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骑士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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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穿越的后遗症，叶城发烧了，烧得还很厉害。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一直处于昏睡之中，偶尔恢复一丝清明，但很快就又昏睡过去。
叶城能感觉出来，这个昏睡不正常。他上一世活了快三十年，发烧的时候多了，很清楚发烧只是人体自我调节的方式，是身体的一种保护机制。
叶城联想到自己穿越，人已经完好地复活了，再加上除了发烧，他并没有感觉有别的病痛，所以他认为这个发烧是身体的某种排斥反应。
于是叶城半猜半蒙地得出结论：贝尔纳德的身体对叶城灵魂的排斥引发了高烧，等到叶城完全融合贝尔纳德的记忆后，那么就会退烧。
昏睡中的人对时间流逝没有什么概念，叶城也不清楚他得出这个结论花了他多少时间，但他自从得出了这个结论后，就一直努力在融合贝尔纳德的记忆，毕竟实践出真知，说不定他就猜对了呢？
叶城一面努力融合着贝尔纳德的记忆，一面也努力收集着外界信息，这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要知道他毕业后就开始上班工作赚钱，然后多年如一日忍受着一个个奇葩的上级与同事，他付出这么多不就是想赚钱活下去吗？
要不是因为错估自己的生命力导致过劳死，叶城恨不得活到一万岁，他求生欲强着呢！
现在叶城穿越到了异世界，从今以后都会作为贝尔纳德活在这个世上，要避免因为言行怪异被人怀疑，然后被送上火刑架。
叶城已经从贝尔纳德的记忆中得知，这是个类似中世纪欧洲的异世界，虽然跟地球完全不一样，有剑与魔法，也有龙与地下城，但统治这个世界的依然还是教会与贵族，异端裁判所是同样的威名赫赫。
昏睡中的人自然也不能自己吃喝拉撒，都是由别人伺候的，往往这种时候，叶城就会清醒过来一阵。
“……贝尔纳德怎样了？”
“老爷，他中间醒来过一次，不过又昏睡过去了。”
“唉，他最终还是活不下来吗？……”
某次被人喂食的时候，叶城半睡半醒间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受到外界信息的刺激后，一些记忆在叶城眼前闪过，然后叶城理解了说话两人的身份，他们是贝尔纳德的生身父母。
贝尔纳德的生身父亲名叫特里斯坦德科拉，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有骑士爵位的领主，统治着三个村庄近千人口。骑士领位于王国与公国交界处，家族以领地名“科拉”为姓，向国王效忠，虽然是下层贵族，但比那些没有领地或者领地贫瘠的骑士要强得多。
三十多岁的母亲，艾茵德科拉是特里斯坦的小妾，也是一名商人的女儿。商人负责着领地内的贸易，艾茵是利益交换的牺牲品。不过艾茵年轻貌美，能识字懂商事，倒也很是受宠。
从两人的对话来看，贝尔纳德作为两人的结晶，还是受到特里斯坦重视的，不然也不会因为贝尔纳德活不了而伤感，但也只限于伤感。
这个世界文明程度只相当于中世纪，卫生水平低下，导致新生儿死亡率高得恐怖，一尸两命完全是家常便饭。而且婴儿想活到长大也不容易，疾病与饥饿会伴他们一生，说九死一生也不算太过。
即使王室家庭也无法避免子嗣夭折，甚至会因为继承人死光了而绝嗣，改朝换代也是因为如此。科拉家族也好不到哪去，不算哥哥姐姐，贝尔纳德的几个弟弟妹妹就全都夭折了。
所以就算贝尔纳德现在死去，也不会掀起什么波澜，因为这是这个世界的常态更别说他本来就快死了实际上他早已经死了。
活下来，真不容易。
从贝尔纳德的记忆里完全接受了这部分信息后，叶城来不及多想便陷入了昏睡之中。
“……睁眼了！贝尔刚刚睁开眼睛了！”
“他醒过来了吗？我看看……”
“眼睛又闭上了，好像又睡着了，他的样子好难受。”
“我可怜的弟弟……”
叶城某次中途意外地恢复意识时，迷迷糊糊中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说话的是艾茵跟叶城的两个哥哥，根据贝尔纳德的记忆，大的哥哥跟贝尔纳德一母同胞，小的哥哥则是特里斯坦的嫡子。
虽然这个世界是严格的一夫一妻宗法制度，但并限制不了贵族，大贵族有专门养情人的后宫，小贵族也有半主半仆的妾侍。特里斯坦就有一妻一妾，妻子是一个骑士家族的嫡女，两人门当户对。包括贝尔纳德在内，夫妻妾三人一共生育了三子六女。
正妻比艾茵大十多岁，共生有四女一男，即使算上夭折了的孩子，嫡子格罗里奥德科拉也是她生的唯一男孩。艾茵倒是生男比较多，但最后只活下来了两男两女。
由于弟弟妹妹全夭折，十岁的贝尔纳德是最小的一个。虽然贝尔纳德一行足有九个兄弟姐妹，但同人不同命，妻跟妾的子女地位是天差地别。
科拉家族的正统继承人，只有正妻所生的嫡子女，以及他们的直系后代。若是这些直系血亲都没了，就会宣布绝嗣，土地由旁系血亲继承。也就是特里斯坦的亲兄弟，然后是亲侄子、亲外甥，然后轮到特里斯坦的堂兄弟、表兄弟……
也因为这样严格的宗法制度，贝尔纳德这样妾侍所生的子女，都属于私生子，从一开始，继承科拉家族的可能性就几乎为零。
妾的女儿长大后会成为利益交换牺牲品，妾的儿子长大后或作为家仆、或入赘富农商人家、或自谋出路，虽然他们是同一个父亲，但他们生下来时未来就已决定，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分明。
嫡子今年十四岁，在一个有骑士称号的大贵族家庭作侍童，服侍他们并学习贵族技艺，他会在二十一岁之前成长为一名合格的骑士，一番历练后继承科拉家族；庶长子十七岁，也在那里学习家仆的职责，他将来会成为嫡子的仆从，最后成为一名管家，辅佐家主管理科拉家族这是私生子最好的出路之一。
轮到内尔纳德就没有什么好选择，他即使想成为家仆艾茵也不会允许（他哥哥已经是家仆了，贝尔纳德不能跟他哥哥抢），入赘不仅没尊严也没有好人家，于是只能选择自谋出路。虽然才十岁，但贝尔纳德就已经开始游学，跟着商队东奔西走，踏足这个严苛的社会了。
生活不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残酷的生存环境催熟着他们，晚熟的人就会被社会淘汰掉，所以这个世界的人没有童年。
完全接受了贝尔纳德的这部分记忆后，叶城又陷入了昏睡中。
“……为了上帝的荣光！”
“荣耀归于国王！”
“我们的敌人必将被消灭！……”
叶城再一次半醒了过来，外面口号声震耳欲聋，似乎是城堡里士兵在训练，然后他就听到艾茵的脚步声传来，以及门窗关上的声音。
经过几次中途清醒后，叶城觉得自己抓住了某种规律。他每次受到外界刺激而清醒，都伴随着记忆的接收，等到记忆融合之后就再昏睡过去，简直就像是电量不足要充电，充满了电再去工作昏睡等同于充电如此循环直到完全融合记忆。
这一次叶城接收的记忆是关于政治军事方面的。
在这个异世界里，一个真正的骑士阶层的贵族，需要拥有一大片的土地，以及上百名农奴，还有祖上流传下来的几套士兵装备，然后住在城堡里，守卫自己的财产，为自己效忠的领主作战。
科拉家族在两国边境处，王国是农业大国，公国是贸易中心，科拉作为一个小型贸易中转站，有一些人员往来，所以经济有一定的发展。
由于经济状况还算良好，所以科拉家族足足有上百士兵。士兵基本由雇农跟自由民组成，但只有十多人是职业军人（他们也是特里斯坦的仆从），其他都是服军役的半职业军人，平时还要劳作，属于预备役的民兵。
士兵里只有职业军人才能算得上战力，因为他们是脱产者，不需要耕种劳作，全部时间都用来进行军事训练，装备也精良，所以个个是精锐，作战基本靠他们。
士兵中一般是没有农奴或者奴隶的，他们世代受奴隶主或领主奴役，是最宝贵的财产之一，除非万不得已，宁愿多赔偿抚恤金，都不会让他们上战场。不然的话，只要打几场仗家底就打光了。
自从千年前帝国崩溃后，整个世界就陷入了战火中，贵族打贵族、贵族打蛮族、贵族打异族……，开战原因千奇百怪，你方唱罢我登场，战争一刻都不曾停息。
无数贵族灭亡，新的贵族又出现，然后继续着战争。
不过有一点好，那就是战争只是贵族的事，是骑士战争，与平民无关。再加上教会与其他贵族的调停，所以战争规模一般都很小，但战争会一直持续。
比如科拉家族宣誓效忠的红玫花王室，就与邻国的紫兰花王室，进行了长达两百年的战争，现在依然看不到和平的曙光。
贝尔纳德在行刑台上看到的少女，正是为红玫花王室作战的将军。贝尔纳德只是听吟游诗人弹唱了她的几段故事后，就被她的事迹深深吸引了，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崇拜起了她，成为她的迷弟。
少女的传奇之处在于，她一个农夫的女儿，只是率领一群乌合之众，便打得紫兰花王室的精锐大军节节败退，在这一个贵族战争的世界里，简直就是开天辟地一般的功绩，让人咋舌。
贝尔纳德作为私生子，身份与她相当甚至还更强一些，又正处于憧憬未来的时刻，渴望在这个战乱不息的世界建功立业，怎能不把她当作是黑夜中的明灯？
所以少女被阴谋送上火刑架，才会让贝尔纳德如此激愤。因为少女对他来说便是上帝派下来，引领他前进的先知，少女之死让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叶城倒是对这个少女的事迹有些既视感，像极了原世界的一名圣女，据此也知道了这个异世界的人，民族意识、国家意识都还没觉醒。毕竟文明程度只相当于中世纪欧洲，光活下来就已经是拼尽全力了，哪里能想到国家民族那么远？
没有国家和民族的概念，意味着整个世界就是一盘散沙，所有人都在各自为政。只是约定俗成，但没有一个强大的暴力机构来维护，律法道德就会被任意践踏，危机可能从任何方向前来。即使身处贵族家庭，也随时都会引来觊觎，遭受灭顶之灾，然后被灭家亡种。
想要在这个世界好好生存下去，不仅要自己强大起来，还要凝聚足够强大的势力，制定以及维护规则，才能有稳定和平的局面出现。
叶城想着想着，又陷入了昏睡中。
“……唉，昨天又有魔兽出没，毁坏了不少农田。”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魔兽繁衍期，别处也一样。”
“要是我们这有个冒险者协会就好了，一般的士兵根本对付不了魔兽。”
“没办法，我们这里还是太穷了，吸引不了冒险者……”
在几次记忆融合之后，叶城明显感觉发烧有减轻的迹象，人也精神了一点。叶城很乐观地认为，他大概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这次在叶城身边说话的是艾茵跟保姆安娜，安娜便是叶城初次醒来见到的那个村姑，在贝尔纳德七岁之前，她一直负责照看贝尔纳德，两人感情也很好。
这个世界有个习俗是，王室子女会请公爵夫人来抚养，公爵子女会请伯爵夫人来抚养……于是像叶城这样的下层贵族私生子，一般是请雇农或者工匠的妻子来抚养，安娜的丈夫便是科拉家族的雇农，所以安娜被请来抚养贝尔纳德。
叶城这时也注意到，似乎他每次受到外界刺激醒来，身边都有艾茵在，并且照看他吃喝拉撒，给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也不知是因为醒来恰好身边有艾茵，还是因为艾茵在身边才能醒来，反正这种纯粹的母爱让叶城有些感动，也让叶城懂了为何贝尔纳德对艾茵特别依恋人心都是肉长的。
至于她们讨论的魔兽与冒险者，由于贝尔纳德曾随着商队见识过，所以倒也知道一些。
这是个剑与魔法的世界，有神与魔鬼，有天堂，有地狱，有天使，有恶魔。教会和贵族除了与蛮族异族战争，最大的责任便是对抗邪恶势力，以及清剿威胁人类生存的各种妖魔鬼怪。
魔兽便是最常见的一种“怪”，它们通常是野兽被魔法侵蚀后，体内产生魔晶后变异成的。它们几乎存在于任何地方，赶之不尽、杀之不绝，只要有魔法存在的地方，就可能会孕育出魔兽来。
由于本体是野兽，所以魔兽也会像野兽一样发情。但魔兽毕竟是变异种，浑身都散发着魔法的气息，不仅很难找到交配对象，交配了也往往无法怀孕，所以它们每到繁殖季节就会变得暴躁，攻击性非常强。
魔兽能操控魔法，比野兽要强大得多，也危险得多，只有专业人士才能对付它们。
军队虽然也是专业人士，但他们的主业是杀人，接受的训练也是如何高效杀人，对付魔兽并不在行。而且军队是集团行动，调动需要军饷以及抚恤，没有一点性价比，于是这时候就轮到冒险者登场了。
冒险者专门研究各种怪奇物种的习性，然后设陷阱猎杀，获取它们身上的宝物，换取财富。冒险者通常都是三至五人的小团体行动，独行侠也很多，非常适合雇佣来干这种事。
冒险者协会则是一个民间组织，里面会有冒险者常驻，但本质上是个中介机构，为任务双方提供服务，收取一定手续费维持运作。
协会总部设在大陆闻名的商业都市，分部则设在富裕的人群聚集地，或者资源丰富有特产的地方。像科拉这种只有上千人口，既偏僻又没有特产的穷地方，基本不可能吸引到冒险者协会的入驻。
所以只要没有造成太大损失，对于魔兽，科拉家族都是听之任之的。只有实在受不了，才会跑到几十里之外的大城市里，雇佣冒险者猎杀魔兽。非但科拉家族，所有的小领主都是这个处理方式。
冒险者是个很特殊的群体，虽然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也帮人排忧解难，但口碑并不太好。这是由于他们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所以一切行动是利字当先，大部分都是唯利是图之辈。人们一方面讨厌他们的贪婪，却又离不开他们，对他们又爱又恨。
不过叶城也并没想过当冒险者，他的关注点是剑与魔法。作为一个穿越者，他现在只想见识一下魔法，看魔法是不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但贝尔纳德似乎对魔法并不感兴趣，所以记忆里并没有魔法的情报，叶城也只能期待着清醒后自己去探索。
在陷入昏睡之前，叶城感觉，在这样一个一点都不温情的世界，什么都不靠谱，只有力量最实惠，魔法便是他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的希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