了眼孟情身边的男人,不意外的瞧见那人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可疑弧度。
“好了,三弟,你该去爹爹那里了,爹他老人家让你对你可是寄予重望的,别辜负了爹爹的一片好心。”话中自然有话,可听得明白的孟情则一副充耳不闻模样,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云峥釉不着痕迹的递了个眼神</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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