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尊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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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村距离黑铁堡有将近10里的路程，夜晚天黑，道路坑坑洼洼十分难走，火把的照明范围又十分有限，加上封建农民大多生活困苦，普遍缺乏营养，基本上都有夜盲症，所以这一路，大家基本上走的是连滚带爬，但是村民们此刻群情汹汹，没有一个人喊苦叫累。
李铮走在队伍的中间，他望着这个没有丝毫工业气息的世界，天地间，除了他们手里的火把燃烧出来的火光，就只剩天上的月光和星光。
借着这微弱的星光，他向黑铁堡方向眺望。远处的黑铁堡，在黑夜里，几乎与铁岭融为一体，连大致的轮廓都看不清晰，再仔细打量，却见那堡垒棱角峥嵘，仿佛像一只蹲在山头的黑色凶兽，浑身散发着令人望而生畏的阴冷气息，正准备择人而噬。
好不容易，村民们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了铁岭山下，却见山上轰隆隆冲下来几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当先一个身材高大的骑士，穿着蛮牛皮甲，胸口绣着姬家的徽章，显然是一位姬姓贵族。他鞍上挂着4米长的骑枪，精铁打制的枪头在火光的照射下反射着摄人的寒芒。
骑士们在距离村民们不到几米远的地方猛的勒住坐骑，那滔天的阵势，顿时吓的村民们齐刷刷低头弯腰向他们行礼。
领头的姬姓贵族，高高坐立在马背上，俯视着走到面前的村民们，脸上尽是倨傲和不耐烦：
“你们这些人，大晚上不在家好好睡觉，夜闯黑铁堡，想要做甚？”
村民们被骑士们的阵势所摄，一时间竟都不敢搭话，纷纷低着头，拿目光去看李三。
李三见所有人目光都看向自己，不由得咽了口吐沫，心里也紧张起来，不过到了这一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稍微直起腰对领头的骑士道：“启禀大人，我们是铁岭村的村民，这个是我们村的磨坊主金富。就刚才，我们发现他的石磨底座上有一个拳头大的暗洞，这个暗洞已经存在了十年。这十年里，我们每次磨麦，他都会利用这个暗洞盗取我们一部分粮食，多的一次两三斤，少的一次几两，一直没被我们发现。天可怜见，我们这些贫苦人家，粮食本就不够吃，这金富还这样盗取我们的粮食，实在是丧尽天良，所以刚刚大家都气不过，特地把他抓来请领主大人进行审判，还小民们一个公道。”
“我还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一个偷麦的小贼，还搞的这么大张旗鼓，真是小题大做。”
听完李三的述说，骑士一脸不悦：“这么晚了，领主已经休息，再大的事也得待明日天亮再来。你们这些人，速速回去。”
骑士的话一落，村民们都有些急了，有人气不过，大着胆子道：“这个金磨坊，在我们村开了十年磨坊，就偷了我们十年的麦子，这中间都不知道偷了我们多少用血汗赚来的粮食，害得多少人被饿死，要是不审判他，我们觉都睡不安稳。”
“你们睡不好就想让我们也睡不好？”
骑士脸色一沉，举起马鞭厉声道：“再不滚回去，就给你们这些贱民尝尝我的鞭子。”
姬姓骑士一发怒，他身后的几个骑士立马摘下马鞍上的骑枪，做出了攻击姿态。
看到这一幕，村民顿时被吓到了，有人立马拉着刚刚说话的人道：“别说了，赶紧走吧，反正也就等一晚，明天再来不迟。”
李铮这时也对李三道：“爹，看这架势今晚是处理不了金磨坊，咱们还是明天再来吧。”
李三叹了口气：“只能如此了。”
骑士冷哼一声，调转马头，重新奔回山上的铁岭堡。
刚进入城堡大门，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山下是什么情况？”
骑士一看来人，连忙滚鞍下马，躬身行礼道：“启禀少领主，是一群平民抓了一个窃贼，想送过来请领主进行审判。”
年轻人正是姬乐，他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宽松舒适的文士长袍，头发也随意的用丝带挽了个髻，形象看起来有些放荡不羁。他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都是自家人，泽堂哥不用如此多礼。”
姬泽，姬乐三叔的第二子，他看起来比姬乐要大上几岁，此刻却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毫无先前面对李铮等村民时的傲慢，语气里带着谦卑：“礼法尊卑不能废。”
天马国，从王室到贵族，实行的都是长子继承制，没有继承权的旁系，不过就是个有血缘关系的高级下属，打仗时，还得冲锋在前，所以一直以来，天马王国上下，不管是王室还是贵族，关于继承权的明争暗斗都非常激烈。
姬乐呵呵一笑，看了一眼山脚下逐渐远去的火把道：“既然是抓了窃贼，为何又不带上来？”
姬泽：“这么晚了，让这群平民进堡，不安全。”
姬乐不以为然：“怎么可能不安全，这不还有泽堂哥你在吗，难道泽堂哥担心自己制服不了那些平民？”
对姬乐的故意嘲讽，姬泽神色如常：“区区一群贱民，我自然不怕，我只怕这些人进入城堡后闹起事来，惊扰了领主和少领主。”
姬乐嘿嘿一笑：“看来泽表哥是把我和我父亲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了啊。”
姬泽低头：“属下不敢。”
姬乐望着渐渐远去的火把叹气道：“这漫漫长夜，着实无聊，可惜好好的乐子就被泽表哥给赶走了。罢了，我还是回去读书吧。”
待姬乐离开，姬泽身后一个骑士吐了口吐沫语带不满的道：“什么玩意。”
旁边一个骑士附和：“就是，咱们天马王国可是马背上立国，不好好练习骑术，却一天到晚抱着那些没用的本书在那里啃，这将来要是让他继承了领主的位置，城里的那些读书人肯定要越发嚣张了。”
有人嗤笑道：“我刚刚听人说，下午他在晒谷场丢脸了，两枪都没刺中一个小孩。”
“行了，都给我闭嘴。”姬泽见这些人越说越放肆，忍不住开口低喝道：“不管如何，他都是我们的少领主，以后这种话，别让我再听到第二回。”
见下属们一个个唯唯诺诺却满脸不以为然的样子，姬泽在心底轻叹了口气，他望着眼前这巍峨雄壮的黑铁堡，心里又何尝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