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手工梳子把陈渊累得够呛, 画图, 开齿,打磨等等, 一天下来, 陈渊不仅手忙脚乱地学会了做梳子,另外还认识了台钳,u型锯,三倍锯, 砂纸, 锉刀等等非电动工具。
在“手工”两个字上,诚不欺人,从把一块木头变成梳子, 每一个过程都是陈渊亲手运用传统非电动工具,一点一点地制作而成。
海南黄花梨木经过各式各样的加工, 终于便成了一把木梳, 然而手工梳子最讲究的是最后的盘玩包浆, 使木头发出自然而油亮的光泽,这不,做了一天手工活儿的陈渊躺在床上,戴着超市五块钱十双的超薄棉布手套, 轻柔地搓着手里的梳子。
搓着搓着,眼皮越来越重, 最后还是没有扛住困意, 陈渊就这么捧着梳子, 沉沉地睡了过去。
……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微信请求语音通话的提示音响了一遍又一遍,陈渊从被窝里伸出手摸到手机,看都没看清来电人就一脸不耐烦地接了起来,“谁啊?大清早的烦不烦?”
“大清早?我午饭都吃过了。”靳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你还没有起床吗?那宠物乐园还要不要去啦?”
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陈渊连忙弹坐了起来,虽然还是困意浓浓,却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起床气,“去去去!等我一会儿,我马上来接你。”
靳童:“你还没吃饭吧?我家今天吃饺子,白菜猪肉馅的,对啦!我亲手包的,难是难看了点,不过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尽管看不见靳童的神情,可是陈渊从她那轻快的语气里听出来,她今天心情很不错。
十多分钟后,陈渊驱车刚出了b区的地下车库口,就看到左手挎着饭盒袋右手提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纸袋,肩上还背着个小包的靳童站在路边,她似乎是一直看着这个方向,白色suv的车头才从车库里冒了出来,靳童就勾起唇角,朝着车里的陈渊笑得眼眉弯弯。
天气格外的好,午后的阳光惬意而不炽热,生机勃勃的春季,拂面而过的微风都带着一股甜丝丝的花香味。
保安a朝着驶离的汽车标准地敬了个礼,当视线里再也看不到那一辆白色suv时,保安a趴在岗亭的窗口上,够着脑袋地朝保安b嚷嚷着:“快快快!开盘开盘,这次我赌十块钱的,他们俩绝对好上了!”
保安b翻了个白眼,“你当我傻啊?这还用赌?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好吗?”
……
车里,靳童拿出了饭盒,打开了盒盖,饺子的味道窜进陈渊的鼻腔,惹得饥肠辘辘的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你是要馋死我啊?”
靳童莫名其妙道:“你不饿吗?”
“饿啊!”陈渊拍了拍方向盘,“我这不开车嘛,你的生命安全还掌握在我这双手里,让我怎么吃?”
而后陈渊听到旁边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揉搓塑料袋的声音,紧接着,余光瞥见靳童的身子偏向他这边。
靳童:“张嘴。”
陈渊下意识地张开嘴,一个热乎着的饺子就进了他的嘴里。
“!”
陈渊机械一般木然地嚼着饺子,大气都不敢出地目视前方认真开车,比起誊出一只手吃饺子,这样被靳童喂食似乎更不安全——她完全不知道她刚才的举动,差一点就把司机吓得当场去世。
靳童:“这样不就吃到了。”
话虽说得理直气壮,然而第一次将食物喂到别人嘴里,隔着薄薄的塑料手套,她都能感受到他张嘴时带出的热气,吹得她脸红心跳。
靳童清咳一声,又把饺子送到陈渊嘴里,“好吃吗?”
陈渊:“嗯……”
看着陈渊泛红的耳垂以及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的脸,靳童不禁笑了起来——原来他和她一样紧张啊!
靳童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把那些准备好了的问题一一问出口。
靳童:“你喜欢吃什么呀?”
陈渊:“呃……说不上来,不过我不挑食,除了调味用的葱姜蒜以外,好像都能吃,毕竟是孤寡男人嘛,外卖就那样,哪里有资格挑挑拣拣?”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黑,白,蓝。”
“电影,音乐呢?有没有喜欢的类型或者明星艺人?”
……
汽车驶过繁华的云弄市城区,开上绕城高速,美如画的景色不停更迭,然而车里的人却忙着你问我答,无心欣赏。
这些类似于毕业留念的同学录里必须问到的问题,一桩桩一件件的从靳童的嘴里问出来,又在陈渊这儿得到答案,她和他走过了相遇,几个月来正在经历着相知,她希望他们能在不久以后,迎来相爱,最好……还能相伴一生。
将近一个小时以后,汽车驶进挂着“礼遇宠物乐园”招牌的大门,陈渊刚下车,等候多时的余瑾便抱着法斗犬馒头迎了上来。
似乎是想起前两天在茶室里并不愉快的经历,馒头一看到陈渊就充满敌意地狂吠起来。
余瑾一边安抚着馒头,一边朝着陈渊道:“够慢的啊!”
陈渊耸了耸肩,指着并没有多少油光的唇调侃道:“看见没?刚吃过饭嘴都来不及擦就赶过来了。”
余瑾笑着推了陈渊一把,“行行行,胡搅蛮缠是你的强项,我讲不过你。”
经历过同学会以后,靳童看着眼前很是熟稔的两个人也并不觉得奇怪,在靳童看来,她喜欢的这个男人就该是这个样子,天生的交际家,三言两语以后和谁都玩得来。
靳童下了车,又从后备箱里拿出装满了宠物玩具的纸袋,朝着余瑾勾起客气的微笑,“你好。”
“又见面了,你也好呀!”余瑾笑嘻嘻地拉起馒头的小爪子,朝着靳童摇了摇,“馒头也要和漂亮姐姐打个招呼哟!”
靳童本想把纸袋递给余瑾,却在中途被陈渊截了胡,“唉!你猜馒头到底是怎么病的?”
余瑾够头看着纸袋,然而纸袋却被陈渊鸡贼地藏到了身后。
“我猜不出来馒头怎么病的,不过啊……”余瑾眼神有意无意地飘到靳童身上,“某些人的那点小心思,我可是……”
“给你给你!”陈渊挫败地把纸袋凑到余瑾面前,顿时没了和心理学博士玩猜心游戏的勇气,可是一只手在纸袋里翻了半天,也没能翻出一个球类的玩具,陈渊茫然地扭过头,朝着靳童疑惑道:“怎么买那么多?”
靳童扁着嘴,一脸无辜,“宠物市场那种地方,没把几只猫猫狗狗带回家,就算我自制力不错了。”
陈渊:“那么球呢?没买到吗?”
此时此刻,比起在余瑾面前炫技,陈渊更想要那颗球能让冲着他龇牙咧嘴的馒头安静下来,要是靳童没买到紫色的玩具球……
靳童越过陈渊走到余瑾面前,从随身小包里翻出被她洗得干干净净的紫色圆球,在馒头面前摊开手心,“你想要的是这个吗?”
只见先前还窝在余瑾怀里苦大仇深的馒头愣了一下,继而两只耳朵高高地立了起来,又手脚并用地挣扎着,试图从余瑾的手里挣脱出来。
余瑾连忙把馒头放在地上,恢复自由的馒头看都不看余瑾,围着靳童又蹦又跳,一双圆滚滚的小狗眼直愣愣地盯着靳童手里的球,哪里还瞧得出什么精神抑郁……
靳童的目光在周围环视了一圈,抬手指着不远处的草地朝余瑾征询:“我可以带馒头去那边玩吗?”
“这里有个专供小狗玩的室内场馆,你带馒头去那边吧。”余瑾解释道:“馒头的疫苗倒是打全了,但是年龄还是太小了,暂时还不能接触室外环境。”
靳童点点头,抱起馒头就朝着室内场馆一路小跑而去。
余瑾和陈渊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余瑾一脸的不可思议,“馒头还真是……因为想要那颗球所以得了相思病?”
“对喽!”陈渊挑起眉梢,“也亏你找到我了,再拖一段时间啊,啧……狗命难保!”
“可是我真的没见过这个球啊!”
“你没见过不代表馒头没见过嘛。”陈渊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道:“就像宠物乐园,或许你都不记得这里长什么样了,但是在馒头的梦里可是梦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科学至今无法完全解释做梦的原因所在了,潜意识和生物的潜在智能真是很难参透。”眼看着馒头恢复正常,余瑾也舒了口气,“说说靳童吧,她怎么样?你确定她有没有做过梦了么?”
余瑾是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了,然而瞧着不远处正和馒头玩得不亦乐乎的靳童,陈渊却愁上眉梢,“确定了,她还真不是你猜测的那样,忘了自己做过梦,而是……真的没有做过一个梦。”
陈渊把他随机抽查靳童梦境的事挑挑拣拣地和余瑾讲了一遍,末了又苦笑道:“大概她在这方面确实异于常人。”
“我认识脑科方面的实验室,你要不要让靳童去测试脑电波?”
想到要让靳童躺在冰冷的实验室,脑袋上贴满了感应仪器,被一群学术型人才团团围住的画面,陈渊自然而然地摇了摇头,“不了。”
此时此刻,笑得看不见眼睛的靳童正拿着球和馒头玩着拔河游戏,陈渊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把这个生动又活泼的姑娘送到崇尚科学的实验室,被那些个学术专家当做怪物一样的搞研究?
陈渊被眼前的一人一狗感染,跟着笑了起来,“你看,她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不会做梦,她会做饭啊!她还是高级茶艺师,是二十出头的少女,才刚刚完成学业,渐渐找到人生的主心骨,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在等着她,没有任何理由要把时间把精力,把她的一辈子都交代在不会做梦上。
“行吧,我也觉得没必要把靳童送去实验室,咱们以后也算朋友了,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余瑾拍了拍陈渊的肩,“你呢?打算什么时候跟靳童表白?”
“……”陈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瞪着余瑾,“你老实告诉我,你学的是心理学还是读心术?这得是多牛逼的学科才能让你什么都能猜到?”
兀的,靳童抱着一脸兴奋粉嫩的舌头伸得老长的馒头走了过来,“你们在聊什么呢?”
余瑾坏笑地看了看愣在当场的陈渊,又瞄着靳童散落着的长发,“我们在聊网络上讲的‘待我长发及腰’,大概就是你这个长度了吧,真羡慕你把头发养得那么好,平时的护理会很麻烦吗?”
之后两个女孩儿的“护发经”,陈渊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想起很多年前,网络上流行着这么一首诗——
待卿长发及腰,我必凯旋回朝。
昔日纵马任逍遥,俱是少年英豪。
东都霞色好,西湖烟波渺。
执枪血战八方,誓守山河多娇。
应有得胜归来日,与卿共度良宵。
盼携手终老,愿与子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