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病得治
(31+)
世上极少有人能看见妖，夏一树却能。
这种天赋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
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就连他本人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天生就能看到妖怪。
他的身世与众不同，有些悲惨。
他的记忆缺了一块，只记得八岁以后的事情。
夏一树八岁那年，他们一家人在一次开车外出时出了意外，车子失控冲开护栏滚下山坡，他的父母当场身亡。母亲在临死前拼命守护他，才保住他一条命，只是头部受伤，失去了之前的记忆。
这些是他的奶奶告诉他的。
车祸后，他一直和奶奶生活在一起，两人相依为命。
奶奶家住在一个小镇上，由于年老体弱，没有多少收入。他们大部分的经济来源是夏一树的叔叔每隔半年定期寄来的赡养费，数目不小，足够他们生活。只是他的叔叔很少来看望奶奶，两人之间似乎有着什么隔阂，关系并不好。
车祸发生后过了半年，夏一树的身体才恢复正常。叔叔为他找了学校，托关系把他安排进了同年龄段所在的班级。由于失去记忆，他以前学到的知识全部忘得一干二净，只得从头开始学习。所幸夏一树好学，肯努力，但即便如此，也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终于赶上了学习进度。
正是在这段时期，夏一树发现，自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最初他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别人看不见，所以很自然地把一些自己看到的奇怪的东西指给别人看，比如树上站着的两颗头的小鸟啊，教室窗外一闪而过的狐狸啊什么的。
最开始大家还觉得挺有趣这个全班最笨的人挺会开玩笑的嘛。
但时间长了以后，大家便觉得这种玩笑有些讨厌了，因为有时候他说的东西挺吓人的。
于是开始有同学把他当成傻子、神经病，甚至谎话精，加上他的成绩本来就是全班最差的，大家开始孤立他。
这是很可怕的，尤其对于一个孩子来说。
夏一树大受打击，明明自己从来没有说过谎，明明自己热情地分享看到的东西，到头来却被大家讨厌了。
他只好哭着向奶奶诉苦。
奶奶也是第一次听他讲这些事，听完后她先是震惊，然后久久沉默不语，重重地叹了口气，心中暗道：“终于连一树也要被卷进去吗？不，不行！”
她决不允许一树被卷入其中。
“但要怎么和他说呢？瞒着？肯定不行的，好奇害死猫。他现在已经接触到了那个世界，如果一味隐瞒，结果很可能适得其反。”
良久，仿佛终于下定决心，奶奶对他说：“一树，你看到的那些东西，是妖怪。”
“奶奶你也能看见？”夏一树问道。
奶奶摇了摇头，说：“我看不见。”
夏一树有些失望。
奶奶接着说：“但我知道一些。一树，妖怪是害人的东西，你以后要离它们远一些。”
“但是它们并没有害人啊。”
“那是因为现在它们的存在受到了限制，你能看得到，却碰不到它们，同样的，它们对你也是一样，看得到，碰不到。但是，这并不代表它们没有危险了。”
“有什么危险？”
奶奶望了他一会，看着他天真无邪的脸，不知道该不该说，最后她还是说道：“它们吃人。”
夏一树被吓了一跳，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妖怪吃人的画面，惊恐地瞪大眼睛。
奶奶摸了摸他的头说：“别怕，你遇到的只是一些小妖，力量太弱。只要你不去招惹它们，它们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那万一我要是碰上大妖怪呢？”
“大妖怪很少。200多年前，有古人封了妖门，现在世间很少有大妖怪，只有一些小妖从门缝漏出到现世。”
“妖门是什么？”
“通往妖界的大门。”奶奶说，“妖门被封以前，世上很多害人的妖怪。所以你看古人才那么迷信。”
“那是谁封了妖门？”年少的夏一树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奶奶摇摇头，说，“一树你千万要记住，以后看到妖怪，离得越远越好，最好假装看不见，像普通人一样，不要和它们扯上任何关系。这样你才能过上正常的生活。记住了吗？”
“记住了。”一树说，他想要正常人的生活，被别人孤立的感觉太难受了。
“你能看见妖怪的事情也不要再和别人说起。”奶奶说，“过些时候我找人帮你看看，看能不能治好你的眼病。”
夏一树惊讶道：“我的眼睛能看见妖怪是病吗？”
“是病，得治。”奶奶说。
夏一树是个听话的孩子，从这以后，他见到妖怪就躲得远远的，也不再和别人说起妖怪的事。
一个多月后，有一天他放学回家，发现家里来了一位青年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白大褂，嘴里叼着一支香烟。
看到夏一树回来，奶奶对青年人说：“这就是我孙子一树。”又对一树说：“一树，快过来，这位是来给你治眼病的顾医生。”
“顾医生好。”夏一树打了招呼。
“来，小家伙，进里屋躺好，我先给你检查检查。”顾医生说。
夏一树按照吩咐走进里屋，脱下书包，躺在床上。
顾医生伸手按在他的额头，闭上眼睛细细感应了几秒，然后又用手指撑开他的眼皮，拿一个小手电筒照了照他的眼睛，接着用力吸了一口香烟，嘴里吐出一股烟雾，呛得他一连咳嗽了几声年少的夏一树感觉这个医生不靠谱。
“这孩子除了两只眼睛，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妖力。所以，眼睛的问题必须解决，要不然迟早把他害死。”
“那，能治好吗？”一旁的奶奶担心地问，“要不，联系你师父，让他来？”
“不用劳烦我师父他老人家，这点小问题对我来说小意思。”顾医生又吸了口烟，自信的说：“甚至可以说，轻而易举？”
“那就麻烦顾医生了，如果真能治好我孙儿的眼病，事后必有重谢。”奶奶说，神色间还透露着不放心。
她本来要请的是这位顾医生的师父，可是他师父最近忙得走不开，就派他来了，说这是他门下实力最强的天才大弟子，能力非常出色。只是现在看来，这位天才大弟子在性格上却叫人放不下心来。
“好。”顾医生也不客气，说，“小家伙，你配合着我些，待会儿会有点疼，你要忍住。”
“嗯。”夏一树说。
只见顾医生从随身的黑色皮包里掏出一块白布，折叠成合适宽度的布条，又掏出一个玻璃瓶子，拧开，把里面白色的液体倒在布条上，把布浸湿。
那液体一股腥臭味，让人闻了恶心。
“这是七生鱼的眼珠榨的汁，对这种眼病很管用。”顾医生解释说。
然后他把布条绑在夏一树的头上，遮住他的眼睛，说：“你的眼睛不要闭上。”
夏一树只得睁开眼睛，只感觉双眼被那汁水蚀得火辣辣地疼。
“很快的，忍一忍。”顾医生说着，用一支圆珠笔在布条上，夏一树两只眼睛的位置画了两个复杂的图案。接着他一只手按住两个图案，另一只手把烟从嘴里拿出，轻声喝道：“封！”
“啊”
夏一树双眼一阵剧痛，忍不住大叫，同时一片耀眼的白色光芒刺入他的双眼。
“搞定！”顾医生解开他头上的布条，连同瓶子一起收进自己的包里，然后掏出一个眼罩递给夏一树的奶奶，吩咐道：“接下来三天不要见光。还有，要忌口，辛辣刺激的不要吃。”
“好的。”奶奶把眼罩给夏一树戴上，说：“一树你这几天忍忍，我给你请几天假。眼睛还疼吗？”
“好多了奶奶。”现在他感觉一阵阵清凉流入眼球，伴随着些微刺痛。
“那就好。”
顾医生说：“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稍等。”奶奶说着领着顾医生来到屋外，递给他三摞钞票，总共三万块钱。
顾医生满意地把钱收进皮包，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三天后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给我打电话。不过，肯定是没什么问题啦。”他说着挥挥手，就这样走了，整个过程下来也就是一支烟的功夫。
......
这以后，夏一树果然再没有看到过妖怪。对此，他也并不觉得可惜。人各有志，对这种神秘地存在，他的兴趣不大。对他来说，妖怪这种老掉牙的东西，远不如科学知识有趣，况且，眼不见心不烦，没有妖怪打扰，他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普通人的生活。
和普通人一样生活、学习、考试，夏一树很满足。高考过后，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国家重点大学西水大学，离开生活了十年的小镇，去了500里外的西水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