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美梦再做一次, 这对于有执念的人来说, 完全就是不容拒绝的诱惑。尽管钱呈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就是一个无法改变任何的梦境而已, 其实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不相信这世间存在陈渊这样的补梦师罢了。
既然靳童都这么说了, 钱呈大致问了下补梦的细节, 最后和陈渊约好了下周末去汇金塔录掌印。
靳童眼珠一转,似笑非笑地朝着钱呈道:“学长, 补梦的手艺可是陈渊家祖上一代一代地传下来的, 这个收费嘛……自然也不便宜啦!”
“啧……几个月没见,一见面就杀熟啊?”钱呈笑呵呵地道:“行吧, 春节也没得空去你家拜年,补梦的价格你们随便开,就当大哥给你们小两口的压岁钱了。”
靳童:“我哪儿能赚你的钱呢?这样吧, 你也不用给陈渊办茶柜的会员了,就算办了他也不会来, 看在咱们俩的关系上,一张会员卡的价格抵消补梦费用, 怎么样?”
“看来……咱们俩的关系也没多好。”钱呈摇头笑道:“行行行, 听你的,我那边还有客人,你们自便。”
目送着钱呈走远, 听了好一会儿天书的陈渊一手搭在靳童的肩上,疑惑道:“茶柜的会员卡多少钱一张啊?”
靳童笑得眉眼弯弯, 伸出食指朝着陈渊比了个“一”。
陈渊环视了一圈茶柜的环境, 中式的装潢, 满眼都是棕红色的高档实木,刚做过手工木梳的陈渊虽然叫不出这些用于装潢的木头的名字,但是瞧着这光泽透亮又扎实的质地,他也知晓其价格不菲,“一万啊?那和我想的差不多。”
靳童瘪着嘴,精心描绘的彩妆也掩盖不了她脸上的嫌弃,“你也不穷啊!为什么想象力那么局限?你瞧瞧这么大的地方才坐了几个人?要真是一万一张会员卡,茶柜早就倒闭了。”
“那是多少?”
“再加个零。”
“!”
妈耶!虽说补梦自古以来都是有钱人才消费的起的玩意儿,但是十万块钱补一个梦……恐怕是陈家历代补梦师接过的金额最大的订单了,陈渊活了二十四年,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把“人傻钱多”演绎得如此淋漓尽致的。
想到即将到手的十万块,陈渊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一张脸绷得扭扭曲曲,“他好歹也是你学长,你这也太坑人家了吧?”
她换了发型,换了妆容,难不成连心肠也换了?
“喂!是他亲口说要送你一张茶柜的会员卡好吧?茶柜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产业,要真是送卡,学长也得自掏腰包把账做平了。”靳童抬眼看着陈渊,继续道:“跟你混了几个月,从没见你用补梦师的身份自我介绍,我猜你突然主动招惹钱呈学长,八成是为了钱,反正怎么着他都得花十万块,与其办成你永远也用不到的会员卡,还不如折现咧!”
“我问你……”靳童蹙起眉头,“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认识了那么长时间,他是财迷了点,但本性却不坏,尽管他说这门鸡肋但又比较有趣,既不能为善也不能作恶的手艺,只能拿来赚钱,但是从她来了以后,拢共也就也就只补了两个梦。
胖男人的补梦费用,他分了她一半,法斗犬馒头的梦不但没收钱还倒贴了一堆宠物玩具,在她看来,身为阳南商贸股东的他,不过是和她一样,条件优渥吃穿不愁之余,再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
可是现在,他一反常态的主动招揽生意,就算他原本只是想在钱呈身上捞个一万块,那也证明……他需要这笔钱。
想到这里,靳童睁大了眼,做着最坏的猜测:“不会是阳南商贸出什么问题了吧?”
“呸呸呸,文少的操作骚着呢,阳南商贸能出什么问题?”陈渊好笑地看着一张脸上写满了操心的靳童,忍不住在她拧成一团的眉心上印上一吻,“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月底有分红,平时接一接补梦,觉得这样的日子没什么不好的,但是现在不同了,我的生活里多了一个你,女孩子花钱的地方多,我得撸起袖子加油干,才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不爱看情情爱爱的片子,但他特别记得年少时看过的一部周星驰的电影,叫做《喜剧之王》,少年时的他只当做喜剧来看,笑笑就过了,然而现在,经过岁月的雕琢以及爱情的洗礼,他渐渐明白了为什么柳飘飘在听到尹天仇说“我养你啊”的时候会飙泪。
我养你,可能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为责任重大的情话。
“谁……谁要你养啦?”靳童红着一张脸地从陈渊的臂弯里钻了出来,“我……我回去泡茶了,你好好待着,不准乱跑,也……也不准乱想!”
瞧着撂完了“狠”话的靳童逃命似地跑出去老远,陈渊无奈地勾起唇角,看来能够让柳飘飘飙泪的情话,在靳童身上根本就行不通……
陈渊叹了口气,从裤包里摸出震得他腿脚发麻的手机。
文少的七通未接来电夹杂在一屏幕的微信消息里。
“卧槽?该不会是被靳童说中了,阳南出事了?”陈渊沉着脸,一边质疑着他那位新晋的初恋女友是不是开光嘴,一边给文少回着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文少的声音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你跑哪儿去了?电话也不接!我他妈真是服了,秀恩爱就秀恩爱,朋友圈撒把狗粮就算了,还群发?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条微信,我被老爷子叼了十多分钟!我他妈正开着车,妹子还坐边上!想都没想地点了车载接听,本想在妹子面前跟老爷子汇报一下三月的报表让他夸夸我,结果老爷子一开口就数落我男女关系混乱……]
陈渊笑得捶墙,“那妹子呢?什么反应?”
[呵……看着我像孙子一样被训完,电话一挂断她就哭着喊着地要下车。]
“居然没有赏你一耳光,这妹子可以说是很大气了。”
[要是下车后没用钥匙刮花我的车就更大气了。]
“……”
[还他妈是从前门拉到车屁股。]
没给文少要求赔偿的机会,陈渊便假装信号太差听不清,就匆忙地挂了电话,又火速打开微信。
满屏幕的未读信息里,陈家爸爸的头像旁边,果然也打着红点。
[陈阳:小兔崽子你可别学着你哥玩女人!这么多年在男女问题上我没说过他一句,那是因为你哥脑子好使!你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吗?这姑娘是怎么回事?要只是玩玩儿就赶紧删掉,我们陈家丢不起这人!]
“……”
就这口吻,是他那从小就把双重标准玩儿得贼溜的老子没错了。
陈渊随手回了句“这可是我认认真真追来的姑娘”以后,就收起手机,转身进了卫生间,磨蹭了半天,他都快尿裤子上了……
当陈渊方便完系好裤子时,光洁的白色瓷砖墙壁上印出了一个好大的人影,陈渊一回头,就看到陆予明瞥了他一眼,继而从衣兜里摸出了烟盒。
呵……该来的该是来了。
陆予明叼起一支烟,朝着陈渊晃了晃烟盒,“抽吗?”
“不会。”陈渊直了直脊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比将近一米九的陆予明矮多少,“我和你也不熟,不必要的客套就免了,有事说事。”
“你倒是爽快。”陆予明点燃了烟,吐完了烟气才继续道:“你和靳童……在一起了?”
陈渊扬了扬下巴,一张脸上满是胜利者的傲慢,“这个问题我不是在你们同学会的时候就回答过了吗?”
“只是想再确定一遍。”
比起那时候,今天陈渊和靳童的一举一动,才更像是一对相爱的情侣。
“真有意思,怎么?伤一次不够,还要第二次?你的心是猫变的吧?得伤心九次才死得透?”
“我认识的男人里,没一个看得上靳童这一款的,包括我,所以,你别像个斗鸡一样在我面前竖毛。”陆予明吸了口烟,吐出来的烟气将他的眼染得朦朦胧胧,“我知道你清楚我梦到了什么,靳童因为我变得自卑又敏感,她潜意识里就没把自己当成正常人,本能地疏远外人又活不出自己,这是我小时候犯的错,我就有义务去弥补。”
年少时的无心之过,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怀揣着伤疤和心结的靳童活不出自己,满怀愧疚的陆予明又何尝不是不敢活得太自我?
“所以现在是怎么样?陆先生勇于背锅,我得为你鼓鼓掌吗?”陈渊冷哼一声,“不好意思,靳童以前不需要你的补偿,现在就更不需要了,你诚心想要认错的话,那么麻烦你以后就离我们远一点。”
说完,陈渊嘲讽地瞥了陆予明一眼,迈开步子转身要走。
陆予明:“你让她做出梦来了吗?”
陈渊顿住脚步,“我女朋友的事不劳你费心。”
“我看得出她很喜欢你,你……不要辜负她。”
陈渊冷冷地瞥了一眼陆予明,没再多说什么,大步跨出了卫生间。
陆予明沉沉地吐了一口烟,拿出手机,将一直保存着然而现在却没有任何意义的视频彻底删除。陆予明没有告诉陈渊,旁人确实可以看出靳童很喜欢他,然而他对靳童的心意,骚气得旁人都没眼看。
……
是夜,陈渊和靳童手牵手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张订的饭店,环境确实一流,夜景自然也美不胜收,不过这一道接一道的西餐的味道,就略微差强人意了,这不,吃得半饱的小两口,还有力气借着灯光幼稚地玩着踩影子的游戏……
还有十来米就到御园别墅区的门禁口,提着行李箱又把晚饭时作为惊喜的花束夹在腋窝下的陈渊叹了口气,“怎么就到了呢?”
靳童瘪着嘴,“要不你送我进去吧……”
“你困了吗?”
“不困!”
“要不要去我家……”陈渊扬起唇角,笑得像个地痞流氓,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靳童脸上刚刚浮现的绯红瞬间黑成锅底——
“我带你看蒋宛舒的第三个梦。”