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内的洪健呼吸开始急促,他吻上她的红唇,充满了欲望的味道。
她没有挣扎,柔顺地配合他。
她不敢开灯,她已经不再是妙龄少女,生育过的身体无论怎样保养,都不能与少女的紧致柔嫩相媲美。
可是他却逐一亲吻她的身体,在她的小腹处久久停留,他温柔道:「这里,将是我们孩子的孕育地,而你已经给我生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
只这一句,令她眼泪盈眶,她紧紧抱住这个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的男人,几乎愿意生死相随。
月光下,他们拥抱着,爱着,喘息着,水ru交融着。
星空是被,雨林为床,那点点星光是彻夜不熄灭的烛光。
丶第九十一章 蜜爱周 不思归
白纱被风吹起,拂在她光洁的身上,她忽然伤感起来:蒋玉屏穿起拖尾长婚纱,多麽勇气非凡!那麽自己呢?敢不敢那麽张扬大胆地穿起白纱,再走一次红毯?
她起身想喝一杯酒,却发现睡梦中的冯洪健仍紧紧地搂住自己,一脸依恋的孩子气。
就这样去爱吧,就这样去享受吧,人生苦短,要算计担忧到什麽时候?
黑暗中,冯洪健轻轻说:「月儿,嫁给我吧。」
她知道他是梦呓,於是温柔抚摸他的背脊,微笑着说:「好。」
毫无徵兆地,他翻身而起,将一只晶光灿烂的钻戒套上她的无名指。
月光照耀下,他的满脸喜色,道:「月光,鲜花,音乐,美酒,我与你赤裸相对,你终於答应了我的求婚。」
她脸颊红透,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一声尖利的女声响起:「有人欢喜有人愁,月夜欢好,求婚成功,你们这对神仙眷侣倒是快活的很呐!」
那声音十分熟悉,只是那语气中的深深嫉妒与恨意,听来十分陌生,令人战栗。
洪健慌忙将清月裹起来,自己套上浴衣,出门张望。
月光下,蒋玉屏仍穿着那袭婚纱,脸上化妆完全糊掉,凄艳如女鬼,嘴角噙着阴冷笑意,一动不动地紧盯着蜷缩成一团的宋清月。
清月深恐她此刻拿出什麽凶器,杀掉自己,伸手便准备按铃召唤侍者。
蒋玉屏冷笑道:「别急着赶我走。」她缓步走上前,清月发现,她竟一路赤着双脚,洁白的裙裾上污渍斑斑。
蒋玉屏打量着赤裸蜷缩的宋清月,不由得神情恍惚,竟什麽也不顾,直接就问:「你有没有妊娠纹路,有没有因为怀孕而隆起又塌陷的胸部?」
清月忽然煞白了脸:这种闺房秘事,怎麽足以同外人道?
可是这样的时代,**视频在网络屡见不鲜,但是她没有这样大方,愿意展示自己的身体秘密。
冯洪健穿好衣服,轻轻说:「姐姐,我爱她的一切。如果你爱我这个弟弟,请你不要为难月儿。」
「好,好得很!果真是一对神仙眷侣。」蒋玉屏笑道,可是那笑凄楚而仓促,她冷冷目光扫过清月的脸容:「光要我一人祝福有什麽用?最终拍板的是蒋老人。」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姓冯,不姓蒋!」他忽然暴起,大喝一声。
那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山林中,格外震撼人心。
清月裹紧床单,困难地走上前,搭住他的肩膀以示安抚。
他抚摸着她赤裸的手臂,手心滚热,面目痛苦而挣扎。
「无论你怎麽推脱,你始终是蒋老人的骨肉。」蒋玉屏自言自语道:「这就是我们作为他子女的命运。」
她转头大声对清月:「恭喜你,宋清月,你已经牵扯到家族的恩怨之中,郦晟只是一个开头,後面会好戏无穷。」
清月抖一抖,洪健搂住她,掌心的热度感染了他,她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勇气:「我不怕,我会陪着洪健抗争到底。」
夜风清凉,吹进屋内,晚香玉、蛋黄花、玉簪花、姜兰——各种热带鲜花的香气混合在一起,熏得人不知自己仍在人间。
冯洪健因感动紧紧搂住未婚妻,以唇吻她汗湿的额发,晶莹泪水沾湿她的眼角。
蒋玉屏别过脸不去看,幽幽长叹一声。
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敢这样去以一己之身去对抗财可通天的蒋老人?清月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他低声问:「是不是冷?」说着搓揉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为之取暖。
蒋玉屏不忍再看,拖着长尾婚纱,落寞而去。
清月待起身去追,发现蒋的身後紧紧跟着一名侍者,年轻高大,热带人特有的褐色皮肤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洪健抱住她,柔声说:「见到吗?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无限财富,无限寂寞。我不要。」他将头埋在她的胸前,深情而依赖地说:「请抱紧我,永远不要放弃我。我永远不要回到那个冰冷而华丽的家中。」
谁说男人就一定要强悍永不流泪?偶尔流露柔弱,激起女人心中的无限柔情——前提是,你必须是个内心强大的女人。
清月抱紧他,仍他在自己怀中索取,她渐渐沉沦——这就是爱情,不需要时间不需要理智,只需要相爱的两个人,彼此付出,彼此索取,为彼此疯狂。
他热烈地吻着她,想在她柔韧的胸部寻求安慰,她紧紧搂住他,回报他相应的热情。
再一度疯狂之後,她在他宽阔胸膛沉沉睡去,忽然想:她这二十八年来,从未恋爱过。
而现在,才是真正的恋爱开始。
像是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中一般,两个人似落入人间天堂,不必去想红尘俗世,只是饮酒接吻拥抱相爱,他吻她胸前粉色浅浅的伤疤,他将她抱在手中仔细欣赏,不顾她的害羞与反抗。
他笑着说:「我已经用外祖母传下的戒指套牢你,这一套便是一生一世,你休想逃脱。」
她抚摸着那颗三克拉的方钻戒指,洁白无瑕,切工久远,虽然不似现在的圆钻那般璀璨,但仍然秀丽夺目。
她的心被那一生一世的誓言所蛊惑,低头叹息。
失神间,再一次被他攻陷……服务人员不敢打扰他们,每一日只是将美酒与食物放在台阶前。清月打扮得如同坠落凡间的精灵,日日都是五彩斑斓的长裙,蜷曲乌黑的秀发随意垂落,耳边簪一朵雪白的晚香玉或是鲜红的大丽花。
虽不失脂粉,可是沉浸在爱河中的女人,皮肤晶莹剔透的犹胜少女。
帅气如冯洪健,只穿一套细麻薄休闲服,一对俊男美女无论在何处都吸引人眼球。
两个人在海滩太阳浴,热带毫无遮挡的阳光,拂去清月连续几个月萦绕在心间的阴霾。
有演艺经纪前来搭讪:「两位前来度蜜月?」
清月沉默微笑,而她那妒夫直接以吻遮挡住旁人的窥测目光。
真是人间天堂,此间乐,不思归。
直到服务台将留言送到他们手中:郭允权已捉拿归案,请速归。两人的蜜周才匆匆结束,搭上飞机回埠。
丶第九十二章 真假售色男
飞机上,清月忽然想起什麽:「洪健,你来开什麽会?」
他笑:「本来就不是开会,一是带你来散心,二是追踪姐姐的下落。」
哎呀,这才想起蒋玉屏,清月急道:「我们将她丢在了度假村。」
他搂住他那因爱而昏头的爱妻,刮一刮她的鼻头:「她早已经转机去了加拿大,她的一双儿女在温哥华随父亲读书。」
豪门的女婿易不易做?那个男人是不是背叛了蒋玉屏?她的大眼睛里全是疑问,但又不好意思开口。丶冯洪健叹口气道:「人各有志。我前姐夫是个读书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铜臭味,所以同姐姐不合。移民时原本带着姐姐一起的,但那厢寂寞,姐姐怎麽愿意放弃这边灯红酒绿的生活?」
「那麽你呢?你会走吗?」她握住他的手,疑虑地问。
他吻一下她的手心,安慰道:「要走也要带你和英英走呀。再说,没有数百万美元,我们拿什麽移民?」他苦笑一下:「不要忘记,你现在的未婚夫是个穷小子。连公寓都抵押给了银行。」
她却舒一口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的胸膛,沉沉地睡去。
他怜惜地看着她晒成蜜色的秀丽面容,感喟地想:这世界上唯一不在乎他的身份他的财富他的地位的女人,除了他的母亲也就是她——他的爱妻了。
这样想着,他的目光不禁又多了几分温柔与痴恋,紧紧缠绕着她。
看不够呵,就算日後她在他之前老去,青丝变白发,柔嫩肌肤打皱粗糙,眼角布满密密细纹,他也会爱她一如往昔。
就像爱尔兰诗人叶芝所写:
当你年老岁月将近白发苍苍,困倦的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沉思漫想,陷入往事的回忆,你一度当年的柔情与美彩缤纷,多少人爱你昙花一现的身影,爱你的容貌於虚情假意之中,只有一人爱你如朝拜的神圣,爱你不因岁月无情至始所终。
在炉罩边你低眉弯腰,忧戚沉思,喃喃而语,爱是如何飞上高山之顶,隐藏於众星罗布之间,面庞难寻!
我爱你老去的容颜?????他何其有幸,寻到了一颗瑰宝。
下飞机後,两个人牵着手走进禄口机场,清月指着柱子微笑道:「洪健,你记不记得几个月前,我们还像乌眼鸡一样,斗来斗去?当时你还称我为未婚妻。」
「那是你对我像乌眼鸡,我可是一早告诉你,我对你一见锺情。至於未婚妻,现在不正是未婚妻吗?」他翻过她手,亮一亮钻戒:「这个章不够的话,你身上的章——」
清月脸腾地红起来,她连忙摀住他的嘴巴,可是眼睛却望向了远方,愣愣不出声。
洪健刚想说话,却发现女伴的目光投向身後,咦,这种关键时刻还能走神发呆?他又好气又好笑,转身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一个唐璜式的人物,极薄的白衬衫胸口镶着层层叠叠的花边,一条黑色发亮的紧身裤,身段是一流的好。
啊!他脚上!那双白色镂空花的镶着亮晶晶的水钻晶片男式皮鞋!
这个年轻男人!这个男人分明就是郭允权!他正搂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太太,贴住她的耳边喃喃细语,那太太不住的娇笑,装扮和做派似二十岁少女,白白逝去的年华竟然没有赋予她半点稳重端庄。
清月和洪健对视一眼,眼中俱是大惊:不是说凶手已经缉拿归案了吗?为什麽他会大摇大摆在机场现身?
两个人不动声色走过去,大喝一声:「郭允权!」
那郭允权猛然回头,一见两人,吓得面如土色。
咦,他脸上被烫伤的疤痕还未消呢,就急着出来售色谋生,难道蒋玉屏给的医疗费和分手费不够多?
清月从内心深处鄙视这种人,别过脸不去看他。
冯洪健怒道:「你怎麽还好意思出现?」
那中年太太眼睛圆睁,扮出一副少女娇俏模样,双手轻抚自己胸口,娇滴滴道:「jone,这两人是你的朋友?吓死人了,怎麽这样没有礼貌?」
郭允权立刻回神,花言巧语将中年太太哄到一边,方才铁青着脸对宋冯两人道:「我和蒋玉屏的关系结束,请不要打扰我做生意!」
好个做生意,这般无耻,这般不知羞!
清月蓦地转过脸,怒视着他:「你这个专门引诱寂寞女人的无耻男妓!」
见清月震怒,郭允权反而笑起来:「我承认,但是我大大方方出来做生意,不偷不抢,人家给钱,我提供服务,有什麽不对?」
他看一看站在她身後的冯洪健,说道:「宋小姐,你是幸运的,你有一个爱你的男人,为什麽不同情一下那些身心都寂寞的女人呢?」
是有一种人,无耻到了极点,能将黑描成白,能将恶说成善,能将丑画成美,宋清月气得双手发抖,她终於见识到了比她前夫还要无耻的男人。
对付无赖,更有效的办法是比他更无赖!红云的教诲在耳边响起。她伸手抓住郭允权,大声叫道:「抓毒贩!抓毒贩!」
郭允权的一张脸吓得煞白,他结结巴巴道:「你不要乱讲!」再转头呼喊他的客人救他,谁知那中年妇人早就花容失色,一路花枝乱颤地跑开了。
以利聚,利尽必散。世界上美貌的男子多得是,何必同一个脸上有疤痕,又同一美貌女郎夹杂不清的男人一起进入警察局呢?
清月冷笑地看着眼前这个无耻男人,一字一句道:「是你害咏春变成了那副模样!」
「你不要乱讲!」他挥手试图挣脱她,无奈盛怒中的人力气实在是大,他又被冯洪健牢牢压制住,动弹不得。
机场警务人员很快与江城警方联系上,答案却让**吃一惊:江城已经有一个郭允权伏法,对罪状供认不讳。
这边的郭允权大叫道:「我说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意图谋杀罗咏春,这样的女人我只是玩玩,我什麽时候当过真——」
「啪」一记耳光狠狠扇来,打掉他後面的话。
清月握住自己发麻的手掌,恨恨道:「我不管你是谁,如果不是你,咏春绝对不会沾染上毒瘾!」
警方一路将他们送往江城,刑警大队内,果然坐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只是衣衫发皱,形容憔悴,胡子拉碴。不比这个英俊潇洒。
两个郭允权碰面,虽然是早有准备的事情,但是两人俱是一惊,双双别过头去。
丶第九十三章 晚娘的诱惑
两人几乎是一模一样!
有疤的那个叫道:「我是无辜的!」
邋遢的那个垂头不语,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
清月迷惑不已,难道要从戒毒所请罗咏春前来辨认?她想起罗咏春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噤:她的精神状态,实在无法见人。
冯洪健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双胞胎?」
两个郭允权对视一眼,又很快将目光转开,异口同声否认:「我们不认识!」
可是眼底慌乱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们。
清月尖叫起来。
警方见这一对情侣面色憔悴,衣衫揉得稀皱,不禁劝道:「先生太太,你们回去休息吧,一有情况我们就会同你们联系。」
两人这才拎着行李箱回家,一进家门,宋家老小便迎在门口等待。
清月惊讶:要礼物也不至於这样猴急啊。
可是宋太太上前接过她的手提包,担心道:「蒋老先生派人送了请帖来,邀请我们去『富宁台』一聚。」
清月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妈妈口中的蒋老先生其实就是大名鼎鼎的蒋老人。
冯洪健闷闷道:「不见,有什麽好见的。我宁愿在家和英英玩耍。」说着,抱过英英嬉笑道:「我的乖宝贝,是不是呀?」
看不出他有不愉快的表情,可是清月体贴地按住妈妈示意她转移话题。
回到房间,宋太太将那大红请帖拿给她看,果然是豪门,请帖都烫金描银,浓香扑鼻,打开一看,只见龙飞凤舞写到:兹请冯洪健宋清月携家人至「富宁台」一聚,共商大事。
落款是篆体字,难以辨清。
清月合上请帖,将它慢慢撕碎,宋太太道:「怎麽不见吗?」
见,当然见。
但只有她一个人见。
冯洪健以前看在蒋玉屏份上还同蒋老人周旋,现在郦氏姐妹当朝,他提起蒋老人眉头皱起。
携他去见蒋老人,等於带着一个定时炸弹去自找麻烦。
宋太太还想问什麽,见爱女脸色疲惫不堪,不由得咽下话,叮嘱道:「月儿,好好休息。」
清月点点头,可是内心却不住翻滚:眼前分明是一场混战,她已经分身乏术。
初冬日短夜长,才六点多,窗外已经漆黑一片。
黑暗中,她拨打了李向文的电话,将近来的事情向他一一解说,最後平静道:「***,我不知道你同两个郭允权之间有什麽牵连。只是,这一次,您再持中不发一言,那麽那个无辜的郭允权将含冤。」
说罢,不等他回话,她累极而睡。
第二天,清月独自一人驾车提前来到「富宁台」。
那是一间高档别墅,经过物业转管家层层转报引见,清月来到偏厅见着了郦晨。
原本以为是一个多麽妖冶艳丽的女子,不想,却是一个姿色十分平常的少妇,打扮的含蓄秀丽:名贵的米色宽身套装,同色平底缎鞋,短而时髦的发式,戴一套珍珠首饰。
倒是整间偏厅装饰得堆金砌玉,仅一对鎏金珐琅古董花瓶,就价值不菲。
这还是他们的别业,几年也来不了一次。
镇定一下心神,清月走近,轻轻咳嗽一声。
郦晨抬起头来,那双眼睛精光四射,清月心中一惊:论姿色,郦晨不如郦晟良多,论心计,怕是郦晟给郦晨拎鞋也不配。
郦晨一见宋清月,立刻笑容满面:「宋小姐,请坐。」
清月坐下,沉默不语。
她不会说:「刮得什麽风,让郦女士大驾光临小城。」或者是:「久仰久仰,郦女士气质奇佳。」
她根本不想见郦女士,就算这个含蓄的郦女士与郦晟不是一路人,她也不愿意见。
所有让冯洪健不愉快的人,也同样让她不愉快。
郦晨见她喜怒形於色,叹气道:「宋小姐也是性情中人,倒底年轻,什麽也不怕。」
清月继续沉默,眼观鼻鼻观心。
郦晨道:「我代我堂妹向你道歉。她这半年来,给你们添了好多麻烦,实在是我的过错。」
清月忽然抬头笑了起来:「客气,如果不是郦女士私下授意,郦晟怎麽有胆子来向洪健挑衅?」
郦晨被那锋利的言辞和眼神所震撼,她轻敌了,她稳一稳心神,笑着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放纵妹妹,管教不严。」说着,欠一欠身。
清月敏锐地发现她腰肢僵硬,动作迟缓,啊,原来已经身怀六甲,还舟车劳顿,豪门贵妇也不易做。
何必同一个孕妇多计较,二十几岁生育已经不易,何况四十多岁再做母亲,更是雪上加霜。清月闭嘴不言。
郦晨好生聪明,立刻说:「谢谢你体谅我高龄产妇的不易。」她抚摸自己的腹部:「我盼这个孩子,已经有许多年,今年总算得到蒋老人的首肯,同意我怀孕生子。」
「所以你才担心洪健与你的孩子争财产,是不是?」倒底年轻,清月没有忍住。
郦晨一愣,随即笑道:「蒋老人自有遗嘱,内容只有他的私人律师和医生才知道。在他的王国中,他是国王,我们都是俯首称臣的臣民。」
郦晨是个爱笑的女人,笑起来眼角已经有了细密的鱼尾纹,她并没有依赖高科技将之除去,反而十分的慈祥和蔼,只是那笑容里有说不出的丝丝凄苦。
清月不知道怎麽接口,所以乾脆不说。
「宋小姐,你在想,豪门媳妇,不易做吧?」郦晨索性坦白道:「生个孩子也要年年打报告,然後漫长等待,一系列检查,最後再由人工受精,才能当上母亲。天知道,我渴望一个柔软小生命叫我一声妈妈,已经许多年。」
清月凝视她,她真的如此痛苦吗?也不全是,此刻的她,高雅端庄,胜出出身许多倍,早已脱离工薪阶层。
清月相信:她所受的辛苦与她手中的资产绝对相陪衬,那麽好端端地又为何向她大倒苦水?
清月笑了起来:「你已经收获,就不必抱怨付出辛苦。」
郦晨也笑:「也是,不是每个女子都有机会如此付出。」她顿一顿,压低声音说:「宋小姐,眼前你也有个机会。」
丶第九十四章 豪门二手媳
清月瞪大眼睛,原来如此!郦晨哪里是来代替郦晟来道歉,此刻,她那不争气的堂妹是死是活,她这个堂姐可能都不关心,她的目的,是蒋老人的说客。
见清月一脸吃惊的神色,郦晨心思千回百转:是游说她答应呢?还是游说她放弃呢?
游说成功,蒋老人高兴之馀,自然有一笔丰厚的奖金打赏,可是将来的遗嘱财产,势必要少掉大大的一块。
游说失败,遗产自然不会少她和孩子的一份,可是子凭母贵,她不愿意孩子还没有出生,就因为她这桩大事没有办好,就失去了蒋老人的欢心。
最终的决定权,都在眼前这个秀丽女子的手中。郦晨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她。
清月也凝视着她,她不知道该用什麽样的感情来对待这样一个女人:是同情还是鄙视?
一个女人,为了金钱,投入自己全部,精神肉体自尊学识,对一个垂暮老人言听计从,不惜飞上数万公里,做一个说客。甚至是违背自己的心愿,把自己的心放在烤架上受煎熬。
初冬的阳光十分好,这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蔚蓝的晴空,白果树叶一片金黄,人们三两成群,懒洋洋地躺在远处公园内的草地上,享受着小阳春的温暖阳光。
清月指一指远处休闲的身影,道:「你看,他们很快乐。」
郦晨看一眼,不以为然道:「廉价服饰,垃圾食品,日日就为那点点薪水劳累,还要受老板气,同事算计,亲戚嘲笑,朋友攀比。」说罢,她舒一口气:「我总算逃出轮回。」
清月笑了起来:「终有一天,你连你的生命都要放弃,更何况那些身外之物。唯一能记住你的,只有你的亲人你的爱人你的挚友,那些深爱你的人。」
郦晨一震:很久没有人同她说过这样的话。她细细咀嚼,不由得悲从中来。
是,待她老了,死了之後,谁又会记得她?她所拥有的,不过是一堆冰冷的珠宝与皮草,没有它们时候,想一想便可以让人血液沸腾,可是真的拥有了,却不能在寒夜里温暖她的一颗冷涩的心。
清月站起身来:「请蒋老人来同我说吧。有些话,我不好同你说。洪健更不好同蒋老人说。」
说罢,她径直向大门走去。
这华丽而冰冷的殿堂,她不要一辈子被金银锁在这里。
与郦晨相比,她宋清月简直是赤贫阶层,身无恒产,又不善投资,不过是靠双手挣钱。
早出晚归,辛苦劳累,可是她有深爱自己的父母,爱人,挚友,还有最最宝贵的小女儿,这些才是她的至宝,甚至不需要拥抱他们,只要想一想,一股暖流便从她的心间流出,让她的四肢百骸皆温暖如春。
她抬眼看一看碧蓝天空,心中唱起一首赞歌:感谢上天,让她成为宋清月,而不是其他人。
这之後,清月去见了红云,同她说起这段经历。
红云沉吟半晌道:「你踏入了豪门纠纷,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清月不吭声,这世界上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男人少之甚少,她不敢肯定冯洪健就是其中一员。
他是对蒋老人有万千怨念,但如果说怨恨是冰,金钱便是火,只要钱够多,火够旺,南极冰山也有融化的时候。
初冬的阳光在下午四点便消失了热力,她感到浑身冰冷,不禁拢一拢衣服,道:「怎麽办,我唯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面对现在的难题。」
「你不想让冯洪健去做继承人,然後你做豪门媳妇?」
清月笑了起来:「有哪个豪门愿意接受一个二手媳妇,并带着一个拖油瓶?更何况,我家只是小康之家,怎麽能和富有的蒋老人相题并论?」
红云脸容寂寂:「是了,婚姻要想长久和谐,总要门当户对才行。」
清月喝完杯中茶水,站起身来:「红云,洪健何时回归蒋门,便是我同他分手之时。」她姿势与表情都显示出坚决之意。
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错一次。
一个女人,难道真要像玉婆泰勒那样,结八次婚才领悟到:错误在一开始时便结束,好过亡羊补牢。
可是她已经犯错,无法悔改。
只能顺着命运大神的安排去走,走一步算一步。
正在沉思,电话突然响起,洪健在沉痛地说:「罗咏春小姐陷入深度昏迷,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她惊道:「怎麽会是这样?」
「请速度赶来,不要再耽误时间。」
清月驾车前去,医生护士围成一圈正在抢救,可是生命显示仪器上,平缓无比。
罗母站在一旁不住落泪,一见宋清月便道:「宋小姐,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咏春。钱我不要了,求你一定要救活她!」
清月内心有点感动,终於母性战胜了金钱的欲望,可是至於「活」,咏春的生命特徵尚未消失,只是,她已经没有清醒意识。
主治医生走上前,摊摊双手:「病人苏醒,完全靠机缘巧合。请病人家属始终不要放弃与她交流。」
罗母一味流泪,哀哭不止。
清月代她点头。
罗母说:「高额医疗费用,宋小姐你已经承担不少,我们——」
清月说:「咏春投资大额人身意外险与医疗险,只是,受益人是郭允权。」
罗母止住眼泪,惊道:「郭允权是谁?」
是呀,郭允权是谁?此刻在派出所呆着的,是两个郭允权。清月苦笑一下,她也回答不出。
罗母擦乾眼泪,像是有无限勇气涌入身体,她镇定地说:「宋小姐,请你带我去见郭允权,我求他拿出保险金,救一救我苦命的女儿。」
见清月迟疑,她央求道:「怎麽,他不在此地?」
「在倒是在,只是,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郭允权。」冯洪健忽然开口。
唉,真假大圣。
只是到哪里找谛听与如来佛祖?
灵光一闪,清月忽然想起一个人:李向文***。
她再次打电话给他,接电话的是李太太,只听她温柔道:「昨天宋小姐打来电话,今天一大早,***已经赶往派出所,协助警方调查了。」
丶第九十五章 以爱的名义掠杀
真是一个救人於水火之中的菩萨!清月脸色缓和下来,她上前握住咏春的手,轻轻说:「咏春,如果你真的能听见我的话,请在冥冥之中帮助我找出真正伤害你的凶手。」
咏春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波澜,可是她的右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清月心头一震,伏在她耳边悄悄道:「咏春,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世界。你的母亲陪伴你许多天,等着你清醒後叫她一声妈妈。」
一滴眼泪顺着咏春的眼角悄悄滑落。
清月的心舒展开来,她拉过罗母,将咏春的手放在她手中,轻轻地说:「你在这里陪伴她,用母性唤醒她。至於冲锋陷阵,有我们。」
说罢,她挽过冯洪健的手,嫣然一笑道:「走吧,亲爱的。」
待两人赶往看守所,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
***疲惫不堪地靠在椅子上,见到他们也只是摆一摆手,算是打招呼。
清月忙问:「谁是凶手?谁是无辜的?」
***睁大眼睛,整张脸焦躁,半晌才说:「都是凶手。」
都是凶手?清月摀住嘴巴,难道是双胞胎兄弟与罗咏春的一段痴缠畸恋?
***说:「伤害那女孩身体的,是郭允权;摧残她精神与意志的,是郭允威。两个人都是我的学生,从小便英俊聪明,可惜——」
清月慢慢坐下,道:「让我猜一猜,那个在火港一直出现的,是郭允权。那个一直与罗咏春痴缠的,是郭允威?可是,谁为罗咏春的案件负责?」
「谁能为谁负责?一桩纠缠多年的三角恋,简直能给青少年做反面教材。要是哪一个本土作家愿意写作,倒是个很好的题材。」一个短发女警愤愤地说:「失足少女吸毒卖春——」
同样是女人,她却把矛头指向了可怜的罗咏春。
清月打断她的话:「小姐,我们都是幸运的人,给不幸的人一点同情吧。没有谁愿意以一个十九岁的少女为主角,写尽人间最悲凉的事情。」
那女警讪讪地不做声,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冯洪健牵过未婚妻的手,温和问道:「现在怎麽办?」
「接受法律的制裁。」***揉一揉额角,疲惫地说:「没有人能在感情上说得清道得明。允权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之一,想不到,他也闯不过这个情关。」
他伸出左手,凄凉道:「你见到他残缺的左手吗?当年他在我面前发誓,一定要斩断这段孽缘。断了几年,可是一见那个妖精般的小女子,又立刻深陷,终於闯出了祸端。」
清月忽然想起了什麽,道:「为什麽兄弟两人要共用一个名字?难道仅仅是为了迷惑咏春?」
***苦笑一下:「当年郭允威犯下事情,怕前科被人查出,所以一直盗用哥哥的身份。」
那个男人能犯下的事情,离不开黄赌毒三个字。清月厌恶地撇一撇嘴角道:「我要见一见郭允权——那个拥有咏春意外保险赔偿金的郭允权。」
怕没有解释清楚,她又说一遍:「拥有『郭允权』合法身份的拥有者。最好我能同他当面谈一谈。」
一旁的警察道:「我去问一问他。」
片刻,他过来摊摊手:「郭允权不愿见任何人。」
宋清月道:「你去同他说,罗咏春此刻躺在病床上,生命火花衰微。」
不一刻,那警察招手让清月进去。
冯洪健握住她的手,轻轻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清月摇头:「这个郭允权是安全的,他不会伤害我。」说罢,走进一间四面无墙的小房间,阴暗潮湿。
她适应了一会光线,这才看见郭允权,他身形憔悴,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
清月简短地说明了来的目的,等待他的回答。
他头闷在臂弯里,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我愿意,即使搭上我的性命,我也愿意。」
清月闻之,心一震,她本不想多是非,可是也忍不住问:「你既然这样深爱她,为什麽要出手伤害她?」
郭允权闻言猛然抬头,他面容灰败不堪,可是一双眼睛似熊熊燃烧的煤核:「就是因为深爱她,才不愿看她在允威那小子布的迷局里一再沉沦。」
他又低头,痛苦地说:「宁愿她乾乾净净地死,也不愿她肮脏地活着。」
多麽可怕的爱!清月闻言一震,她不可置信地说:「即使她有什麽错,你也不能决定她的生死。」
他的头颅深深垂下,语气凄凉道:「她恨不恨我?」
清月面容哀伤,半晌才说:「她无法恨你,因为她现在已经意识全无。躺在那里,同一株植物没有什麽区别。」
郭允权猛然站起,动作之猛,撞倒了椅子,他上半身前倾,靠着桌子,不置信地大叫:「真的?她成了植物人?」
清月缓缓点头,他颓然坐下,呆呆看着脚下。
她刚想出言安慰,不想他却说:「这样也好,她是乾净的了。」
不知怎麽,清月怒从中来,她猛地站起身:「郭允权,你有什麽资格,嫌弃她肮脏?她落难时,你可曾帮过她一分一毫?你又不打算娶她回家做妻子,你有什麽资格在这里对她指手画脚?」
「可是,」他错愕道:「我爱她。」
「爱一个人要接受她的过去,帮助她走出泥潭,爱她的所有。」她愤愤道:「那个郭允威自然是个混蛋,可是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是藉着爱的名义掠杀她的一切。」
说完,不听他的解释,她转身走出房间。
冯洪健一直等她,见她出来,赶紧上前握住她手:「怎麽了?刚听你们大声争执,是不是他不同意?」
她疲惫摇一摇头:「没有。是我太激动。」她投进他怀抱,汲取他的温暖。
是不是,她也在以爱的名义掠杀他的一切?她不愿他去蒋家,成为大额财产继承人,因为她自卑,她无力与那些年轻貌美的狐狸们战斗。
她害怕失去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她知道自己是一个纯粹的女人,恨得纯粹,爱得纯粹,走,也会走得纯粹。
丶第九十六章 我不愿嫁入豪门
他默默地搂住她,驾车送她回家。
在他正欲起身离开那一刹那,她忽然紧紧抱住他:「不要离开我。」
他低头看她,她晶莹的大眼里全是依依不舍之情,他宠溺地吻她一下:「长辈在家,我总不能在你家留宿。」
不,她已经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或许不久之後,他远赴国外,从此与她天涯相隔。
她任性地用力将他推倒,吻上他的薄唇。她的吻绵密而炽热,一遍一遍地挑战他的理智。
他猛地握住她,吸口气道:「女人,你在干什麽?」
「是不是你已经得到我,所以对我厌烦?」她停止索吻,趴在他胸前。
那楚楚可怜的表情让他瞬间燃烧,他翻身压住她,笑道:「我对你永无满足一天。今天是你主动勾引我,可不要再责怪我——」
说罢,一个火热的吻印下。
清月在火热中流下眼泪,请让他永远记住自己,记住曾经有一个矛盾的女人,深深爱着他。
在高潮到来那一刻,她忽然张口,在他肩膀上深深地咬上一口。
他带着快感与痛楚,闷哼出声,以吻封缄。
****************************************通关游戏中,最後出现的必是最大的boss,一番周折之後,清月见到了终极boss,蒋老人。
一个老人,到底要多老,多麽富有,才会让所有人都忘记他的真实姓名,只以一个「老人」冠以称呼?
清月不敢同洪健商量,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穿了一套最简单不过的黑色直身长大衣,乘蒋老人派来的车去「富宁台」,坐在大厅等待。
那样富贵低调的宫殿,连工人都穿着黑白制服,举止有礼,面对朴素的清月,一样的尊敬有加。这才是真正的教养。
清月侧首看窗外,一丛凤尾竹迎风摇曳,细雨洗濯之下,格外碧绿如玉。
谁说过做人最好如做松柏翠竹,一身傲骨,虽然无花无香,但是四季常青。她这样想着,微笑起来。
沉重的雕花大门缓缓打开,她起身迎接,只见一个头发雪白的老人自己驾驶着轮椅,背光出现,那威严壮硕的身影令她好生震撼。
这样壮硕,应当身体极为强健,但是却身坐轮椅。既然衰弱,可是那雄狮般的气概又是从何而来?
蒋老人浓眉大眼,面容极为豪迈,待他看清面前这位女子的面容,不由心头一惊,手中的健身球落地,骨碌碌滚到清月脚下。
她拾起那两只青玉球,心中慨叹:为什麽一定要去国外定居呢?身穿唐装,脚蹬布鞋,手握圆球,与国内公园内早起锻炼的老人有什麽差别?
她走过去,把健身球还给他,他眼内四射的精光让她心神惊惧——到底还是有区别的,一般的老者,慈爱安详,而这位蒋老人,即使肉体已经衰老,可是内心中伏着一只雄狮,随时能将对手撕裂。
蒋老人凝视她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害怕了?」
她舒展双肩,缓缓道:「有准备就不怕。」
沉默,沉默之中,两个人相互打量着对方。
清月不知如何一招制敌,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蒋老人内心震撼又惊疑:洪健飞过半个地球,在一个不出名的秀丽小城,找到了这样神似他前妻的女子!
在看见照片那一刻,他甚至认为他前妻死而复生。刚刚见她凝视窗外的侧影,已经让他的一颗老心再起波澜,他惊惧得不能自已。
待慢慢平静下来,他看清她的容貌之後,方才领悟过来,宋清月与他的前妻,根本是两个人,他的前妻秀丽的容貌上何时有过这样坚定勇敢的表情?他前妻的双眸何时这般灼灼生光过?
他艰难开口:「宋小姐,你很像我一个故人。」
清月笑一笑:「既然是故人,就让她作古吧,何必总是打扰她清梦?」
「你知道?」他惊讶:「你不认为洪健爱你,是对你一种侮辱?」
洪健——想到他,她眼角眉梢皆是温柔:「谁愿意去为难责怪那样一个苦命的孩子?」
蒋老人见一朵温柔的微笑在她脸上绽放,不禁深深叹气:「那小子比我幸运。」
「不,你曾经拥有过,只不过你放弃了。」她顿一顿,到底是长辈,她不好过於锋利,只能说:「请您高抬贵手。」
「我是为你们好。」蒋老人有点急切:「你让洪健回来帮我,我财富无穷,可以帮你们实现许多梦想。」他指一指偌大的客厅,镂金镶银低调华丽的陈设:「所有都归你们所有。」
「来弥补你以前的过错吗?」她轻轻问。
蒋老人看见她眼底的讽刺,突然说:「洪健是我的亲骨肉。」
这个惊天霹雳应该足以让清月震撼,谁知她立刻飞快地说:「不管他是谁的孩子,都是我的爱人。请不要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更不要侮辱他的母亲。」
蒋老人眼底有深深失落:「这是洪健的意思?」
「不,是我的意思。我与财富,他只能选择其一。」清月轻轻说:「对於冯洪健来说,是多麽残酷,不是吗?自古以来都喜欢上演一个戏码,江山美人,孰轻孰重?心头思量,拿起放下,最终拍板,却觉得失去的总比拥有的好。」
蒋老人深深注目她,看一点点忧伤的光芒从她的双眸中倾泻出来,他说:「你是个聪明的女人。」
清月笑一笑:「说出来便不是真聪明。」
「你可以装。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要你愿意,你会比所有人做得好。」老人毫不让步。
「我做不到。和洪健匆匆进入蒋家,出演蒋氏豪门媳妇,穿起华服戴上珠翠,扮演贵妇,面对外界的羡慕嫉妒恨都不理不睬。过个三五年,生几个孩子,努力讨好大家庭,对丈夫的三妻四妾不闻不问,装出一派贤淑模样。然後等女儿结婚时候,再苦苦要求蒋氏给这个拖油瓶一份丰厚嫁妆,来掩盖她的尴尬身份。」
她冷笑,最好的结局不过如此,搞得不好,更加失败出场,最後被冠以癞蛤蟆的罪名。
丶第九十七章 金钱拦路虎
蒋老人哑然失笑:「你究竟是太聪明还是太蠢笨?要知道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改变命运的一种捷径。」
「那要用自由和尊严来换,代价更大。我宁愿用双手劳作,虽然清贫,乐得自在。」她站起身,想要结束这次谈话。
老人挽留住她,再次发问:「洪健也是这个意思吗?」
财富并不使他比任何老人看上去年轻,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後,威严的豹眼此刻竟流露出怯懦的表情。
清月叹气:「这是我的意思,他的意思,你最好问他。」
老人低头嗫嚅起来:「我……害怕见他。」
所谓近乡情更怯,就是这样吧。清月弯下腰,轻声道:「您又是何苦?自己已经儿孙满堂,何必在意洪健这一个?」
「我欠他和母亲许多。我想补偿他。我可以让他登上财富榜,站在金字塔的最顶端。」他抬起头,双手微微发抖。
她怅然失神:补偿?怎麽补偿?千万财产也买不回一个温暖完整的家庭,换不回一个饱满幸福的童年。可是金钱,能够点亮所有人昏沉的双眼,让他们在这污浊的世间残杀。
蒋老人轻轻触碰她,她缓缓回神,道:「我不能代表他发言。我不知道他爱我多,还是金钱更多。」
她说完这话,内心颤抖,鞠一个躬匆匆离开。
细雨夹着冷风,扑洒在她的面颊上,江南迎来了瑟瑟寒冬,一切都是灰蒙蒙冷冰冰,她知道洪健爱她,可是能有多爱?超过真金白银?超过显赫地位?
她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无目的地驾着车,找一个街边咖啡店,坐下要一杯黑咖啡,忍不住,摀住脸流下泪来。
有人唤她:「清月,清月。」声音惊喜而温柔。
她来不及擦掉眼泪,抬起头来,竟是王文渊。
他身边是一个秀气的年轻女伴,眉眼中藏不住的满满都是对王文渊的爱慕之情。
早知道一直坚持自己的格言:决不再外人面前流泪。清月後悔,迅速擦乾眼泪。
可是来不及了,王文渊已经看见前女友脸颊上晶莹的泪珠,他一个箭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臂:「那个花花公子辜负了你,是不是?」
不等她回答,他便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这样的男人靠不住。清月,你有什麽不要害怕,统统跟我讲,我为你出气。」
从没有看见过老好人怒气冲冲的样子,脸颊涨红,斯文含蓄一扫而空,清月好生感动,但瞧一眼他身後年轻少女的愤愤表情,立刻收敛自己的情绪,挤出一个微笑:「没什麽。工作问题而已。」
「不是,清月,你不是为了工作。」王文渊继续追问。
他那年轻女伴已经是满脸的不高兴,清月只得起身告别:「王老师,我还有事,先走了。」她不敢表现出过分的亲昵,既然已经没有可能,何必碍人好事?
王文渊手足无措,曾经亲密的关系何至於生疏到这个地步,他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清月心中叹口气,可是脸上仍带着微笑,她内心不是不酸涩,这年头,谁又指望谁对谁忠贞不二念念不忘,可是她总是希望老好人能记住她半生,为她忧伤满三百天。
王文渊看出她眼底的失落,他急着解释什麽,清月伸出一只手止住他,一只手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眼角还蕴藏着泪水,可是唇角却含着微笑,那样的端庄,又那样风情万种,让他久久无法回神。
他坐回秀气女伴身旁,女伴皱眉道:「那位女士,年纪已经不轻,怎麽还穿着一身黑色,下雨天显得脸色不好,整个人像一只巨大的黑蝴蝶。」
王文渊回头,恰好看见清月出门,她的黑色长大衣迎着风,衣角飞舞,恰似一只蝴蝶展开翅膀,他感觉震荡,更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出窍,紧紧依附在这忧郁苍白的清月身上。
她的眼角眉梢,整个人的气质有着说不出的变化,只那短短的一照面,他感觉自己整个人仍无法救药地迷恋着她。
见着清月走出咖啡厅,王文渊无法再压抑住自己的心情,他站起身对女伴说:「对不起,夏小姐,我想我还没有准备好。」
夏小姐秀气的面容灰暗无比,可是她克制住自己的失望沮丧的心情,努力大方地说:「王教授,我知道,你去吧。你的心一刻都没有在这里过。」
王文渊抱歉无比地向这位难得的女子鞠躬,他走出咖啡厅,只见清月踏上车,那鲜红的车似一道火光,便消失细雨蒙蒙中。
她转了几个圈,决定去找红云,红云撇开她的小男友,夹着一支烟,懒洋洋听好友诉苦。
细雨蒙蒙,阴暗的客厅不点一盏灯火,一大盆雪白百合供奉在清水中,香气幽幽,清月似觉不在人间,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红云笑起来:「还没有到生离死别呢?眼泪这样不值钱,你哭给谁看?真要哭,去哭给你家男人看去。」
「那我不就是在用眼泪来乞求他留下吗?」这样没有骨气和尊严的事情,她宋清月死也不做,无论怎麽样,尊严最重要,走也要给对方一个硬直的背影。
红云吸一口烟,冷笑一声:「两个人都滚过床单了,都光溜溜坦诚相见了,这点子死面子要的干什麽?就是流泪把他留下那又怎麽了?他爱你胜过金银,你应该高兴才是。他要是丢不开他的金山银山,你再哭也不迟嘛!」
清月犹豫起来:「真的吗?他真的会爱她超过金银财帛吗?」
红云推她出门:「去去去,赶紧去找你男人,不要一出事情就对他百般猜测,净找我们这些外人来揣测,有什麽心里话,当面讲个清楚。我要闭门恋爱,恕不接待。」
细雨已停,阴云沉沉的天上,竟显示一两道若有若无的金光,清月抬头眯眼,每一朵乌云都镶着金边。
她无言拨电话找冯洪健,虽然双手颤抖,可是却义无反顾,至少,让她亲耳听见他所做的决定。
就算是失败,那又怎麽样呢?无非再失败一次。她还年轻,还有时间——
丶第九十八章 会战大boss
不容她细想,电话已经接通,冯洪健在那头低沉道:「清月,我在办公室,你快过来,有个重要会议必须要你出席。」
语气这般郑重,她立刻挂上电话,飞车公司。
当初郦晟那口味独特的办公室早已被重新装修,重新恢复了端庄大气,清月轻轻推开沉重会议室大门,却站在门口惊呆了。
会议室内,蒋老人、郦晨与冯洪健对面而坐,气氛凝重,剑拔弩张,而圆桌旁,垂首站着的正是郦晟。
这一次,郦晟没有做艳女打扮,只穿着简单的灰大衣,牛仔裤,金色的头发因为长久没有打理,长出了黑色的发根。
蒋老人看一眼宋清月,缓缓道:「正主来了,我们开谈吧。」
郦晨闻言扶一把椅子站起,赔笑道:「我代表堂妹向你们道歉。我们蒋家承认宋清月小姐的未婚妻身份,并转赠以下财产给冯洪健宋清月夫妇。」
她拍一拍手,身後的律师站出来,打开文件夹,准备开始朗诵条款。
冯洪健伸出手阻止道:「慢!」他走到门边牵过清月,不耐烦道:「我早说过,我不要蒋家一分一厘,我只要月儿就行。」
巨大的喜悦感从清月的心底涌起,她感到浑身温暖,抬起头,看见他一双深情桃花眼正凝视着自己。
他,是如此深爱着她!她喜悦得无法开口,只感到泪眼朦胧。
郦晟低着头哼了一声,道:「『爱家』此刻隶属於姐夫,你们不要忘记了自己在为谁卖命!」
情况直转急下!
洪健为了「爱家」,把自己的跑车公寓已经全部抵押给了银行!
谁知冯洪健却耸耸肩,毫不在乎地说:「谁要『爱家」谁拿去,我只不过是为姐姐在守着这份财产,现在姐姐打算移民,我正好可以功成身退。」
郦晟急忙抬头道:「你将是不名一文的穷光蛋!你这样将姐姐姐夫置於什麽境地?别人又要说他们虐待亲儿了!」她最近经济状况不佳,长久没有注射美容针剂,面容说不出的憔悴,即使涂了厚厚脂粉,也看得出皱纹重叠。
冯洪健冷笑一下:「现在倒是摆出长辈的架子来劝说我了,你以前呢?是鬼迷心窍还是一心想做豪门女主人?」
他又将目光投向蒋老人,斩钉截铁道:「我是冯香玉女士的儿子,与别人无关。」说罢,他转身握住清月的手:「只要月儿不在乎我是穷光蛋就好。」
清月忙紧紧握住他的手,低低地说了一句:「我不愿与豪门有半点关系。」
洪健闻言惊喜,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一下。
蒋老人一言不发,用鹰一般的目光看着这对情人。
清月被看得心底寒意四起,直觉告诉她,这不是慈父看子息应有的目光,倒像是掠食者在打量着他的猎物。
太阳终究没有钻出云层便匆匆西坠,西边乌云重叠处透出无数银光,让人感觉无限压抑。
江南的冬季潮湿阴冷,傍晚的冷风钻进会议室,打量着这僵持的一行人。
郦晨忙站起身,拿出一条羊毛毯披在蒋老人身上,柔声道:「先生小心着凉。」
她身怀六甲,身子甚是笨重,却殷切贴身伺候,可是蒋老人只是端坐着对她微微点点头:「走吧。」
这一行人走出会议室,立刻一群医护随从尾随而上。
郦晟出门前,依依不舍地回望冯洪健一眼。
冯洪健只是侧头对清月说:「你看,虽然有无限的金钱,他能保证得了自己身体健康,家庭幸福吗?跟随他那一帮人中,有几个是冲着他钱去的,他自己心知肚明。所以,我绝不踏入蒋家。」
「可是,你会登上财富榜,站在金字塔的最顶端。」她望着他,用蒋老人的原话来回应他。
他淡淡一笑:「是他同你说的,是不是?」
他转头看向窗外的无边黑暗,心也似沉入这寂静冷夜之中,道:「当初,我母亲是怎麽样坚决地走出蒋家,我虽未亲见,但我能深深感受到母亲心中无限悲凉。」
他语气清冷:「母亲生下我多年,从未笑过。她的心像是一口古井,再也激起不了任何波澜。」他将头埋在她的手心,道:「我怎麽可以踏入那个伤害她的家庭,喊那个夺去我母亲幸福的女人一声『妈』?」
清月感觉有滚热的液体在自己手心内转动,她不敢动弹,就这样静静地捧住他的脸,温柔道:「别怕,洪健,你还有我。不论你是富有还是贫穷,我都爱你一如往昔。」
是的,他还有她!冯洪健抬起头,泪水从眼角滴落,他抱住她,哽咽道:「我们结婚吧!」
多年前,清月很喜欢看张爱玲的一篇小说《倾城之恋》:香港沦陷,成全了一个花花公子同一个离婚少妇的婚姻。
只有在极其寥落的境地中,一个人才会珍惜自己身边所拥有的的一切。
她深深凝视他的俊颜,他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吗?他可以登上金字塔的顶峰,可以坐拥无数年轻美女。可是他选择她,究竟为什麽呢?
她的脸孔,她的眸光中显示无数的问号,冯洪健苦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相信我是真的爱你吗?」
不,不是呵。她垂头道:「我只是怕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
他握紧她的双手:「所以,才要给你最神圣的婚姻,让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
师太曾经说过:一个男人给於一个女人最大的尊重就是求婚。
他尊重了她这麽久,求婚这麽多次,她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
她缓缓点头:「我愿意。」
冯洪健已经做好了再次被拒绝的准备,这一次没有鲜花没有月光没有钻戒,只有凄凄冷风,不想他却求婚成功!
他握着她的手,张着嘴巴,激动得不知说什麽才好。
清月笑起来:「你要是後悔还来得及!」
「不!」他笑着跳起来,抱着她转起了圈,那激动的声音穿透墙壁,钻进了电梯门前的蒋老人的耳朵中。
蒋老人的眼角动了一动,没有说话。
郦晟的眼圈已经红了。
但是老先生没有发话,谁也不敢说话。
可是郦晟没有忍住,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落下来。
「不像话!」蒋老人终於忍不住冷冷道。
丶第九十四章 谁是杀手镧(一)
宋先生沉吟半晌,问道:「你为什麽不愿大办婚礼?」
清月脸颊通红:「我都已经是一女之母,难不成还要我再穿白纱冒充初嫁新娘?英英穿着小白纱裙,跟在後面牵长尾婚纱?来宾请谁?三十桌人呢,能保证个个都是朋友,都不会笑话?」
「那你也要为人家洪健想一想,他是第一次结婚。」
「他一个假洋鬼子,不在乎这些繁缛礼节。」她拒绝得倒是乾脆。
「你能代表他说话?」宋先生合上书本,问道。
在外等候的冯洪健推门而入:「只要月儿不满脑子想着『轰轰烈烈办酒,一年後离婚收场』这样丧气的理由,我当然可以接受婚礼从简。」
清月惊喜地握住他的手,他却低头道:「月儿,我还是希望能给你一个婚礼,希望你不要总是活在别人的想法里,担心别人如何看你。」
「婚礼从简不代表没有婚礼,只请亲朋至交,这些人谁会嘲笑我?」她甜蜜笑起来。
冯洪健爱怜地看着她:换做其他女子,不知如何张扬,偏偏她这样低调,真是个傻女子。
基於此点,他一定要给她一段幸福的婚姻,无论是内容或者形式。
**********************************一连几天都是艳阳高照,淡金色的阳光照得整个城市如同在梦境之中一般。
碧蓝如水晶的天空中一丝云絮都没有,一大清早,她就被红云拖起,去试新装。
待到高级定制店,她看见那套考究的白纱裙和同色缎鞋,吓得面如土色,一个劲的摇手:「不,不,我不结婚,我不结婚!」
红云好气又好笑,一手按住她:「只不过是一套小礼服而已,怎麽紧张成这样?」
清月凝神望她,大眼睛里犹有惊魂未定的神色:「不是结婚礼服?」
为了婚宴,她不知在家同父母争执过多少次,又不知生过冯洪健多少气。
她完全理解父母的想法:千辛万苦养大一个女儿,家世容貌学识人品统统?</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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