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决斗
(31+)
这是一个寂寞的秋天的傍晚。洛阳城中的一个巷子，幽长而深邃。冷清的巷子，寂寞的巷子。
一只黄狗沿着巷子口慢吞吞地走来，摇头摆尾，乌黑的眼睛四下张望，然后从巷子的路边叼起一块骨头，转身就跑。跑了几步，然后站住了，回头睁着乌黑的眼珠看着站在巷子里的两个人。
一个青衣人，一个黑衣人。青衣人大约三十来岁，胖头圆脸，上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微笑；黑衣人大约五十来岁，脸色黢黑，面无表情，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两个人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两根木桩子。
巷子很深，很静，寂静得几乎没有一丝声响。幽深邃密，迷迷茫茫，看起来像黄泉路。那两个人看起来也像幽灵。但，他们不是鬼，是人，两个活生生的人。他们的眼睛彼此地瞪着对方，断剑的眼神像根针，绝刀的眼神像春天的阳光。
“绝刀？”黑衣人道。
“断剑！”青衣人道。
绝刀！殷浩！刀一出鞘就要绝命！断剑！尹扬！一剑挥出就要使别人的武器断掉，不仅仅是剑要断掉，就是脖子也要断掉！多么吓人的名字！江湖中人无不闻之丧胆。两人无门无派，江湖中鲜见其人，能目睹他们真面目者少之又少。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特别！”绝刀道。
“我本来就是寻常人！”断剑道
“很好，你很好！”
“我的确很好，很不错！”
“那么我要开始了！”
没有人说话，没有声音，巷子宁静得空茫不安。只剩下那只狗趴在地上啃骨头。两个人站着不动，相互凝视着，像两段呆木头。
“绝刀！传说中的杀手！”
绝刀殷浩没有吭声。他只是下意识地动了动手。一把短刀已经握在手中。朝阳已经升起，刀锋在清晨的阳光之中闪烁着摄人的光芒。刀已经紧握在手！但是他的神态看起来好像很轻松，就像他面对的不是生死对决，而是在玩游戏。
“听说你的剑很有名，很神奇，我想见识一下！”
“为什么？我们之间有仇？”
“没有。”
“我欠了你的钱没还？”
“没有。”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一阵沉默。断剑尹扬左手紧紧地握住那柄鳄鱼皮的剑鞘。一剑出鞘就要夺命！他那柄剑曾经夺取了多少人的命？只有三个人。但每一个人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武当山紫鹤道长、少林法南禅师、无极门丘大掌门。每一个人都是当世超一流高手，但是都被尹扬的剑夺去了命！传说武功登峰造极的武当紫鹤道长，连只接住了三招！三招！
“因为有人出了大价钱，让我来！”
“我们能不能不打架？”
“不能！因为我的声誉一向很好！”
“你不能因为这单毁了你的声誉？”
“是的。”
尹扬托起了剑鞘，鞘中有剑。整个人都蓄势待发，精神力量已经达到了巅峰状态。但是殷浩懒懒地站在那里，看起来很轻松，就像在逛街一般。尹扬开始犹豫起来。他犹豫什么？他曾经面对过无数的对手。每个对手都像狼一般瞪着他。但是，绝刀殷浩没有。他只是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温和。就像一个老人看着一个三岁稚童在那里耍游戏。
所以尹扬有点犹豫。谁都知道在这个时刻每个人都关心自己的生死！但是，绝刀殷浩看起来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生死！那么像能够面对这种情况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亡命之徒，一种是有绝对把握的人。殷浩是亡命之徒，还是绝对有把握的人？没有人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别人只知道他是一个杀手！一个一刀便结果了鬼牙子的杀手！鬼牙子，江洋大盗，曾经连当今高手少林法南禅师也败在他手下的人！
尹扬紧握着手里的剑鞘，他的手中已然开始冒汗。因为这是生死对决，不是街头小混混打架。尹扬很清楚。殷浩也很清楚，但是他看起来很轻松，甚至微微一笑。尹扬很吃惊，的确他很吃惊。因为没有人在这个时候会微笑！
“我要动手了！”尹扬道。
“好！”殷浩道，举起了他的剑。
那一剑刺出去会有有什么后果？鲜血四溅？命殒当场？是他的？还是殷浩的？
忽然听见一个声音道：“愚蠢！真是愚蠢！”
两个人扭头一看，之间一个黑乎乎的人站在他们旁边，浑身脏兮兮，面如碳团。完全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乞丐。他的手里正拿着一根骨头啃着，满嘴油腻。那个乞丐走过来盯着两个人看了一阵，摇头道：“阳光这么灿烂，正该去晒太阳！没事天天打架斗殴！真是吃饱了撑的！”
沉默！不是，吃惊！以他们两个人的武功居然没有发现什么时候身边多了这样一个人！可见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乞丐将手中啃剩的骨头一扔，就走了。他的的腿看起来有点瘸。只听见他喃喃自语道：“寂寞无痕重出江湖，是福，还是祸？！”
寂寞无痕！这只是一个传说，一个近百年的传说。每个武林中人都听过这个传说。如果有谁没有听见过这个传说，那一定该去上吊！
沉默！
“这个人是谁？”
“丐帮八代长老司徒翁。”
“司徒翁！”绝剑尹扬道，“为什么他又走了？”
“他欠了我的钱没还！”
“那你为什么不问他要？”
“他说他没钱！”
当然这是最好的理由。没钱就是最好的理由。雷都打不动的理由。没有人会说这个理由不合理。
一阵冷风吹过了殷浩七和尹扬的脸庞，他们似乎感到很冷，很冷。
寂寞无痕！
尹扬说：“我走了！”
殷浩说：“我也走了！”
“你欠我一刀！”
“你也欠我一剑！”
两个人像是忽然间便不见了。巷子里很冷，很静，没有一个人。只剩下那只黄狗匍匐在地上啃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