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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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跟来时相比，感觉更为难走。除了火把燃烧殆尽导致火光不足，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大家此时的心情与来时的义愤激昂截然不同，所有人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焉头巴脑，满脸苦闷。
眼看城堡离自己越来越远，有人在连摔了几跤之后，终于忍不住气愤的骂道：“他凉的，这踏马都什么路。”
没有人接腔，大家都低着头赶路，队伍里除了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必剥声，只有村民们肚子里因饥饿发出的轰鸣。
李铮和李三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俩合力推着装着石磨的小车，走的十分小心和艰难。四周的村民都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他们从被驱赶回来后就开始李铮父子俩变得冷漠起来，一些人还嘀嘀咕咕说要不是李铮没事找事，他们也不会吃这一遭罪。
“我来帮你们推吧。”走了两里路之后，终于有人看不下去过来帮忙。
说话的是村子里的一个孤儿，比李铮大五岁，跟他同姓，名字叫李生。
李生长的非常瘦小，比李铮也就高个头顶，大概一米六的样子，由于常年待在矿洞里，毛孔里全是黑色的灰尘，头发也脏兮兮的，布满头皮屑和污垢，身上穿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整个人即邋遢又寒酸，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反倒像是28岁的青年。
李三对村民的冷漠原本感到非常寒心，此刻李生仗义相助，他颇为感激，连忙感谢道：“谢谢了，我这边不用，你帮我儿子换下来吧。”
李铮虽然有金手指在身，但这副身体毕竟还小，来回十几里夜路走下来，也到了身体的极限，李生愿意来帮忙，他也不矫情，利落的把位置让给了他。
见李生扶着车把颇为轻松的样子，李铮随口道：“李生哥你力气挺大啊。”
李生有些羞涩的笑了笑，大概是对赞美不太习惯：“都是在矿洞里挖矿练出来的，都是死力气，没什么用。”
李铮见他身上那厚重的灰尘，心里暗叹了口气，如果是在地球上，就他这年纪，不是在教室里看着心仪的女生春心萌动，就是在网吧里嗷嗷叫的玩着吃鸡游戏，再怎么凄惨，也不至于活到这步田地。
他道：“李哥在矿山上干了多久了？”
李生：“大概有四年了吧，我爹死了没多久就去了。”
“你现在一天能挖多少矿？”
“多的时候有四五十斤，少的时候不好说，矿洞里水太多，每天大半时间都在清理积水，剩下大半时间还得把矿背出去，挖不了多少矿。”
“那你一天能赚多少钱？”
李生有些尴尬的道：“我只知道一斤矿2个铜币，具体多少我就算不出来了。”
“这么少？”李铮记得，现在一斤麦子要30个铜币，也就是说，李生干一天的活，报酬只有2斤多一点点麦子，勉强够温饱，怪不得活的这么凄惨。
李生摇头苦笑一声：“我还好，自己吃饱，全家不饿，那些有家有室的才惨呢。”
李三这时插嘴道：“还不是最近铁掉价闹的，以前铁价高的时候，一斤矿还有3个铜币，现在铁价只有以前的一半，不止他们挖矿的，咱们铁村，整个都要活不下去啦。”
李铮记忆力没有铁价这块的信息，他连忙问：“这铁价是怎么一回事？”
李三叹气：“据黑铁堡的说法是有别的地方发现了一座新的铁矿，炼出来的铁比我们这里的质量更好，我们的铁在王国根本卖不动，所以只能降价去卖。但是这都是那些大人们的说法，真实情况谁知道呢。反正现在的铁价连以前的一半都没有了，挖矿的薪资也降了，但是铁矿石的价格只比以前低了两成，咱们炼铁的本来就赚的是辛苦钱，现在他们这样一搞，咱们辛辛苦苦买回来矿石炼成铁之后，连本钱都赚不回来，更别说赚钱了，照这样下去，咱们村只能去卖身给大人们当矿奴，求一口饭吃啦。”
李铮听着李三满含怨气却又充满软弱气息的话，很是无语。
根据脑海里的记忆，铁村的近百户铁坊现在采用的炼铁技术都是块炼铁技术。具体的炼铁流程是先在后院建造一个竖炉，然后装入经过拣选后的铁矿石和木炭，点燃闷烧，待炉内的铁矿石被烧掉大部分杂质，成为海绵状铁块，再扒掉竖炉，趁热锻打，挤出一部或大部杂质，成为可以使用的熟铁。
这种炼铁技术，产量低，费工多，劳动强度也大。对于像铁村这种以家庭个体户为生产单位的炼铁方式，一炉铁最多只能炼十几斤，多了便没那么多铁匠趁热锻打成熟铁。而一炉铁，闷烧的时间至少要三四天，所以像李三这种家庭作坊式的炼铁坊，一年生产的熟铁最多也就一千斤。整个铁村加起来，全年的产量也不过几十吨。
不过即便生产效率低下，但是在这个世界，熟铁是人们生产生活以及战争中必不可少的物资，因此价格一直很高，理论上来说，掌握了炼铁技术的铁匠们要混个温饱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是，别忘了这是什么时代，封建领主可不是21世纪的地球资本家，还跟你讲讲劳动法什么的，工人要是不满意了，还可以罢工游行，再不济，也可以去拉个横幅逼官府出面对付黑心资本家。在这里，封建领主几乎垄断了一切生产资料，土地、矿山、森林、湖泊等等，只要地面上看得见的东西，都是封建领主的私人财产。
更过分的是，封建领主们还垄断了盐、铁、粮食等大宗商业贸易。像冶铁行业，从铁矿石到铁制成品，所有环节都由黑铁堡进行垄断专营。矿山出产的铁矿由黑铁堡实行专卖，铁匠生产的熟铁，由黑铁堡统一进行收购，收购回去的熟铁，由黑铁堡自己的制铁坊打造成各种工具、兵器进行销售。
这里面的定价，数量都由黑铁堡一言而定，而黑铁堡辖地内铁矿的价格一直以来都是熟铁价格的近四分之一。这是非常恐怖的价格，要知道后世地球上，品位达62%的干基矿粉价格还不到钢铁价格的十分之一。别看好像差别只有一倍，但别忘了，后世大工业时代，钢铁的价格比粮食还要便宜，这个世界，熟铁打制的铁器，市场上都是按两卖。在黑铁堡开办的市集里，铁器铺内的铁器，平均下来，一斤铁约等于五十斤小麦。
所以这个世界里很多佃农都用不起铁制的农具，一些赤贫的家庭，甚至连把铁制菜刀都没有。
再者，黑铁堡出产的铁矿品位也没办法跟后世经过干燥和粉碎的干基矿粉比，所以刨去中间的各种损耗，出铁率能最终能达到40%就该烧高香了，再加上木炭的成本，和高的吓人的铁税，最终铁匠们能得到的利润简直低的可怜。
所以李三说铁匠们赚的都是辛苦钱绝不是一句抱怨的话，而是实实在在的血泪之语。
不过在这之外，却有一种铁的进阶产品，价格比熟铁要高几十倍，几乎堪比等重的黄金，这种产品就是钢。
炼钢就是炼黄金！要是能炼出钢来，那绝对瞬间暴富。
一想到这，李铮的心脏开始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