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两本一模一样的日记本就放在她的面前,褐色的封面,银色的插图,插图里有一男一女在暮色中相望,他们的脚下是流淌的河流。
郦春晓拿起其中注着池惊鸿字样的日记本细细的抚摸着,在这里面到底是住在怎样的一个池惊鸿呢?
是不是如外界所说的那般冷漠无情,还是那个和自己生活了四年,言辞的当,眉眼温和,始终如一,从不在外面乱来的好丈夫。
要知道,她的朋友们有多么的羡慕她,郦春晓有一个才貌兼备的丈夫,才是倾国倾城,貌也是倾国倾城的貌,她的朋友是这么来描述她的丈夫的。
更让她朋友们羡慕的是她的丈夫从来没有为她惹来了那些关于女人方面的问题,以池惊鸿的地位才貌,在这个时代里,一定会有无数的女人对他趋之若鹜的。在她的朋友们一个个的为自己的男友,丈夫情变时,出轨时,她的丈夫从来没有为她惹来那方面的麻烦。
所有人都知道,池惊鸿是一个绯闻绝缘体,更有知名女星一口指出要找就得找一个像池惊鸿那样的男人。
有一次,郦春晓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丈夫,他皱眉,因为,他连那位国民级别被无数男子奉为梦中情人的女星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二十岁的时候她爱上了他,爱得把什么女孩子的尊严,骄傲,矜持统统都丢掉了,她还做了一件从前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做的事。
第一次开口叫了那个人,爸爸,我要你把你们公司叫做池惊鸿的见习职员变成我的爱人。
那年,郦春晓追随池惊鸿到了那个叫□尔兰得国度。
嬉皮笑脸的跟在他后面,帮他洗衣服,做饭,还帮他看房子。
池惊鸿那个人是一座冰山,在那个陌生的国度,她一次次因为他的冷淡,不解风情躲起来抹泪,然后,在他回来时堆起了笑脸。
池惊鸿还是一匹风,她总是看不透他,在那个叫□尔兰的国度,他一空下来就驾着他的那辆二手车到处去,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就像谁也不知道那样的人为何在自己的房间的窗台上种满了那种叫做三叶草的植物,他对它们每天细心呵护。谁也不知道在他的书架上为什么不放着与他学习有关的书,课本。只放那些西方的一些稀奇古怪的有些叫不出名字的快要绝版的书。有关于凯尔特文化,有关于指环王所讲的关于描述中土世界,还有吉普赛人的占卜术。。。。
池惊鸿还是郦春晓的未婚夫,这个称呼足以弥补过一切,是冰山也好是风也好都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池惊鸿是郦春晓的未婚夫,他亲口应承了爸爸,以后,她会嫁给他,以后,她和他将一起度过漫长的时光。也许至白发苍苍,也许至儿孙绕膝。
郦春晓二十二岁的春天,那晚她至死难忘,她穿着爱尔兰的民俗服装,那是一件印满这三叶草的长裙,她穿着它刚刚参加爱尔兰当地的庆典回来。
池惊鸿就坐在窗台上,半曲着脚,手里拿着酒瓶,吹着口哨,他用口哨轻轻的哼着《天空之城》的旋律,声线缠绵,眉宇哀伤。
在看见自己时,就那样呆住了,就那样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带着浓浓的爱恋。
她泪流不止,那个盘旋在爱尔兰上空的丘比特终于把刻着郦春晓的名字的箭插在了她深爱的人的心上。
走过去,郦春晓大胆的抱住了他,她说,惊鸿,我好爱你。
那一晚,她成为他的了。
三个月后,他们一起回国,那时在她的肚子里,盈育着他的孩子,属于郦惊鸿和池惊鸿的孩子。
二十二岁的仲夏,她和他结婚了,婚礼很简单,只是注了册找了证婚人交换了戒指,她的爸爸盛怒,她第一次向她的爸爸撒娇,因为池惊鸿那个男人不想铺张。
结婚那天,她的丈夫喝得酩酊大醉,嘴里不住的在说着她听不清楚的语言。
二十二岁秋末,郦春晓失去了她和池惊鸿那个叫做望的还没有成型的孩子,他还来不及来到这个世界上,那时,郦春晓在医院里看见自己躲在角落里的丈夫哭得像一个孩子,那是郦春晓第一次看见男人原来也会那样哭。
池惊鸿曾经期盼过那个孩子,他还给那个孩子起名为望,池望,望,一个代表着无限生机的字。
二十三岁时,爸爸骤然离世,一句话也还没有来得及留下,池惊鸿把她抱住怀里说,没事,你还有我。
至此,他开始成为郦春晓的全世界。
爸爸去世后池惊鸿全面接手了爸爸留下了的事业,三年后,他把爸爸留下了的事业更上了更高的台阶,在上海池惊鸿的名字代表着一种商标,代表着冷静,睿智,敏捷,而在女孩子们的心里池惊鸿代表着一个梦,英俊,优雅,对婚姻忠诚。
不止一次,郦春晓心里满是得意,还好,她把他变成了她的男人。
可每一个人的内心也许都会有一些不愿被触及的领土,郦春晓知道池惊鸿也有,也许,是和叫做那个叫□尔兰的国度有关,也许还和《天空之城》有关。
一次,她曾经叫池惊鸿吹《天空之城》的旋律给她听,就像那次在爱尔兰那样,她觉得用口哨吹出来的《天空之城》极好听,好听的总是让她念念不忘。
在她讲完了那句话后,池惊鸿用冷冷的语气对她说,以后,我不想在听见你说起这个话题。
郦春晓从小就寄人篱下,很早的时候她就懂得了察言观色,她又是怎么不明白丈夫那些话代表的是什么。
在宫崎骏的心里那座《天空之城》代表着理想,向往,还有热望。就像柏拉图向往着他的理想国。也许,在每一个人的心理都会有一座天空之城,他们把最美好的都寄托在那座虚幻的城市中。
郦春晓知道,属于池惊鸿的天空之城是那个叫□尔兰的国度,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那里去,他把每次去那里的来回机票小心翼翼的收起来,藏在他的书房里,那个书房是池惊鸿的秘密王国,没有人可以进去。
郦春晓并不好奇池惊鸿的秘密王国里还藏着一些什么。有些事情她隐隐猜得到。
只是,郦春晓也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天空之城,她想象不出来它应该属于什么样的形状,可她知道在她的天空之城里永远就只住着她和池惊鸿,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在那里亲口对她说,我爱你,池惊鸿爱郦春晓。
是的,池惊鸿从来没有说过爱郦春晓。
郦春晓二十六岁的时候,池惊鸿二十八岁,这一年,一直住在德国的的,和她同父异母的哥哥突然而至,带着他的妻子,一个叫做翠西,面目沉静的东方女子。
初见她时,她穿着一件吉普赛女郎的宽大长裙,手上戴着的饰物一动就会发出好听的声响,明明是笑着,但笑容里仿佛有淡淡的哀伤。
从那刻起,命运的磨盘开始了它的运转。
这一年郦春晓的人生发生了很多事,好像属于她一辈子应该经历的事都赶着这一年里发生了。
昨天,郦春晓刚满二十七岁,他的丈夫做了一件足以让她铭记终生的事,他对她说,一切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强迫她的,一切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你诅咒我吧!
池惊鸿这个男人还说,春晓,在这个世界上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没有,但我不能没有她。
这还是那个她追随了七年的男人吗?这个男人好像忘了她郦春晓才是他的妻子。因为爱他她都决定了把这半年里她知道的事情的事情当做她做的一回噩梦了,他,不,他们还想怎么样。
回忆在滴着血。
那晚,池惊鸿说,在这个世界上,池惊鸿只对池飞鸿狠不下心来,只为池飞鸿激动,也只为池飞鸿疯狂,甚至可以为池飞鸿杀人放火。
暮春的花园里,繁花盛开,他站在花丛中对那个女人说。
她躲在角落里,拼命的捂着嘴,泪水从她的指缝里肆意流淌,池惊鸿是一个多么吝啬的人可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池惊鸿对郦春晓最慷慨的时候也只是说,没事,有我在呢!
那么,现在,郦春晓对于池惊鸿算什么?那些共同度过的时光又算什么,他们是结发夫妻。
郦春晓的手颤抖的放下日记,这是池惊鸿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他说,希望你看完它们,到最后,你原谅不原谅为我不要紧,但我希望你原谅她。那个女人为我受过很多苦,我也为她受过很多苦。
他说,春晓,我求你,原谅她。
到最后,他还在为她着想。
这个笨男人,他不知道一个女人最恨的是自己心爱的男人在自己的面前维护别的女人吗?
他怎么可以残忍到这种程度,对了,他说,在这个世界是池惊鸿只对池飞鸿狠不下心来。
时钟指向十点,郦春晓打开了池惊鸿的日记本。
四个小时后,凌晨两点。
原来当一个人爱着另外一个人时真的眼里只看得到她,那厚厚的日记本每一页都有池飞鸿。
那么,郦春晓呢?郦春晓对池惊鸿的爱情呢?
转过头,郦春晓看了另一本一模一样的日记,那个让池惊鸿刻在骨里,埋在血肉里的女人到底有着怎样的内心世界,
伸出手,郦春晓翻开了池飞鸿的日记。
看完池飞鸿的日记,天色已呈现鱼肚白,曙光冲破天际,撕开了一道裂口,那个裂口宛如天堂的一角,类似奇迹。
池惊鸿的二十岁生日,他在日记本写着,我在这里坐了一整夜,直至天际出现了曙光,我久久的凝望着那道曙光,那道曙光就像她。
眼睛从天际拉了回来,幽幽的落在了哥哥的照片上。
幽幽的,她说,哥哥,要不要原谅那两个人。
一模一样的日记本的第一页,有女生娟秀的字体,一模一样的写着。
庆香港回归祖国。
庆池惊鸿和池飞鸿的十七岁。
庆属于我们共同的生日。
还庆我们终于属于彼此。
随着天际的逐渐亮透,郦春晓一点点的触及那段埋藏在日记本里的故事的轮廓。日记本里的池惊鸿和池飞鸿几乎触手可及。
作者有话要说:是熟人的话就过来打招呼,不是熟人的话也可以过来打招呼,好吧,意思就是说欢迎留言。
、他们(一)
在十二岁以前的池惊鸿并不是叫池惊鸿,他叫莫江生,很随便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在江边出生的,事实亦然如此,某一个黄昏,他在江边出生了,他的父亲就给他取名叫做江生,他的名字就和他的父母的婚姻一样随便,据说,美人胚子的母亲因为父母双亡,从小就寄居在父亲友人的家里,长大了就理所当然的和嫁给友人家的独生儿子。
因为生活贫困的关系,他的父母一直到处打散工,他三岁的时候双双死于建筑事故中,后来,他们家的远房亲戚领养了他连同那笔可怜的赔偿金,据说,那位建筑老板给了他们一笔事故赔偿金,可到最后转到他们家的手里就只剩下三万块。
因为那三万块,那个叫做表叔的男人带走了他。
如果问池惊鸿什么时候懂得人情冷暖,其实很早很早他就明白了,在表叔家不管他做的多么的好永远都不及表叔家的亲生孩子好,不管你多么勤奋干活你永远不会尝到热乎乎的饭菜。
七岁时,别的孩子都上学了,他眼巴巴的看着表叔家的孩子们拿着书包兴高采烈的上了学校。
有一天,表叔问他要不要读书,他高兴的点了点头,表叔叹了一口气。
隔日,表叔带走他乘坐了很久的火车,他们来到的那座城市叫做广州,表叔把他带到了一个大院里,说,生啊,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住这里可以有书读。
表叔走的时候对大院里的一个中年妇女说,这个孩子就拜托了,只是,你给他改个名字吧,原来那个我觉得晦气。
中年妇女摸了摸他的脸,叫了他一声靓仔。
从此,那个靓仔的名字伴随着他到了他十二岁那年,直到那个叫做池飞鸿的女孩出现。
后来,他知道那个大院就叫做孤儿院,住在大院里的孩子大多和他一样无父无母,那时,他觉得没有关系的,只要有书读还是好的。
渐渐的,他开始讨厌那些溢满同情的眼光了,讨厌到变成憎恨。
十二岁时的中秋,孤儿院的阿姨们一早就把他们穿的整整齐齐,然后叫他们几个岁数同样是十二岁的人到前院去聚合。
这样的情景,他又怎么会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呢?每次阿姨这样后大院里的孩子就会离开一,两个。
所谓古代宫廷选秀女大约也是如此的吧?
他讨厌那种所谓的领养,好听一点说是为他们找一个家,可谁知道呢?也不是没有人逃回了回来。
他穿了阿姨为他准备的白衬衫,趁她没有注意的时候偷偷的溜了出去,据说,这次是一名很有名望的老教授想来找一个和他孙女一样都是十二岁的孩子。
另外几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倒是跃跃欲试,他冷哼一声,头也不回。
来到后院,他站在喷泉边,注视着自己水中的倒影,水中的自己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的,在学校里的女孩子们每次和他说话时都会脸红会偷偷的塞给他一下小玩意,在孤儿院里,那些女孩子们喜欢围在他身边。
这个城市的人们喜欢叫他靓仔。
因为自己长着一张俊秀的脸,表叔说他遗传了妈妈的容貌。
拿来一块小石头把自己水中的那个倒影打乱,长的再好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没爹没娘,再好看那些人还是会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走进喷泉的池子里,他就是要把这件崭新笔直的裤子弄脏。他站在喷泉下,让喷泉的,水把自己的白衬衫弄湿。弄脏。
这下,那位有名望的老教授该不满意他了吧!
脸朝着蓝天,朝着天空,张开了双手,他微微的笑了起来。
“你在那里干什么?”
一个不大但很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孩立在水边,穿着白色的连衫裙,中分的中长发自然的垂在肩上,脸色有点苍白,五官秀气,秋风勾着她的裙角,宛如长在水边的一株小小的茉莉花。
她微笑的静静的注视着他,居高临下,秋日打在她身上,一脸的不谙世事。
池飞鸿静静的注视着水中央清俊的少年,那个少年的姿态让她想起了曹植的诗,姿态美好,翩若惊鸿。
他朝天空微笑的样子就像一只偶尔落入了水中的孤独的雁。让那抹挂在脸上的笑容溢满了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寂寥。
“你在那里干什么?”池飞鸿继续问。
那个少年没有回答她,于是,她脱掉了鞋子,来到了他的身边,也昂起头对着天空微笑。
“天空可真蓝啊!”池飞鸿闭起了眼睛,学着他的模样张开了双手,这个少年一定长着一颗渴望飞翔的心灵吧。
喷泉的水也滴在她的脸色,裙子上,头发上。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看来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娇小姐,还真以为他来这里真的是为了看天空的。
“你叫什么名字?”池飞鸿问少年。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现在,你是不是心里不快活。”
他是心里不快活,所以,肩一沉把那个女孩直接撞倒在水里。女孩也不生气,径自从水里爬起来,在收拾自己的裙子。
“这水可真凉快。”
“飞鸿,你在那里干什么?”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拉着和他住在同一个寝室的李旭日的手问身边的女孩子。
女孩子嘻嘻的笑,然后,举起她的左手,说。
爷爷,我要他。
爷爷,我要他!这句话在池惊鸿以后的五年里始终噩梦般的缠绕着他。
属于他的人生就凭一个比他矮,力气没有他大的女孩一句话就决定了。本来,那位老者选的是李旭日,聪明会看脸色的李旭日,而不是他。
李旭日在他收拾行李时轻飘飘的说,恭喜你凭那张漂亮的脸蛋飞上枝头,从今往后,你可要好好的讨好那位小公主。
在填写文件时,一个政府工作人员问院长,那个孩子要写什么名字?又是什么日期出生的。
院长一脸为难,把目光投向那位老者:“池老,不如你来给他取一个名字吧?还有,我们这里没有他的出生日期,具体什么时候出生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叫池惊鸿好了。”一边一直静悄悄的女孩子出声了:“至于生日就和我一样的吧!”
于是,那个女孩子又轻描淡写的决定了他的名他的姓,还有他出生的日期,七月一日。
女孩来拉他的手,说。
“我叫池飞鸿,你叫池惊鸿,这样听起来很亲对不对。”
“池惊鸿,我很高兴遇见你。”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去看那个拉着他的手和他说话的人,那时的他觉的自己就像一个商品,一个长的漂亮的商品,那些人很轻易的决定了他的去留。没有人来问他愿不愿意。就凭一个十二岁的女孩一个轻浮的决定。
厌倦的,他甩开她的手。
她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这次,是面对面的,她说:“惊鸿,以后,你可以像爷爷那样叫我飞鸿。”
那口气就像是施舍似的。
一边的老者摸了摸女孩的头:“看来,我的孙女是很喜欢惊鸿了。”
他在心里冷笑,叫得那么亲热,惊鸿?
临走前,一直对他很照顾的阿姨把他拉到了一边。
“靓仔,以后好好听那位老先生的话,他是个接受过高教育的人,会对你好的,他们家庭不复杂,家庭条件也很好,那个女孩是他的外孙女,家里,没有别的人就他爷孙两,你就好好的给那个小姑娘做个伴,以后,老先生不会亏待你的。你懂不懂。”
“我懂的。”他低声说。
他的境遇注定他将懂得比别人多。
那位老者叫做池青阳,是个上海人,是一位刚刚退休了的大学教授,据说带出了不少有名的学生。那个女孩叫做池飞鸿,母亲是一个未婚妈妈,在生下她以后就去世了,从此,她和外公相依为命。
池青阳怕自己的孙女寂寞,就动了来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给她做伴的念头,于是,他就成了池惊鸿。从莫江生到靓仔到池惊鸿。
当他走出大院再回头看这个自己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和他一直在孤儿院长大的那些孩子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
不会了,不会再由别人来决定他的人生了。
他头也不回。
池飞鸿来拉住他的手时他没有再甩开,仍由着她牵着她坐上了车,仍由着她牵着他的手来到机场。
这个叫做池飞鸿的女孩有着一双瘦削的手。
“惊鸿,你没有坐过飞机吧?”
还是那种口气,一种施舍者的口气。
来到机舱,在飞机即将起飞时,她把耳塞塞在了他的耳朵里,小小的手贴在他的脸上。
“不要怕,有我在呢!”
他看了她许久,有一天,他要她后悔,后悔她说出的那一句,爷爷,我要他。他要她为她那般轻浮的决定付出代价。
于是,笑了起来:“我喜欢你给我取的名字。”
池飞鸿笑了起来,她心里快活极了,现在,他们的家庭成员又多了一位,那个大房子里终于不再只有她和爷爷了。
她在琢磨着,惊鸿的房间的墙纸要用什么颜色的,惊鸿又是喜欢什么颜色的。
小小的心里因为这个漂亮的新成员乐开了花。
、他们(二)
池惊鸿跟着那对孙女来到了那个叫做鼓浪屿的岛上,这里四面环海,海滩,海水,椰子树,悠闲的游人,不时从房子里传来的钢琴声,窄小幽深的小巷,爬满了围墙不怎名的蔓藤,还有欧洲风格的建筑把这个小岛装点得充满了文化气息。
池青阳对他解释,因为他喜欢这里的优雅宁静,去年,在这座小岛买了房,离开了上海搬到这里来,他想在这里休息几年。
池惊鸿说:“池先生。我也喜欢这里。”
一边的池飞鸿很高兴:“爷爷,我猜惊鸿就会喜欢这里。”
接着又像是想起什么,指着池青阳,一本正经的对池惊鸿说:“惊鸿,他不是池先生,是爷爷,记住了吗?”
池惊鸿看了看一眼池青阳,那位老人朝他乐呵呵的点了点头。
来到一处红砖切成的带着浓浓的西班牙风格的住宅里,他推开了门,此刻,池惊鸿觉得自己宛如站在命运的托盘下,一颗心蠢蠢欲动着,从此,再也不会让人来支配他的命运了,再也不会了。
蠢蠢欲动的是欲望,就这样在十二岁的池惊鸿心里开始生长着。想把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踩在脚下,想在世人面前扬眉吐气,还想让那名叫做池惊鸿的女孩匍匐在他的脚下。以一种可怜的姿态。
池飞鸿迫不及待的拉着池惊鸿来到他的房间里:“惊鸿,你瞧,我把最大的房间留给你了。”
这个房间显然是经过精心布置过的,以蓝色为主色调,深蓝色的床罩,浅蓝色的窗帘,书桌,书柜一应俱全。
推开窗户,池飞鸿站在窗前,面对着海平面,海风扬起了她的头发,浓墨般的发丝在风中伸展着,涨满了池惊鸿那时的眼帘。
“惊鸿,如果,如果,你有烦恼的话你就学我这样,你信么?海风就会帮你带走它。”
烦恼?衣食无忧,住在大房子里,以一种施舍者姿态生活的人也会有烦恼。池惊鸿在心里恨恨的。
如果,池惊鸿后来不止一次想要是那时知道了那个女孩的烦恼,到最后结果是不是最后会不一样。
八月的鼓浪屿秋高气爽,风轻云淡,那个大住宅里,池惊鸿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外来之客,尽管,那房子的主人来的第一天就叫他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家。
家?不,不,他只是来陪公主玩的书童。
会的,爷爷,可那时他是这么回答他的。
在这所住宅里住着他们三个人还有一个声带受伤说话很艰难的明嫂的中年妇女,她负责这个家庭的打扫和一日三餐。池飞鸿叫她为明妈妈,后来池惊鸿知道是她一手带大池飞鸿的,她们的关系有点像母女。
池惊鸿记得在那所住宅里吃的第一顿晚饭,在那里度过的第一个夜。
那座小岛不允许车辆行驶,夜晚十分宁静,海潮声,还有轮渡的鸣笛声,池惊鸿推开向南的那扇窗,就看见对面把脸支在窗台上的池飞鸿。
他们两个人的房间就在二楼就只隔着一条一米长的走道,其中有一对窗是面对面的,池惊鸿只要推开南面的窗就可以看见池飞鸿的房间。
池飞鸿伸出了手:“惊鸿,你要睡觉了么?”
“嗯。”池惊鸿打算把窗户关上。
“那么,晚安了,惊鸿。”对面传过来的声音显然是闷闷不乐。
“还有,惊鸿,我很高兴你来到这里。”在窗户门合上的时候,池惊鸿听到对面的人这么说。
自称为岛上小主人的池飞鸿在池惊鸿来到岛上的几天都带着他说是帮他熟悉岛上的环境,自作主张的带着他认识了一些他没有兴趣的邻居,到一些他不想去的地方。
那个女孩刮燥的很,好像话总是没完没了似得,他偶尔答应一,两句。
说了老半天后她仿佛才想起什么的,支支吾吾的,说,对不起,惊鸿,在这里我没有什么朋友,和那些大人们话说不来。
惊鸿,我是不是话很多。
惊鸿,我并不是一个话很多的人,只是我这几天里特别高兴话多了一点。
这些说完,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鼓浪屿的对面是繁华的城市,到处高楼林立,那座繁华的城市就叫做厦门,从鼓浪屿到夏门乘坐轮渡只需要一块人民币。
一个星期后,池青阳带着他和池飞鸿一起坐着轮渡来到了为于厦门市区的一所环境优美的学校。
几个小时后,池惊鸿成了那所学校的插班生,成了池飞鸿的同桌。
几个星期下来后,池惊鸿终于相信了池飞鸿所说的,我没有什么朋友,我并不是话很多的人,在班级里,她话很少,更是三天两头的旷课,她只喜欢语文课。每当上语文课时她总是很认真的听,偶尔面露微笑,其余科目里她不是心不在焉,就是趴在桌子上睡觉,老师也从来没有对她提出异议。
当然,不会有异议了,这所学校的校长是池青阳的得意门生,那时,池惊鸿是这么想的。
池惊鸿倒是很快的适应了学校生活,聪明,长相俊秀,在加上有礼貌让池惊鸿成了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学眼中的好同学。
一个学期念完,池惊鸿以学校第一名的身份成了红榜中的领头羊,以净胜第二名差不多三十分把他远远的摔在了生后。
那时,每次学校期末考的时候,那些考试成绩优异的学生的名字都会出现在红色的纸上,粘贴在布告栏上最为显眼的位置,而那些成绩很差的同学的名字则会出现在白色的纸上和红色并列一起。
那时,红榜和白榜成了学校的孩子津津乐道的话题。
而当池飞鸿的名字出现在白榜上的最后一位时,池惊鸿觉得痛快极了,他冷冷的瞄了一眼来凑热闹的池飞鸿,她好像毫不知觉,身体就往红榜前挤,看到他的名字时,就这样大叫了起来。
“哇,惊鸿,太神奇了,你竟然打败了肖亮,你可知道,肖亮可是红榜上永远的第一名。”
然后,就这样对着围观的同学不住的说,看到没有,是惊鸿,是我们家的惊鸿。不是肖亮。
“池飞鸿。”池惊鸿拉住了池飞鸿:“你是不是也该关心关心自己的成绩。”
说实在的,池惊鸿很想看到小公主失望,沮丧的表情。
“哦。”池飞鸿朝他摆了摆手:“不用看,我肯定是白榜的最后一名。”
她还朝他眨了眨眼睛:“惊鸿,你不用替我担心,那些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你还不知道吧,那白榜上最后一名年年都是我,这里的人都知道的。”
回去的时候,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到码头上搭轮渡。
池飞鸿拉着池惊鸿来到一家麦当劳的门口。
明净的玻璃窗映着里面孩子们一张张满足的脸,他们在父母的注视下吃着汉堡,可乐,舔着手指头。
池惊鸿冷冷的注视着那些画面,那样的画面这辈子永远也不属于自己,身边的女孩也在怔怔的注视着,眼里有着羡慕。
“惊鸿,你说那里的食物是不是和看起来那样的好吃?”
此刻,池惊鸿的心理平衡了,那样的画面这个小公主也拥有不了。
“惊鸿,你要不要吃?你要吃的话我可以买给你吃,到时,你告诉我味道好不好。”
“你自己买来吃就好了。”池惊鸿掉头就走。
“我也想,可我爷爷不许我去碰那些的。”池飞鸿追上了他:“我爷爷什么都好,可以随我高兴不上学就不上学,不做作业就不做作业,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可又三件事他是不许的,比如不可吃那些没有营养的食品,不可去游乐场,还有不可以登山。”
有钱人家的小姐讲究的还真多。
不过,池青阳真是把池飞鸿宠的无法无天,一个礼拜不上学也不会骂她,一天到晚躲在房间睡懒觉也乐呵呵的把菜送到她的房间里。
有一次,池惊鸿问池青阳这样做好吗?
池青阳望着茫茫的海水,说了一句,我不想飞鸿留有遗憾,我想让她随性的生活。
池惊鸿那时觉得池青阳在说这句话时应该是很难过的,因为,他的声音在微微的颤抖着。
过年的时候,池青阳带了池飞鸿回了一趟上海,回来后,池青阳生了一场大病。
一天晚上,池飞鸿来到了池惊鸿的房间。
她抱住了她。小小的头颅就搁在他的肩膀上。
“惊鸿,我害怕极了,爷爷就那样老是睡着,我和他说了很多的话他都没有理我,我真怕,怕他要是像我表姐一样永远也醒不来怎么办。”
也许是因为那个女孩的声调太过于悲伤的缘故。也许是夜然人心变得柔软得缘故。
“不用怕,我在呢!”那时,池惊鸿就这样如在飞机上她对他说的话回答了她。
从此后,这句话成了池惊鸿对池飞鸿下的一句咒语。
、他们(三)
时光在岛上缓慢的流动着,池惊鸿和池飞鸿来到了属于他们的花样年华里,那一年,他们来到十五岁。
池飞鸿觉得自己好像还是那个十二岁的池飞鸿,可她的惊鸿却长成了世界上最好看的少年,画一般的眉目在时光流逝中一点一点的深邃了起来,比任何影像都还要动人。
是的,他是她的惊鸿,是池飞鸿的池惊鸿,从她把他带到这里来的时候,她就觉得那个孩子变成了她的。
池惊鸿是一个很酷的孩子的,常常,她说一百句他才会答一句,常常,在她打开窗户和他说晚安是换了的是关窗户的声音,常常,在她唱歌给她听时他在一边睡大觉,常常,在过马路时是她先去牵他的手的,常常,总是她去逗他开心的。。。
不过,池惊鸿是池飞鸿的骄傲,他年年第一,他现在考上了最难考的中学,他很受女孩子们的欢迎,打电话来找他的女孩子总是很多。他得到很多的奖状,他代表着他们的学校参加很多竞赛,他还是爷爷的自豪的孙子。
随着那些荣誉的一个个产生,那个少年一点点的退去从前的晦涩变得意气风发了起来。
如往常的每一个周末一样,池飞鸿来到了码头等池惊鸿,去年,池惊鸿初中的课程比较繁重,就开始在学校寄宿,因此,池飞鸿每一个星期才可以见到池惊鸿。
远远的池惊鸿就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白色的裙子在风中摇曳着,带着少女特有的风情。
那个身影没有来由的让池惊鸿烦躁了起来,在这一带,每个人都知道池惊鸿是池飞鸿的,在隐晦的只言片语中,他大约也明白一些什么。
比如,池青阳曾经不止一次的暗示他不要和班级里的女孩子走的太近。比如,明嫂看他的眼神。
比如,那个厚脸皮的女孩总是这般我们家的惊鸿这样这样的叫着他,好事者不止一次调侃,那么,把惊鸿送给你当夫君好不好。
谁知,她随口就回答,没有什么不好的,只要惊鸿他愿意,只要能和他一起也没有不好的。
池惊鸿不奇怪池飞鸿会这样回答,在他的心里,池飞鸿是一个有着奇怪心理结构的女孩,偶尔也会做些惊涛骇俗的事情。
去年,一天傍晚,她神神秘秘的来到他的房间里就这样抓住他的手印在她自己的胸部上,说,惊鸿,感觉到没有?它们变大了。
然后,得意洋洋的说,我这些天在吃木瓜呢,据说,木瓜可以让女孩子的胸部变大。
那个女孩,让池惊鸿想起了金庸小说里常年居住在古墓里的小龙女,对于世事一窍不通,也对,从她小学毕业后她就辍学在家。
十四岁的时候,池飞鸿突然痴迷于西方文学,于是,池青阳给她请了了那方面的老师,给她讲解关于她任何感兴趣的著作。
池飞鸿在文学那一方面遗传了池惊鸿有很高的渗透力,一年的时间里,她房间里多了很多关于西方的书籍,她对于那些西方名著可以信手拈来。
池飞鸿不喜欢学校就如她不喜欢鼓浪屿对面的那座繁华的都市,在她退学后她很少到那里去,偶尔,她会随着爷爷去那里看望教堂里的多郎牧师,她很喜欢那个牧师。痴迷于那位牧师口中关于吉普赛人的传统文化,吉普赛人的流浪者身份,他吉普赛人神秘的占卜术。
池惊鸿见过那位牧师几次,他休闲时光里会来岛上看望祖孙两,那是一个知识渊博的人,对于池飞鸿喜欢的很,来的时候总是会带来她喜欢的,感兴趣的书籍。
除此之外,池飞鸿几乎没有离开过那座小岛。
可,她每次都会在码头上等他,他一上码头就来挽住他的手,有时候脸带着微笑,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好像这样做是天经地义似的。
池惊鸿很排斥池飞鸿这样做,他介意那些邻居们的目光,就像他介意在他上上岸的时候,那个在岸上摆工艺品的小贩这样说,惊鸿,你的小媳妇又来接你了。
小媳妇?不,不,他从来都没有把她当成他的小媳妇。
那些这样想的人可笑的很。
只要,只要,他念完大学,只要他找到一份好工作,池惊鸿一直坚信自己会成功的,他不会允许自己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人的,到时,他会把他该还的还给那对祖孙两,以十倍,百倍的报酬。
池飞鸿看到池惊鸿敛着眉就知道他又不高兴了,但,她真的有很多话对他说。
“惊鸿。”她挽着他的手:“爷爷给我请了英语老师了,最近,我觉得那是一种有趣的语言。”
池惊鸿不着痕迹的侧过身子,和她拉开了一定的距离。看来,这位大小姐又转性了,喜欢上了大不列颠的语言了。
“我的英语老师可是一个帅小伙呢,知道么?他是一个英国人,他说我们汉语说得好极了,曾经去过圣地亚哥,他说自己是一名旅人,就这样很贸然的出现在我们家门口,他本来坐坐就想走的,可我央求他多告诉我一些他在旅途上的事情,后来,爷爷问他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他可以提供他食宿,唯一的请求是教我英语,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
池飞鸿说这些话时眉飞色舞,海风把她的头发吹的乱七八糟,她也不管只是拿手把那些不规则的发丝一股脑的别在耳后,池飞鸿的耳垂小巧而白皙,在乌黑发丝的映衬下好像一下子充满了魔力,一时之间竟让池惊鸿移不开眼睛。
突然停下来的池惊鸿让池飞鸿皱眉,惊鸿该又没有听她讲话了吧,她生气的把脸朝他凑近:“听着,惊鸿,如果你不喜欢我讲话,你可以告诉我。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讲,但不要装作一副在听的样子。”
等池惊鸿晃过神来池飞鸿睁大的眼眸就这样撞进了他的心里。
多年后,他依然记得那时她的模样,记得那些萦绕在他们周遭的风还有海鸥欢快的叫声。
这座宁静的小岛赋予了那个少女一双不谙世事的眼眸,在那双眼眸里装的是如海水一般纯洁的情怀。
他们就站在那里对了着,谁也没有说话,池飞鸿看了看一下表。
“好了。”池飞鸿再次拉住了池惊鸿的手:“一分钟过去了,因为你是惊鸿,所以,我只对你生气一分钟。”
怔怔的,池惊鸿看着那双挽着自己白皙的手,莫名的,他感到不安。
当池惊鸿看到池飞鸿口中的帅小伙时,还真的是被她的眼光报以了怀疑态度,分明是一个满是络腮胡的大叔。
那位大叔一看到他更是两眼放光,摸着他的脸不住的说,真是一个漂亮的中国娃娃。
“杰克。”池飞鸿不干了:“我不漂亮么?”
“你也漂亮。”
杰克朝池飞鸿做了一个鬼脸,惹得她咯咯的笑了起来,那般明朗的脸一下子让池惊鸿心里蛮不是滋味的,没想到,原来总是一脸病怏怏的池飞鸿也可以笑得那般明媚。
回房间时,池惊鸿面对着镜子做了刚才那个英国人那样的鬼脸,好像不是很逗,再做一次,还是没有英国人逗。
最后,他徒然靠在墙上,现在,池惊鸿,你在干什么?
早早的,他就躺在床上睡觉。
晚饭后,池飞鸿和那位英国人就躲进了池青阳的书房了。她对那个英国人说,杰克,我带你去看看我爷爷的宝贝。
当池惊鸿经过书房时,听见了里面传了了低沉的男中音的清唱声,旋律优美,嗓音柔和。
当声音停下来的时候。
传来了鼓掌声,池惊鸿猜想,现在的池飞鸿一定是一张脸涨得通红,她一激动就会满脸通红。
小公主又找到有趣的事了,池飞鸿冷冷的哼了一声。
躺在床上,池惊鸿静静的看着天花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了对面传来开窗户的声音,然后是宛如叹息的声音,惊鸿,晚安。
缓缓的池惊鸿闭上了眼睛,坠入了梦乡。
池飞鸿靠在墙上,嘴角无力的垂着,惊鸿对她越来越冷漠了。
天知道当知道池惊鸿要寄宿时,她有多难过,可她不敢对爷爷说,因为听说活在这个世上的人们思想要随着自己的岁数一点点的变得成熟。
那是所谓的成长,每一个人都必须历经的成长。
现在她十五岁了,有些事情她是懂得。
如寄宿对于惊鸿来说是可以帮助到他更专心于学业。
如爷爷对自己的放任,她知道那些放任背后的原因。
如妈妈,表姨妈,表姐的早早的离世。
还有如,此刻躺在手心中的药丸,在她每天晚上的时候都要吃掉它们,可是,它们变得越来越多了。
把那些药丸送进了嘴里,那些药一如既往的苦涩。
晚安,惊鸿。低低的她对着那扇紧闭的窗说。
好梦,惊鸿。
、他们(四)
等池惊鸿放假时,那个英国人还是没有走,他剔去了满脸了络腮胡后真的如池飞鸿所讲的是个帅小伙。
池飞鸿喜欢听那位英国人讲他沿途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事情,他们会坐在院子里一个讲着一个听着。
那天,当杰克讲到爱尔兰这个国家时,池惊鸿看见池飞鸿眼里放着光。
晚上的时候,池飞鸿来到了他的房间,对着贴在墙上的世界地图看了许久。
池惊鸿看见她伸出了手细细的抚摸着世界地图上那个标着爱尔兰得国度,灯光下她的眼眶里隐隐的浮动着水光,然后,眼睛一眨,那些水光变成了如珍珠般透明的液体滑落了下来。
他们离的很近,近得他只要他伸出手就可以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可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它从她苍白的脸上流淌了下来。
这是池惊鸿第一次看见池飞鸿流眼泪。
“爱尔兰,我梦过它的样子,梦见过那里的海岸线,丘陵,平原,森林,橄榄树。梦见过凯尔特人的后裔们在他们的阳台,院子里种满了三叶草。梦见了那里的人们在节日里穿着传统服装载歌载舞。”
“惊鸿,你还不知道吧?我的妈妈是在爱尔兰怀上了我的,爷爷说,妈妈她喜欢爱尔兰所以在二十岁那年去了爱尔兰,她在那里住了三年,在那里,她邂逅了她的心上人。”
“有一天,我也会到那里去的,当我的懂得很多,当我的身体变得健康起来,我会到那里去的,到时,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当然不会,那是池惊鸿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不过。
“等那一天到来在说吧!”
第一次,池惊鸿知道自己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是透露着冷漠的人,否则,怎么会无视于她的眼泪呢?
三年并不是一段短的时间,他们每天朝夕相对。
那个女孩,对他极好,好吃的一定要留给惊鸿一份,好玩的一定会留着和惊鸿一起玩,挽着他的手对每一个来访者说这是我们家最聪明的惊鸿。
还有很多很多。。。。。
可,这样的女孩当初为什么要以那般的高姿态说出那样的话。
爷爷,我要他。
那轻飘飘的五个字就这样在自己十二岁的心灵里刻上了一道魔障。
叹了一口气,惊鸿他还真酷,自己都掉眼泪了还没有让他心软。
“惊鸿,你还真的像一块木头。”池飞鸿嘟着嘴盯着他的脸愀:“如果说我也许活不过二十五岁你会不会对我热络一点,会不会愿意和我多说说话,会不会。。。。。”
“别胡说。”急急池惊鸿打断了她的话:“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能跑能跳的人说什么死啊死的!”
池飞鸿的话他听着刺耳极了。
池飞鸿满意的笑了起来,背着手围着他走了一圈,然后,面对着他。
“惊鸿,你现在终于没有那么酷了,杰克说你是一个酷男孩。”手把他那些垂在他额头上的头发拨后一点:“当然是胡说了,我可是热爱生命的人,我还要当像杰克那样的旅人,背着背包到处游历,我还要看着你娶老婆,我还要帮你带孩子呢。”
后面的话池惊鸿不知怎么的听起来很不舒服,就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堵着了胸口似的。
后来池惊鸿常想,当初的飞鸿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我只能活到二十五岁这样的话,为何可以说得那般的如无其事?
每年池飞鸿和池惊鸿生日的这天,明嫂都会让他们在早上醒来一人吃一碗长寿面,今年也不例外,就像池飞鸿在这天都会堵在他的门口,他一推开门就会看见她,这时她通常是笑嘻嘻的说,惊鸿,祝我们生日快乐。
接着,是自作主张的把礼物放在他的手上,每次她都送他贝壳,每次都用一大堆言语来说那个贝壳有多漂亮,她找它找的多辛苦。
吃早饭的时候。池青阳问两个孩子。
“你们今天想怎么过自己的生日呢?”
往年,都是他带着那两个孩子一起坐船到海上钓鱼,结果发现那两个孩子兴致缺缺。
想了一想,池惊鸿说:“爷爷,今年我想和我的同学们一起过。”
十五岁的池惊鸿早早的就明白了交际之道,他知道什么样的人会对自己有所帮助,也知道什么样的人只能充当泛泛之交。
因此,池惊鸿有很多的朋友。
“这样啊!”池青阳沉思了一下,瞄了瞄有些沮丧的孙女:“好吧,不过,也把飞鸿带上吧!”
“不要,不要。”飞鸿忙摆手:“惊鸿的同学我并不熟,我才不要去呢。”
转头向一边的杰克:“杰克,你陪我好吗,我们到对面的小岛去,你不是说想去对面的火烧岛吗?”
“小丫头。”杰克拿着刀叉拍了拍池惊鸿:“你生日就该和你年纪差不多的朋友玩,整天和我这样的叔叔混在一起不好,还有,也别把自己弄的老气横秋的,你,可是粉红公主。”
“粉红公主?”池飞鸿笑了起来,拿着自己的筷子勾起了杰克的下巴:“让我看看,叔叔?可这位叔叔长的真好看,要不要和粉红公主一起回到她的宫殿里呢?”
池惊鸿皱了皱眉,这个女孩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浮,笑容轻浮,动作也轻浮。
落日的余晖还铺满着整个海面时,池惊鸿就带着池飞鸿踏上了轮渡。
那天的池飞鸿穿着杰克特意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一件白色的映着三叶草花纹的长裙,裙摆是那种特别宽的。
那件裙子是杰克在半个月前打了越洋电话让他的朋友从爱尔兰弄来的的,据说凡是凯尔特人后裔的少女们在她们即将成年时她们的父母都会送那样的一件映有象征着凯尔特民族的三叶草的长裙,那种裙子还是用手工制作的。据说,凯尔特的女人们到老依然会珍藏着它。甚至于把它带到坟墓去。
他们站在轮渡的上层,肩并着肩,斜阳的余晖把池飞鸿的脸印的十分柔和,那种柔和也蔓延至了池惊鸿的心底。
晚风扬起了她的发丝,裙摆,一时之间,翩然若仙,池惊鸿觉得此时身边的这位少女好像在下一秒就会飞起来,飞向遥远的天际,飞到那个叫□尔兰得国度。
池惊鸿还觉得眼前的这位少女也许属于那个早就淹没历史尘烟中凯尔特民族。
下意识的,池惊鸿伸出手拉住了她。
侧过头来,池飞鸿冲池惊鸿笑,可眼里却溢满了让他陌生的悲伤,她迅速垂下眼。
“惊鸿,你也许还不知道吧?我妈妈是在生下我的那天离开的,所以,我的生日就是我妈妈的忌日,我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一天是我妈妈离开世界的这一天,很残忍,对不对?”
“她千辛万苦的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却自己离开了。”池飞鸿另一只手贴在心上:“所以,这天这里疼得很。”
她低着头,池惊鸿看不到她的表情,风把她的发丝送到他的脸上,轻轻的他把那些发丝别于她的耳后。
不经意间,他碰到她的耳垂了,软软的,好像让他陷进一团棉絮之中,手不由自主的抚摸着她的发丝。
那个少女把头搁在他的肩上,手圈在他的腰间,轻轻的,她说。
“惊鸿,你还真是一块木头,我都这么难过了,你还不想讲一些话来安慰我啊?”
池惊鸿的手放在池飞鸿的发顶,这一刻间,世界宛如被施了魔法,时间仿佛停下了脚步,大海不再川流不息。
那名叫做池飞鸿的少女就这样左右了他的思想。
“其实,我也没有见过我的妈妈也没有见过我的爸爸,当我什么还不懂的时候,我以为我的叔叔,婶婶是我的爸爸,妈妈。当那些孩子骂我是没有人要的狗崽子时,我哭着跑到我叔叔面前哭着去告状时,我叔叔狠狠的甩开我的说,当时他说的话我记得很清楚,他说,走,走。别来烦我,整天就只会哭,把晦气都招来了,那个大我一点的哥哥就在一边笑,后来,我以为是因为我爱哭所以叔叔才讨厌我的,渐渐的,我知道不是了,节日的时候,他们都出去玩,我就留在家里看门,叔叔给哥哥们买新衣服的时候老说忘了给我买,过年的时候,那些来叔叔家拜访的人只准备了哥哥们的压岁钱,而我从来没有。”
“而你,不是有爷爷吗?爷爷多疼你啊!”
这是池飞鸿第一次听池惊鸿说出了这么多的话,他的声音就在她耳畔缓缓的流动着,斑斑旧旧的时光里,依稀,她看见小小的惊鸿躲在角落里用艳慕的目光看着身穿新衣服的哥哥们。
、他们(五)
第一次,池飞鸿发现原来池惊鸿不是一块木头,第一次,池飞鸿发现原来池惊鸿可以这般的谈笑风生,妙语如珠,第一次,池飞鸿发现原来她的惊鸿也可以这般的受女孩子的欢迎。
那晚,他们来到了一个大型装修豪华的娱乐场所。
“这是我同学家的产业。”他对她说,他还下意识的挪了挪他的手。
池飞鸿放开了挽着他的手,这里不在岛上,这里是另一个世界,她抗拒着,排斥着的那个世界。
一个好看的女孩子就站在大厅里笑吟吟的看着惊鸿,下意识的,池飞鸿放缓了脚步。
那个女孩对惊鸿笑,眼睛却在瞄着她:“惊鸿,她是谁?你朋友吗?”
那个女孩叫着惊鸿时叫得比她还要好听,声音就像夜间的黄莺。
“不是的,我们是家人。”这般豪华热闹的场所让池飞鸿局促不安:“我叫池飞鸿。”
“池飞鸿?”女孩子笑了起来,来拉她的手:“那么你一定是惊鸿的妹妹了,我叫梅诺,是惊鸿的同桌。”
池飞鸿看了一眼池惊鸿,没有回答。
那个叫做梅诺的女孩把他们带到了大包厢里,指着自己对包厢里的那些人说:“她叫飞鸿,是惊鸿的妹妹。”
“飞鸿?”那些人对于她的名字明显很有兴趣,一个穿着时尚的男孩问:“那么你会不会佛山无影脚呢?”
“如果再姓黄就绝了。”另一个女孩插嘴。
池飞鸿笑了笑在池惊鸿的身边静静的坐下了,从小她就知道那是杜绝别人对你好奇的好法子,就这样静静的呆在,别人就会渐渐的把你忘却。
果然,那些人也不再调侃她了,而是纷纷把他们准备好的礼物推到了惊鸿的面前,一看包装就知道那些都是值钱的东西。
那个叫做梅诺的女孩送的是一款瑞士军刀,惊鸿看起来很喜欢的样子,他当即就玩起了那把瑞士军刀。
一边的人开始暧昧的起哄:“惊鸿,果然,梅诺送的待遇就不一样喔。”
池惊鸿也不做回答,把瑞士军刀收好。
然后,来到桌子上的大蛋糕面前,点燃了蜡烛,在俯□去时好像想起了什么对坐在一边的飞鸿说:“飞鸿,你也一起来。”
池飞鸿心里甜滋滋的,还好,惊鸿没有忘记她。
吹完了蜡烛,这天是他们共同的十六岁。
包厢里随着他们的猜拳游戏开始热闹了起来,池飞鸿在一边看着神采飞扬的池惊鸿心里苦涩莫名。
原来惊鸿他喜欢热闹啊!像他那般年纪的孩子应该都喜欢那样的生活,健康充满朝气的朋友,新奇刺激的游戏,海阔天空,天南海北。
此时,那位叫做梅诺的女孩子猜拳猜输了,她大方的站了起来:“好吧,我就来为大家跳支舞吧,不过,我需要一名叫做池惊鸿的舞伴。”
池惊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池飞鸿,她只是微笑平静的愀着他。
我是惊鸿的家人,以后要看他讨老婆,还要为他带孩子,不知怎么的,池惊鸿想起了池飞鸿这段时间说的话。
伸出手,池惊鸿握住了梅诺的手,这个女孩从来不掩饰她对自己的好感,这个女孩还有着傲人的背景,有当外交官的妈妈,爸爸是这座城市的富人,名下的产业在这座城市更是数一数二,其中也包挂了这家一流的娱乐场所。
池青阳的那点财产和她家比起来是九牛一毛。
冷冷的笑着,狠狠的甩开来时在轮渡上连他也解释不了的莫名其妙的时刻,当她抱着他的时候,他也伸出手回抱着她,还说了一些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话。
让那些莫名其妙的同情心见鬼去吧。
除了同情。池惊鸿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理由驱使自己会去那样做。
有人搬开了桌子,腾开了一块空地。
轻快的充满着跳跃的舞曲在包厢里蔓延开来。
池飞鸿从不知道她的惊鸿原来也会跳舞,而且跳得好极了,他和他的舞伴默契十足,那两人好像把她带到了法国的庄园里,似乎,她还闻到了来自庄园酒窖里葡萄酒的芳香。
他们跳的那舞她知道,那是从法国流传过来的,据说,法国人用它来庆祝葡萄丰收的年份。
池飞鸿觉得那支舞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穿着朱红色的百褶裙的梅诺和穿着黑色的修身衬衫惊鸿随着欢快的舞曲一起飞快的转圈,那一红一黑缠绕在一起看着炫目极了。
一支舞跳完以后,那个女孩子就站在她面前,脸色红扑扑的,眼里一片流光溢彩,这样子对她说着,飞鸿,你觉得我和你哥哥两个人谁跳得比较好。
惊鸿跳的比较好,她回答。怎么办?那支舞她自始至终只盯着惊鸿看,她知道那个女孩也跳得好,可她只喜欢看惊鸿跳。
女孩朝惊鸿扮了一个鬼脸,惊鸿他就看着女孩笑。笑得不知道有多亲切就有多亲切,笑得不知道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池飞鸿低下了头,惊鸿他应该喜欢她吧,他愿意和她一起跳舞,愿意对她笑。于是。池飞鸿朝梅诺伸出了手。
“梅诺,如果你喜欢可以到我们家来做客。”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走了一段时间,池飞鸿停了下来,拉住了池惊鸿:“惊鸿,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把你的同学带到家里来的。”
“然后呢?”
“什么然后?”
“然后。”池惊鸿轻笑了起来:“然后你就假装我的妹妹,然后爷爷就假装我的爷爷,假装我们家庭美满,相互友爱。”
“池惊鸿,你蛮不讲理。”
池飞鸿手紧紧的收着,到底她和爷爷还要这么做才能让这个少年收起他的棱角。
“池飞鸿,三年了,不,应该是四年了,为什么你还在</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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