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书房谈话
(31+)
春去秋来，贝尔纳德来到异世界已经五个月了。
五个月来，贝尔纳德没有一天不在探索魔法的世界。外界的压力，现实的鞭策，以及自身的渴求，都促使他全身心地投入进去，攀登魔法的高峰。
自从开始练习魔法咒语后，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书中那二十一个咒语，贝尔纳德已经烂熟于心了。毕竟只是二十一个单词跟短句，不仅标注了音标，还有参照物，整天翻来覆去地练，想不熟练都难。
而且还有额外收获，由于怕魔法摧毁书房，所以贝尔纳德每次都抑止魔力供给，或者混合进其它魔力，来让那些危险的魔法施放失败。这导致贝尔纳德对魔力控制的精度大幅提升，也知道了该如何干扰施法。
贝尔纳德最大的收获还不在这里。他根据屈折语的特性，中间还尝试了对单词短句进行了词性变化，以及分解组合，然后在一次次试验中，根据魔力的变化来调整发音，发明了很多书上没有的咒语。
比如[鉴定术]，这是[探测术]的升级版，光属性魔法，能探测出人或者装备内蕴含的魔力量，以及魔力分布情况，功能大致相当于红外探测仪。但由于会引发施放对象的魔力反应，所以会暴露使用者。
又如[隐身术]，这是[闪光术]的变异版，雷属性魔法，可以隐藏魔法波动，并且从人的视野中消失，效果大致是让光线与魔力波动绕过施法对象，从而隐形。缺点是只能欺骗视觉与[探测术]，而且还必须在人面前保持静止，不然就会被发现异常。
再如[凝水术]，这是[点火术]的转化版，水属性魔法，可以将周围的水都凝聚起来，不过只限于大气与土壤中自然的水，效果相当于随身携带饮水机。缺点是水里带杂质，需要净化一遍，消毒杀菌后才能饮用。
类似的实用魔法还有很多，不一而足。此外元素魔法更是数不胜数，像是什么火箭、冰箭、风箭、土箭、电箭，又或者火墙、冰墙、风墙、土墙、电墙，再或者火盾、冰盾、风盾、土盾、电盾，……，像这样的法术可以说半天都不带喘。
贝尔纳德基本达到了言出法随的程度，不过都限于比较基础以及简单的魔法。因为只有二十一个单词短句，素材实在太有限了，并不足以推算太多的魔法语言。
贝尔纳德也有尝试着组合长句的咒语，但无一成功，毕竟书里就没有一个是长咒语魔法，没有可以用来参考的例子。虽然他整日里都在费心思量，怎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此时已经到了秋收的时候，整个科拉都忙碌了起来，城堡里也是进进出出的人。
虽然春种时有魔兽破坏，但有贝尔纳德、格罗里奥和巴蒂斯特的正确方略，以及家主特里斯坦的英明指导，科拉的春种进行得很顺利。甚至由于有魔兽的重压，科拉家族能没有阻碍地集中力量办大事，春种成果竟然远超往年，所以今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大丰收。
这也实属正常。毕竟一开始时，每个人都认为今年必然欠收，不抢种家里没余粮的都得饿死，所以等到领主特里斯坦出来振臂一呼，他们顺水推舟地跟随，于是整个科拉的人力物力都集中起来，得到了有效的整合。
整个春种自始至终都有清晰的战略和明确的目标，并把这种战略告知全体科拉居民，以利完成战略目标。所以大家也卯足了劲，在生存的压力下，爆发出了强大的劳动热情。
这已经是原始的农业集体化了，有一丝敌后抗战根据地的影子，其中蕴含何等能量自不必说。异世界各方面都太原始了，所以虽然战略、执行都很粗糙，但相比往年的大丰收依然是可以预见的结果。
离书房不远的面包房里，也因为大丰收而格外的忙，艾茵最近都在那指挥磨粉，储藏室有大量的谷物、面粉，等待商人前来贩运。
“贝尔，你都在书房里一直喊什么？”
“~!@#$%^&*|”
“你说的什么鬼话！”
这天艾茵似乎被贝尔纳德练习咒语时，叽哩咕噜大声说的长段鸟语烦到了，于是来书房里兴师问罪。
这也是几个月来，首次有家仆以外的人进入书房。
之前所有的家人几乎都对贝尔纳德不闻不问的，每日三餐时也没人关心他学得怎样，是完全的放养状态。（其实是因为大家都在忙，根本没时间没精力管他）
所以面对突然的诘问，贝尔纳德一时没反应过来，练习咒语都快入魔了导致舌头没捋直，说出来了一堆谜之话语。
“我在练习咒语。”
见到艾茵气势汹汹的样子，贝尔纳德没来由地矮了一个头，赶紧辩解道。
不知为何，平常一个人的时候，贝尔纳德无论思维模式还是说话方式，都保留着上一个世界的习惯。但面对这个异世界的人时，他却感觉自己一下子就变成了那个十岁的贝尔纳德，而且表情动作语言完全没有一丝违和，根本不是能装出来的。
人说健全的精神，寄宿在健全的肉体之上，难道肉体对精神的影响就这么大，大到能完全改变一个人的灵魂？
还是说真正的贝尔纳德其实并未消失，只是蛰伏在某个角落潜移默化改变着叶城？
又或者这是因为分裂灵魂后，第二人格的反客为主？
总之，贝尔纳德与别人交流时，有越来越幼齿的趋势。
对话在继续。
“你在练习什么咒语？”
“魔法的咒语呀！”
“魔法？！你能释放魔法？”
“是、是的……”
艾茵突然不说话了，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贝尔纳德，眼里冒着诡异的光，直把贝尔纳德看得浑身发毛，以为他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恨不得当场就痛哭流涕求原谅。
把儿子吓得怀疑人生，这应该是妈妈的固有技能吧。
“你已经到了可以施放魔法的程度了吗？”
“是的，我已经成功过几次了。”
贝尔纳德不知道是什么引发了艾茵的异常，于是谨慎地考虑着措辞，生怕刺激到了艾茵。
但，艾茵似乎并不为贝尔纳德的成功而欣喜，反而一脸凝重地靠了过来。
“你跟别人说过你能施放魔法吗？”
“我只跟你说过。”
“那还有别人知道你能施放魔法吗？”
“管家似乎看到我用过闪光术。”
“还有吗？”
“再就没有别人了。”
艾茵详细地问了贝尔纳德几个问题，然后确认了一番周围没有人后，将贝尔纳德拉到了跟前，很是郑重其事的样子。
“贝尔，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你可以施放魔法，听到了吗？”
“为什么？”
“夫人不喜欢。”
“？”
“格罗里奥是老爷的嫡子，是科拉家族的唯一继承人，科拉家族只有他被允许成为魔法师，你不能威胁到他。”
贝尔纳德顿时明白了艾茵的话，他是庶子，不能表现太出色了，盖过嫡子的风头。
一个魔法师的分量，要超过一个穷骑士。这是一个力量为王的世界，如果科拉家族出现了一个魔法师，臣强主弱，属于家主的权力就会被分散，甚至被架空。
科拉家族的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画面。因为这意味井然有序的规则被破坏了，他们甘之若饴的安稳日子消失了，原本稳定的局面出现混乱，而混乱意味着危险、以及灭亡。
在这样一个挣扎求生的世界里，人们并不奢望过得更好，只求它不会变得更坏。
“贝尔，你能答应妈妈吗？不要惹夫人不高兴。”
“……”
艾茵的请求让贝尔纳德陷入了两难。
艾茵作为特里斯坦的妾，她和她的子女都依附于特里斯坦而存在，她的人生已经无法脱离科拉家族了，她不想破坏家中脆弱的平衡，以及妻妾间的和谐。
有些事也许科拉夫人并不会介意，但艾茵却在克制着自己，紧守自己身为妾侍的本分。所以她主动选择让贝尔纳德默默站在嫡子后面，作一片衬托红花的绿叶。
艾茵基于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做出了这样残酷但又合情合理的选择，即使这么做会扼杀儿子的天性才能。毕竟才能并不等于实力，它只拥有着一个可能性，能好好活下去为什么要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呢？
然而艾茵又哪里知道，眼前这个贝尔纳德从各方面来说，都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根本就理解不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她是基于错误的认知，得到了错误的结论。
但贝尔纳德却不能对此做任何说明，他无法解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同时贝尔纳德也并不想欺骗这位纯朴的母亲，然而他的答案却必然会让她失望、惹她伤心。
虽然她压抑了儿子的天性才能，那是因为她的认知就是这样的，贝尔纳德不能拿并不存于这个世界上的标准来衡量她，她只是个凡人，她依然做的比同时代的母亲都要好。错的并不是她，残忍的是这个世界，他并不怪她。
“格罗里奥是哥哥，我是弟弟，属于他的就是他的，我不会跟他争的。”
“魔法呢？”
“我会不让别人发现我会施放魔法的。”
“嗯，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了！干脆你也别练魔法了，跟你哥哥学学剑术怎么样？你将来肯定是个比你哥哥强的魔剑士！”
“我会去跟哥哥学剑术的。”
艾茵的眼神太过恳切，贝尔纳德无法闪躲，所以避重就轻地给出了回答。
但贝尔纳德却也并不能就事事都依了她，在回答中都留了一丝余地。艾茵也看出来了儿子的心眼，但她仍然很满意地离开了，也许她是从对话中感受到了儿子的自立而放下心了，又或许是知道无法改变儿子的决定而放弃了。
书房里又只剩下了贝尔纳德一个人。
贝尔纳德先是发了一会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之后突然醒悟过来，觉得自己实在是不知所谓。
“不就是不能在别人面前练习魔法么？干嘛失魂落魄的！”贝尔纳德自言自语着，“跟每天都吃猪饲料一般的饭比起来，这点困难能算个事吗！”
贝尔纳德还是决定听从艾茵的话，不让别人知道他会魔法。
现在的贝尔纳德只能算是鱼肉，他必须依附着科拉家族生存，还没有成长到有足够的实力来自立，所以要遵循科拉家族的生存准则，不然就会被暗流吞没。
但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这辈子不可能放弃的，魔法的世界不止奥秘无穷，同时也意味着强大的力量，与康庄的晋升通道。
异世界等级制度太森严了，平民是无法成为贵族的，只有拥有贵族血统的人，才有成为贵族的可能性。但也仅仅只是可能性，继承人只有嫡长子，其他的只能成为家臣甚至家仆，或者离开家族自寻出路。
那些真正的下层人，就更不可能有出头之日了。
即使像那个百战百胜的少女将军一样，打败了强大的鹰陲封建主的军队，在珐绲获得无与伦比的声望，她也因为平民的身份没能获封贵族。最终因为引起封建主们忌惮，而被阴谋合伙送上了火刑架，生的伟大，死的无声。
在这个异世界，只有教会与贵族这样的封建主才能算人，其他的都是两脚羊。
而若是贝尔纳德成为魔法师，由于他有贵族血统，是能被封为爵士的，也即是“法衣贵族”。虽然这只是个荣誉称呼，还无法被继承，但谁都得承认他们依然是贵族阶层的一员。贵族都是强大的，所以强大就能成为贵族，弱小的都是鱼肉。
魔法不仅不能被放弃，还要更加地勤学苦练。只是不被别人发现会魔法，贝尔纳德现在不过是把活动转为地下，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练习魔法就行了。
“安全的地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贝尔纳德思索着练级地点，“岂不是说要我去森林里？那里都是魔兽，没有别人进得去，而且我还会各种魔法，并非是不能自保啊！”
贝尔纳德现在会的魔法，各种作用的类别都囊括了，有生活类[点火术]、[凝水术]，有情报类[探测术]、[鉴定术]，有保命类[隐身术]、[电传动]，有攻击类[爆炎术]、[冰锥术]，有防御类[狂风击]、[寒冰域]，有辅助类[石肤术]、[祝福术]，有强化类[烈火剑]、[土分身]，有回复类[水疗术]、[圣言术]，……，完全可以说是能打能抗还能奶，能开视野能上buff，有保命带控制，突出一个imba，都不知道怎么死！
贝尔纳德欠缺的，也不过是魔法的实战应用熟练度了。
现在刚好，森林里面虽说有了一个a级魔兽白金虎，但更多的都是原本土生土长的魔兽，从科拉三百年来都有人生活来看，它们再危险也有限度，只要避开白金虎，就谈不上多危险。到时在森林里，练习魔法不仅没人打扰，还可以打怪升级，涨技能经验，简直两全其美。
而且贝尔纳德也不用再压抑自己的魔力量，将一个个魔法都真正施放出来，来享受身为法爷把魔打干的快感。
总的来说，去森林探险是必须的！贝尔纳德必须去，魔兽必须死！
贝尔纳德越想越觉得靠谱，再加上刚刚艾茵给的压力，当下他就要出发，最后还是理智阻止了他。
“头脑发热可是大忌！”贝尔纳德整理着激动的心情，“可不能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一头扎进完全陌生的地方，那相当自取灭亡。”
想到今天早上在餐桌上有见到巴蒂斯特，贝尔纳德决定去向哥哥征询建议。
贝尔纳德不舍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手抄本，这两个多月他书不离手，已经翻了不知多少遍，现在要放下心中还是颇有不舍。不过最终他还是搬来梯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书放回了原位，接着离开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