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再婚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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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婚男女》  作者:兮乐

    简介:

    她暗恋五年,等来明恋四年,最终逃不过分手。

    七年后再见面。俩人竟然奇迹般的结为夫妻。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一章

    施向北脱掉白大褂,挂在衣橱里。套上黑白相间的横条纹羊毛衫,镜子里的人怎么也不像三十出头的男人。他随手拿起平光眼镜戴上,眼眸的亮色恰好地遮住了。

    走出办公室,外间的秘书,助理忙起身,“院长,下班了。”

    “你们也早点回去。”他笑着点头示意。

    来到走廊,一路上护士,医生都朝他打招呼,“院长好”,声音此起彼伏,蔚为壮观。颇有某年阅兵仪式上,某位老人站在坦克上检阅队伍,士兵们喊出“首长好”的那种气势。

    施向北维持着一种标准的微笑,礼貌地点头颌首,镜片下的眸光却藏着些许不耐烦。

    看样子,以后要在医院订条规矩,下班后不要打招呼。再这样下去,他的下巴可要掉到脖子上了。

    想归想,实际上他是不会订的。在这个国家,这座城市,如果立条这样与众不同的规矩,是会翻众怒的。

    而且,有时候,装腔作势也是很高雅的艺术。要装得自然,亲切,没一点功力还真不行。

    上了新买的卡宴,他摇开车窗,秋风拂过,人也清新多了。晚上有一个约会,新认识的姑娘,二十岁,如花的年龄,人也如花。施向北没想到自己也和大多数老男人一样,有了啃幼的习惯。按说他还是一枝花的年龄,行为却已提前老化了。

    遇到红灯的时候,车窗外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孔,一个陶瓷杯就伸到眼前。施向北摇下车窗,从零钱柜里掏出一枚钢镚,叮当一声就投入杯内。老者漠然地走了。

    红灯还在继续,车窗外露出一个小男孩脏兮兮的面孔,一个塑料杯伸到眼前,同样的程序再做了一遍。还未等第三种面孔出现,绿灯出现了。

    汽车嗖地就驶向前方,汇入车海。

    施向北打开车内的音响,是首轻快的乡村音乐,心情也轻快多了。想到即将来临的约会,他很是期待。那个女孩是在一次车展认识的,车模,真真是魔鬼身材,天使的面孔。要说男人见到这样的女人不动心,那纯属造谣。

    当然动的这个心思就很复杂了,感官的激荡应该是大于灵魂的触动的。

    一冒出灵魂两字,施向北就有点头疼。这玩意,太高深了。

    恰在此时,车子驶入天堂酒店,全城最牛的酒店,价格也是最牛的。来到预订的位置,是最高层二十八楼,从此往下俯看,s城的景致尽收眼底。

    他抬起手腕,看看腕表,离约定时间还差五分钟。他一般会提早几分钟赴约,这也是国外留学养成的习惯。宁可早到,不可迟到。

    离约定时间过去一分钟,两分钟,十五分钟,女孩才姗姗来到。漂亮的女孩似乎总是有迟到的特权。不过,施向北的好心情突然就少了那么一点。

    女孩名叫王

    美美,今晚化了个淡淡的烟熏妆,原本甜美的外表多了点迷离。脱去外套后,仅着无袖v领大红色紧身裙,身材玲珑有致,肌肤赛雪。

    的确养眼。

    施向北很绅士地递过菜单给她,“喜欢什么,自己点。”

    王美美嫣然一笑,朝侍者吩咐,“来份田螺,鹅肝酱煎鲜贝,洋葱汤,巧克力土司。”

    侍者一一记下,然后询问他,“先生,您看还要加点什么?”

    施向北微笑着,“再来份煎牛小排,还有一碗米饭。”

    王美美抬手拨弄脸颊侧的卷发,“吃西餐配米饭,倒是第一次见到。”

    施向北刚才见她点菜的架势,就知道她是这里的熟客。当下也笑,“有钱难买心头好,自己喜欢就好。”

    王美美觉得自己说话过于随意,于是涩然道,“院长大人,我这人说话很随便的,经常会说错话。”

    施向北并不觉得她说错了什么,见她小心谨慎的样子,倒觉得她并不如年纪昭示的那么单纯,还是有几分心机的。

    “吃个饭而已,别那么拘束。”

    王美美吃的时候,很文雅,没发出一点声音,姿态也很优美。一看,就是经过多次锻炼的。

    施向北有点出神地看着。年轻的时候,他最讨厌女人这种姿态,总感觉有些故作高雅。他喜欢那种大口吃饭的,一看就让人胃口大开。现在的他,倒有些兼容并蓄了。改变似乎和某人有关。脑海刚浮现一个久远的面孔,就被他压下去了。

    “看什么?”王美美天真无邪地问。

    如果再小个几岁,做这种表情是最自然不过了。现在,看着,总有说不出的别扭。

    施向北耸肩,违心地说了句,“秀色可餐。”

    王美美低头,含羞带怯地回了句,“你真讨厌。”

    施向北全身的毛细孔都张开了,凉风直灌。原本见她外表清纯可爱,才动了约会念头。没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此后俩人都没说话。

    施向北抬头的时候,偶尔会观察她,的确长得好颜色,心里的那些小疙瘩就不自觉地平了点。

    餐毕。

    施向北接过侍者手里的衣服,礼貌地帮她套上。他的这些绅士做派得益于英国的留学经历。初做时,还有些不自在。经过几年的锻炼,如今做起来愈发熟练。

    俩人并肩走下楼,就在快到楼梯口时,一位侍者端着托盘从王美美身边擦身而过。咣当一声,托盘掉地,菜汤溅了她一身。雪白的外套污迹一块块,看上去,很是刺眼。

    施美美脸色立变,“你没长眼睛呀!我的夏奈尔,当季的,你赔得起吗?”

    侍者惶恐地弯腰赔礼,“小姐,我会给你干洗好,保证一点痕迹不留。”

    “干洗?想骗我,那些干洗店都是骗人的,油渍根本就洗不干净。快把你们

    经理叫来。”

    施向北站在那,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注视,很不舒服。他已经过了需要别人的仰视才能感到自身存在的阶段。

    轻咳一声,“王小姐,我正好有个朋友是开香奈儿的,明天你再去选一套,记我账上。”

    王美美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位财神爷,忙掩饰道:“我就是讨厌这些人做事不认真。不说说,他们是不会接受教训的。”

    施向北继续下楼,走到楼梯口下稍微不那么引人注意的位置。王美美瞪了侍者一眼,跟着下去了。

    恰在此时,大堂经理赶来,“施院长,不好意思。这位小姐的衣服,我们会负责赔的。”

    施向北点头,“那好,明天我叫人把帐单送来。”

    经理送他们到了门口,才擦了把冷汗。施向北是这里的贵客,此间老板的岳丈去年脑部长了肿瘤就是他亲自主刀的。在这里,施向北吃饭是免单的。

    这人呀,谁能担保不生病,所以得罪谁都好,就是不能得罪医生,何况他还是本城仍至全国数一数二的脑部外科医生。别说是老百姓,就是当官的见了他,也是礼遇有加。

    吃完饭,按老规矩,他送了王美美到家。

    是新建的高级公寓楼,一个小姑娘能住在这,并不简单。

    王美美下车前,睁大眼问了句,“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灯光下的她眉眼如春水,波光荡漾,红润的嘴唇发出诱人的邀请。

    施向北继续微笑,“王小姐,我晚点还要去医院,就不上去了。”

    王美美强笑着,“施大哥,那再见了。”

    施向北笑看着她。

    她一下车,施向北立即掉头往回开。

    还再见,应该是再不相见了。漂亮女人是很赏心悦目,可太市侩了总让人没有好感。

    他又打开了车内的音响,此时唱的是《my heart will  go on》,席琳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清亮高亢,直穿人心。

    施向北突然有点烦躁地吧嗒关掉了。太深情的歌,只适合女人听。

    路旁的人物迅速倒移,施向北的车开到了极速,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很久没有感受到了。风声呼呼地刮过,他的头发乱了,心却漂到了半空,和车赛跑。

    加油站一闪而过,滞后的思维提醒他,该加油了。施向北迅速倒车,驶入加油站内。

    他下了车,到窗□了钱。转身走回车边,见一位小男孩在车外探头探脑。

    施向北第一个念头就是,又是位乞讨者。他每天开车,总会遇到不少。车内的零钱就是专为他们准备的。

    仔细看,这位小朋友只有五六岁,眉骨清俊,一双眼睛比墨还黑,俨然一副小正太模样。衣着虽非名牌,可也干净整齐,半点不像流浪儿。

    他蹲□,“小朋友,大晚上的怎么到外面乱跑

    ,你家在哪儿?”

    男孩打量他半天,“叔叔,这车是你的?”

    施向北点头。

    小男孩脸色有点扭捏,“叔叔,我妈妈病了,家里没钱买菜了。”

    “你爸爸呢?”施向北看着他的眼睛。小男孩眸子澄亮,一派纯真的样子。

    “死了。”男孩回答得干脆利落。

    施向北摸不清他的话是真是假。给吧,怕受骗。不给,怕男孩受伤。

    他想了想,从口袋掏出一百元递给男孩。

    男孩接过后,朝他招招手,“不谢了。”

    施向北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下好笑,才几岁的小屁孩,就知道充大了。

    待小男孩走远后,他悄悄地跟上前。跟上去后,才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不就一百块钱,何必较真。与他以往行事的风格完全相悖。

    男孩拐进了加油站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面的楼房大多是附近郊区农民的私房,也就四五层,每层租住了几户人家。

    施向北心想,大概自己疑心太重了,看这样的居住环境,小男孩的家境的确不会好到哪去。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或许可以多帮他点。

    男孩上了二楼,对着门咚咚咚敲了半天。门从里面打开。

    “果果,你这个小家伙,又去给我骗人去了?”女人的声音就算是发怒,也带点脆脆的。

    楼道昏暗。

    施向北的心不知怎么的,突然跳快了那么一点。

    “妈,你别冤枉人,我只是出去走走。”果果很酷地叉腰,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女人透过铁门的栅格,才看到阴暗处站着个男人,面孔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顶着jj 的寒流,我不怕死地开新坑了。看在我这么英勇的份上,可千万别霸王( ⊙ o ⊙ )啊!本人坑品,跟过的朋友都知道。现在有存稿会日更。

    第 2 章

    施向北觉得自己的眼大概是花了。

    就算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轮廓看起来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踏上最后两阶台阶,站在铁门外。

    铁门依然关着,“先生,你找谁?”

    栅格后面的女人穿着一套格子睡衣,头发还有点湿漉漉,水珠滴嗒落在肩头。他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她了。她的面颊消瘦了,可眉毛依旧英挺,眼睛愈发大了,和以前一样,甚是灵动。

    “顾念。”他迟疑地喊出。

    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他,不确定地喊了声,“英雄。”

    真的是她!施向北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多年前她的离开曾经伤害了他。而今七年过去,那些原本以为已经消失的怨恨,在见到她的那刻,多多少少又浮现心头。

    咣当一声,门打开了。

    进去后,他的眉头不自觉就皱着。十多平米的客厅凌乱不堪,沙发上堆了一堆衣服,还有个袜子掉在地上。餐桌上的残羹冷炙还在,碗碟也没收拾。和房间相连的角落,散落着各式玩具,如果不小心走过,铁定会踩碎几样。

    顾念顺着他的视线,有点狼狈地说:“我去洗碗了。”

    看着她的背影,施向北心情烦躁。她结婚了,她有小孩了。早在预料之中,可还是扰乱了他的心神。

    环视客厅,实在忍受不了其中的脏乱,他弯腰捡起沙发上的衣服,扔进了卫生间的洗衣机里。放水后,按下开关,滚筒转动的声音洗衣的声音,响得吓人。

    做完这一切,才发觉自己180的智商完全丧失了功能。他怎么能够心平气和地做这个?就好像当初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再度回到客厅,果果已经站在他面前,手插着腰,“用不用那么小气,都跟到我家了。”

    他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也不说话,只是盯着男孩。

    一个老男人和一个小男孩斗法,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谁胜谁败。

    果果眼睛一转,小声地说:“叔叔,我把钱还给你,你别告诉我妈。”

    施向北摸摸他的脑袋,点了头。心里却有点发酸。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她怎么会混到这个地步了?

    好歹,她也是顾氏企业的大小姐,还是b大新闻系毕业的,长得眉清目秀的。软件,硬件都不差。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他一直以为她离开他后,会过上好日子。没想到,落到如此窘迫的境地。

    顾念出来的时候,看到果果,心头闪过一个念头,“果果,你是不是问叔叔要钱了?”

    果果的

    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顾念的视线对准他。

    施向北双手一摊,做出毫不知情的模样。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顾念转身倒了杯水递给他,“将就喝吧,家里就只有白开水。”

    施向北握着玻璃杯,凉凉的,不过还是赏脸地喝了口。

    果果见没他什么事了,一溜烟就跑进自己的房间。心里暗自得意,还是本少爷聪明。

    顾念搬个椅子坐在他对面,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仿佛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而今只是老友重逢。

    半晌蹦出一句,“你怎么戴眼镜了,乍一看,还真认不出。”

    施向北取下眼镜,揉揉鼻梁,“平光的,免得桃花太多了。”

    取下镜片的他,一双细长深邃的眼睛里似有春水流淌,眼角微微上挑,令人心神凝滞。

    顾念作势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快戴上,电力太足了。”

    施向北瞅了她半天,还是戴上了。

    “嗯,现在这样顺眼多了。”顾念捏着下颌,频频点头。

    说话的语气还和从前一样,那么的欢快。施向北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当年。

    片刻的冷场后,他问了句,“你爱人呢?”

    顾念很干脆地答了句,“离了。”

    离了?施向北慢慢地消化这个讯息。果果说他爸爸死了,她说离了。这个家庭可真奇怪。

    “喂,千万别同情我,单身妈妈现在很时髦的。”顾念嘻嘻哈哈地笑。

    施向北亦忍不住笑了,“那你现在在哪上班?”

    “本市教育台。”

    那是本市三个频道里,收视率最差的一个。一套是上卫星的,别的城市也能收到。二套是都市频道,专门放映热门电视剧,观众也不少。如果说一套是正妻,二套是小妾,那教育台就是丫鬟了。

    “做什么?”

    “记者。”

    施向北点头,“你以前就想做一名记者,现在总算是心想事成了。”

    顾念听着他说话的语气,很不舒服。分手男女相遇,最令人难堪的无非就是双方差距太大,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现在,恰好让她遇到了。而她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得了,别说我了。你现在估计混得不错吧。”顾念面上嘻嘻笑。

    “开了一家医院。”他淡淡地回答。

    顾念一听,突然没了谈话的兴致。再也不愿伪装了。

    以前的她,站在他面前,是骄傲的,飞扬的,是早晨的太阳。可现在,她摸着身上那身不合时宜的睡衣,心里嘴里都泛着苦味。

    空气在沉默,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滴答滴答声。

    “顾念,要是哪里不舒服记得去找我。”施向北突然开腔。

    顾念心想,有这么说话的吗?

    “这才见面,就咒我。”

    “我是为你着想,现在的医疗费太贵了。一点小毛小病的,至少得几百。你要有个头疼脑热的,牙疼,跌打损伤的,我最多收你半价。”

    顾念笑看着他,“凭咱们的同学情谊,还要收钱?”

    施向北片刻的失神后,继续笑着说:“免费也行。到时你就帮我医院拍点好人好事的,到你们台里宣传宣传。”

    顾念刚在思量这事的可能性,突然发现,这话越说越没边了。他呀,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实质并没变。到哪里都忘不了他的工作。

    “越扯越远了,懒得理你。”顾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指甲又长了,该修剪了。

    “怎么,又懒得剪指甲了?”他倾身,手就伸过去了。

    顾念一惊,缩回手,可俩人的指尖还是触到了。他的手指和以前一样,修长温暖,可是已不再属于她了。

    有些心灰意冷的,顾念拉扯自己身上有点皱巴巴的睡衣,“很晚了,我要带儿子睡觉了。”

    施向北沉默了片刻,起身,手□裤兜,“那我回去了,记得把洗衣机的衣服拿出来晾。”

    顾念并没有客套地起来送客。她继续坐在椅子上,听着客厅的门,铁门陆续关上。然后是脚步声渐行渐远。

    许久,她才走到卫生间拿出衣服晾晒。阳台很小,最多只能站下两个人。她没有开灯,借着远处高楼的射灯,将衣服晒好。

    她眯着眼,看着远处的灯火,心神有些飘渺。

    分手七年,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了。她更没想到的是自己能够这么平静地对待他,那个曾经打一个喷嚏就能让她紧张万分的男人。

    他似乎没什么变化,顶多是衣服穿得更高级了,钱赚得更多了,外表增加了点成熟男人的沧桑。

    而她?

    顾念默默地走进客厅,看看雪白墙壁上的污迹,摸摸身上的睡衣,再看看镜子里的那个女人。

    头发是刚过耳垂的短直发,曾经光嫩的脸颊冒出几个细小的斑点,摸上去还有点干燥。毕竟明年就三十了的人了,就算平常再注意保养,也不能跟十几岁的时候相比了。她认识他的时候,不过是十四岁的小姑娘。

    顾念起身,走到儿子的房间,果果已经伏在床沿睡着了。她蹲□,抱起儿子,起身的时候,身体打了踉跄。这小子,愈发重了。

    》站稳后,她把儿子搁在床上。脱掉他的鞋子,裤子,外套,最后盖上被子。

    做完这一切,才想到他脸也没洗。又折身返回卫生间,拿条毛巾,浸在温水里,拧干后,走回果果的房间。

    安顿好一切后,顾念回到自己的房间。卧室面积很小,也就六七个平方,摆了床,书桌,衣橱,就再也挤不下任何东西了。

    此刻她就坐在书桌前,打开抽屉,取出一瓶紧肤水,倒在化妆棉上,拍打着面颊。一分钟后,她取出一瓶精华液,心里顿时肉痛,才三十毫升,就花了两百元,还是打折的时候抢购的。老美也太黑了。

    搽好晚霜后,顾念才找回了点自信。

    看看时间,已经是夜半十点了。也是女人入睡的最好时间。顾念掀开被子就钻进去了。她可不想熬夜,伤身伤心。现在的她,生不起病。

    临睡的时候,又在想,他怎么会找到这里?起初还以为是果果骗了他的钱,可两人都不承认。想了一会,也想不出原因。管他什么缘故,也许只是碰巧而已。

    她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施向北会特意来找她。都分开七年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

    年轻时的那点恋爱,没经历的人,总想得过于神圣。等真谈了,分手了,再过个几年,回头一看,也就那么一会事。再绚烂的情感也挡不住时光的洗礼。什么此情不渝,海枯石烂,生死相随,都是文人墨客杜撰出来骗骗小姑娘的。

    反正,她是不再相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3 章

    顾念早晨醒来的时候,先是照了镜子,果然睡得早,就是好。浅棕色的皮肤透着粉红,呈现自然健康的光泽,就连那可恶的斑点也隐藏起来,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每天一大早,她就跟打仗似的。牙没刷,脸没洗,就插上电饭煲的插头,锅里放水煮个鸡蛋,蒸层上面是超市买来的包子,馒头之类的。牛奶则放在锅盖上热。电饭锅的每个位置她都利用上了,一点也没剩。

    叫好儿子起床,然后才开始打理自己。

    果果揉揉还有点惺忪的睡眼,接过她递来的奶,吸了口,“妈妈,你怎么不喝?”

    顾念手里拿着杯子,“我喜欢喝豆浆。”

    果果瞟了眼她面前的豆浆,“这味道挺冲的,我不喜欢。妈妈,是不是豆浆要便宜点?”

    顾念刚喝光豆浆,液体还在食道流动,过了会才说,“是啊,又便宜又好喝。”

    “省钱就省钱,说那么多借口。妈妈,我提醒你,现在三号,还有一十二天才发工资,你可得计划好,别到时候又没钱交房租了。”果果很郑重地提醒她。

    顾念看了儿子一眼,这小子,语气跟大人一样。每个月都会在这个时候提醒她收支状况。也是有缘由的。半年前,她当时咬牙了买了套一千元的职业套装,结果五号的时候,没钱交幼儿园的生活费。后来还是问邻居萧灵借的。这以后,果果每个月都会提醒她,不要乱花钱。

    “好了,妈妈知道了。”顾念有点狼狈地回答。

    果果吃好后,朝她摆手,“我去李大妈家。”

    李大妈本名李大梅,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也是顾念的房东。每天早上,她送孙女去幼儿园,就会把严果果捎上。

    顾念收拾了桌子,拎起挎包就上班去了。

    走在公交站台,等了十多分钟,才来了辆要坐的车。从门口看去,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成夹心饼了。

    顾念蹭地跑上前,第一个冲到门口,刚上去,后面又上了个男人,就再也挤不下了。晕!这下真成了三明治了。

    顾念看着自己身上光鲜挺括的套裙,哀怨,下车后准得皱巴巴。可怜她为了这身行头,每天起早摸黑地去上班。午餐连食堂都不敢吃,足足吃了半个月的泡面馒头。

    就在她联想翩翩的时候,感到臀*部处有个异物顶着,硬硬的,热热的。作为一名已婚妇女,她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正打算艰难地转身,却发现前后左右夹击,根本无法动弹。无法,她只好稍微往前挪动了身体。幸好,前面是个女孩。

    刚脱离桎梏还没有一

    秒,恶心的东西又贴上了。

    顾念忍住胸口的恶气,从小到大受的淑女教育告诫她,千万不要口出脏言,那是泼妇所为。可遇到这种情况忍无可忍怎么办?

    苦于空间逼仄,她无法转身,也不好骂人。骂人解决不了问题,碰到龌龊的,反而会受辱。待等到车到站后,顾念扶着门边的不锈钢杆,艰难地转身,怒目横扫那人。

    中年男子猥琐地打量着她的胸*部,眼里闪烁邪*恶的光芒。

    顾念怒火中烧,高跟鞋跟猛地对准他的下*体踹去。男人痛得弯腰直叫。顾念心想,怕是踢坏他命根子了。

    当下,就从前门挤下车了。男人伸出手想抓住她。不料,车门恰在此时关上。顾念站在站台,痛快地看着男人玻璃后扭曲的脸。还来不及品味喜悦,想到上班要迟到了,抬起手表一看,还差十五分钟就到点了。

    正好来辆的士,她也顾不得思考,就上了。心里还在回味刚才的一幕,刚刚踢到男人的命根时,大脑腾地像熔浆在爆发,无比得畅快。

    早上的车流如海,时不时就碰到红灯,等顾念赶到电视台门口,还有一分钟就到八点了。她快步冲到大堂,将大拇指按在指纹机按键上,看到屏幕上的八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心里那个舒畅。

    按完后,才发现有只修长有力的手掌就在指纹机边上。顾念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插队了。抬头看,身边的男人竟然是上司新闻部新调来的主任何辉。

    顾念讪讪地打招呼,“主任好。”

    何辉淡淡地一笑,“还不上去。”

    顾念哪敢耽搁,转身就走到电梯口,对着两边呈亮的不锈钢,拉扯了下衣服,还好衣服质地好,一下就平整了。

    叮咚一声,门应声而开。

    顾念进去后,才发现站在身边的是何辉。更巧的是,电梯间只有俩人。

    虽说何主任外表温文尔雅,说话斯文有礼,可抢了领导的先,总归是大大的不妙。

    “主任,刚才我一不小心,就占了个先。”顾念一副我错了的表情。

    无奈,何辉看着闪烁的数字根本就没看她,“顾念,你一直就做些鸡毛蒜皮的小新闻,为什么总是挑不了大梁,自己也该好好想想。”

    顾念一个劲的点头,态度极其诚恳。

    何辉转头看着她,“你跑民生新闻也有一段日子了,好好总结一下。要不然机会来了,也抓不住。”

    顾念抬头,“主任说的对,我会反思的。”

    何辉浅笑,摇着头就走出了电梯间。

    顾念走到走廊,心里琢磨着自己的状况,

    的确是不容乐观。虽说是编制内的员工,可整日就跑些社会上东家长西家短的琐碎新闻,这么几年,大事件就没抓到一个。别说在台里,就是在新闻部,也算是无名小卒一个。

    好歹自己当年也是新闻系的高材生,怎么现在就混得个这样的境地。平常净做些小打小闹的新闻。

    办公室里里外两大间,共有二十个人。开完晨会后,顾念就准备出外去采访节目。今天给她布置的任务是采访低保户沐浴在政府温暖中的事迹。采访地点:新建的廉租房。人物:夫,张大毛,妻,刘眉,儿,张聪。

    顾念和摄影大哥上了采访车。车子挺旧的,开在市区还很正常,一进郊区,特别是驶上了有点坑洼的小道,就颠簸不已。

    摄影大哥姓陈,新聘的,技术一流,能和他搭档,顾念很愿意的。

    好不容易到了小区门口,一贯精力旺盛的顾念都有点想睡觉了。住这里,如果在市区上班,跑车可不容易。

    上楼后,才发现楼道狭小,两个人并排上有点拥挤了。

    敲开门,进去打量,整套房大约三十几个平方,一室一厅,地板是瓷砖,墙面用石灰新粉的。看着,倒也干净整洁。

    顾念坐在椅子上,拿起话筒就开始采访了。这样的事她做得多,驾轻就熟。

    “请问你搬到这里多久了。

    张大毛搓着手掌,“都两个月了。”

    “那你以前住在那?”

    “以前租住在市区的一间平房。”

    “每月房租多少?”

    “五百。”

    “那现在呢?”

    “三十。”

    “住在这,你有什么感想?”

    “感谢政府,感谢党,我才能住这么好的房子。我身体不好,不能上班赚钱,就靠妻子打点短工。国家每月给我救济金,还给我们家住这么好的新房子。我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啊!”说着说着,张大毛眼眶发红,泪珠在里面打转。

    他突然起身,招呼妻子站在身边,对着镜头深深地鞠躬。

    顾念转头看着陈大哥,他迅速地捕获住这感人的镜头,不停地在换角度。

    饶是顾念做惯了这类采访的,也心有感触,老百姓太善良了。给他们一点好处,他们就牢记在心。

    “是啊,我市的安居房工程造福了一大群像陈师傅这样的普通老百姓。截止十二月,本市共建设好安置房一千八百套,解决了五千多困难人群的居住问题。明年可以竣工三千套。”顾念抑扬顿挫地说完了一组数字,然后嘴巴有点发麻。

    收工的时候,顾念

    看着小区内少得可怜的树,还有外墙被雨水冲洗的斑驳的墙面,心里发闷。

    其实小区有很多问题,可是她不能提问。最关键的就是,这里离公交站台很远,足足要三十多分钟才能坐上车。可这,不是这次采访的关键。这次的采访就是宣传正面,宣传成果。

    她顺利地完成了任务,特别是结尾的时候,张大毛抬头的时候,掉出了一滴眼泪,镜头就定格在那。审片的时候,领导一定会满意的。

    中午在食堂随便吃了点,顾念就伏在办公桌开始奋斗了。她除了当记者,还有个兼职,就是给杂志社写点小文章,赚点辛苦的爬格子钱。

    做兼职,也是迫于无奈。每个月的收入就是固定的那么点人民币,常常是每个月还差了十来天,就捉襟见肘。她兼职的杂志写的是关于婚姻家庭为主的那点事。

    为了增强可读性,她每篇文章加了许多狗血,天雷。果不其然,她后来成了杂志社固定的约稿作者。每月两篇,钱不多,可聊胜于无。

    奋战了一个小时,写了一小半,顾念抬头按按酸痛的颈脖。心里感叹,少小不努力,长大爬格子。

    做完了一天的工作,顾念走到了站台,开始了每天必修的等车功课。来了一辆,上面挤满了人。顾念奋不顾身想冲上去的念头就打消了。

    接着来了第二辆,依旧是满满一车人,顾念顾不得那么多,总算是挤上去了。

    扶着扶手,在人体肉搏中,顾念额头的汗珠吧嗒掉在了嘴角边。红灯的时候,大巴旁边的车道停着一辆奔驰s68,顾念定睛看去,那是她以前常坐的车型,也是她父亲顾天仁酷爱的驾座。

    会是那辆吗?

    顾念出神地看着车随着车流而去,越走越远,变成了个小黑点,然后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留言,写文浑身没劲啊!本人不会卖萌,不会讲笑话,给大家鞠躬吧!

    第 4 章

    顾念从李大梅家接回果果。

    钥匙插入门锁的时候,顾念疲惫的身体有了片刻的放松。进了屋,啪嗒按下开关,屋内顿时亮堂了。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端出一个大碗,下面是米饭,上面是菜,放进微波炉开始加热。

    果果晚餐在李大梅家吃的,晚饭她只要管自己一个人的。平常,她一般都是一次烧好两天的饭菜,这样可以省力点。

    工作了十多个小时,再去买菜烧饭,其实真是一种折磨,而且是一种慢性折磨,没有尽头。郁闷的时候,她会想些开心的事。比如现在,她就在想,今晚赶出稿子,下个月钱应该就可以到账了。可以给果果添件新衣服,买几本故事书,他太顽皮了,该好好收收性子。

    吃好饭,安顿好儿子,已经是九点半。顾念坐在书桌边的台灯下,打开了笔记本,开始爬格子。兴许是晚上的灵感特别好,白天纠结了许久的情节,一下就顺畅了。她噼噼啪啪打完后,兴奋地看下时间,已是十二点。对于一向在十点睡觉的作息规律的人来说,太晚了。

    她揉揉干涩的眼睛,起身看着窗外,月光皎洁,星星闪烁,黑绒布上像是嵌满了钻石,耀眼得心花盛开。

    顾念开心地看了会,笑着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上午,出去录制了几条新闻,都没什么亮点。顾念回来后,有点沮丧。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不够努力,自己就没报道过一条轰动的新闻。同进来的同事,要不就在台里混出了名气,要不就转行赚大钱去了。像她这样做了几年出镜记者,名利皆无的,估计就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店了。

    恍神的时候,办公室的电话响起。

    顾念走到电话前,接起,“这里是教育台新闻部,请问找谁?”

    “你好,我是仁爱医院的病人,我想向你们提供一条新闻线索。”

    “你说。”

    “我们病房昨天死了一名病人,是医院造成的。病人家属现在在医院大闹,都打起来了。”

    医患纠纷!顾念精神一震,总比些家长里短的新闻要抢眼,“你留下电话号码,晚些时候我们会给你发放线索奖。”

    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走到主任办公室前,敲响了门。

    “请进。”

    何辉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电脑屏幕。

    “主任,刚刚接到线索,仁爱医院病人和医生因医患纠纷打起来了。”顾念几乎是冲到桌前的。

    何辉看了她一眼,“坐着说。”

    顾念居高临下地看着领导,也觉得别扭,就在他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

    了。

    “仁爱医院。”何辉凝神静思片刻。

    顾念见主任不温不火的样子,有些着急,可又不敢催促。领导得有领导的做派,属下得有属下的规矩。

    “这条新闻你想做?”何辉的眼神有点奇怪。

    “这条新闻比我上午采集的那条婆媳闹矛盾的有看头多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没理由主任看不到。

    何辉瞅了她一会,“你要闲得慌,那就跑一趟。”

    顾念愣住了,没想到主任答应得这么快,那他刚才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一直跑民生,接触点别的新闻也好。”何辉说完后,目光移回了屏幕。

    顾念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在回味主任的最后一句话。她的确是一直跑民生这档子新闻,算是新闻部最没有油水的。那些跑房产,企业的记者,红包都超过她的奖金了。

    她和摄影陈松上了采访车,就直奔仁爱医院。

    一到大门口,等不及车子找停车位,顾念就先下了。她来到事故发生地点住院部三楼。

    外科主任办公室门敞开着,门口堵满了人。

    门口站着位长满麻子的中年妇女,她叉着腰,破口大骂,“这什么缺德医院,上午送来的人还好好的,进了手术室几个小时,出来了人就没了。还主任,什么破技术。今天不给个说法,我们是不会走的。”

    顾念小跑上前,回头看着陈松已经跟上,摄像也打开了,立刻将话筒对准妇女,“请问病人多大年纪,患了什么病?”

    “记者同志,你来了就好,可要给我们主持公道。我婆婆今年也不过才七十三岁,昨晚胸部闷胀,就送到医院。医生说是急性心脏病,要动手术扩张血管。谁知从手术室一出来,人就闭气了。医院这是草菅人命,得给个说法。”妇女说得吐沫横飞。

    旁边的几个家属也在一旁附和。

    顾念一听,这事还真不好判断谁对谁错。

    此时,走来了位青年男子,他沉声道:“大家别激动,有事好好商量。我们去会议室谈谈。”

    “你是谁呀?”

    “我是院长助理丁澄。”

    一行人全都去了会议室,顾念和陈松也进去了。

    医院这边坐着五个人,家属这边坐着八个人。

    “我先跟大家说明下事情的实情。病人患的是心肌梗塞,一种高危心脏病。来医院之前,已经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当时老人的情况,是做也危险,不做也危险。手术书上你们家属也签了字,愿意承担任何风险。现在出现这个情况,我们医院也

    不愿意见到。可医生不是上帝,不可能挽救所有的病人。”丁澄语气缓缓地解释。

    “什么意思啊,推卸责任。什么耽搁时间,我们一发现有问题,立刻开车来了,也不过就半小时。“

    “是啊,看样子医院就是想逃避责任。我今天就把老太的尸体放在医院大门口,看你们面子往哪搁。”

    家属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会议室顿时像沸腾的开水,炸开了锅。

    “那你们家属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丁澄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陪钱啊!人死不能复生,谁也救不活了,总得补偿我们的精神损失费。”

    “你们说个数字,合理的话我可以向院长汇报。”

    “我们也不为难医院,赔个四十万就算了。”

    “抢劫啊。”丁澄旁边的女医生小声说道。

    丁澄微笑,“大姐,你这么大数字,我还怎么向领导开口?”

    “这哪里多,谁不知道你们医院是本市最有名的,收费又贵,这点钱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顾念站在会议室后面,听他们争得面红耳赤的,心想,今天这报道肯定是没结果的。看样子,还得来个追踪报道。

    就在此时,会议室大门推开,几名警察入内,“你们这有结果了吗?没结果就去局里慢慢商量。”

    妇女一听进警察局,不乐意了,“我就在这里,有了结果我才走。”

    “你们在这闹事,影响医院的正常运转,要不去局里,要不去拘留所,自己选择。”为首的警察语气极为严厉。

    妇女本想闹事,身边的男人拉住她的衣袖,“要不,我们就在这里快点协商,免得给警察同志增添负担。”

    妇女想了想,“那你们医院是啥态度,总得表个态。”

    “既然你们有解决问题的态度,我就把我们医院的方案提出来。首先,老人在医院所花的开销全免。其次,给付两万元给你们家属做道义的补偿。”丁澄胸有成竹地说道。

    妇女一听,大叫,“那还怎么谈,我不答应。”

    “那就去局里谈。”身边的警察又开口了。

    双方一时僵住了。

    顾念悄悄走到门口,心里暗自思忖,这家医院看来是大有背景。一般医患纠纷,警察都不大愿管,吃力不讨好的事,谁也不会愿意做。

    看样子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她得另想办法了。

    顾念朝陈松使个眼色,俩人走出会议室,直奔行政楼三楼找院长去了。

    行政楼统共只有三层,位于住院部和门诊楼之间,四周绿

    树成荫,门口还有个大花坛,环境极其幽静。

    来到顶楼,顾念往左拐,一眼就见到了院长室的门牌。她站在门口,轻叩几声。

    “请进。”

    顾念推门而进。办公室有里外两间,外面有两张办公桌,只有一位年轻的女孩坐着,估计是秘书。

    她起身拦住了顾念,听明了来意,去里间汇报。出来后,示意顾念可以进去。

    里间的办公室空间颇大,格调简洁明快,除了办公桌,还有一组沙发,书柜,窗台处摆放着一盆仙人掌,给黑白色的空间增添了些许绿色。

    施向北正听着别人汇报工作。

    “小刘,有关员工元旦的福利你去操办,要控制在预算内,不能超支。”

    那名叫小刘的少妇起身,“院长,你忙,我先走了。”

    门桄榔关上,顾念握紧手里的话筒,微怔之后笑着说,“没想到,你是这间医院的院长。

    作者有话要说:废话不说,明天见!

    第5章

    施向北靠坐在椅子上,笑着说了句,“没想到我一语成籖,你还真的给我们医院做报道了。”

    顾念笑中带点不自觉的妩媚,“施院长,那你可要多多配合。”

    施向北微微出神地看着她,几年未见,她再不是当初那个锋芒毕露的小姑娘,打起太极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我可以坐吗?”顾念恢复了职业笑容。

    “顾小姐,请坐。”施向北坐直了身体。

    顾念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男人,心里浮起淡淡讥讽。在她面前,他竟然敢装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也太可笑了。

    “怎么了,顾小姐?”

    顾念意识到自己的走神,迅速进入工作的状态,“院长,请问你对这起医疗纠纷有什么解决方法?”

    施向北的表情很严肃,“这件事情我全权委托助理处理,他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他现在说话可真有艺术。顾念心里不满,面上却露出标准的微笑,“那请问施院长对病人家属会做出什么补偿方案?”

    施向北对着镜头,“这次的事故,是属于正常的医疗结果,医院并没有犯任何过错。本着人道精神,我们会免除病人的医药费,再补偿两万元给家属。”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顾念则步步紧逼。

    “那病人家属提出四十万的金额,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我只能做本分内的事,本分外就无能无力了。”

    “其实,对医院来说,加一点补偿就可以皆大欢喜,退一步就海阔天空,为什么不试试呢?”她小心地建议。

    施向北有点讶异地看着她,“我们会考虑的。”

    见问不出更多的□,顾念决定结束采访。

    “谢谢施院长接受我的采访。”顾念起身,“很晚了,我先告辞。”

    “是啊,都六点多了,一起吃个便饭。”施向北好心地建议。

    顾念看了眼陈林,“不了,我们回台里还有事要做。”

    施向北并未挽留,只是笑了笑,“你的胃还好吧。”

    顾念僵硬地回答,“挺好。”

    走出办公室,她握紧手中的话筒,才发现手心微湿。另一只手抚摸着胃部,还有隐隐的胀痛。

    走到拐角处,刚才那名刘姓女子截到他们,“记者同志辛苦了。”

    话音刚落,两个红艳艳的红包,就一人口袋塞了一个。

    顾念有点不自在,她接红包的机会应该是微乎其微的,一年也难碰到几回。前面的陈林则满脸笑容地在那道谢。

    她放弃了归还的念头,出来做事都不容易

    ,可不能坏了别人的财运。

    小刘目送他们下楼,松了口气,转身就朝院长办公室去。

    门没关,进去的时候,施英雄正站在窗口,背对着她。

    “院长,红包给了他们了。”小刘轻声说。

    施向北依旧看着窗外,“嗯,知道了。”

    “那我走了。”小刘悄悄地退到门口。

    施向北低头看着楼底下,她的背影纤细,走在风中就像是随时会倒掉一样。只是背部挺直,每一步都走得很用力。

    现在的她连一餐饭也不愿意和他一起吃。想到这,心情无端地就郁闷了。

    施向北走在路上,道路两边的路灯都亮了,三三两两的护士,医生朝食堂走去。依然是院长,院长叫个不停。施向北整理好心情,如同往常微笑颌首,尽情展现他绅士的一面。

    进了车内,他揉揉僵硬的面部肌肉,要是可以做个人面面具就好了。反正都是虚假,不如就假得彻底点。

    车子驶入大马路,此时已过了下班的高峰,饥肠辘辘的肚子提醒他该吃饭了。现在是就餐高峰期,去外面吃,还得等半天。回到家,就自己一个人,最多也就煮点泡面应付。

    想了想,他拨了个电话,“靳锋,记得多煮点饭,我十分钟后到。”车子掉头驶向另一条路。

    靳锋是他的大学同学,俩人好到可以共穿一条裤子的份上,大学四年是上下铺。后来,施向北去了英国留学,靳锋则应聘到一家医院做外科医生。

    施向北回国后,创办了仁爱医院,靳锋就成了他的副手。

    施向北走进客厅,香气四溢,惹得他馋虫直叫。他也不客气,自己就去了厨房,舀了大碗饭。

    刚坐定,靳锋端了大碗汤出来。

    “真贤惠啊,哪个女人找了你可就有福了。”施向北吃口辣椒炒肉。

    靳锋斯文地喝着汤,“真结婚了,我一男的哪能整天围着厨房转。”

    “你就说大话吧。”

    “我印象中,你手艺也不错的。不过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估摸都荒废了。”靳锋笑说。

    施向北脑子有点痛。自从和顾念相遇后,那些他不愿忆起的往昔总会不时地出现。

    “那个小姑娘现在不知在哪儿了?”靳锋随口一提。

    “在教育台当记者。”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

    “偶然碰上的。”施向北从口袋掏出一支烟,点燃。

    “当初你们在校园里可真是男俊女俏,天生一对,羡慕死一大片。”靳锋感慨道。

    天生一对?施向北看着袅袅的烟

    雾,或许他也曾经这样以为。

    他和顾念中学时就在一个学校。和大多数女生一样,她在他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别的女生他毕业后大多连名字都记不得了。唯独顾念的,他倒是张嘴就叫得出。

    原因很简单,顾念读初中时曾向当时高二的他表白过,遭拒后,不喜不悲地时常会在他面前晃悠。

    那时他暗恋老师苏小燕,根本就没把任何一个女孩放在心上。不过顾念的行为,还是成功地加深了他对她的印象。

    大学三年,施向北在b大医学部很专心地读书,本着远离女人,远离是非,根本无暇去涉及男女情爱之事。也因此校园内多了不少怨女。

    和顾念的再次见面其实颇为偶然。当时,靳锋拉着他去看新来的新生,说是有几个挺漂亮的,其中还有一名是他的老乡。施向北对此事并不感冒,不过为着革命的友情,还是去了。

    九月的晌午,他和靳锋站在女生宿舍旁边的树荫下。

    几个女生说说笑笑地朝宿舍走来。

    “刘希。”靳锋大步冲上前打招呼。

    “靳锋。”刘希很腼腆地笑了笑。

    施向北定睛打量,果然长得不错,难怪他赶着来,原来已有目标了。

    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们,才发现刘希身边的女子很是眼熟。还未等他想起,女生已冲到他面前,大叫一声,“施英雄。”

    施向北听到这个名字,有点尴尬。高三暑假的时候,他就把大名改了,当然是瞒着爷爷的。他爷爷是老红军,他爸爸是爷爷的老来子,独苗,因此他成了爷爷的心头肉。施英雄这个名字是爷爷取的,包含了老人很大的期许。

    女生眨巴乌黑的眼珠,“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我是顾念啊!”

    施向北当然认出了她。她一出声,他就认出了。她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脆脆的,像是嚼萝卜干的感觉,听得挺舒服的。

    靳锋转身看着他,“是英雄,你怎么有这么别致的外号。”

    刘希则抿嘴笑。

    施向北还在回味她的声音,听到靳锋的话,眯着眼说,“顾念同学,我现在的名字叫施向北。”

    “你改名了,可真无趣。我还是喜欢英雄,朗朗上口还好记。”顾念继续眨巴眼睛。

    施向北瞬间被她打倒了。

    他有点凶巴巴地说,“以后请麻烦叫我的新名字。”

    顾念瘪嘴,“干嘛那么凶的语气,我改还不成。”

    靳锋也在旁边帮腔,“是啊,对女生要绅士点。”

    施向北看着一起的战友,被

    美色所迷,完全和自己不在一个战线。当下站直身体,很温柔地说:“我的名字是向北,方向的向,北方的北,很朗朗上口,很好记的。顾念同学,你记住了吗?”

    这下轮到顾念被打倒了。记忆中的他,总是一副拽拽的,不爱搭理人的,哪有这么温和斯文的时候。

    她忙点头,“向北,向北,向北,的确好记。”

    后来,刘希拉着她进了宿舍楼。再后来,顾念陪着刘希,他陪着靳锋,交往日益增多。

    大概这么稀里糊涂过了两三个月,靳锋突然对他说:“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小姑娘啊?”

    施向北一愣,相对于其他女性来说,顾念看着确实要顺眼点。至于喜不喜欢,他也不确定。他进大学时就定下目标学习,学习,再学习。感情的事,三十岁之后再考虑。男人不立业谈什么家庭。此时他已经察觉到父母看似融洽的感情下面暗流涌动。他急于逃离家庭。那就必须拥有自己的事业。

    不过这晚,温习功课之后,躺在床上的施向北有点睡不着。这是他进大学以来,第一次为感□费神。闭上眼,面前总是有双乌黑的眼珠,在闪动,就像是天上的星星眨巴眨巴的,甚是灵动。还有那清脆的声音,跟银铃似的,响个不停。他一点也不觉得聒噪,反而很受用。

    翻来覆去的时候,施向北意识到靳锋一语成谶,或许自己真的喜欢上顾念了。想到还有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毕业了,施向北压住心头刚起的小火苗,昏昏沉沉睡去了。

    三天后,是靳锋的生日,他请了寝室的三个男生,刘希则带着她们寝室的三个女生,一起杀到预定的ktv。地方不大,墙壁上有个大屏幕,小舞台上已有一对青年男女在唱情歌。

    舞台下方有大块空地,有几个小青年,搂抱在一起跳着慢三慢四。灯光暗淡,人影模糊。

    八个人围着两桌坐下。

    靳锋点了首歌,拉着刘希一起上台去唱。

    施向北看着深情款款的俩人,喝了口啤酒。

    “向北,要喝就喝整杯,别小口小口地啜着。”顾念端起一大杯啤酒,咕噜噜就喝掉大半。

    施向北扭头一把夺过她的杯子,“有你这么喝酒的。”

    顾念嘟嘴。

    “你怎么一点也不像顾家的小姐,作为大家闺秀,要笑不露齿,行不露履。”施向北一本正经地教训她。

    “你这人可真是双重标准。上次在食堂吃饭,你见到英语系的刘佳,说女孩就该像她一样,想吃就吃,别吃个饭还装出斯文样。怎么现在到我这,就成了反面教材。”顾念不服地顶他。

    》原本的顾念一言一行其实颇符合大家闺秀的标准的。吃东西斯斯文文,对人颇有礼貌。

    施向北掩饰地给她倒了杯啤酒,嬉笑,“想喝就喝,没人拦你。”

    顾念举起一杯就喝光了。

    她托着腮帮,朝他勾手,“向北,咱们认识有五年了,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看着顾念炽热的目光,施向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还有什么比喜欢的姑娘坐在眼前,用殷切的目光看着,流露出对自己的倾慕,更让男人激动的?

    他探身上前,喉结微动。顾念呼出的气息带着啤酒的清香,就这么直入到他的鼻端。他深深地吸进去,有点不舍地呼出来。

    顾念睁大眼,嘴唇微翘,“你还没告诉我呢。”

    施向北咽下口水,“你挺好的。”

    “敷衍。”顾念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身他,“向北同学,请你如实回答。”

    施向北心里有许多话,冲到喉咙的那刻,生生地被他压制了。他看着杯里的啤酒,冒着雪白的泡沫,“你真得挺好的。”

    顾念再次感受到他的敷衍。她黯然地坐回自己的座位。自己也该死心了。认识五年了,如果有意,还会等到现在?认识得越清楚,心情就越糟糕。

    她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一口灌下。

    “顾念,能请你跳个舞吗?”章力走到她面前。

    顾念蹭地起身,嫣然笑道,“好啊!”

    施向北就这么看着俩人手牵手走进舞池。

    章力喜欢顾念的事,施向北也有所耳闻。此时见他俩搂搂抱抱地跳着慢舞,心里就堵得慌。

    刚才明明是他自己放弃了,怎么就见不得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是不是男人的孽根性在作怪?自己喜欢的东西,自己没有拥有,也就不希望别人拥有。

    施向北郁闷地喝了两大杯啤酒,还觉得不过瘾,索性拿起一大瓶对着嘴喝。

    低头喝酒的他,余光还在舞池。他能清晰地看到,章力的手就放在顾念的腰间。顾念整个身体都在他的怀里,两人越拥越紧。简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出彼此了。他甚至能听到顾念发出的轻笑声,就像一根针扎在他的心头。

    施向北的心火就像是野草在蔓延。他只有一个念头,要将他们分开。冲进舞池,他拽住顾念的手腕,“顾念,我有话对你说。”

    顾念挑衅地看着他,“有什么话就到这说。”

    刚刚还对他情意绵绵的女人,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施向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晕晕晕,上了四个小时,才进入了作者后台。作者不容易,估计读者也挺难的。

    第6章

    顾念的眼睛睁得浑圆。她手脚用力试图推开。可施向北的双手紧紧箍住她,如同一条绳索绑住了她。

    施向北的大脑已经完全被陌生的情绪点燃。他毫无章节地吻着顾念,拼命地吮吸她的嘴唇,恨不能吃掉她。

    惧于施向北的威信,身旁的章力想拉开,又不敢动手,只在旁边小声劝说,“向北,你放手,这样不好。”

    施向北哪里会理他,反而加紧了攻势,横冲直撞进去了,纠缠间,唇舌具已沦陷,火热的触感还夹带着啤酒的微苦。

    顾念见无法摆脱,抬起脚,鞋跟就踩在他的鞋头。

    施向北痛得钻心钻肺,嘴唇是离开了,手却没放松。他拉着顾念就往门外去。

    全大厅的人都呆了。继而口哨声,喝彩声不断。还有人在清唱,“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头呀………………。”

    到了大门口,顾念摔开他的手,擦拭红肿的嘴唇,不屑地看着他,“你的吻技也不怎么样,别告诉我,这是你的初吻。”

    施向北被人说中实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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