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役,众人齐心合力拯救了危城,夫妻故友又得以重逢,虽在时局窘迫之中,也都是欣喜。种世衡在田真施针之后,神志略复,向众人深深施也一礼:“老夫身受重伤且染恶毒,多亏诸君救我性命、防卫危城,清涧城上下深感大德。”
白景泰、周仁杰都说:“保家卫国,正是我辈武人份内之事。”与种世衡共商守城大计。
只听种世衡又说:“我听谔儿禀报,现在清涧城万余守军剩下的不足二千人,加上壮男丁,也不过五千人,是难以与西夏数万精兵相抗的,只有固守待援了。老夫已命人点燃烽火,料想五日内狄青元帅就会派兵来救,我们只要想办法再坚守五日。好在老夫经营清涧城十年,在内城存粮万担,粮草倒是无忧……”。
无邪听了一会儿,觉得气闷,见田真在一边帮忙救治受伤之人,她年纪虽轻,没想到却精通医道,治伤救人的本事比无邪见过最厉害的大夫还高明,就凑上前去问:“你治好的种城主的病,是不是也能治好这些人?”
田真摇了摇头:“种伯伯中的是狼毒,唯有用狼王之血可解除,不然就有变异的危险。我的金针只是暂时控制了种伯伯体内之毒,但是在明晚月出之时狼毒还会重新发作,钟伯伯要想得救,除非在这一日内得到狼王之血。”
无邪正想告诉田真,她的父亲金台已经得到了狼王之血,只是被伯一彩取走了,现在正在捉拿他。这时忽见有个矮胖如土拔鼠一样的官员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跪倒在种氏父子的面前,谢罪道:“启禀城主、少将军,卑职方才奉命到内城精点粮草,却发现粮仓里的存粮都已不见,满堆着的竟是沙土。”
种氏父子都是大吃一惊,种谔大叫:“这怎么可能,十日前我和爹爹还曾亲自查验存粮,什么人能在不到十天里用沙土换走我的万担粮草。你快带我去看!”急忙随他而去。
白景泰也大为惊疑,以种世衡之精明,清涧城之坚牢,怎么会让人从眼皮底下将可供数万人食用的粮草盗走。
种世衡紧皱眉头,轻声叹息:“清涧城凭中城之坚,再得众位之助,虽为敌所困,原本也是无忧。但是如果真的如苏粮官所报,内城所蓄之粮尽失,敌人即便不再攻打,清涧城数日内也将不战而降。”
众人都不信清涧内城存粮会无端消失,正在猜测之时,忽有一个军校进来禀报,说是有人占据城中泉源,不让人汲水饮用。
粮是一城之本,水更是一城之命,众人听说有人占据水井,都是一惊,除了种世衡伤重难以行动,其余人都随那军校前去查看。
泉源就在清涧中城的城墙之下,就是种世衡建城之时用重金凿开山石一百五十尺才得的山泉,清涧城也是因此泉而得名,算得上是全城之根。
众人来到泉水边上,眼见清泉从深井中汩汩流出,在泉边蓄水池满溢后透过城墙注入外城渠道,白景泰在鬼市时就曾在城外汲水而饮。
此刻也有几名士兵提着水桶准备在泉边打水,却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异族女郎拦到水边,不让人靠近汲水。那些士兵大战一场后,正是口渴难奈,被她百般阻挠,都觉恼怒,若不是见她年轻貌美,早就赏以老拳了。
而无邪看清这女郎竟是在鬼市上献舞、不久前还在乱军中被父亲白景泰救出的那个异族女子,不禁微微一愕。
这女郎望见了白景泰,更是面露喜色,奔到他近前,抓住他的手臂,连声述说。她的声音虽是悦耳动听,言辞之意众人却是一个字也不明白,急忙找来几个会说夷语的士兵来翻译。
可是接连找了几个通晓党项、羌羝诸部言语的士兵,却也无人听得懂她的话,料想她说得是更为遥远的西域胡语,需问往来的胡商才解释得了。可是匆忙之间又哪里去找?
白景泰见这女郎满脸惶急之色,连说连比划的安慰她:“有什么事?你不必着急,慢慢的比划着告诉我,我可以帮助你。”
女郎慌乱的眼神稍定。这时提水的士兵没有了阻拦,顺利提水上来。无邪连日里奔波厮杀,正是又渴又饥,想起清涧城泉水的甘洌,就让父亲给他舀起一瓢水,准备饮下。
那女郎大急,劈手抢过水瓢,她急急解释,偏又谁也听不明白,她见无邪连声呼喝,白景泰的脸上也有愠色,一狠心,仰首将水瓢中所盛泉水一饮而尽。
无邪父子愕然之际,眼见女郎饮水之后,忽然向后软倒,白景泰急忙向前将她抱住,却见女郎朱红唇边泌出黑色血丝。
白景泰一惊,忙招呼田真来看。田真一把女郎脉腕,皱眉道:“她中了巨毒。”又拿过水瓢一闻,面色更是凝重,低声说:“水中有毒。”
“有人在泉水中投毒”,众人无不悚然一惊,白景泰忙叫兵士们放下水桶,把守泉源,再不许人来饮用。
杨绫儿低声叹息:“一定是她看见有人在父亲投毒,才不让人来取水,可惜她说的话我们都听不懂,情急之下她才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告诫我们。”
周仁杰大为恼怒:“敌人如此狡猾,竟然派人潜入城中下毒。没有了粮食,我们还可以坚守几天,没有了水,只怕抵不过一两日。”
白景泰怀抱着女郎,眼看她的呼吸越来越是微弱,心中好生惭愧。这女子分明是为了救他们父子,不惜舍弃自己的怀命,令他深深震憾。
白景泰低声问田真:“此女可还有救?”
田真黯然:“这种毒药很猛烈,瞬息间已侵入她全身经脉,又没有对症的解药,只怕很难拔出毒素。除非是我爹爹那样拥有深厚的内力,以性命交关的真气,缓缓输入她体内,或许可以驱除她体内之毒。”
白景泰:“白某性命也是她救的,纵然为她尽失苦修数十年的真气也是应该的。”抱起女郎的身体,回到官衙客房中,为她输入内力驱毒疗伤。
众人都抓紧这难道的空闲休息,无邪和佛印住在白景泰疗毒的外室,佛印狂吃一顿,倒头便睡,顷刻间就鼾声如雷。无邪真想不出他小小的人怎么能打出这么大的呼声,比之方才周仁杰的“响箭”也不逊多让。
无邪被他吵得无法安睡,就独自走出房去,路过隔壁田真的房间,眼见那个巨人昆仑奴仍不知疲倦的守着田灵素的灵柩,田真坐在灯下正在看书。
田真看到了无邪,招手让他进去,而无邪望见房中一角,水晶棺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寒气幽光,透过晶莹剔透的棺椁,里面躺着的田灵素颜面如生,好像随时都能破棺而出。
田真母女同心,不以为意。无邪却是越看越是心虚胆寒,不敢进门去,就招呼她出来。
田真刚刚出门来,忽听院后传来一声战马长嘶,大战间歇,内外都是一片静寂,听得很是清晰,不用说是田真,无邪也听出是龙驹所发的声音。
无邪不以为意,田真却说:“龙儿如果没有事,一定不会纵声长嘶。”两个孩子跑过去看。
他们两个蹑手蹑脚的来到院后,借着月光一望,只见一个身材削瘦、形容鬼祟,身着官员服色的人正在拉扯着龙驹。
“那个监丞怎么又来牵我爹爹的马?”田真认出牵马的那人,正是那个曾在朝庭公所盗马,而与昆仑奴大打出手的苏姓监丞。
“这人来盗马!”无邪心中一凛,忙掩住了田真的嘴,带着她远远辍在后面,想要看看苏监丞倒底意欲何为。
那苏监丞盗马得手,喜悦无尽,全未察觉无邪和田真辍在身后。渐渐来到清间内城之前,这清涧城面水背山而建,城有三重,外城居民,中城驻兵,内城蓄粮。三重城中,以外城最为广阔,街道纵横,商铺林立,民居密布,繁庶比得上中原腹地城镇。中城最为坚深,以兵营和官衙为主,俱用闻名天下的清涧石板垒成,坚不可催,号称天下第一坚城。内城是个巨大无比的粮仓,依壁立千仞的悬崖绝壁建起来,因为里面存放着供给全城人马的粮草,向为清涧城重地,仅有一道狭窄门户与外相通,有重兵加以把守。
无邪看到苏监丞来到内城之前,低声叫唤几声,片刻后,一个身材矮胖如土拔鼠一样的人从内城步出,无邪认出来人正是那个金姓的粮官,他自外张望一下,当先引路,将苏监丞让入内城。
无邪和田真仗着身小,从城门缝隙穿过城门,进入到清涧内城。眼见苏监丞和金粮官正牵着马走向壁立千仞的绝壁。但见苏监丞在绝壁下摸索一阵,于着手一处用力一推,原本平整一体的石壁上竟然露出一道缝隙,苏监丞牵马而入。
龙驹通灵,本来不肯进入,奈何缰绳操纵在苏监丞手中,只好随他从缝隙中穿过,进入山腹之中。
无邪和田真对望一眼,拿不准主意是在外面守候,还是尾随其后。无邪自忖有金台的先天真气在身,也不惧苏监丞和金粮官,低声道:“先找到龙驹要紧。”从藏身之处出来,来到石壁前依法打开石缝,和田真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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