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佩却早在第一时间就眼尖地发现了她脸上的不对,在陆依萍转圈还没站稳的时候;就十分紧张地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声音都有些发抖;“依萍,你别动!让妈看看你的脸!”
陆依萍心底咯噔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看清她脸上伤痕的傅文佩就不敢置信地捂住嘴,泪花瞬时从眼眶中溢出,“天啊!你不是去上学的吗?怎么会受伤?是谁打了你?!”
陆依萍最见不得妈妈这样,但她知道,如果把真相告诉妈妈的话,非但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反而还会让妈妈担惊受怕。
想到这里,陆依萍笑着在脸上摸了摸,而后安抚地对傅文佩道:“妈,妈你别紧张,我这不是被人打了。”
见傅文佩的目光有些狐疑,陆依萍赶忙继续说道:“其实我实在去学校的路上,不小心摔倒磕在了墙上。”
说完,她像是想到了当时的囧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还好当时有个路过的好心人帮了我一把,把我送去了学校的校医室上了药。”
傅文佩紧张地在她身上摸了摸,“真的?你可不能骗妈妈!”
陆依萍坚定地点了点头,为了转移妈妈的注意力,只好半真不假地继续说道:“不过,我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把水表弄得浸水不走了,所以我回来的时候,顺便把表送去钟表行修了,大概要过几天才能拿回来。”
傅文佩往她的手腕一看,果然空荡荡的,早上戴出去的手表已经不见了踪影。
虽然对依萍不小心把表弄坏有些无奈,但好在人没有出事。
责怪了依萍几句不好好走路之后,傅文佩转身就想进去继续做饭。
陆依萍却叫住了她。
她看似不经意地对傅文佩问道:“妈,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有个男人在咱们家门口附近徘徊,是找咱们家的吗?”
说完,她死死盯着傅文佩的脸,丝毫不放过那上面的任何一丝变化。
对于早上邻居们那些恶毒的话,她根本就完全不相信。
妈妈怎么会背叛爸爸呢?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她现在这么问妈妈,也不是为了试探她,而是为了亲耳听妈妈证实她并没有和别的男人有来往。
只可惜,傅文佩脸上那一抹完全没来得及掩饰的惊讶,像一记耳光一样打得陆依萍脑子里一片轰鸣。
傅文佩从来不是一个会撒谎的女人,从小出身书香世家的她,因为被父母保护得太好,几乎完全没有任何心计,也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
所以,在听到依萍问她那个问题时,她的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难道李副官今天来过这里?
但紧接着,她就忽然想起,对于李副官一家的事情,她还从没告诉过依萍。
知女莫若母,傅文佩了解自家女儿的性格,在她看来,依萍什么都好,为人正直,性格坚韧,长相也十分漂亮,就是有时候太过冲动,经常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做事,所以如果被她知道了李副官一家的事情和遭遇,估计早晚有一天会被她捅到陆老爷子面前去。
想到李副官曾经以搬家为后果求她不要把他们家的行踪透露给陆老爷子,傅文佩赶忙掩去脸上的惊讶,有几分不自然地对陆依萍道:“你在说什么?什么男人?我没有见过啊,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说完,也不敢看女儿的脸色,连忙转身走去,边匆匆走着边急忙道:“锅里还做着菜,我去看看,依萍你换过衣服之后,就出来吃饭吧。今天是你上学第一天,妈做了好多你爱吃的菜。”
陆依萍不敢相信地看着妈妈的背影,她几乎想要告诉自己,她刚刚看到的都是错觉,但此时妈妈那仿佛落荒而逃一样的背影,和片刻前脸上的惊讶和躲闪,却让她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陆依萍忽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屈辱从心底毒水般溢出,搅得她的五脏六腑都烧得厉害。
在几天前,她还能够理直气壮地挺直了脊背和爸爸叫板,高声对他说他娶了妈妈,却不肯养她们母女。
而现在……
如果妈妈真的找了其他男人,那么,她以后该怎么面对爸爸和雪姨还有雪姨的几个孩子?!
陆依萍简直闭着眼睛都能看到雪姨骂妈妈是个荡妇的蔑视神情!
天啊……
这一定不是真的!
是的,一定是她误会妈妈了!
妈妈怎么可能会背叛爸爸?她明明这么多年来,都全心全意地爱着爸爸。
一定是我误会了什么。
如此反复对自己说了几遍后,陆依萍的双手才渐渐不在再颤抖。
强自忽略心底那股突如其来的不信任和恶心,陆依萍在自责自己竟然会去试探妈妈的同时,也下意识地不再去想妈妈是不是有了其他男人这件事。
不过,这刚刚恢复过来的心情,倒是再度乌云密布起来。
与此相反。
这天晚上,在何书桓和杜飞的公寓里。
当杜飞终于冲了个冷水澡,哆哆嗦嗦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正拿着一块手表,坐在沙发上笑得一脸傻气的何书桓。
“喂,书桓,你到底在发什么呆?”用毛巾擦着还在滴水的刺猬头,杜飞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何书桓,“从你回来开始,已经对这那块表看了三个小时了。”
见何书桓还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杜飞撇了撇嘴,眼睛一转,就一把夺过何书桓手中的手表,低头看了两眼,嘴里还继续嘟囔,“这里面难不成还有什么藏宝图不成?不对啊,明明就是一块很普通的手表……啊,不对,还是块坏掉的手表,针都不走了,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话音刚落,手中的手表就被人强硬地夺走了。
杜飞抬起头,就看何书桓正一脸不爽地看着他,“你抢我的表做什么?”
杜飞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是我问你在做什么才对好不好?刚才和你说话说了半天你也像没听到一样!怎么从回来开始你就这么不正常?难道撞邪了?”
何书桓这才尴尬地笑了笑,“抱歉,我刚才没听到。”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把表收到衣服兜里,明天可是要送去修的。
杜飞见他那副护宝贝的样子,一时间倒是觉得何书桓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看不懂何书桓在做什么了,所以他倒是也没继续追根究底。
放下手里的毛巾,杜飞摸了摸头发,嗯,干得差不多了,而后看向何书桓,眼睛里渐渐染上兴奋,“对了,被你一打岔差点忘记了,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什么事情?”何书桓有些漫不经心。
杜飞倒是也不介意,继续兴奋地说道:“明天就是圣约翰开学的日子了!咱们明天也有两所学校要采访,事先说好哦,我要去圣约翰采访!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你不会不答应我吧?”
何书桓听后怔了一下,脑海中闪过陆如萍那张带笑的温柔俏脸,一时间也有些犹豫。
但是,看到杜飞脸上执着的神情,何书桓想了想,干脆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不然这样?明天上午,我和你一起去圣约翰,然后下午我们再一起去另一所大学,你看怎么样?”
杜飞顿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为什么?我们这几天不也都是分头行动的吗?”
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紧张地看着何书桓,“喂喂!你不会也是要去看如萍吧?”
何书桓立刻就被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逗笑了,忍不住就起了逗弄杜飞的心思,“怎么?难道你不是为了去看如萍吗?不管怎么说,如萍都是我们的朋友,既然知道她明天开学,我们当然要一起去看她。”
杜飞张口结舌地看着何书桓,他可是对尓豪的这个如萍妹妹很有好感,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他早已经被如萍那温柔的笑容和优雅的气质深深吸引。
但是!!
从大学起因为有书桓和尓豪这两个无论是长相还是身家都比他强百倍的世家子弟在,他从来就没有追到过喜欢的女孩子!
所以,一听说何书桓也要去,杜飞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整个人都蔫了。
见杜飞这样子,何书桓也不想再逗他,只好对杜飞道:“好了,你别这样子,其实我明天也一起去圣约翰,一来确实是想对恭喜如萍入学,但更重要的,是我想问如萍一些事情。”
杜飞立刻狐疑地看着他,“你和我一样,只见过如萍一面,能有什么问题?”
何书桓却笑而不语,不打算再回答杜飞的问题,转身抓起沙包,心情愉悦地打了起来。
陆依萍。
陆如萍。
同样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也有着几乎如出一辙的名字,如果说她们两个真的丝毫没有关系,何书桓说什么都不肯相信。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在听到陆依萍的名字时,就忽然想到了同样姓陆,名字里也带着个萍字的陆如萍。
今天遇到的那个叫陆依萍的女孩,带给他的意外和悸动实在太多,让他忍不住想去探究。
想到这里,他摸了摸胸口放着那块手表的衣袋,唇角露出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微笑。
第二天一早。
因为家里最大的女孩今天就要读大学了,所以陆家今天早上,相较于平时要热闹许多。
王雪琴的身体比刚来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
经过这一个月的精心调养,她现在已经能下地多走动走动了。
只是,一来她这次身体伤得厉害,如果不想早亡就必须再精调细养一段时间,二来则是为躲避魏光雄而不得已为之,所以对外,她还是说需要继续休息一段时间。
来到陆如萍的房间,王雪琴亲自为陆如萍梳了一个蓬蓬的公主头,而后拿出前几天让尓豪帮忙买的天鹅水钻发饰,别在了如萍的头上。
一旁一直看着妈妈给如萍梳头发的梦萍立刻不干了,围着如萍团团转,“妈妈,这个天鹅好好看,我也想要,你可不能只偏心如萍一个人!”
在王雪琴的纵容下,梦萍最近的胆子已经越来越肥了,而且在撒娇这项技能上,也已经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
让如萍站起来转一圈给自己看看,王雪琴满意地点了点头,递给如萍一个镜子让她看看后面的头发后,这才在一直追着自己的梦萍的小鼻尖上捏了一把,“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妈我什么时候只偏心如萍一个人了?这些日子,有什么是如萍有的你没有的?”
陆梦萍立刻娇笑着搂上王雪琴的手臂,靠着妈妈的身子软软地讨好道:“我那不就是那么一说嘛~我当然知道妈妈对我最好了,最喜欢梦萍了,所以如萍有的,梦萍也一定会有的~对不对?”
王雪琴看着她这幅小猫一样缠人的样子,终于绷不住笑出来,一旁的如萍也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俩。
“早知道你会这样,我又怎么敢只准备如萍的?你们两个可都是我陆家的小公主,妈妈我自然一视同仁,什么好的都先可着你们两个来。”说着,王雪琴从拿过来的梳妆盒里,拿出另一个和如萍的天鹅同款的蝴蝶发饰。
比起天鹅那种优雅的静美,蝴蝶这种活泼而又盈盈欲飞的感觉,才更加适合梦萍这个小女儿。
梦萍果然立刻就被那只半开着翅膀的蝴蝶吸引了目光,赶忙从妈妈手中把那只蝴蝶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几乎爱不释手。
“妈,谢谢你。”用两个镜子对照着看到了头上那个天鹅发饰,精致的做工和上面罕见的水钻,让陆如萍立刻就明白这个小东西价值不菲。
最主要的是,她从这里真切地感受到了妈妈对她的宠爱。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有些陌生,因为过去的十几年,虽然妈妈也对她很好,但是这么直白而又不含任何功利色彩地表达出来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但是最近这段日子,这种来自妈妈的温暖和关怀却越来越多,甚至有时候只是一个简单的递水果的动作,都能让她感受到妈妈身上那种几乎是本能的爱护。
就连梦萍也是,最近越发黏着妈妈了。
陆如萍从来都是个敏锐的女孩,对于妈妈这些日子发生的变化,她自然看得出来。
但,唇角忍不住越扬越高,陆如萍眼底满是对妈妈关怀的感激和庆幸,她真的,越来越喜欢这样的妈妈了呢。
尤其是有时候,看着梦萍和妈妈的互动,让她都忍不住想试试对妈妈撒娇的感觉了。
想到这里,陆如萍的脸上不禁热了几分,同时在心底吐了吐舌头,她可都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还能像小孩子一样和妈妈撒娇?
王雪琴倒是没什么意外,笑眯眯地让如萍赶紧换衣服,换完了好下去吃饭,而后,就带着小尾巴梦萍先下楼去了。
她们娘来到一楼来的时候,陆老爷子正坐在椅子里看报纸。
王雪琴看了一圈,没看到尓豪和小不点尔杰,顺嘴就问了老爷子一嘴。
陆老爷子听到她的问题,却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指着门外神情古怪地道:“他们两个,还能干什么?自从你给尔杰买了个篮球,这家里就没有一天消停的时候。”
话虽如此,陆老爷子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王雪琴自然也看得出来,想到最近只要一回家就被尔杰那个小不点缠得几乎连步都走不动的尓豪,顿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而后笑不可抑地对陆老爷子道:“他们两个都是男孩子,多运动运动对身体好。我之前看尔杰身上一直肉呼呼的,走两步路就直喘气,让他多蹦跶蹦跶也好。”
男孩子哪有那么娇气?
在王雪琴看来,女孩子就应该富养,这样才不会被男人那些小恩小惠小东西轻而易举地拐跑;男孩子则应该摸爬滚打敲打着长大,这样才能坚韧而有担当,尽早明白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件事。
陆老爷子点了点头,从前因为尔杰是老来子,而且年纪还小,所以陆老爷子一直不忍心对那孩子太严厉,因为真算起来,尔杰或许比他留在东北的孙辈都小上几岁。
而最近,雪琴经过这么一场病,倒似乎比以前明白了许多,对尔杰的教育也开始真正上心了。
所以对于陆尔杰整天抱着颗篮球满地跑这件事,陆老爷子倒也没什么微词,实在被闹得烦了,就干脆躲到楼上书房去,反正尔杰主要折腾的只有尓豪一个人。
想到最近被尔杰那个混世小魔王折腾得愈发浑身冒冷气的儿子,王雪琴忍不住笑了笑,让梦萍出去把那一大一小两个陆家男孩叫进来吃饭。
☆、第36章 雪姨很忙
陆尓豪和陆尔杰进来的时候,王雪琴差点没笑出来——
头发微湿的尓豪,正像拎小鸡仔一样,一手拎着尔杰的衣领,一手顶着篮球走进来。
被他拎在半空中的尔杰竟然也没哭闹。因为玩得太疯;此时他整个人几乎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精神倒还很好,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尓豪手中的篮球,时不时还挥舞着小爪子想去抓,然后再被尓豪拎得更远些。
最关键的是;即使两人现在的情形如此滑稽,尓豪的脸上却仍旧冷冷清清的,挂着那副曾经总被下属打趣的面瘫表情。
而跟在他们后面进来的梦萍,则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看着他们兄弟俩。
对她这种一直香喷喷的女孩子来说,实在理解不了这种被小尔杰称为“男人的运动”的篮球;为什么会让小弟弟整个人都像换了个人一样,变得像多动症患者一样几乎一刻也静不下来。
不知道是因为年龄差距太大;还是因为尓豪和尔杰的性别相同,在经过上次的削苹果事件之后,原本一直任性且极度自我为中心的陆家小霸王陆尔杰,竟然忽然对最大的哥哥陆尓豪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深深崇拜。
王雪琴在那之后,没少听陆尔杰跟在尓豪屁股后面喋喋不休,诸如“尓豪哥哥你好高啊,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到你那么高”,“尓豪哥哥你削苹果好厉害啊可不可以教教尔杰”,“尓豪哥哥你会打篮球么?妈妈说你会打呢,可不可以和尔杰一起玩”,“尓豪哥哥听说记者很厉害,尔杰以后也要当记者”……之类简直让人忍不住捧腹的童言童语,几乎每天都在陆家的客厅里响起。
对此,骨子里冷漠的陆尓豪一开始是不适应,却因为陆尔杰年纪太小,并且还是原身亲弟弟的原因,而不得不耐着性子和那孩子说话,后来则渐渐在和陆尔杰的相处中,对这孩子一身娇惯出来的坏习惯十分看不过眼。
王雪琴有四个孩子,除了陆尓豪自己以外,还有两个女儿和陆尔杰这个小儿子。
这在陆尓豪这个独生了好多年,却在一朝间多出一堆兄弟姐妹的儿子看来都忍不住头大,更何况是身体还没恢复过来的妈妈?
所以,为了帮妈妈减轻些负担,陆尓豪再次默认了陆尔杰的行动,对于陆尔杰的缠人行为并没有进行冷酷的打击,反而开始慢慢在与那孩子的相处中,一点点把陆尔杰往他所希望的方向去引导。
而且,这种养孩子般的相处,对他来说其实也挺新鲜的。
妈妈那天不也打趣他,说让他可以先从陆尔杰这里,适应一下以后养孩子的辛苦么。
想到这里,陆尓豪和妈妈还有陆老爷子打过招呼后,就拎着陆尔杰一路回房间洗澡去了。
等他们兄弟二人火速冲完一个战斗澡回来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的陆如萍也终于来到饭厅,一家人这才准备开饭。
因为今天是如萍开学的日子,所以王雪琴特意让厨房给她准备了粽子和汤圆。
陆如萍好奇地看着面前的食物,就听王雪琴笑着说:“之前和姐妹打牌的时候,听她们说孩子开学都吃这个。说粽子是‘高中状元’,汤圆是‘团团圆圆’。”
在坐的几人,除了陆尓豪之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都纷纷抬头看向王雪琴,就见她笑着继续道:“妈也不求你中什么状元,而且咱们家也一直都团团圆圆,妈只希望你上大学后能开心地过每一天,时刻记得自尊自爱。我们陆家的女儿,可以不是最优秀的,但一定要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要知道,即使是女孩子,也一样能过得精彩和潇洒。”
聪慧如陆如萍,自然听得出王雪琴话中的勉励和期望。
对于妈妈会特意为她准备这些寓意美好的食物,还特意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陆如萍真的十分感动,她感激地看着王雪琴,“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在大学里学习,不辜负你和爸爸的期望!”
陆梦萍则回头也跟张妈要了一只粽子和一小碗汤圆,笑眯眯地道:“这么好的彩头,怎么能少的了我的那份呢?吃了这些,没准我将来也能当个女状元什么的呢!”
陆尔杰也嚷嚷着要吃汤圆,小孩子对甜食天生没有抵抗力。
陆老爷子最近心情一直很好,尤其在听到王雪琴的那番话后,对这个一直以来都市侩的女人倒是产生了一些改观。
看到家人都笑容满面的样子,陆老爷子龙心大悦,直接让张妈把粽子和汤圆干脆都端上来,人手一份,让大家一起把这些好彩头分享掉。
陆尓豪看着面前熟悉的食物,也忍不住微微扬了扬唇角。
当初他远赴国外求学前的那天早上,妈妈给自己准备的,也是这样一份带着祝福意味的早餐。
想不到时光荏苒,在时隔百年前的现在,他竟然能再一次亲耳听到那些祝福,吃到这些寓意美好的食物,只这么想着,竟然都让他心生出一股对于上苍的感激。
等这顿气氛良好的早餐结束后,陆如萍就拿好装着报道资料的包包,和陆尓豪一起出门了。
今天是她开学的第一天,陆老爷子和不能出门的王雪琴,自然会让陆尓豪这个哥哥充当一把护花使者。
经过这段日子的适应和相处,陆尓豪对陆家的这几个孩子,都已经有了七八分的了解。
对于生性善良的这几个原身的弟弟妹妹,因为妈妈也因为责任使然,倒还真让他隐隐生出了几□□为哥哥的保护欲,也就是俗称的,护短。
所以在去学校的路上,当陆如萍试探着和他聊天时,陆尓豪难得没有露出那副对待外人的冰冷模样,反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陆如萍聊了起来。
“对了,前一阵子老总把采访各个大学的开学季的任务,交给了何书桓和杜飞,我估计他们今天没准也会去圣约翰。”
不经意似的提起那两个同事,陆尓豪用余光扫了眼坐在副驾驶的陆如萍,果然看到她的神情有些惊讶。
“什么?你是说,他们两个都会去我们学校吗?那我们岂不是有可能会碰到面?”
一想到之前与何书桓和杜飞相识的过程,陆如萍的唇角就忍不住上扬起来。
“是啊,”眼睛暗了暗,陆尓豪自然不会毫无缘由地提起那两个人,更多的,还是要给陆如萍打个预防针,“如萍,你不要忘了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
陆如萍愣了下,这才想起来尓豪在半个月前对自己进行的那番学前教育。
想到尓豪对自己说的关于何书桓身上那种温柔的危险性,陆如萍虽然觉得尓豪有些太过夸张了,不过尓豪总不会害自己,所以她还是点了点头,同时对何书桓这个人,也多少有了些审视的心情,“你放心,我还记得。”
不过经尓豪这么一提,她反倒是又想起妈妈说过的,关于何书桓和杜飞上次把菜场弄得鸡飞狗跳的事情。
心底暗自决定,等遇到那两个人的时候,一定要隐晦地问问他们那件事后,陆如萍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尓豪聊了起来。
到了圣约翰后,陆尓豪一路陪着陆如萍报好道,而后亲自把她送到开学典礼的礼堂。
见尓豪这幅防狼一样寸步不离的样子,陆如萍忍不住笑出来,“好了,你说的话我都记得,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担心。开学典礼马上要开始了,你先去做自己的事情吧,等结束后我会自己回家去。”
典礼开始后,陪同而来的家长就不会再被允许进入学校,而且陆尓豪本来下午也有事情,所以在叮嘱了陆如萍几句后,就匆匆离开了。
圣约翰的开学典礼虽然和大多数学校一样,都是由校领导们致辞欢迎新生,却并不没有学生们感到无趣,因为致辞的老师们,竟然全都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来演说。
如此一来,倒是让一些中学时没怎么学过英文的学生目瞪口呆,而大部分早就在中学时就接受过中英双语教学的学生,倒是显得气定神闲许多,甚至隐隐透出几分优越感。
圣约翰一共有四个学院,分别是文学院,理学院,医学院和神学院。
趁着校领导在台上致辞的时间,陆如萍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这里果然像尓豪说的一样,男女比例有些失调。
像她所在的文学院,男女比例大致相当,其他几个学院或许因为曾经是男校的原因,所以直到现在,也依旧是男学生占据绝大部分比例,像文学院女生这么多的,根本没有。
而且,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因为之前尓豪和妈妈的那番话,让陆如萍对于同学们的衣饰倒是稍微注意了一下,这一看,倒是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圣约翰的校服也和上海其他大学差不多,女生都是蓝上衣深蓝长裙,男生则是一水儿都是十分显精神气的中山装,乍一看上去,大家几乎都没什么差别。
但就像自己头上那枚精致的天鹅发饰一样,陆如萍在其他同学的头上、衣服上、手腕上,甚至脖子、脚踝上都发现了不少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小东西。
如此一来,倒是印证了妈妈和尓豪的那番人以群分的话呢。
假装没注意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火热目光,想到尓豪曾打趣她,说她在圣约翰一定有不少追求者的那些话,陆如萍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淡定下来。
不过心底,倒也隐隐有些兴奋和骄矜。
开学典礼结束的时候,陆如萍和新认识的同学院学生,一起说笑着向礼堂外走去。
她本就是个性格温柔又开朗的女孩,长得又漂亮,短短一会儿的时间,倒是也和几个同样出色的女孩子相熟了起来。
“如萍!如萍!看这里!”正和新认识的同学说着话,礼堂门口就忽然响起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
正往外走的学生们,包括陆如萍和她的同学,顿时一齐往那个方向看去,就看到一个穿着条纹衬衫,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的戴着眼镜青年,正兴奋地冲这边不停地挥舞双手。
“噗嗤,那个人是谁啊?”
“不知道,看穿着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
“那个人看起来好傻哦,他是来找人的吗?”
“我好像听到他在叫‘如萍’?”
“啊,难道是文学院的那个……?”
一时间,众人都把目光落在陆如萍身上,然后静默了几秒,如同摩西分海般在陆如萍和杜飞中间让出一条路来。
陆如萍大囧,白皙的俏脸腾地就红了,她实在没想到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杜飞竟然会做出这种让人尴尬的事情来!
而且,话说为什么开学才不到一天,这些同学就都知道她是“如萍”啊!
见陆如萍不吱声,几个和她刚刚相熟的女生立刻推了推她,“陆如萍,你在发什么呆呢?那个人在找你呢。”
陆如萍顿时回过神来,顶着全校新生的目光,一脸惊囧地快步走到杜飞面前,然后才看到正一脸无语站在杜飞身后的何书桓。
虽然多少猜到今天会见到这两个人,但陆如萍从来不知道会是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而且杜飞刚刚的做法,多少也让她感到有些不悦。
“书桓,你看,我就说来这里一定能找到如萍吧!”折腾了一上午,跑了不知道多少个地方才终于找到陆如萍,杜飞兴奋得眉飞色舞。
何书桓自然注意到了陆如萍脸上的尴尬,还有周围那些学生八卦的眼神。
发觉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他赶忙拉住杜飞,对陆如萍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没有拉住杜飞。不过,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
陆如萍此时已经憋了一肚子气了,不过到底还是敌不过全校新生那灼热的目光,只好点了点头,和同学说一声后,就和杜飞还有何书桓先一步离开了。
片刻后,圣约翰高大的法国梧桐下。
“如萍,你看我和书桓够意思吧?知道你是今天开学,所以特意跑过来给你庆祝!”总算可以说话了,杜飞立刻笑容满面地道。
陆如萍自然听得出他话中的善意和诚意,所以即使杜飞刚刚让她丢了那么大的脸,她也不好继续再冷着脸,不过还是忍不住微微嘟起了嘴,抱怨地对杜飞道:“你们两个来找我,不会用普通点的方式吗?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现在一定所有新生都知道我叫陆如萍了!”
杜飞顿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哈哈……我那不是,太着急想见到你么……”
“你说什么?”杜飞后面的声音太小,陆如萍根本没听清。
“没什么,没什么。”杜飞赶忙摆手。
何书桓见杜飞那副只知道傻笑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对陆如萍说道:“如萍,恭喜你今天入学,我和杜飞最近的工作恰好是采访各个大学,所以在知道圣约翰今天开学后,就想来这边的时候,是不是能见到你。”
陆如萍点头,“嗯,我听尓豪提起过呢。”
对何书桓这个彬彬有礼,唇角时刻挂着令人如沐春风般笑容的俊朗青年,陆如萍心底其实还是很有好感。
只是尓豪和她提起,让她小心何书桓的话还犹言在耳,所以她在面对何书桓的时候,并不怎么热络,反而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以期望能分析出这个人心底的想法。
因为还惦记着那个叫陆依萍的女孩子的事情,所以寒暄了几句之后,何书桓就把话题转到了陆依萍身上。
看着陆如萍的眼镜,何书桓斟酌了一下,这才问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陆如萍好奇地睁大眼睛,她和何书桓才只见过一次,实在不知道这个人会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帮忙。
眼神示意何书桓继续,就听他说道:“实际上,我在昨天,遇到了一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她也是今年的大一新生,不过和你不是一个学校,是师范学院的学生。她的名字,叫陆依萍。”
听何书桓说前面那些话的时候,陆如萍还有几分莫名,但在听到依萍的名字时,陆如萍就大致明白何书桓今天的来意了。
心底略微有些失望,不过好在对她对何书桓本就只是有些感兴趣,还没发展出什么深刻的感情,所以陆如萍倒是很痛快地点了点头,“那么,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问我关于那个‘陆依萍’的事情吗?”
一旁听了半天的杜飞,倒是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两人,“什么陆依萍?哪离来的陆依萍?我们这里不是只有一个陆如萍吗?书桓,你难道叫错名字了?”
“没有,”摇了摇头,何书桓并没有回答杜飞的问题,反而像个羞涩的大男孩一样看着陆如萍,“其实,我除了知道那个女孩叫陆依萍,读师范学院以外,其他什么都不了解。因为你们两个都姓陆,名字里还都有个萍字,所以我就想,你们两个是不是认识?”
陆如萍是个感觉敏锐的姑娘,从何书桓的表情中,她多少能看得出这个人对依萍的兴趣。
不过,“对,我确实认识陆依萍。”微笑着点了点头,陆如萍眼底的笑意微微淡了几分,“她是我的姐姐。”
“什么?!”何书桓和杜飞顿时瞪大眼睛。
“天啊!你们陆家究竟有几个孩子?”杜飞一脸意外地看着陆如萍,紧接着就忍不住掰起手指来,“我记得尓豪说你们家有四个孩子,算上你,还有一个小弟弟,另外一个我记得也是个女孩,啊,难道那个陆依萍就是你们家的另外一个女孩子吗?”
何书桓也好奇地看着陆如萍,等着她的答案。
微微皱了下眉,对于自家那无比混乱的家庭状况,陆如萍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而且她和这两个人本来就只是第二次见面,说这些难免有交浅言深的嫌疑。
所以,陆如萍只是摇了摇头,而后说道:“她不是我们四个中的一个,我能告诉你们的只有这些。”
目光落在何书桓身上,陆如萍想了想,“其实,如果你想知道依萍的事情,大可以直接去问她。这毕竟是依萍的隐私,你这样直接来问我,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呢?”
说完,她歉意地对何书桓笑了笑。
对于陆如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何书桓倒是有些意外,不过一想到如萍那身优雅的气质,就知道她的家教一定很好,背后跟她打听别人的隐私,似乎确实不太妥当。
想到这里,何书桓只好暂时打消从陆如萍这里打探消息的想法。
“如萍,如萍,你不要只和书桓说话嘛!我也是来为你庆祝开学的啊!”见陆如萍和何书桓完全把自己抛在一边,杜飞顿时觉得这样不行。
他可是对如萍很有好感,这样的好姑娘见一个少一个,他自然得抓紧时间和机会。
看了看天色,杜飞立刻笑着问如萍,“现在已经快中午了,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还有,你下午有事吗?没事的话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他显然已经忘了下午还有另一所学校采访的事情。
何书桓却并没有忘记。
不着痕迹地拉了杜飞一把,何书桓尴尬地看了眼陆如萍,小声对杜飞说道:“你忘了我们下午还有采访吗?”
“啊……”才想起来这件事的杜飞,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陆如萍多少还是能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出他们似乎有什么事情。
而且,本来今天就是她来圣约翰的第一天,比起和这两个第二次见面的人去吃饭,她还是比较想去和同学联络感情。
摇头拒绝了杜飞的邀请,在他们两个要离开的时候,陆如萍把杜飞叫过去,问了他一个问题。
“杜飞,我想问你一下,我们认识的那天,你和何书桓在和我分开后,是直接就回家了吗?”虽然心底还是不愿意相信他们两个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但一想到妈妈的那些话,陆如萍还是忍不住问了杜飞。
“啊?”对陆如萍的话有些莫名,杜飞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他有些迷糊地看着陆如萍,“不回家的话,还能去哪里?”
想到那天满身沾满的鸡蛋液和鸡毛,杜飞顿时觉得身上有些毛毛的,边搓着手臂边对陆如萍抱怨,“还说呢,一提起那天,我就想起来回家后我用冷水洗了好几个小时,才把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洗掉,结果第二天起来就感冒了。”
想到自己不仅感冒,还被老总扣了工资的倒霉事情,杜飞忍不住又嘟囔了几句,“结果第二天好多人去报社闹,害得我和书桓不仅被老总骂了一顿,还把工作也让尓豪去做了,所以现在我们才会来大学跑新闻啊!唉……”
听杜飞絮叨了一堆,就是不说他们有没有去找苦主补偿,陆如萍干脆再问得明白些,“那你们,当天难道就没有回去菜场找那些人吗?”
“啊?”听陆如萍这么问,杜飞顿时吓了一跳,“我们哪敢回去找那些人啊!你都不知道他们有多凶!如果再被他们见到,他们一定会打断我和书桓的腿!不过其实第二天他们去报社的时候,也把我们揍得不轻……还好后来老总开恩,以报社的名义给他们了一些补偿,不然的话,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原本就因为妈妈和尓豪的话,而对杜飞和何书桓的人品有些不确定的陆如萍,在听完杜飞这番话后,对这两个人的好印象,算是再次打了个折扣。
抿着嘴唇和他们两个告别后,陆如萍深吸了口气,有些小失望地回去找同学吃午餐了。
“杜飞,如萍刚才和你说什么了?”看着陆如萍走远的背影,何书桓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也有些纳闷呢,为什么如萍会问我,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的事情?”杜飞一脸莫名地道。
何书桓顿时来了点兴趣,让杜飞详细和他说说。
因为和如萍的对话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杜飞倒是很痛快地就全说出来了。
说完,还一脸恋恋不舍地看着如萍离去的方向,喃喃道:“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如萍。”
何书桓则在听完杜飞的转述后,若有所思地看着陆如萍离开的方向。
他不是大大咧咧的杜飞,从他们两个的对话中,自然能察觉到陆如萍问那些问题,是想要探究些什么。
不过正是因为明白这点,反而让他对陆如萍这个女孩子产生了一些兴趣。
他倒是没想到,像陆如萍这样一个一看就养尊处优着长大的女孩子,也会有这样一幅为底层劳动人民忧心的柔软心肠。
想到这里,何书桓笑了笑,或许他应该再去菜场一趟,向那些被他和杜飞牵连到的商贩再好好道歉一次,这样,下次再见到陆如萍的时候,他才可以告诉她,他并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
对于圣约翰发生的这些事,早已经离开的陆尓豪,暂时还并不知情。
他最近实在忙得分身乏术。
在离开圣约翰后,他就驱车来到曹老爷子的家,把早就约好的曹向东接了出来。
最近这些日子,不只是陆尓豪忙着联络一切能联络到的人脉,曹家人也几乎倾巢出动,全部都忙着陆尓豪交代下来的事情。
在现在这个人均gdp才百来元的年代,想要在短时间内汇聚大笔财富,几乎只有两种途径——走私和贩毒。
但这两种方式,无论是哪一种,都需要强大的后台和严密的组织,以及大量的资金链来制支撑,最重要的是,这两项无论在哪个年代的中国,都属于犯罪行为。
如果只有陆尓豪一个人,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被逼到一定份上,他或许会考虑在这两个行业上动脑筋。
但他现在并不是一个人。
他的身后,还站着他一直想要保护的妈妈,还有已经渐渐被他视为责任的陆家人。
所以这两项,自然在第一时间就被pass掉了。
那么,想要在短时间内赚到几十万元,对丝毫没有根基的陆尓豪来说,几乎可以称之为天方夜谭。
只是,他并不是真正的陆尓豪。
在这具年轻的身体里,住着来自百年后,创造和见证过无数商业奇迹的沉着灵魂。
和曹向东绕着上海跑了大半天,暮色四合后,陆尓豪这才驱车来到今天的最后一个目的地——大上海夜总会。
今天,他在这里约了一个人。
一个对他接下来的计划,至关重要的人。
☆、第37章 雪姨很忙
大上海门口的印度阿三;虽然曾经驱逐过身为记者的何书桓和杜飞;但对于来这里掏钱消费的客人;却从来都是笑脸相迎。
陆尓豪和曹向东,今天就是来这里谈生意的。
对于庸庸碌碌,蹉跎了半生的曹向东来说,最近这半个月的时间;他整个人都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不仅仅发生在心理上;连外表的变化都十分大;甚至一开始连他的老婆看到;都吓了一大跳。
陆尓豪给他安排的身份,是一个继承了一大笔遗产,想要创业却苦无门路的实业家。
穿在身上大半辈子的筒式长袍被换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样式简单,面料和做工却极为高档的铁灰色西装;蹬惯了棉鞋的脚上;此时也正踏着一双被擦得油光铮亮的黑皮鞋,腕上一只名贵的男士手表,头发也摸了少许头油,被理发师收拾成了精神而又沉稳的发型。
再配上他那张略显憨厚的脸,看上去就像一个实在人。
至于内里如何,既然能被曹老爷子推到陆尓豪手下,自然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曹向东活了四十多年,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进到像大上海这种销金窟般的地方。
走过两边墙上贴满各式伶人照片的长廊后,他和陆尓豪才进入大上海的舞厅。
欢快的乐声在舞厅的门被推开时就鱼贯入耳,台上身着华服的美丽女子红唇开合,靡靡之音飞散,台下西装革履满身珠翠的红男绿女则正两两相拥,随着乐声滑动着熟练的舞步,而他们面前,则是错落有致的沙发和酒桌,供来此寻欢作乐的客人恣意畅饮。
第一次见到这副声色犬马的场景,曹向东几乎被这满目的奢华迷晕了眼,转眼间却见陆少爷旁若无人般径自往一个方向去了,仿佛进到无人之境一般从容,顿时老脸一红,强自敛了心神,紧跟着陆尓豪去了。
今天他们来这里,可是为了办正事。
如果说半个月前,曹向东对陆尓豪这个年轻人究竟能否成事还有些犹疑,半个月后的现在,他却只能感叹一声天纵英才。
老爷子的眼光,果然比自己要狠辣得多。
离舞台较远的一处有些暗的角落,陆尓豪终于找到今天约见的人,倒是也没和对方客气,只点了点头,就兀自在桌边空着的另一个沙发椅里坐了下去。
给自己倒了杯酒,陆尓豪示意正有些尴尬地站在桌前的曹向东坐下,这才为曹向东和这里的另一个人介绍起来。
“曹叔,这位是我朋友彭凯,上海副市长家的独子。彭凯,这位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表亲曹叔曹向东,今天我就是帮他约你的。”
一听对面那个坐没坐相的年轻人是副市长家的独苗,曹向东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丝惊讶,不过倒也没有太过诚惶诚恐,只是微微抬起了些身子,对彭凯点了点头,“见过彭小公子。”
没骨头一样窝在沙发里的彭凯见状,这才抬头看了曹向东一眼,而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对于彭凯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曹向东心里一时间也有些没底,立刻看向陆尓豪,就看到陆尓豪给了他一个无妨的眼神,这才放下心来,准备静观其变。
在来之前,陆尓豪已经简单对他交代过彭凯的性格有些乖戾,让自己对他的无常不用太过在意,所以曹向东此时才能如此淡定。
陆尓豪是在小半年前的复旦校友会上,开始对彭凯有点印象的。
那时候彭凯身边一票纨绔子弟,而他则是被何书桓和杜飞硬拉过去的,对这个人倒也没怎么上心。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彭家的小子似乎对何书桓有几分敌意,陆尓豪简单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大致就明白,彭凯之所以讨厌何书桓,原因不外乎是那点同为世家子弟的拼比争强的小心思。
然后,陆尓豪就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那就是彭凯竟然一直有意无意地想要拉拢自己。
或许是因为陆尓豪与何书桓还有杜飞“三剑客”的名头太响,以至于所有人都把他们三个看成是关系十分好的铁哥们。
而一直看何书桓不顺眼的彭凯,则幼稚地觉得只要能把陆尓豪这个朋友从何书桓身边撬过来,对自己来说就是一场值得骄傲的胜利,所以这小半年来,每当这位副市长家的二世祖有什么娱乐活动,总不忘让人送信给陆尓豪,问他要不要去参加。
当然,从原身的记忆中陆尓豪得知,从大学起,这位彭少爷就没少干过这种事。
至于杜飞,官二代彭凯表示少爷他看不上那个寒酸的穷小子。
如此一来,倒是让正打算创业的陆尓豪给撞了个正着。
因为在现在这个权贵云集的大上海,真正有钱有权的,并非被各方势力强推上台的市长,而是站在民国政府这边的实权人物,上海市副市长彭建勋,也就是彭凯的父亲。
对于这种送上门的大腿,陆尓豪自然不可能像原身一样弃如敝屣,所以在短暂地吊胃口之后,就迅速和这个彭家的小公子搭上了线。
最近这半个月,更是经常和彭凯以及各色复旦校友联系频繁,撒了不少鱼饵。
而今天,则到了收杆的时间。
彭凯从来不是一个能沉得住气的人,确切地说,从小无法无天惯了的他,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忍耐。
所以,在陆尓豪和曹向东一脸轻松地喝了两杯酒后,这位彭家的小公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了。
“喂,陆尓豪,你不是说今天有事要求我帮忙吗?”斜了一眼陆尓豪,彭凯有些不悦地道。
这个陆尓豪还真是胆大包天!让少爷他等了这么久不说,进门后竟然也只说了那么两句话后,就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了?!
见彭凯炸毛了,陆尓豪的唇角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对彭凯点了点头,陆尓豪这才不慌不忙地道:“实际上,我今天带曹叔来见你,是为了和你谈一桩生意。”
“哦?”彭凯有些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示意曹向东可以开口了,陆尓豪这才一边听着曹向东和彭凯说着他们接下来的创业计划,一边时不时帮曹向东补充起来。
陆尓豪打算做的,是现如今在上海还完全没有人做的快餐行业。
和现在许多实业家大肆投资的手工业、制造业不同,陆尓豪之所以选中餐饮行业这个中规中矩的行业,主要还是看中了它的“快”。
与其他行业相比,餐饮业无论是从原料制造还是销售周期来看,都十分快速,如此一来,得到收益的速度自然也比大多从进货到大批量制作再到出售的其他行业要快得多。
毕竟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一日三餐是身体必须要满足的需求。
而之所以不做传统的中式餐馆饭店,而选择西式快餐这个项目,则是因为被妈妈重点提起过的西式蛋糕店“冠生园”。
在现如今的中国,尤其是上海这个几乎被各国租界占据了大半的城市而言,大多数中国人,都已经把“洋货”看成是了身份和低位的象征。
这点,从有钱人家宁可花大价钱把儿女送去洋人开设的学校,就可见一斑,就连陆家也不能免俗。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是国人的悲哀,但陆尓豪是个商人,而且是个急需要赚到大笔银元的商人,所以自然要暂时先放下心底那些不甘,从最实际的方向出发。
这点,从“冠生园”在现在被人们如此推崇就看得出来。
陆尓豪所要做的西式快餐,在此时虽然看上去十分新鲜,但要是放到百年后,估计随便拎出来一个小孩子,都能轻易看出他要做的是什么。
选用最新鲜的鸡肉,腌制后裹以面包粉,用鲜油炸熟;马铃薯切成条状,同样炸熟至金黄,再配上番茄酱,以及西方人热衷的汉堡,蛋挞,沙拉,以及口味众多的饮料、冰淇淋……
没错,陆尓豪想要做的,就是在百年后几乎满地泛滥的全球连锁快餐kfc和麦当劳。
这两个在后世的商学院案例分析中,几乎每次都会被提及的经典案例,简直就是为现今的陆尓豪量身定制的一般。
最近这半个月,在他于众多聚会和工作中忙得分身乏术的时候,曹家的众人,则分头忙着寻找上海附近的大型养鸡场和适合开餐厅的位置,以及各种其他原料的供货商,同时,也在暗中寻访各式曾在西餐厅工作过的厨师和服务生。
在找到这些人后,陆尓豪把自己之前在外面租住的房子安排给那些人,把将来餐厅中需要推出的食物的配方交给他们之后,就让那些厨师和服务生专心研究起那些看似简单,但要做出符合他标准却十分困难的食物来。
kfc和麦当劳的食物种类不算繁杂,而且因为一开始推出的种类并不算多,所以短短几天的时间,那些厨师就已经做得有模有样,味道在陆尓豪和试吃过的王雪琴看来,也都算合格。
而另一边,曹向东在跑遍了上海之后,也和陆尓豪商量着选好了音乐学院周边的一家店面,原料方面也都谈得差不多了,甚至连以后如果要自己建养鸡场的选址都已经看好了。
到此,对陆尓豪来说,创业的第一步已经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而彭凯,则是这股至关重要的东风。
陆尓豪深知权势的重要性,也清楚自己将要做的西式快餐店,究竟蕴藏着多么大的商机。
在百年后的世界,仅kfc这一家快餐店,在全球就有近两万家店面,年营业额高大二百多亿美元,消费人群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刚长齐牙齿的小孩,无论月工资是几百,还是上万,各个阶层的人几乎都曾在这家店消费过。
在城市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kfc的名字。
它是人们生活中最普通的东西,却是商业上的一个奇迹。
而陆尓豪现在要做的,则是把这个奇迹,带给百年前的大上海。
这是一个蕴藏着巨大宝藏和财富的商机,陆尓豪十分清楚这点。
只是树大招风,对于丝毫没有根基的他来说,想要在未来保住这块招牌,不让他被人轻易毁掉,即使只要一两年的时间就可以,也需要找一个强而有力的靠山。
对于以上这些,陆尓豪对彭凯几乎没有丝毫隐瞒。
他需要彭凯来为即将开业的快餐店保驾护航,而相应的,自然也不会少了彭凯的好处。
对像彭凯这种一直以纨绔形象示人,总是被父母数落不务正业的二世祖来说,如果能有一个让他被众人刮目相看的成就,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件十分有面子的事情。
当然,让陆尓豪选择彭凯作为合作对象的最终原因,则是因为这个人的人品还算不错,虽然多少有些富家子弟身上的风流纨绔,但总体来说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听陆尓豪和曹向东仔细讲完这家将要被命名为“mfc”的西式快餐店的运营模式后,彭凯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后,这才抬起头,问陆尓豪,“虽然你们说得很好,但这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彭凯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既然要用少爷他的名头来震慑那些未来可能会找麻烦的人,那么自然不能让他做白工,毕竟他爹从小就教育他,吃什么都不能吃亏。
曹向东一听这话,就知道有门,赶忙接道:“我可以把每个月营业额的百分之十,送给彭少爷你作为股份,当然,年底还会有分红。”
“百分之二十!”彭凯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曹向东听到后,为难地皱了皱眉,然后瞄了眼陆尓豪,就见陆尓豪正漠不关心地喝着酒,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咬了咬牙,曹向东这才狠着心似的应了下来。
见曹向东如此痛快,几乎是空手套到白狼的彭凯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一扫片刻前冷淡的态度,拉着曹向东热络地问起关于那个什么mfc的其他事情来。
陆尓豪见此,倒也没在意,反正之前他已经和曹向东说过,只要彭凯要的份额不少过30%,都可以随他去,所以曹向东才能在没问他的情况下,答应彭凯的狮子大开口。
微微眯了眯眼睛,陆尓豪看了眼正相谈正欢的彭凯和曹向东,心底微哂,而后跟旁边的服务生要了个笔和一张便笺,写上几句话后,就让服务生帮忙给正坐在舞厅中间的长沙发上,正看着舞台上表演的秦五爷送了过去。
等看完便笺的秦五爷,在服务生的指点下向这边看过来的时候,陆尓豪才举起酒杯,向秦五爷微微致敬。
秦五爷倒是也没无视他,审视地看了他几秒后,也和陆尓豪一样,举着酒杯在空中碰了一下,而后,把身边的助理叫过去交代了几句。
“陆先生,五爷说等您一会儿忙完,可以去后面的办公室找他。”
听完服务生转述了秦五爷的答复后,陆尓豪这才把目光落在已经和曹向东聊完,正满眼兴味看着自己的彭凯身上。
彭凯是个任性惯了的家伙,刚才明明是他拉着曹向东给他好好讲讲快餐店的事儿,结果没说一会儿,他就嫌曹向东说话太过无趣,挥挥手先让曹向东回家去了。
所以现在,酒桌上就只剩下了他和陆尓豪两个人。
第38章 雪姨很忙
“你跟我说实话;这个曹向东;他真的是你的表亲?”满脸嘲讽地看着陆尓豪,彭凯丝毫不知委婉是何物地问道。
陆尓豪倒是也没隐瞒,“当然不是。”
说完,立刻就见彭凯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这么信得过他?还特意把他拉过来见我?”
对于从小在人精中长大的彭凯而言;仅仅是陆尓豪的表亲这点,并不能让他打消疑虑,更何况现在曹向东连陆尓豪的表亲都不是!
对此,陆尓豪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的说辞,“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是这家即将开业的店面的股东。”
陆尓豪并没有隐瞒彭凯他同为这家店老板的事情,因为只有这样,彭凯才会真正和自己还有曹向东站在同一条船上。
如果彭凯把mfc当成是自己的产业;那么绝对会比他们主动去求他;更能让他上心去主动维护那家店。
彭凯这才放了几分心。
于是陆尓豪又趁热打铁,对彭凯说了几句和妈妈一开始就研究好的说辞,说他之所以选择与曹向东合作,而不是自己单独开店,就是为了让一直觉得他还没长大,没有担当的陆老爷子刮目相看。
所以在此之前,为了不暴露在自家老爷们面前;才会选择这样一种入股的方式来参与这家店的运作。
“入股?”一听说陆尓豪竟然为这家店掏钱了,彭凯这才来了几分精神。
沉吟了一会儿后;彭凯终于道:“既然如此;那同样身为老板的我;自然不可能真的空手套白狼。明天我就让人把一笔款子放给曹向东,也作为我的入股</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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