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前世的余威犹在,他这一厉声作色, 孟婧宜更是怕到崩溃, 她抽泣着道:“还,还没。”
燕王不动, 只目光灼灼的盯着孟婧宜, 仿佛在衡量她说的是真还是假。
孟婧宜眼巴巴的瞅着他, 言辞混乱的道:“你放了我吧,我还小呢, 我就是个孩子,你又不缺女人, 京城里的不算, 陈州地界这么大,你想要多少都能有。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不是说要认我做义妹吗?你不是说可以答应我所有想要的吗?那你放了我啊。”
燕王没动, 只面色通红,额头聚集着细密的汗滴, 他胸中躁热, 却四肢无力, 低笑了一声,道:“这会儿想做本王的义妹了?”
孟婧宜抽泣着摇头。如果可以,她情愿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无。
燕王也明白, 当下不再压制她, 手一松, 半边身子沉重的落在榻上, 底下却仍旧压着孟婧宜的一条腿,是怕她得了自由就跑的意思。
他有气无力的道:“你哭什么?”
孟婧宜坦诚的道:“害,害怕。”
燕王也是哭笑不得,他道:“本王也不算唐突了你吧?你放心,我会为你负责。”
孟婧宜惊骇的瞪大眼,怒视着这个漫不经心就能决定她生死荣辱的男人,竭力想要挣扎着起身,恨声道:“我不要,谁稀罕你负责,你怎么负责?你现在就放了我,我要回家。”
燕王强势的把她镇压下去,道:“原因。”
孟婧宜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头摇尾摆却无济于事,落在燕王眼里越发可怜。她不自知,犹愤愤中夹着冷笑道:“我发过誓,不做小,你打算怎么负责?是休了王妃娶我,还是逼死王妃,娶我?”
燕王面露惊讶,想不到这么个小姑娘胃口如此之大,她觊觎的竟是他正妃之位。不说她身份不配,年纪太小,就是她这份理所当然的底气是哪儿来的?
他又好笑又好气的道:“我娶你,你便愿意?我不娶你,你便不愿意?这倒让我糊涂了,你到底愿意的是我这个人,还是王妃这个位置?”
孟婧宜呵呵冷笑道:“让王爷说着了,谁肯以正妻之位待我,我便愿意嫁,否则,毋宁死。”
燕王:“……”
这是承认她为的就是王妃这个位置?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让人生气呢?合着谁愿意娶你为妻,你便都不拘那人是谁就嫁?跟谁赌气呢?
燕王怒声道:“你再说一遍。”
孟婧宜又羞又气,哇的一声哭出来,道:“是你逼我的,我早说了我不愿意。”
燕王妃也无辜,她和燕王的婚事是陛下赐婚,她针对王府中的美人种种,不过是想留住名正言顺的属于她的男人,所以最可恨的就是娶了她却不肯和她夫妻相合的燕王。
他有什么资格跟她这儿道貌岸然的大呼小叫?他还想教训她是怎么着?不是他们夫妻逼得她惨死,她至于活成现在这个没出息的怂样吗?
孟婧宜哭得可怜,更似桃花带雨浓。
燕王一看她那小模样,心就软了,他又不会哄她,只好道:“你不做妾,这话我明白,可刚才那种话,以后不许胡说。什么叫谁许你正妻之位你便嫁他?连那人是谁,家世如何,品行什么样,对你好不好都不管了?”
被有心人听去,她成什么人了?
孟婧宜抽抽答答的哭道:“不用你管。”
真是个孩子,只图一时说嘴痛快,根本不考虑长远。
燕王失笑道:“你不是说要做我义妹的吗?我既是你义兄,你又没个爹娘,你的事我不管谁管?”
孟婧宜怯生生的从眼缝里望他,不信他说的是真的。不说他为什么要认她做义妹,就算真的认了,他和她这样的暧昧举止,他骗谁呢。
不过到底收了泪。
燕王看她不闹了,这才松开她,翻身坐到一边。
孟婧宜试探的瞟了他两眼,见他目光灼灼,那手虽未大动,甚至大有安闲之态,她却不敢懈怠,知道他跟松开老鼠的猫似的,随时会伸出尖利爪牙来把她掐在那儿,因此也不敢妄动,只慢慢的坐起身,掩饰般的理了理头发,再整了整衣裳,又理顺了裙子。
燕王的视线一直盯着她的手,从她脸上落到她的裙子上,眼见她又愤愤的瞪过来,不由得讥笑道:“你哭什么?又怕什么?本王不过是需要个临时端茶倒水,服侍本王的丫头。”
他点了点自己的肩,道:“受了点儿小伤,发了几天的高热,你当我要对你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做什么?”
他这话诛心,但凡是个心虚的姑娘,听了这话怕不早羞死了,偏孟婧宜不以为苦,反倒破涕为笑道:“阿弥托佛,若王爷果真做此想,倒是我的造化。”
燕王本意着羞辱她,不成想她说话如此气人,可又不好和她计较,只道:“倒杯茶来给本王。”
说罢还嫌弃的道:“也是一年小二年大了,一点儿算计没有,哪有你这么服侍人的?”
孟婧宜气得直瞪眼,可又碍于他的淫威,只得手脚并用爬下榻重新拿了茶盅倒水。
燕王盯着她的背影不吭声。
他原本不过是将错就错,禀承着的是到嘴的肉不吃白不吃的道理,横竖长宁不该劫人也把孟婧宜劫了来,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孟婧宜的名声也没了。
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是枉担了虚名,宋家定然要从中谋利,与其被人算计,不如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何况第一眼他就喜欢这个小姑娘。
可这小姑娘要死要活不依不说,还觊觎他的王妃之位,关键是她居然嫌弃他,这让他原本就不高的兴致是彻底没了。
正这会儿,外头长宁回禀:“王爷,宋四爷求见。”
燕王怔了下,不由得看向孟婧宜,眼神忽得变得严厉。怪不得她这般有底气,敢情有热血傻小子可以驱使。
孟婧宜比燕王还诧异,再想不到宋宁琅如天神忽降,她反应过来,忙急步要出门,甭管宋宁琅能否和燕王对敌,也不管他来究竟是不是为的她,单此时他的出现就已经不啻为她的救命稻草。
燕王的话,孟婧宜不敢相信,他若对她动念,不是此时,亦是不远的将来,有今日把柄,宋家巴不得送她去燕王府。
所以此时能逃脱,于孟婧宜是迫在眉睫的要紧事。
燕王下意识的想拦住她,可他刚一动,可孟婧宜随手就把桌上的茶壶朝他掷去。
反应过来,燕王哭笑不得,他长袖一挥,打翻了茶壶,幸好茶水不烫,洒得也不多,可还是湿了衣裳。
趁这功夫,孟婧宜三步并做两步,直奔出屋门。
院子里一片漆黑,连廊下的灯笼都无精打采,昏暗无神的。
可孟婧宜还是看清了急匆匆走过来的宋宁琅。
孟婧宜高喊一声:“四表哥。”
宋宁琅不耐烦和长宁敷衍,意欲强闯,可长宁左招右架,他一时不是对手,正满腔愤愤,听得孟婧宜这一声叫,立刻抬头:“宜表妹,你果然在这儿?”
他怒视长宁,道:“能否给我个解释?我家表妹为什么会在这儿?”
长宁有些讪讪的道:“宋四爷,没有王爷召见,还请您稍候。”
宋宁琅一拳打向他面门,喝斥道:“好狗不挡道,滚。”
长宁身形一躲,宋宁琅这一拳落空,他正好趁这个空档突出长宁的阻拦。
孟婧宜叫了一声“四表哥”后,已经泪如雨下。
这是自那日宋宁琅情急表白之下两人头一回见面,可谁也顾不上羞窘。
宋宁琅一腔担忧,都在见了她平安无事后化成云烟,很快又被她的眼泪烫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拍拍她后背道:“没事了,别哭啊,我这不来了嘛,我这就带你回去。”
孟婧宜伏在他怀里呜咽着点头。
宋宁琅心里跟油烹火煎一样痛,面上却笑着道:“我大老远的跑来可不是看你哭的,怎么说你也是主,我是客,你就这么尽地主之谊?”
他根本不知道孟婧宜有多害怕旧梦重演,重蹈覆辙。
孟婧宜知道燕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这会儿他暂时放过了她,可只要他有心,他一定会排除千难万险,势必达成心愿不可。
宋宁琅这一跳出来算是打破了他的种种心思,于孟婧宜来说这短暂的缓冲就是风吹云散,雨过天晴,所以她才哭得这样伤心。
被宋宁琅一打趣,她才意识到不合时宜,忙用力推开他恼怒的道:“要死,谁让你动手动脚在先了?”
宋宁琅被推得踉跄了一步,他也没辩驳,只啧啧了两声道:“成,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他伸手一掏,袖中空空如也。
眼中闪过尴尬,却仍旧粗声大气的道:“快把眼泪擦擦,都哭成花脸猫了,羞不羞?我跟你说,你越哭旁人越觉得你好欺负,你就该跟坏人斗到底,谁打你了,你就比他还狠的打回去,谁骂你了,你也不用管什么千金小姐的身份,照旧十倍百倍的骂回去……再不然你记着仇,回头告诉我,我替你报仇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