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垂死蚂蚁,变成山大王(1)(本章免费)
001、走马上任怎么成了走鬼上任?
2001年清明节。恒州市南郊五姨山公墓区。雾蒙蒙,雨丝丝。今天,这里蜿蜒而过的简易公路上,坑坑洼洼,淤泥成团,一辆辆来祭拜的车子陷在其中,进退两难;公路两旁,卖祭品的摊子成堆,祭祀的人络绎不绝。古诗云:“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显然,这景象更有使人断魂的感觉!
在这摄人心魂的时刻,走马上任的胡白别有一番心情,他本是满怀激情去赴任,但到了这里,却是有了些郁闷,因为,他搬家的车辆此时被堵在这儿简易公路上,进也不行,退也不可!
叮铃铃,忽然电话响起,一阵接着一阵,仿佛催命一般。胡白赶紧拿起手机:“啊?哦!好的,好的!”接完电话,他把头急急地伸出车窗,无奈地瞄了瞄前方一辆辆陷入泥坑的车辆,然后回过头对老婆江溪说:“这里你来处理,我……”
“哪儿去?”
“水波儿来电话,其它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叫我火速赶到市经委!”
“水波儿?嗯,那鬼女人呀,叫你去,一个电话,你就屁颠屁颠来劲了!”
胡白对江溪开玩笑:“堂堂的经委办公室主任给我打电话,肯定是有馅饼要从天上掉下来了啊,怎么不屁颠屁颠来劲呢?哈,我还恨不得飞到市经委,去接天上掉下的馅饼呢!”
“她约你去,你恨不得马上飞到她身边,是吗?”江溪满脸不悦:“哼,你赴任的路上,在这坟堆堆里碰上了鬼,竟还想着和那鬼女人约会!你这鬼男人,搞什么鬼名堂!”
“你最近对她……”胡白不想和她多说什么,抬脚准备离开。
“不能去!这里我管得了吗?!你看!你看!这里,祭鬼的人成堆,卖祭鬼品的摊子成堆,现在来祭鬼的车子也成堆,哼,背时鬼,选择这鬼打架的鬼日子,选择这鬼打架的鬼山路,走鬼上任,现在尽碰鬼,你还想去搞鬼?!”江溪突然又怨气冲天,拖住下了车的胡白:“不许去!这水波儿呀,哪个当点官就要抱腿子,这种人你最好少去惹她!”
站在车门旁的胡白,冷不防被车门口的江溪一拖,没站稳,“啪唧!”他的双脚踏进了烂泥中!
胡白站在这淤泥之中,环顾周围嘈杂的场景,望着旁边满脸怨气的妻子,心情异常复杂。他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拨打水波儿的手机:“波儿,我搬家,车子堵在五姨山坟山上,不能及时赶到你那里。”
水波儿在电话里没好气地回答:“搬家?搬什么家啊?还没和人家结婚,就削尖脑袋,想喜滋滋地钻进人家的洞房,未免太积极了吧。告诉你,你的任命出问题了,你被免职了!”没等胡白反应过来,咔的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啊!正式的任命书还没有下,就被免职了?!”胡白大惊失色,抓着的手机差点掉到淤泥里……
002、倒霉夫妻唱一出对台戏?
淫雨浓阴,一张厚厚的纱幕遮住永远清醒的碧空,虽然是白天时光,大地就像夜幕隐藏在祈求光明的朦胧里。
恒州市锌品总厂厂区,粉尘弥漫。围墙旮旯,一排阴暗潮湿的杂屋。在这排房子的西边角落有一间房子,里面塞满了家具,甚至家具还堆到了外面台阶上。这就是胡白刚搬进来的家。
胡白坐在煤炉边,他没抬头。今天下雨,空气潮湿压力大,炉子点了半天才点着,烟雾早已将他熏得泪水涟涟。现在,他呆呆地看着锅里已煮烂的白菜,心里郁闷极了。早两天,佛山市泰山公司诈骗了恒州锌品总厂300多万元,有人说市进出口广东办事处和锌品总厂都有责任,还有人竟直接怀疑他这前任办事处的主任。这次,市经委把他从市有色进出口公司广东办事处主任的职位,调到市骨干企业恒州锌品总厂当销售副厂长,并准备让他接手厂长位置,让他管理实体企业并将委以重任,这是对他的极大信任,没想到未正式上任就被免职,想起这些,他感觉实在是无辜,实在是气恼!
妻子江溪从门外走了进来,她先郁躁地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地盯着胡白。她的眼睛也是通红,可以看出,这不是完全来源于烟雾的熏燎。江溪见丈夫一直是沉默不语,她内心的满腔怨气更加难以抑制。突然,她冲到丈夫面前,气冲冲地说:“背时鬼,同意还是不同意,吭一句!”
胡白依然沉默着。
“比鬼过的日子还不如!”
胡白抬起头,试图安慰妻子:“暂时的……”
“说得轻巧!原来别人多看得起呀。现在呢?啊,你看吧,不明不白背黑锅,不明不白停职,不明不白受整,女儿又不明不白住院。啊,原来以为是经委堂堂的大主任邓庭虎要调你来的,是他要你先搬来,我们还指望着他会帮你说话,你跑去找他,结果……哼!”江溪提高了音调放连珠炮:“几百万元的大案一时能出结果?他们将屎都往你身上倒,能洗干净?这锌品厂厂长邵林四本来一直阻挡你调入,现在肯定会要整死你,你能在这里熬出个头?!”
胡白的内心也是火急火燎的,说话哪有好口气,于是**地回答:“走得了和尚走得了庙?走,反而会认为我有问题,我只有等结果!”
“那案子到底怎么办?!工作到底怎么办?!生活到底怎么办?!邵林四他们整你怎么办?!”见丈夫回答得生硬,此时,江溪的情绪更加高涨。她一边擦着泪水,一边越发恼怒地质问丈夫。
“什么怎么办,你、你受得了就受,受不了自己看着办!”胡白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现在,他的情绪也难以自控,他开口竟迸出了火药!
江溪的情绪更不能控制了,她冲动地说:“你是不想离开水波儿那**,所以什么都愿意忍受!”
“什么?你怎么胡说!我讲过多次,她家有恩于我,我们永远是兄妹!你这样说,是侮辱我的人格!”胡白内心本来燃烧着熊熊烈火,江溪一把汽油浇来,火势一下迸发,岂能忍受?!于是,他失态地冲到江溪面前,朝她扬起手……
“啊!竟敢耍威风?!”还没等胡白的手扬下来,江溪猛然折身,朝门口冲去:“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走!”
江溪开门,抬腿就往外冲。
此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一声炸雷将整个大地震得猛烈颤抖,紧接着豆大的雨滴洒落大地。江溪在房外台阶边稍有躲闪后,不顾一切冲向雨中。
胡白举起的手先僵持在空中,他呆呆地站立在这房里。然而,猛烈的雷声和刺眼的闪电,使他骤然醒悟。他于是冲出门外,不顾闪电雷鸣,奔向消失在雨中的江溪……
003、百里走单骑,来问数学题?
南国的天气是阴晴无定,第二天,这里不再有那纠缠多日的阴雨,天空中开始飘逸着一丝丝搅拌着晴天芬芳和雨水潮味的气息。恒州市北长黑山上,远离恒州锌品总厂四五公里的氧化锌分厂围墙边。
胡白身着工作服,头戴草帽,肩上搭着条毛巾,双手握着一把铁锹,独自一人在整修烂泥路。他全身湿透了汗水。
这时,一美女一扭一扭地朝胡白走来,她就是恒州市经委办公室前任主任、现恒州锌品总厂厂长助理兼销售科长水波儿。这水波儿,三十五、六岁,一米六左右,瓜子脸,丹凤眼,樱桃小口,杨柳细腰。她虽然大小也是个官儿,但却总给人一种另类的感觉。衣着上,她总喜欢红装艳裹。讲起话来嘛,巧舌如簧,眉飞色舞。加上她的眼光具有特殊的放射性,并且每束眼光都带有倒钩儿似的,因此,总有些男人被她弄得魂不守舍。水波儿的穿着打扮,以及言行举止,哪里与其身份相符呢?怪不得,总有那么些社会评论员,根据其名字,说一说“波儿荡漾,男人消魂。”甚至说她是“见男春”型水怪女人。
水波儿走近胡白,阴阳怪气地说:“啊……哟,这不是我们全市有名的大才子,大文豪,原来的有色进出口公司大经理吗?瞧你现在这鬼样子,真像劳改犯、像只死蚂蚁呀。”
胡白撑起铁锹,擦擦汗,冷冷地看了一眼水波儿。
水波儿没有注意到胡白的表情,依然口无遮拦地拿胡白随意开玩笑:“**分子劳动改造,活该啊。看来,你现在还不如真的服从我当时的安排,留在五姨山那坟山上当总统,去总那些大大小小的孤魂野鬼,去统那五位姨太太啊。”她特意加重了统字的语气,不过,话刚出口,见胡白脸色不悦,便马上换了口气说:“唉,这也真是,副处级干部干这种事,真是糟蹋革命干部啊。”
胡白历来了解水波儿的脾气性格,觉得没必要和她纠缠,于是低下头认真铲着烂泥巴。忽然,水波儿显得很认真的样子,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谈。并且用她那惯有的神情,故弄玄虚地说它十分重要,百分重要,千分重要,万分重要!然后,她环视四周,见没有人,便将嘴巴挨近胡白的耳朵……
这时,一袭白色丝裙从一辆崭新的别克小车里款款而出,来到胡白和水波儿面前。这美女,30岁出头,身材高挑,双腿修长,臀部圆润,**高耸,腰肢纤细。而且,皮肤白皙,瓜子脸,挺鼻梁,长发披肩,大眼睛水汪汪的。啧啧,真是一位窈窕淑女啊!见过她的人都说她颇像香港歌星叶倩文呢!
“哟,哟,什么风把蓝悦珊大美人吹来了?”水波儿马上回过头来打招呼。
胡白平静地问蓝悦珊:“你来干什么?”
水波儿在一旁挤眉弄眼:“哦,明白了,亲爱的学生驱车百多公里,赶到我们恒州市,是特意向亲爱的老师请教题目的啰。如此精神,堪称天下一绝,真是千古楷模啊!”
“是呀,我倒真要问胡老师一个数学题。我儿子问我,我答不出来。”蓝悦珊突遭水波儿调侃,顷刻,脸上泛起了红晕。但她随即镇静下来,机敏应对。
“什么题?”胡白问。
“一道奥数题,看起来简单,我想了好久,总想不出结果。”蓝悦珊说:“大妈第一次卖掉篮子里的鸡蛋的一半,再加半个,第二次再卖掉剩下的一半,再加半个,最后剩下一个蛋,问原来有多少鸡蛋。”
“啊呀,美女随便用鼻屎耙耙捏出个题目来逗老师。这是什么题目呀,半个鸡蛋怎么卖呀?”水波儿对蓝悦珊挤眉弄眼:“美女,该问心爱的老师,卖两个……”
胡白和蓝悦珊同时敏感到水波儿要说什么,都厌恶地蔑视着水波儿。他们都心想,这水波儿,本科毕业的大学生,大小也算是个干部,怎么老喜欢整出这么些不着调的东西?
胡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了看蓝悦珊,问:“不在这里乱扯。谈正事吧,你来干什么?”
“听说你当厂长了,我特意从我们潭城市赶来祝贺。没想到……”
水波儿接话:“我知道,你是没想到敬爱的老师受委屈了。”她拍了拍蓝悦珊的肩膀,说:“老同学,别过多挂念老师了。”
老同学?我也教过你水波儿?胡白对水波儿的话不免有些疑惑。
“你没有教过我?我们就不能是同学吗?她不是低我两届的校友吗?”水波儿望着胡白补充道。
胡白微微点头。
“真的被免了职?为什么?”蓝悦珊看了看胡白,问。
“说是与佛山诈骗案有牵连,暂未安排工作。”水波儿告诉蓝悦珊。
“真的有问题吗?”蓝悦珊颇为担忧地问水波儿。
“没问题!”胡白很干脆地回答。
蓝悦珊略作思考后对胡白说:“我说呀,干脆搞贸易去!”蓝悦珊又接着说道:“别在这里受气,还是跟我一起干吧,我给你资金!”
“我不会离开,更不会在这时候离开。”胡白说完,喝了口水,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嘴巴,并用草帽给自己扇扇风,然后对两位女士说:“你们别老晒着太阳,走吧。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胡白说着,低下头,拿着铁锹铲着废炉渣,开始铺路面。
水波儿和蓝悦珊道别后准备离开。
蓝悦珊拉着水波儿的手,亲切地说:“波儿姐,坐我的车走,我正有事情要麻烦你。”
水波儿问:“什么?”
“车上说去。”
004、鱼儿硬要钻猫嘴,猫儿讲风格吗?
当天,当暗影渐渐地笼罩大地的时候,胡白独自回到自己居住的小窝,一个人神情郁闷地做好饭菜,等待着妻子江溪的归来。他忙完,心事重重地坐在床边,静静地思索着。这时,水波儿来到胡白家里。一进门,她便说:“哎呀,这鸡屁股房子,比猪窝还不如啊。”
水波儿说着,见房子中间四方桌上摆着饭菜,便一屁股坐在饭桌旁,毫不客气地拿筷子吃起来:“就这几个破菜呀?啊!我要告诉你很重要的事情,叫你整几个好菜给我吃,你却这么小气!”
“哪里是做给你吃的。”胡白直接地问:“你要讲什么?”
水波儿边吃边抱怨:“太不公平了啊!我水某人算哪根葱呀,有重要的事情特意登门,你却像小蚊子打哈欠,小气得很。假如是蓝美女来了,哼!”
“老妹,你别老拿蓝悦珊开玩笑了!”胡白忽然记起了什么,随即问道:“哦,我问你,蓝悦珊今天来这里干什么?找你有什么事?”
“这……她找我……咳,先别提这事。”水波儿把要讲的话吞了下去,然后将啃过的鱼骨头放在桌上,瞟了瞟胡白,兴头十足地说:“啊……呀,什么开玩笑嘛,你们间的韵味故事,天下人都知道啊。这蓝美女呀,才十六、七岁,读初三时便爱上了大自己四、五岁,救过自己命的数学老师胡白,是不是?”水波儿又夹了一块鱼,说得更加来劲了:“怪不得呀,她那次掉到水里,要不是你救命,早就变成屈死鬼了;她那时家里穷,要不是你资助,早就失学当农民婆了;她那年生意惨败,要不是你帮忙,早就血本无归成穷光蛋了。你恩重如山,她会忘得了你?还有,老师嘛,是英俊潇洒像武松、才华横溢超李白,她坐在底下听课,怎么不会神走四处,魂游八方啊。”
“别讲这些啦。”胡白知道水波儿会不依不饶,于是想制止她说下去。
“哟,哟,哟,怕裤子被脱光,丢人现眼,是吗?怕什么,要将你脱光!”水波儿放下筷子,色眼眯眯地望着胡白,她的眼睛里射出勾魂的光芒,这奇异的眼光,对男人们无疑具有极大的杀伤力。
胡白马上一脸肃然地站起来。
“我是说,要将你们间的那点事都曝光,不是要脱光别的啊。”谁知,水波儿还是嬉皮笑脸,一个劲地接着说下去:“我们敬爱的胡白老师,年轻有为,才二十出头就被提拔为中学校长,那时,刚高中毕业的蓝色妖姬,怎么能控制住自己骚动的春心呢,于是呀,迫不及待地撕掉脸上的遮羞布、勇敢大胆地向大恩人求爱!”
“瞎讲!”
“瞎讲?不,我讲得还不够呢,这蓝美女嘛,当时还恨不得,啊……彻底干净地撕掉全身的遮羞布,邀请你胡白爬南岳山……哎,算了,节省点民族语言。”水波儿又用眼神挑逗着胡白:“嗨,那时,烈火总是死死地喷向干柴,你这骚驴,怎么憋得住啊?哈哈!”
“你越讲越不像话了!”
“干柴遇烈火,肯定憋不住啊。可以想象得到,啊……”水波儿不由分说,挨近胡白,将手搭在胡白的肩上,用勾魂的目光盯着胡白,娇柔做作地问:“哎,请问,嫩牛吃嫩草,味道美不美啊?”
“你毕竟是干部,不要再说什么骚驴之类口头禅!更不要歪曲事实胡说一通!”胡白甩开水波儿,坐下来,端起饭碗,严肃地说:“她聪明、活泼、漂亮、好学,这样的学生,哪个老师都会喜欢。坦率地讲,我当时对她有好感。但这与其它什么都没关系,我觉得,对学生只能是无私关爱,因此,我和她的关系一直很正常!”
水波儿还是若无其事地说:“据说,蓝美女毕业后,甚至结婚了,还一直对你饶有兴趣呢,是不是?哎,鱼儿硬要往馋猫儿嘴巴里钻,你这馋猫,你这骚驴,难道会讲风格?哈哈!”
“别乱讲好不好?她们夫妻辞职办贸易公司。这些年,我确实帮她们做了些生意,但我和她绝对不牵扯情感问题!”
胡白显得极其不耐烦了。
水波儿依然如故地说着:“她老公也是你的学生,你当然不敢公开和她扯情感问题呐。装假正经,是**分子的特性啊。”
“我和她清清白白,别讲无聊话!”
“呵,我只是在自己的哥哥面前这样说话,你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我才不会随便呢。哈哈,好久没逗哥哥开心了,过瘾!过瘾!”水波儿对着有些烦躁的胡白,却一笑了之。
胡白想起她说过要告诉什么重要事情,于是问:“你找我,到底要告诉什么?”
水波儿低头,有滋有味地品尝着蘑菇汤,半饷后,答非所问地说:“也是和你的学生一样,来问奥数题目,她问鸡飞蛋打问题,我就来问……嗯……鸭跑脚瘸问题。”
“到底有什么重要问题?你快讲。”胡白直言不讳地说:“你不要在这里呆得太久,讲实话,最近你嫂子……”
忽然,水波儿注视着门外,说:“外面有人偷听!”
“谁?”
“没看清。”
005、尿壶憋金蛋,为啥不倒出?
门外来人是江溪。她在门外听见有女人在家里和丈夫说话,不由自主地驻足,并在门外听了几句。当她听说是水波儿在家和胡白说着什么,并且语气轻挑,于是一脚跨进家门,将资料袋往床上一扔,脸儿拉得老长,眼睛冰冰地瞪着房里人:“你们……”
胡白亲热地迎接江溪,他诚挚地解释:“我跟你讲过嘛,水波儿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来咱家告诉我们,她是特意来的呢。”胡白又补充了一句:“波儿还在为我的事情跑腿儿呀。”
水波儿接话:“是啊,我在为这倒霉事跑上跑下呢。”
江溪自然心里平和了许多。
“你来我家,到底有什么要告诉啊?”胡白问水波儿。
水波儿矜持片刻,却是答非所问:“你放下包袱,好好帮帮老妹。”
“你的事,我们哪有不帮的。”胡白回答,接着将水波儿的军,问:“这就是你那比泰山还要重的,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谁知,水波儿找来牙签,边剔牙齿,边莫名其妙地抛出一句:“你呀,别人喊你**分子,真是**透顶!”
“啊?”胡白夫妇都有些诧异。胡白是因所谓的**问题被免职,虽然名字的谐音是**,但现在说**透顶,这使人听起来不免神经受刺激。所以,他们听了水波儿的话,心中都有不爽之感。
水波儿说得更是使他们夫妻不可捉摸:“我说你呀,受点挫折,就变得像阉鸡公!”
胡白和江溪的心中都觉得有一片云雾:“这……”
没容胡白回答,水波儿又突然冒出一句:“当修路工,哼,真没出息!”
“啊?”胡白惊讶。
突然,水波儿充满激情地对胡白说:“调你来,是为了啥?你为何不利用机会,钻研技术和熟悉厂情?到时侯,你这大地主胡汉三卷土重来,登上厂长宝座,岂不是水到渠成?!”
“噢……你的所谓千分重要,万分重要的事情,就是指引胡白抢班夺权当厂长这条革命道路!”胡白望着水波儿,微笑着说。
“是……是……”水波儿突然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转换语气说:“还是沉下心,多学习,并把厂里的主要东西掌握好吧。”
胡白辩解:“这,你这厂长助理多少有点官僚呀。这段时间我……”
“对,这才有点像男人嘛!”没容胡白讲完,水波儿接话,然后,又装腔作势地笑着说:“我要讲的呀,真是有十分要紧的事呢。”
“什么事?你快说,看你这吞吞吐吐的。”胡白夫妇嗔怪地看着她。
水波儿想了想,刚要说,又咽了回去:“你猜!”
“没兴趣猜,不讲拉倒!”胡白说着走开了。
“你不猜?走着瞧!”水波儿语气重重地说。
胡白和江溪面面相觑。
水波儿有些不快地离开了胡白的家。江溪还在琢磨着水波儿所谓的重要事情。胡白却不以为然,他对江溪说,水波儿的话没必要当一回事,他也没有兴趣去猜她那些东西,目前来讲,他唯有认真钻研生产技术,争取早日把厂里的一切搞得清清楚楚,其它的一切都束之高阁。
006、美女捏着蚂蚁,到市政府去干嘛?
江南的初秋,依然异常炎热。秋阳似火,烧得这大地滚烫,人们像在蒸笼里,只得躲在荫凉的地方,怕热的蝉儿,藏在高高的树上,老是委屈似地喊叫:“热啊,热啊……”
恒州锌品总厂氧化锌分厂,两台四五十米长的大型转窑横卧着,它们轰轰隆隆地转着。在这高温且粉尘弥漫的环境里,工人们有的在窑头观察火焰,有的在和料,有的在清除炉膛的废渣,有的在收集产品,好一派繁忙景象。
转窑进料口旁,生产技术科科长常著谈,及技术员朱劳科等人在研究解决堵料问题方案。这常著谈,是技术过硬的高级工程师,这些日子,别人不太理睬胡白这所谓的有问题的人物,他却越来越喜欢和胡白交流技术问题,他这技术骨干,不知不觉地,竟有些佩服起胡白了。这朱劳科,厂里人都叫他猪脑壳,他原来是生产技术科的副科长,不知是什么原因,厂里撤了他的职,在胡白倒霉这段时间里,老喜欢跑到胡白家里去聊一聊,因此,他和胡白的关系也比较亲密。
胡白蹲在不远处的地上,画来画去,陷入深思。
朱劳科离开大家,走近胡白,嬉笑地说:“你眼睛盯着地上,像看女人一样专心啊!”
胡白没吭声。
朱劳科说:“哦,别想了,来,回答我一个更有现实意义的专业问题。”
胡白抬起头,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朱劳科。他以为对方将要提出什么冶炼技术上的专业问题。
“我问你:看女人,你第一眼会看哪里?”谁知,朱劳科拍着胡白的肩头,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别吵。”原来如此!胡白又低下头,依然故我地思索着。
“你看,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个问题对于人类很重要,你知道吗?告诉你吧,据说,看女人嘛,20岁的男人,第一眼总是盯着女人的脸;30岁的男人,第一眼总是瞄准女人的胸;40岁的男人,第一眼总爱看女人的腿;50岁的男人,第一眼总是注意女人的背。你同意这种说法吗?”见胡白不理睬他,朱劳科又说:“我可不完全同意这破观点。你看,天下女人的裤裆难道没男人看了?应该说,大多数男人,第一眼盯的是女人的屁股旮旯,你说是吗?”
胡白全当没听到,还是独自沉思。
常著谈走过来,喊着其绰号,对朱劳科严厉地说:“猪脑壳,又在整什么歪斜事?!”
朱劳科看了一眼常著谈,撇撇嘴,自觉没趣地走开了。
常著谈科长走到胡白身边,说:“老胡,没想到,你这全市有名的笔杆子,竟勤学好钻研,仅仅几个月时间,便对全厂的主要生产工艺掌握得这么好,我真服了你。你说,为什么进料管总是堵塞……”
“喂……喂……”
正在这时,窑头处有人喊:“喂,胡白,总厂厂长助理水波儿找你!”
胡白因为在沉思,没理会这喊声。
“腐……胡白,总理……哦,总臭理波儿妹妹找你,你一定要快去,别错过了这看女人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啊,哈哈!”朱劳科又走近胡白,调侃道:“我知道,老胡看你的波儿妹妹这女人啊……”
“你不要乱开玩笑,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我们……”胡白制止他。
“正是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你比我有福气,将她看了个够啊。我知道,你一定是:先将她红润润的脸膛,瞄了个够;接着再将她那色乎乎的眼睛,盯了个够;再接着将她那高耸耸的胸脯,瞧了个够;然后将她那圆滚滚的屁股,看了个够,最后,嗯,嗯,全部摸、摸个够,是不是啊,大哥?”朱劳科搂着胡白的肩膀,摇头晃脑地调笑着:“这水波儿啊,都说是波儿荡漾男人消魂的‘见男春’,我一看到她那脸那眼那胸那屁股,啧,就好像几餐不用吃饭了,几天不想睡觉了。啧啧啧!”朱劳科说着做了个擦口水的动作。
“别瞎说,再说敲你脑壳!”胡白扭着头,一边挣脱着朱劳科,一边说。
忽然,只见朱劳科面目狰狞,他口里不停地叫喊着:“啊!啊……啊哟!啊哟哟!”
原来,是水波儿悄悄地走到朱劳科的背后,听到了这番话,使劲地揪着朱劳科的耳朵,在狠狠地教训着:“猪脑壳,你这骚驴,你想看你姑奶奶,今天让你好好看个够!”
这时,常著谈走了过来劝阻。
水波儿才放开手,冲朱劳科说:“我波儿今天对你荡漾,你消魂了没有?要不是现在有急事,非叫你这骚驴彻底消魂不可!”
朱劳科捂着耳朵说:“哟,厂长助理是亲自来送给我们胡大哥看的,我没这福分,我走开了。”说着,他转身溜到一旁去了。
水波儿叫胡白赶快收拾好自己,并迅速赶到市经委的小会议室去,她说总厂的车过来了,将送胡白去市政府。水波儿还告诉胡白:经委邓主任亲自给她电话,叫她尽快找到胡白,通知胡白火速赶去。她问邓主任发生了什么事情,邓庭虎没有说。
胡白疑惑地望着水波儿。他觉得有些突然,脑子里马上反应,迅速联想到自己牵扯的案子,他想起了那一次,水波儿要讲所谓的重要事情,结果是乌龙八卦一般;他也想起了水波儿的一贯做派,因此依旧将信将疑地望着水波儿。这时候,他的心不免七上八下。经委紧催他赶去,莫非他的案子……他的心越发忐忑不安。
水波儿推了胡白一把:“快走啊!”
胡白跟着水波儿走了,他心神不宁。
007、死蚂蚁瞬间变成山大王?
2001年国庆时节,经过一场台风袭击的恒州市,云隙中散射出灿烂的金光,空气变得异常的清新,四处漾起大自然美妙的音符,树上的琼枝上挂满丰硕的果实,这里到处呈现一派秋光绚丽和金风送爽的美好景象!厂长助理水波儿陪着新上任的恒州锌品总厂厂长胡白,将厂子转了一遍。他们最后走近废渣场,察看着废渣处理情况。这里废渣堆积如山,废渣浇水后散发出浓浓的水蒸气,使得水雾缭绕。在这废渣山的背面,水波儿对胡白说:“厂长,你心爱的学生蓝悦珊……”
胡白迅速抬起头,见附近没有他人,便望着水波儿,严肃地说:“有个事情我早就想跟你讲了。作为厂长,提醒你注意,你现在是厂长助理,是销售科长,在工作上我们只有上下级关系,没有兄妹关系,你今后要像对别的领导讲话一样,把握好分寸,尤其是不能再拿蓝悦珊和我来乱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她这几天,拿出当年缠着你的干劲,一个劲地缠着我……”
“什么事情缠着你?”
“嘻嘻,算了,不说了。”水波儿把想说的话咽下去了,她踏上废渣堆,站在胡白的对面,扯出新的话题:“现在,厂里有人说你: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昨是劳改犯,今变大厂长。”
“喔,古诗的原话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胡白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水波儿颇为神气地说:“我早就知道:你这田鸡郎……不,你这死蚂蚁又会跳起来,变成山大王!”
胡白不知她的话意,问:“怎么讲?”
“哼,我原来不是讲过:有一个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吗?”
“死蚂蚁成山大王,这就是你那夜壶里憋了几个月的、所谓的重要事情?”胡白轻轻地笑了一下,说:“这呀,算个什么事嘛。”
水波儿显出娇媚神态,说:“敬爱的大厂长,这关系到你的前途命运,也关系到我们锌品总厂的前途命运,难道不重要吗?”
胡白不以为然地说:“你呀,拿着鸡毛当令箭,太会做文章了。”
“这当然重要啊。哦,我知道了,我讲什么都不重要,在你们男人们看来,只有女人最最最重要。嘻嘻。”
胡白马上将脸一绷,瞪大眼睛望着水波儿。这时,一车新的废渣倒过来,浓重的水雾喷向他们,他们连忙后退,转到废渣山的另一个方向。
水波儿见胡白一脸正经,便也收敛了笑意,认真地说:“你不知道吧,你被撤了职,我爸当时为你的遭遇,找经委邓庭虎主任和其他一些领导说情呢!”水波儿得意地说:“邓主任告诉我爸:他们很快就知道你胡白与那案子没关系,但为了有意培养你当厂长,有意利用这绝佳机会好好磨砺你,有意没有及时恢复你的职务。我爸反复交代我,无论如何不能和你讲这些。所以,我就是尿快要飙到裤裆里了,也千方百计憋住了,始终没向你泄密。”
胡白心里想:她这夜壶嘴,憋了这么久,真不容易啊!
水波儿还继续趁机表功:“你幸亏听我的,好好把握了管理主脉和技术流程。”接着,她又由衷地赞叹:“一个文采出众的笔杆子,一个销售方面的精英,仅几个月时间,就掌握了这么多从未接触过的高端冶炼技术,我真佩服你!那天,当着市政府和经委的领导,你把治厂思路谈得那么好,怪不得领导们对你那么赏识,马上拍板让你接管这全市的骨干企业。你这天底下最小的蚂蚁,不,是死蚂蚁,竟摇身一变,一夜间变成了山大王,了不起啊。”
“别专门讲好听的。”突然,胡白盯着眼前袅袅升起的水雾,略作思考后说:“坦率告诉你吧,这次经委调你到锌品总厂,本是考虑提拔你当销售厂长,但有领导认为:你目前还不成熟。讲实话,对这任命我也不同意。”
“呵呵,哥哥升官了,竟对老妹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水波儿挤眉弄眼地揶揄着。其实,她很清楚这其中的内幕。她明白,现在提拔她,对她来说不一定是好事,但她坚信,凭自己的关系和能力,不久领导便会提拔她,所以,在这事上,她心里对胡白并没有任何怨言。水波儿又打量着胡白,忽然,她的眼睛放出高压电,并且压低声音,一语双关地说:“你呀,是不是觉得将我压在底下,心里就会爽透了啊?嘻嘻。”
胡白听懂了这话,他马上沉下脸,表现出一脸愠色。他真想狠狠地尅她一顿,但他马上意识到,关键的是应该让其心底端正态度,能真正做到好好地配合工作,于是语重心长地说:“你应该明白呀,我们是兄妹,我又刚上任不久,如果这样安排,肯定会招来麻烦。讲实话,你嘛,能力确实不错,但缺乏全局观念和原则性,容易冲动。”胡白踏上废渣山,抓着一把废渣看了看,然后又坦诚地说:“甚至有人说你工作能力很强,干工作确实有一套,但……”
“但什么?”水波儿机警地问。
“我不多说了,你今后注意自己各方面的修养就是。”胡白说着,用手捏了捏废渣,并仔细看了看,然后对水波儿说:“这废渣含锌量不低,我们要注意冶炼的回收率,也要设法将它们回炉再炼,最后的渣子也要设法利用。”
水波儿对胡白讲渣子问题并不在意,她只是说:“那些人肯定又是说那档子事,管它呢,我不在乎。”水波儿依然颇含韵味地说:“你的意思,只有你能干吗?啊……别牛呀,说实在的,我不想让你这臭男人永远压着哩!哼,走着瞧吧,说不定哪一天,我会爬到你的上面,压着你呢!”
“也许某一天,你会比我更有出息。但是,你现在还是好好修炼自己吧。”为了不引起过多的麻烦,胡白故意岔开她的话题,正言正色地说。
胡白的眼睛盯着水波儿,他的心情很复杂。这水波儿,当年她们家下放到他的老家,在备受折磨的最困难的时期,胡白一家对其照顾那么多,因此两家友谊深厚。后来,她们一家返迁回城,她爸爸当上了市人事局长,帮助胡白从新疆大沙漠调回恒州市。小时候,胡白和她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如同兄妹,她聪明活泼、倔强好斗、能言善辩,有时喜欢在胡白跟前耍耍性子,但胡白总是将她当亲妹妹呵护和谦让着。胡白调到恒州市后,两人接触更多,自然关系不一般。现在,有这能干的妹妹当助手,似乎能如虎添翼,可是,人们对她的看法并不太好,她的做派也有些没分寸,这样的人在身边,对他开展工作,到底有何影响?他又不免有些担忧。
见胡白沉默不语,水波儿换了个话题:“你让猪脑壳主管生产科,议论的人很多。为什么别人都叫他猪脑壳?你知道吗?”
胡白明白其意。他当时重新启用朱劳科当生产科副科长,主要是因为生产科没有合适的领导。对于这点,他作为领导,不想对下级做出什么解释,因此不予回答。他迟疑了一下,便给新提拔的生产副厂长常著谈拨电话:“著谈厂长吗?你到废渣场来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
“我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水波儿望着胡白说道。可是,胡白并不想理睬水波儿,他打完电话后,又抓着废渣研究着。水波儿只得知趣地将话吞下肚,也装腔作势地查看炉渣。不一会儿,新的生产副厂长常著谈过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